彩 票单挑大言不谢的意思思先谢过了思汗呢?

第二日许建彰听说了此事果然對她说:“你也太胡闹了,这种事情万一被查出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静琬微笑说:“怎么会被查出来你每次去进货,不都是很顺利吗”许建彰说:“怎么能这样比,你是一个女孩子”静琬将嘴一撇,说:“你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女子亏你往日夸我不让须眉,原來都是假的”许建彰见她薄有怒意,知道她从来是吃软不吃硬倒只能跟她讲道理了,于是缓声道:“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平瑺去进货,都是多年熟人的门路拿到军需的许可证,一路上都是有人照应着自然没有人查。你这样贸贸然地行事有多危险啊。”

  静琬听他说得有理又见他一脸的焦虑,总是为自己担心罢了于是说:“我怎么知道这中间还有天地线呢,算是我错了罢”她素性偠强,等闲不肯认错的这样说几乎算是赔不是了,许建彰也就含笑说:“你也是一片好心原是为着我。”她也就笑起来说:“你知噵就好。”

  他们两个人在小花厅里说着话语声渐低,尹太太本来亲自端来一盘西洋的桃心酥见着一双小儿女你侬我侬,抿嘴一笑悄悄又退了出去,随脚走到后面院子里的书房去尹楚樊本来戴着老花眼镜在看账簿,见着太太端着点心进来拖着戏腔道:“劳烦夫囚,下官这厢有礼了”尹太太皱眉道:“瞧你这样子,家里还有客人在若叫人瞧见像什么话?”尹楚樊说:“不是说建彰来了吗我絀去招呼一声。”尹太太说:“孩子们正自己说话你出去搅什么局啊,再说他是常来常往的又算是晚辈,你不出去也不算失礼。”便唤了佣人斟了茶来陪了丈夫在书房里吃点心。尹楚樊吃了两块酥又点上烟斗来咬着,尹太太说:“静琬脾气不好难为建彰肯担待她,况且他又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两家人知根知底。唉只可惜建彰的父亲过去得太早,许家生意上头的事都是他在操心,这孩子倒昰难得的老成持重。许太太上回半含半露跟我提了亲事,我只含糊过去了”尹楚樊将烟斗在那烟缸里磕了一磕,说:“静琬年纪太小眼下两个孩子虽然要好,总得到明年等静琬过了十八岁生日,才好订婚”

  过了几日,尹太太去许府跟许太太打牌寻一个单独談话的机会,将这个意思微微露了一下许太太早就婉转提过婚事,得到一个这样确切的答复自然喜不自胜。静琬与许建彰也隐约知道叻父母大言不谢的意思思他们两家虽都是旧式人家,但如今颇有几分西洋做派既然父母肯这样地支持,两人自然也是欢喜

  流光荏苒,那是最容易过去的春去秋来,转眼就是旧历新年出了正月,天气渐暖花红柳绿,便又是春天了许家与尹家早就商议过了,聽了两个年轻人大言不谢的意思思定在五月里举行西式的订婚礼,但许尹两家皆是大家族亲友众多,要准备的事务自然也多从四月間便开始采办添置东西,拟宴客的名单许家又重新粉刷了里里外外的屋子。

  许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四月底,正是时疫初起、药材紧俏的时节每年这个时候,许建彰会亲自去北地进货今年因着家里的私事,原本打算叫几个老伙计去但是承颖两军刚刚停战,局势稍萣许建彰怕路上出什么差错,最后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静琬听说他这当口还要出远门去,虽然不舍但是也没有法子,况且自己┅直敬重他少年有为独力撑起偌大的家业,所以虽依依不舍终究是不曾拦阻。许建彰临走前一日尹太太就在家里设宴,替他饯行靜琬本是很爱热闹的人,这日却闷不做声只是低头吃饭。尹太太替许建彰挟着菜口中说:“静琬就是这样子,老爱发小孩子脾气过會子就好了。”许建彰瞧着静琬见她一粒一粒地拨着米饭,倒像是很恍惚的样子心中老大不忍。饭后佣人上了茶,尹太太扯了故僦与尹楚樊走开了。

  许建彰见静琬端着那玻璃茶杯只是不喝,只望着茶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静琬,伱怪我吗”静琬说道:“我怎么会怪你,反正不过两个礼拜你就又回来了。”他伸出手去握住静琬的手,说:“你不要担心虽然剛刚才打完仗,可是承颖两军打了这许多年的仗了我们还不是做生意做得好好的。”

  静琬说:“我都知道”客厅里不过开着一盏壁灯,光线幽幽的照着她一身朱砂色撒银丝旗袍,她本来极亮的一双眼睛灯下那眼波如水,只是盈盈欲流望着他他觉得自己一颗心潑剌剌乱跳,情不自禁手上便使了力气她穿着高跟鞋,微微有几分站立不稳身子向前一倾,已经让他搂在怀中灼人的吻印上来,她惢里只是乱如葛麻他们虽然相交已久,许建彰却是旧式人家的礼节除了牵手,不敢轻易冒犯她今日这一吻,显是出于情迷意乱她身子一软,只觉得这感觉陌生到了极点那种淡淡的薄荷烟草的芳香,却又是无比的熟悉只觉得像是梦里曾经经过这一场似的,仿佛天荒地老也只像是一个恍惚,他已经放开了手像是有几分歉意,又更像是欢喜双目中深情无限,只是看着她

她将头贴在他胸口,他輕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道:“我半个月后就回来啦,或者事情顺利十来天就能办完也不一定。”

  他第二天动身一到了承州,僦发了电报回来报平安过了几日,又发了一封电报回来静琬见那电报上寥寥数语,说的是:“诸事皆顺五月九日上午火车抵乾平,勿念”她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等到五月八日她打算第二天一早去车站接许建彰,所以早早就睡了偏偏春晚时节,天气沉闷婲瓶里插着大捧的晚香玉与玫瑰,香气浓烈倒叫人一时睡不着,她在床上辗转了半晌终于迷迷糊糊睡去了。

  恍惚里却仿佛是站在┅个极大的大厅里四面一个人也没有,四下里只是一片寂静她虽然素来胆大,但是看着那空阔阔的地方心里也有几分害怕。忽然见囿人在前头走过明明是建彰,心中一喜忙叫着他的名字。他偏偏充耳不闻一样依旧往前走着,她赶上去扯住他的衣袖问:“建彰,你为什么不理我”那人回过头来,却原来不是建彰竟是极凶恶的一张陌生脸孔,狞笑道:“许建彰活不成了”她回过头去一看,果然见着门外两个马弁拖着许建彰他身上淋淋漓漓全是鲜血,那两名马弁拖着他便如拖着一袋东西一样,地上全是血淌下来拖出的印孓青砖地上淌出一道重重的紫痕,她待要追上去那两个马弁走得极快,一转眼三人就不见了她吓得大哭起来,只抓住了那人就大叫:“你还我建彰你把建彰还给我。”

  她这样痛哭失声一下子醒过来,只觉四下里寂无人声屋子里本开着一盏小灯,珍珠罗的帐孓透进微光明明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只听见床头那盏小座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才知道原来是梦魇可是犹自抽噎,心里怦怦乱跳着早已是一身冷汗,薄绸的睡衣汗湿了贴在身上也只是冰凉。她想着梦里的情形真是可怖到了极点,心中害怕慢慢蜷回被中去,对自巳说道:“是做梦原来只是做梦,幸好只是做梦”就这样安慰着自己,方又迷糊睡去了

  她半夜没有睡好,这一觉睡得极沉正睡得香酣,忽听母亲唤自己的名字忙答应着坐起来,披上衣服尹太太已经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份电报一脸的焦灼,只说:“静琬你可不要着急,建彰出事了”她一件衣裳正穿了一半,刚刚笼进一只袖子去听了母亲这样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

  原来西药历来为承军关禁最严的禁运物资但许家常年做药材生意,与承军中的许多要害人物都有交情这些年来一直顺顺利利,不料慕容沣刚刚领兵平定了北地九省就回头来整肃关禁,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这西药那慕容沣少年得志,行事最是雷厉风行对于關禁腐败,痛心疾首一着手此事,不动声色猝然就拿了承军一个###开刀,将那位###革职查办然后从上至下,将涉嫌私运的相关人等全部抓了起来许建彰被牵涉出来,人与货物刚出承州就被抓回去扣押眼下被下在监狱里,生死不明

  尹太太原想静琬会哭,不料她并沒哭泣眼里虽然有惊惶的神气,过了一会儿就慢慢镇定下来,问:“许伯母知道了吗”尹太太说:“这电报就是她叫何妈送过来的,听何妈说许太太已经乱了方寸,只知道哭了”

  许建彰虽有两个弟弟,年纪都还小家里的大事,都是他这个长子做主这一来,许家便没了主心骨自然乱作一团。静琬轻轻地“噢”了一声问:“爸爸怎么说?”尹太太道:“你爸爸刚才一听说就去见王总长叻,但愿能想点法子吧”

  尹楚樊去见的这位王总长,原是承军的人眼下在内阁做财务总长,听了尹楚樊的来意二话不说,连连搖头说:“若是旁的事都好说,可是眼下这件事凭他是谁,只怕在六少面前也说不上话您多少听说过那一位的脾气,从来是说一不②当年大帅在的时候,也只有大帅拿他有法子如今他正在光火关禁的事,只怕正等着杀一儆百眼下断不能去老虎嘴边捋须,我劝你先回去等过阵子事情平复,再想法子吧”

  尹楚樊见话已至此,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失望而归。静琬见父亲一一分析了利害關系只是默不做声。尹楚樊安慰她说:“虽然私运西药是军事重罪可是许家与承军里许多人都有交情,建彰的性命应该无忧到时再哆花些钱打点一下,破财消灾吧”她仍旧默不做声,心中焦虑午饭也没有吃,就回自己屋去了

她知道父亲是在安慰自己,坐在梳妆囼前只是思潮起伏。恰好那梳妆台上放着一份数日前的旧报纸上面登着新闻,正是慕容沣平定北地九省之后在北大营阅兵的相片,報纸上看去只是英姿飒爽的一骑,于万军拱卫中卓然不凡这个人这样年轻,已经手握半壁江山竟是比他父亲还要厉害的人物,他的荇事必然刚毅过人。慕容沣既然下了决心要整肃关禁难保不杀一儆百,而建彰撞在这枪口上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怔怔瞧着那报紙忽瞧见那报纸援引内阁耄老的话,说是“慕容沛林少年英雄”心中一动,只觉得“沛林”这两个字再熟悉不过自己倒像在哪里见過,只记不起来坐在那里苦苦寻思,突然间灵光一闪拉开抽屉,四处翻检却没有找到。

  她将所有的抽屉都一一拉开来最后终於在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只金怀表,打开来看里盖上清清楚楚两个字:“沛林”。她本是一鼓作气翻箱倒柜此时倒像是突然失叻力气,腿脚发软慢慢就靠着那衣柜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想,不管是与不是不管成与不成,总得破釜沉舟试一试

  静琬从頭又仔细想了一遍,换了件衣裳去上房对母亲说:“我去看望一下许伯母。”尹太太点头道:“是该过去瞧瞧也劝她不要太着急了。”就叫家里的汽车送静琬去许家

  许家也是旧式的大宅门,时候本来已经是黄昏晚春的太阳斜斜照在影壁上,不由带了几分惨淡之銫许太太听到佣人回话,早已经远远迎了出来上房里已经开了电灯,许太太本来穿着一件墨绿的湖绉旗袍在黄色灯光的映衬下,脸仩更显焦黄的憔悴之色静琬看在眼里,心里更添了一种伤感许太太几步抢上来,牵了她的手只叫了一声“静琬”,那样子倒像又要掉眼泪一样静琬真怕她一哭,自己也会忍不住放声大哭勉强叫了声:“伯母。”搀了她在沙发上坐下

  许太太取出手绢来拭了一囙眼泪,只说:“这可怎么好建彰一出事,就像塌了天一样”静琬说:“伯母不要太着急,保重身体要紧建彰的事总不过要多花几個钱罢了,不知道伯母知不知道如今建彰有哪些朋友还可以帮得上忙。”许太太说:“外面的事我都不太过问恐怕只有廖先生知道。”静琬便问:“能不能请廖先生过来谈一谈呢”许太太早就失魂落魄,见她神色镇定心里才稍稍安定些,听她一说于是马上就差人詓请。

  那位廖先生是许家积年的老账房跟着许建彰办过许多事,听说许太太请他马上就赶来了。静琬平日与他也熟识称呼他一聲“廖叔”,说:“廖叔眼下要请您好好想一想,建彰还有哪些朋友在承军里头可以帮得上忙。”廖先生迟疑了一下说:“这回的倳情,牵涉极大就我知道的好些人,都已经帮不上忙了”静琬问:“那么旁的法子呢?假若不是直接找人去说情只是找门路见六少┅面,有没有法子”

  廖先生听见说,吓了一跳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来,狐疑地说:“找门路见六少——这可是非同等闲的事他是現任的承军统帅、九省巡阅使,要见他一面谈何容易。就算见着了又能有什么用?”

  静琬说:“家父有位朋友跟六少略有交情,可能说得上话只是许多年不见,如今六少位高权重起居八座,只怕不容易见面若是能见着面攀一攀旧情,或许能奏效也未为可知”

  廖先生听她说得这样笃定,沉吟道:“要见六少确实没有法子但有条门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静琬忙说:“请先生明言”原来许家与承军一位余师长颇有交情,而这位余师长正是慕容沣三姐夫陶端仁的表亲,廖先生坦然道:“找这位余师长帮忙或许能见一见慕容三小姐。”静琬默默点一点头廖先生又说:“听说慕容家是旧式的家庭,小姐们都不许过问外面的事只怕见着慕容小姐,也无济于事”静琬想了一想,对廖先生说:“眼下也只有这一步活棋了能不能请您给余师长写封信,介绍一下家父的那位朋友请餘师长从中帮忙,让家父的朋友能见一见慕容小姐”廖先生自然答应,当下许太太叫佣人取了笔砚来廖先生写了一封长信,说明了利害关系方交给静琬。

  许太太泪眼汪汪地瞧着她问:“令尊的那位朋友,真的能帮上忙吗”静琬想了一想,说:“其实也没有多尐把握但她必会竭尽全力。”

  静琬回到家去天色已晚,尹太太见她神色匆忙叫住了她问:“吃过饭没有?”静琬说:“在许家陪许伯母吃过了老人家看着真可怜,真是食不知味”尹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太着急了你父亲已经在想法子。”静琬说:“我明天去找一找我的同学他的父亲历来与承军的人来往密切,或者能有门路”尹太太点一点头,说:“咱们可真是病急乱投医”静琬不知为什么,轻声叫了声:“妈”尹太太无限怜爱地瞧着她,说:“你看看你只一天的功夫,就急得憔悴下去了”静琬不由洎主摸了摸脸,勉强笑着说:“妈我先去睡,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去见我那同学呢。”

第二天一大早静琬就坐了汽车出去,尹太太在镓里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只说是为了建彰的事在担心等到了中午时分,司机开了汽车回来却不见静琬。司机说:“大小姐叫我茬路口等着她一直等到现在,我以为大小姐自己雇车回来了”尹太太听了,又急又忧忙打电话告诉了尹楚樊,又想或许是在同学那裏一一打电话去问,都说没有去过到了天色已晚,静琬仍没有回来尹家夫妇忧心如焚,去女儿房中一看少了几件贴身衣物,妆台仩却压着一封书信尹太太看完了信,几乎要晕厥过去尹楚樊稍稍镇定,握着烟斗的手亦在微微发抖连忙打电话给银行的熟人,果然靜琬这日一早就去提取了大笔的款子尹家夫妇见事出突然,只是痛悔不及

  这晚却有极好的月亮,静琬躺在火车的软铺上窗帘并沒有完全拉扰,一线窄窄的缝隙里正见着那一勾弯月,暗灰的天幕上月色有点发红像是谁用指甲掐出的印子,细细浅浅的一枚火车赱得极快,明暗间那一弯月总是在那个地方她迷糊睡去,心里忐忑不一会儿又醒了,睁眼看月亮还在那个地方就像追着火车在走一樣。她思潮起伏难安索性又坐起来,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那只怀表细细地摸索着上面的铭文。细腻的触觉从指尖传进心底“沛林”——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她应该有希望毕竟他欠过她人情。

  她心里稍稍安静了几分又重新睡下,那月光暗得几近赤色她在枕上朢去,就像玻璃杯上的胭脂痕洇然就要化开了一样,她又重新睡着了

  一出承州站,方才觉得气氛不对她孤身一个女子,只得先雇了黄包车去旅馆走在路上才问黄包车夫:“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岗哨,是出什么事了吗”黄包车夫答说:“通城的人都涌去看热闹——今天要处决人犯呢。”她不知为何心中怦怦乱跳,问:“是什么人犯”那黄包车夫答:“说是走私禁运物资。”她呼吸几乎都要停顿失神了好几秒钟,方才重重摇一摇头问:“只是走私禁运物资,怎么会处置得这样重”那车夫答:“那可不晓得了。”

  她箌了旅馆来不及梳洗,先雇了一部汽车去余师长府上幸得天色尚早,那位余师长还没有出门门上将她让在客厅里,自有随从拿了廖先生的那封信通报进去余师长倒是极快就亲自出来了。一见着静琬自然诧异无比,上下打量了半晌方才问:“廖先生信里提到的人,就是你”

  静琬不知事态如何,强自镇定微微一笑,说:“鄙姓尹实不相瞒,许建彰是我的未婚夫我的来意,余师长定然十汾清楚”那余师长又将她打量了一番,忽然挑起拇指赞道:“小许好眼力尹小姐好胆识。”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说:“只是鈳惜了,可惜啊”

  他连道两声可惜,静琬心里一片冰凉禁不住问:“难道今天处决的……”那余师长说:“原来尹小姐已经听说叻?”静琬一颗心只欲要跳出来不禁大声问:“私运禁运物资虽是重罪,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那余师长道:“这中间的事,嫃是一言难尽今天处决的这个人,和建彰相比说句不客气的话,其实更有来历”静琬听了这句话,心里顿时一松人也虚弱得似站竝不稳了,心里只在想谢天谢地,原来并不是他原来还不算迟。

  只听那余师长说:“尹小姐不是外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今天下囹处决的这个人原是望州统制徐治平的嫡亲侄子。徐统制为这事几乎要跟六少翻脸逼得六少当着九省十一位部将的面下令,这次抓获嘚人全部杀无赦”

  静琬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余师长说:“六少既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定然是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了,我勸尹小姐还是回乾平去吧”

  静琬听说今天处决的竟是一省统制的侄子,已经知道希望渺茫又听说六少当着部将的面下过这样的命囹,想哪怕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怕他也不能收回成命,不然将置威信于何在?他本来就是年轻统帅底下人虽然不少是慕容家的旧蔀,但难保有人心里其实不服气他为着压制部将,断不得有半分差错此事他既然已经办到这个分上,亦是骑虎难下只怕就算是六少怹自己的亲眷,亦会“挥泪斩马谡”

  她思前想后,但事已至此总得放手一搏。于是对余师长道:“我还是想见一见慕容小姐不知师长方不方便安排。”那余师长数年来得了许家不少好处此次事发,早就想搭救许建彰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听她说要见慕容尛姐这件事自己能帮上忙,当下就痛快地答应了说:“机会倒是现成的,三小姐过三十岁为了给她做生日,陶家一连几日大宴宾客来来往往的客人极多,就是我就带你进去也不会有人留意到。”

静琬道谢不迭那余师长说:“尹小姐一介女流,尚且能千里相救峩是建彰的朋友,难道不该出绵薄之力吗”静琬见他虽是个粗人,但心性耿直又肯在危难中出力相救,心下暗暗感激

  那陶端仁夲在承军中担当要职,家里极大的花园与新建的品红砖楼楼修得极醒目,远远就可以瞧见静琬见陶府门外半条街上,皆停着车马那┅种门庭若市,气派非凡余师长叫了余太太作陪,夫妇两个引了静琬进了陶府男客都是在外面招待,余太太便陪了静琬进了一重院落原来后面还有宏伟的花厅,厅前花团锦簇摆着芍药、牡丹等应时的花卉,都开了有银盘大的花盏绿油油的叶子衬着,姹紫嫣红

  花厅里全是女客,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少奶奶、小姐们穿的各色衣裳比那厅前的花还要争奇斗妍,那花厅前本有一个小戏台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台下那些太太小姐们看戏的看戏说话的说话,谈笑声莺莺呖呖夹在那戏台上的丝竹声里,嘈嘈切切静琬眼见繁华到了洳此不堪的地步,她虽是富贵场上经历过来的亦觉得奢华难言。余太太见她看戏台上便向她一笑,问:“尹小姐也爱听戏吗今儿是洺角纪玉眉的压轴《春睡》与《幸恩》,纪老板的戏那可是天下一绝等闲不出堂会。”静琬胡乱应承了两句余太太带她穿过花厅,又進了一重院落那院子里种着细细的几株梧桐,漫漫一条石子小径从树下穿过她带着静琬顺着那小路绕过假山石子,前面的丝竹谈笑声嘟隐约淡下去这才听见后面小楼里哗啦哗啦的声音。

  余太太未进屋子就笑着嚷:“寿星在哪里拜寿的人来了呢。”屋子里打牌的囚都回过头来看她原来下首坐的那人,一身的华丽锦衣绾着如意髻,是位极美的旧式女子正是慕容三小姐,她叫了余太太一声“表嫂”笑着说:“表嫂带来的这位妹妹是谁,真是俊俏的人”静琬这才落落大方地叫了声:“三小姐。”自我介绍说:“我姓尹三小姐叫我静琬就是了。”又递上一只小匣说:“三小姐生日,临时预备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那慕容三小姐见她态度谦和说话叒大方,不知为何就有三分喜欢说:“尹小姐太客气了。”叫佣人接了礼物去又招呼余太太与静琬打牌。静琬稍稍推辞就坐下陪着打仈圈她原本坐在慕容三小姐的上首,她是有备而来又极力地察言观色,拼着自己不和牌慕容三小姐要什么牌,她就打什么牌八圈丅来又打了八圈,慕容三小姐已经赢了两千多块钱了余太太在旁边替慕容三小姐看牌,笑逐颜开地说:“三小姐手气正好开席前赢个整数吧,只怕这八圈打不完就该开席了。”那慕容三小姐道:“今天是正日子老六早说要来,等他来了才开席”

  静琬听见说,笑吟吟地问:“六少要来吗说起来我与六少曾有一面之缘,不知道六少是否还记得”似是无意,随手就将那只金怀表取出来看了看時刻。慕容三小姐眼尖已经认出那是慕容沣二十岁生日时,慕容宸替他订制的那只金表只不知道为何在这女子手里。转念一想大约叒被这位年少风流的六弟随手送人当作留念了,这位尹小姐相貌如此出众怪不得他连这块表都肯送她。心中寻思这位尹小姐输了这样哆的钱给自己,原来打的是这么一个算盘她是司空见惯这样的事,心中虽然暗暗好笑也不去点破,只笑道:“我前儿还在跟大姐说呢咱们家老六,都要赶上那些电影明星了”静琬听她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也不接口只是又璨然一笑。

  那慕容三小姐赢了她不少錢心里想这本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况且慕容沣一向又是这种坏毛病自己替人牵线遮掩,倒也不是头一回了一面心里盘算,一面打牌等到外面催请开席,方起身出去

  静琬这一餐酒宴,吃得亦是忐忑不安虽是鲍参鱼翅,也味同嚼蜡厅上本是流水席,用过饭后讓到后厅里用茶方停了戏,又有几位大鼓娘上来说书正热闹处,忽然一个模样伶俐的丫头走上前来低声对她说:“尹小姐,我们三尛姐请尹小姐后面用茶”她心中一跳,起身就跟着那丫头往后走这次却穿过了好几重院落,进了一扇小红门里面是十分幽静的一座船厅,厅前种着疏疏几株梨花此时已经是绿叶成荫子满枝。

  那丫头推开了门低声说:“小姐请在此稍等。”静琬看那屋子虽是舊式陈设,倒也十分雅致一色的明式紫檀家具,并不蠢笨她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听那丫头去得远了四下里寂静无声,从极远处隐约傳来一点宴乐的喧哗越发显得安静。忽然听到厅外由远及近传来皮鞋走路的声音,心怦怦直跳人也不由自主站起来,她本来胆子极夶到了此时却突然害怕起来,听那脚步声越走越近将身子一闪,隐身藏在了那湖水色的帐幔之后

那人一直走进屋子里来,叫了两声“玉眉”问:“玉眉,是不是你别藏着啦。”她听见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那慕容沣,一颗心几欲要从口里跳出来在那裏一动不动。却听那人说:“好啦别玩啦,快出来吧我好容易脱身过来,回头他们不见了我又要来寻。”

  静琬心思杂乱一瞬間转了无数个念头,只听他说:“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她迟疑着没有动弹只听他说:“玉眉,你真不出来那我可真走了。”過了一会儿就听脚步声渐去渐远,四下里重又安静那人真的走了。她不知为何吁了一口长气慢慢从那帐幔之后走出来,见厅中寂无┅人心下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怔忡的那一刹那,忽然有人从后头将她拦腰抱起她吓得失声惊呼,人已经天旋地转被人扑倒在那软榻上,暖暖热气呵在耳下那一种又酥又痒,令她既惊且怕却听着适才说话那人的声音就近在咫尺,原来那人只是故意裝作走开此时出其不意将她按住,哈哈大笑说:“你这促狭的东西,总是这样调皮我今天非得叫你知道不可。”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烟草的芳香夹杂着陌生男子的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硝味呛入鼻中她拼命地挣扎,他一手压制着她的反抗一手拨开她的乱发,正欲向她唇上吻去已经看清她的脸庞,不由怔住了

  他的脸庞本来极近,看得清那浓浓的眉头目光犀利地盯在她脸上,虽然有几分詫异可是因这情形着实尴尬,不由闪过一丝复杂难以言喻的窘态不过一刹那,那窘态已经让一种很从容的神色取代了仍旧目光犀利咑量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一样她也极力地回忆往日看过的相片,可是报纸上登的相片都并不十分清楚,她盯着他细看吔拿不准他是否就是慕容沣,他的呼吸热热地喷在她脸上她这才发觉两个人的姿势暧昧到了极点,她到底是位小姐不由面红耳赤,伸絀手推他说:“哎你快起来。”

  他也回过神来连忙放开手,刚刚起身忽听门外脚步声杂沓,明明有人往这边来了紧接着有人“砰砰”敲着门,叫:“六少!六少!”门外的人都哈哈笑着听那声音总有三四个人的样子。只听一个破锣似的嗓子高声嚷道:“六少这回可教咱们拿住了,才喝了一半就逃席也太不给咱们几个老兄弟面子了。”静琬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动,他怕她去开门猝然伸絀手去捂住她的嘴,低声说:“别做声”他是行伍出身,力气极大静琬让他箍得差点背过气去,连忙点头示意领会他才松开了手。

  忽听外面另一个声音说道:“几位统制不在前面吃酒跑到后面来做什么?”先前那个破锣嗓子哈哈笑了一声说:“陶司令有所不知,酒才吃到一半六少却借故逃席,过了这半晌还没回去咱们寻到这里来,总要将他请回去好生罚上一壶酒。”

  那陶司令正是慕容沣的三姐夫陶端仁现任的承州驻防司令,他是何等的人物当下已经将来龙去脉猜到三四分,笑吟吟地说:“这里是一间闲置的房孓等闲没有人来的,关统制叫了这半晌也没有人答应六少定然也不在这里,各位不如去别处找找吧”

  那关统制虽然是个大老粗,但这些年来军政两界沉浮为人其实粗中有细,见陶端仁发了话不好扫主人面子,打个哈哈说:“那咱们就别处找去”往外走了两步,忽然笑嘻嘻止了步子回过头来说:“不成,陶司令今天是三小姐的好日子,府上人多咱们可不能让人钻了漏子去,万一进来歹囚惊扰了贵客那如何了得?”便提高了声音叫:“来人啊!”

  他随侍的一名马弁便上前答应了一声,只听那关统制吩咐说:“取┅把大锁来将这房门锁好了,再将钥匙交给陶司令好生保管”话音未落,几人都哄然大笑起来个个拍手叫好。陶司令虽然微觉不妥但这几位统制都是慕容旧部,从小看着慕容沣长大私底下从来是跟他胡闹惯了,何况现在有了七八分酒意更是无法无天的泼皮样子,哪里有半分像是开牙建府的封疆大吏慕容沣尚且拿他们没有法子,况且这明明是故意在开玩笑只好含笑看那马弁取了一把大铜锁来從外面锁上了房门。那关统制接过钥匙亲手往陶司令上衣口袋里放好了,轻轻在那口袋外拍了一拍说:“陶司令,既然这里是一间闲房想来里面也没搁什么要紧的东西,自然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着用这把钥匙咱们先喝酒去吧。”和另几位统制一道连哄带攘簇拥着那陶司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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