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觉,天刀的副本不就是九阴真经踢馆甲等的踢馆吗

快意游戏、简单生活!
直接走到里圈杀10个高手,然后去boss旁边打8个精英 甲等
麻烦如果boss是里面的,就直接去右边杀10个护卫,然后冲到里面把桥上的后殿守卫都拉了 如果不是杀了10个护卫以后把中庭8个鬼厉 右边2个 左边6个杀了
十二连环坞:&
楼梯下杀4个刀卫然后上去6个高手 4个刀卫剁掉
直接去后厅杀8个食心老者和8个禁地刀卫.甲等
南宫世家 :
门口4个守卫 走进去还有6个,,杀掉,1个任务,然后我是选择去左边杀6个剑客,然后去打boss
门口杀绿衣,然后直接去找boss,打周围的蓝衣,,甲等
2种情况..如果随机到红衣+绿衣仕女,,直接去boss旁边.这些仕女旁边就有拉住一起打了 甲等+320+分如果随机到参合庄剑师就是门口杀20个护卫,然后去右边台子杀10个剑师甲等
这个都是练武弟子+铸剑师门口杀掉,,各杀20个...甲等,,,不过3分钟杀40个怪,虽然前面就能杀够.
就是传记主线做到第二回,和npc一起踢馆的任务,不要完成,反正一共才4回,很快就做好,带那个NPC踢馆,把任务上的怪杀完,杀到最后boss的时候,不要杀,直接点踢馆传令NPC,直接完成踢馆,这样也有奖励,只少了一个宝箱而已,踢馆完后出去找NPC重置任务,然后继续踢馆,这样一个人就可以带NPC轻松踢馆了甲级奖励给什么就给什么,只少了个地上的箱子
玩心引领文化破壁 第五届CIGC聚焦互娱新势力3月7日,第五届中国国际互动娱乐大会(China Interactive-entertainment Global Conference,以下简称CIGC)在广州香格里拉大酒店正式启幕。工信部发布《2018中国泛娱乐产业白皮书》,解读泛娱乐产业趋势。大会主办方三七互娱携手旗下诸多泛娱乐生态公司重磅亮相,来自游戏、影视、动漫、音乐、文学、VR/AR等领域代表性公司也纷纷登场,探讨泛娱乐大发展的时 ...
近日,游戏圈最高人气的UP主敖厂长微博发布了一组图片,盛赞参与极限游戏开发的少年们:“有想法、有内涵“,还表示自己”生不逢时”。而微博提及的“游戏极限开发“,指的是腾讯NEXT IDEA高校游戏创意制作大赛系列活动之一,72小时游戏制作夏令营现场。现场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十名大学生分为不同小组,在72小时内进行封闭式头脑风暴和游戏开发,最终制作出一款可玩的游戏DEMO并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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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翎”独步天下 九阴副本“孔雀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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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雀山庄”将会成为《》其中一个副本。
  威震江湖的孔雀山庄,数百年来以镇庄之宝“孔雀翎”独步天下,历任庄主都是武功深不可测,平日深居简出,轻易不涉足江湖,却是武林正道仰之弥高、邪道闻名丧胆的正义基石。
  新一代的少庄主秋凤梧智勇双全,为了继承孔雀山庄的百年声誉,不负武林正道所托,以茶楼店小二“小武”的身份,打入庞大的黑恶势力“青龙会”,潜伏在杀手组织中。他一面策反奇才异能之士,一面联络各门派后起之秀,先从敌人内部挑起矛盾,破坏了他们吞并南、北十大镖局垄断财货运输的阴谋,再寻根探源揪出幕后黑手,一举瓦解了青龙会。
  在《九阴真经》的副本里,玩家是如何接到去孔雀山庄的剧情。是受高立所托?还是接到帮助“青龙会”除去孔雀山庄?秋凤梧会不会是最终的BOSS,打败BOSS会不会掉落的就是传说中的“孔雀翎”。一系列的疑问,只能等游戏测试时才能揭开此谜!
  孔雀翎是古龙武侠小说《七种武器》中的第二种武器。长生剑、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环、离别钩、霸王枪、拳头七种非一般江湖武器,件件精妙绝伦。天下的暗器共有三百六十余种,但其中最成功、最可怕的就是孔雀翎。从外表看来,孔雀翎是个由纯金铸成、闪闪发光的圆筒,上面有两道枢纽,筒里的暗器便飞射而出,据说这些暗器发出来时,美丽得就像孔雀开屏一样,辉煌灿烂,然而,就在你被这种惊人的神灵感动得目瞪神迷时,它已经要了你的性命。
  谁也不知道,“孔雀翎”其实早在数十年前已神秘丢失。 天下的暗器共有360余种,最厉害的当数孔雀翎,然而它只存在于传说中。
  高立从秋凤梧处借到孔雀翎,手刃了貌似不可战胜的夙敌。后来才知道,真正的孔雀翎早已丢失,他借到的只有信心。不需要依赖“孔雀翎”这种高端武器,照样能达到惩奸除恶、以正胜邪的最后目标。
  正如七种武器中每一把都有其象征一样,孔雀翎象征的是自信。
  在《九阴真经》的武侠世界里,每个玩家不仅可以拥有水上漂、草上飞、飞檐走壁等绝世轻功,更能练就降龙十八掌、狮吼功、独孤九剑等盖世神功。江湖恩怨、儿女情长、机缘巧合……所有武侠小说、电影中的故事都将会真实的发生在你的身上。超大的游戏世界,北至西伯利亚,南至大理,写意中华山水间,一个宏伟的武侠境界跃然眼前。
  只要你相信,你想你自己就是武侠世界的主角!
  来源:52pk 作者:酷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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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武器之孔雀翎
  孔雀翎是古龙武侠小说《七种武器》中的第二种武器。长生剑、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环、离别钩、霸王枪、拳头七种非一般江湖武器,件件精妙绝伦。天下的暗器共有三百六十余种,但其中最成功、最可怕的就是孔雀翎。从外表看来,孔雀翎是个由纯金铸成、闪闪发光的圆筒,上面有两道枢纽,筒里的暗器便飞射而出,据说这些暗器发出来时,美丽得就像孔雀开屏一样,辉煌灿烂,然而,就在你被这种惊人的神灵感动得目瞪神迷时,它已经要了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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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种武器之孔雀翎 第一回【五刺客】
  黄昏。
  高立站在夕阳下,后面“状元茶楼”金字招牌的阴影,恰巧遮住了他的脸。
  他的脸仿佛永远都隐藏在阴影里。
  他身上穿着件宽大的蓝布道袍,非常宽大,因为他必须在道袍下藏着他那对沉重而又锋利的银枪。
  锋利的枪尖正顶着他的肋骨,那件白府绸的内衣早已被冷汗湿透。
  每次要杀人前,他总是觉得很紧张。
  这条街本是城里最繁荣热闹的地方,现在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的目光从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穿过去,就看到了对面一个卖菱角的小贩。
  这小贩叫丁干。
  丁干是个很高大的人,甚至已有些臃肿,但却长着双很灵巧的手。
  现在他正蹲在路旁,用一把小小的弯刀,将篮子里的菱角一个个剖开。
  他的手法看来并不十分灵巧。
  因为他通常只会用这种弯刀杀人,据说他杀的人已比篮子里的菱角还要多些。
  状元茶楼的斜对面,有个很简陋的酒铺,只卖酒,不卖菜。
  大酒缸上铺着木板,酒客就坐在旁边的小竹凳上,用自己带来的小菜下酒。
  这酒铺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喝酒。
  这人叫汤野。
  汤野很壮、很矮,乱蓬蓬的头发总喜欢用一根白布带绑着。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嘴里总是不停地在咀嚼着一种叫“槟榔”的硬果。
  有人说那本是东瀛海盗和浪人的习惯,但却从来没有人敢问他。
  据说曾经有两个问过他的人,都已在半夜被人割下舌头。
  他旁边摆着根扁担,看来正是个苦力挑夫。
  但他当然并不是真的挑夫,就正如高立也不是真的道士。
  他这根扁担里,藏着四尺三寸长的斩马刀。
  还有个人也是苦力的打扮,正坐在汤野对面喝酒。
  这人很年轻,别人都叫他小武。
  小武当然是汤野的朋友,但看来却一点不像是汤野的朋友。
  他们根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类的人。
  小武看来仿佛是个很随便,很懒散的人,很喜欢笑,很喜欢喝酒。
  没有人能想像到他杀人时的动作是多么迅速,多么准确。
  他若要刺瞎你的左眼,他的剑就决不会刺在你别的地方。
  他的剑也藏在他身旁的扁担中。
  从高立站着的地方往右面走十来步,树阴下停着辆很宽敞的黑漆马车。
  赶车的正在打瞌睡,长长的乌梢马鞭就挂在他手边的车座上。
  他就叫马鞭。
  他的人就是条马鞭,鞭子就是他的生命。
  若没有这条鞭子,他这人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但鞭子一直总在他手里,所以他没有死。
  所以死的是别人!
  他们五个人是一起来的。
  高立、丁干、汤野、小武、马鞭。
  就在这里,就这五个人,立刻就要做出一件惊人的事。
  他们做的事总是要流血的!
  七月十五是中元,也是鬼节。
  “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道士于是日诵经,饿鬼囚徒,亦得解脱。”
  这是《修行记》上对这个日子的解释。
  但我们要说的“七月十五”,并不是一个日子,而是一种秘密的组织。
  一种秘密的杀人组织。
  他们自己决定别人的善恶,然后就自己去替别人解脱。
  ——死岂非也是种解脱。
  高立、丁干、汤野、小武、马鞭,就正是这组织中,五个最可怕的刽子手。
  他们今天要杀的人是百里长青。
  “辽东大侠”百里长青!
  百里长青也许并不是当今江湖中武功最高、声名最显赫的人,但由他直接统辖的“长青镖局”,却无疑是所有镖局中最成功的。
  长青镖局在辽东每一处城镇都有分局,长青镖旗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照应。
  因为百里长青不但善于用人,而且做事更极有系统,极有效率。
  他这次入关,是被中原四大镖局联合请来的。
  江湖传言,都说这四大镖局想和“长青”合并,组织成一个空前未有的联营镖局。
  从此以后,从北六省到辽东一带的镖货,都由他们联合运送。
  从此以后,黑道上想要劫镖的朋友,日子当然会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这的确是件了不起的大事,这种事也只有百里长青这种人才能主持。
  所以有很多人都觉得他决不能死,也有很多人认为他非死不可!
  暮色渐浓。
  百里长青已随时都可能在这条街上出现。
  他是个忙人,所以他的行程一向安排得很紧凑。预计中他在戌时到达这里,在状元茶楼略进饮食,就立刻要赶到下一站去。
  可是在“七月十五”的预计中,他却永远再也休想到达下一站了。
  他的扈从除了长青镖局中四名镖师之外,还有中原“镇远镖局”的主人和“振威镖局”的总镖头。
  这一行七个人当然也全都是高手。
  但“七月十五”却早已有了对付他们的法子,这法子当然极周密、极有效。
  他们杀人是从不会失手的。
  六天前他们已开始练习,到现在已练习过六十次以上。
  他们对那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已像对自己的手掌同样熟悉。
  现在他们惟一还要做的,就是等百里长青来。
  他一来,就得死!
  “百里长青决不能死!”
  高立握着双拳,风从长街尽头处吹来,吹着他湿透了的衣服。
  他全身冰冷,他的心更冷。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早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百里长青一行人只要一走上这条街,马鞭的大车就已准备开始行动。
  六步行动。
  丁干用暗器惊动百里长青的马。
  这匹马受惊后开始往前窜,马鞭的大车就从中间将他和扈从的人隔断。
  汤野用斩马刀斩断这匹马的前蹄。
  高立和小武左右夹攻。
  丁干再以独门弯刀从后面暗算。
  他们已计算过,这六步行动若能达到最快的速度,在眨眼四次间,已可全部完成。
  他们在练习了四十次后,已能达到这种速度。但为了要更可靠,还是再练习了二十次。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们的行动从未失败,没有人能在这种速度下避开这一击。
  决没有!
  “镇远镖局”的主人邓定侯,可以说是中原四大镖局主人中,思想最开明,做事最有魄力的一个人。
  这次的计划,就是他发起的,所以他自己远赴辽东,亲迎百里长青入关。
  邓定侯人称“神拳小诸葛”,本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
  他的百步神拳已练到八九分火候,据说已不在少林本寺的四大护法长老之下。
  但中原四大镖局的第一高手并不是他,而是“振威”的总镖头“乾坤笔”西门胜。
  他的点穴、打穴和内家绵掌的功夫,在中原已不作第二人想。
  再加上“长青”旗下的辽东四龙,一个个都是天生神力,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据说已能赤手生裂虎豹。
  “七月十五”的五刺客一击得手,是不是也能全身而退?
  他们撤退的计划,几乎也和进攻同样周密。
  马鞭的大车里,装满了他们重金从关西霹雳堂购来的火药。
  他们先用大车将百里长青和扈从的人隔断,一击得手后,就立刻引发火药。
  然后他们就向西撤退。
  这时道路当然已完全被隔断,邓定侯他们座下的马当然也已被火药的爆炸所惊,五刺客乘乱而退,别的人根本无法追踪。
  这一次行动的代号就叫做“天衣”。
  因为这计划实在本就已可算是天衣无缝。
  现在百里长青惟一的机会,就是改变行程,不走这条路。
  “噗、噗、噗。”
  一个卖卜的瞎子,突然从街角转了出来,左手敲着竹板,右手高举着面白布招:
  “天衣神算,万无一失。”
  马鞭的手立刻握起了他的鞭子,汤野挑起了扁担,小武放下了酒碗,丁干剖菱角的动作也立刻停止。
  天衣行动已即将开始。
  因为这瞎子的布招,就是他们约定的讯号。
  这布招一举起,就表示百里长青已按照预定的行程来了。
  他既然来,就非死不可。
  高立的心沉了下去——百里长青决不能死!
  现在能救百里长青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七月十五”这组织的严密,他当然很了解。背叛组织的人,非但休想再活下去,连想死都很困难。
  但他还是非救百里长青不可,因为百里长青也救过他。他掌心淌着汗,慢慢地伸手入怀,握住了他的银枪。他已看见七骑马正慢慢地从街角后转入了这条大街——第一匹马上的人,凤眼长眉,须发花白,天青色的长衫,系着条深蓝色的丝带,绿鲨鱼皮的剑鞘,轻敲着马鞍。
  他端坐在马鞍上,腰杆还是挺得笔直,眼睛还是炯炯有光,看来简直就和十一年前完全一样。
  有些人就像是永远也不会老的,百里长青无疑就是这种人。
  何况,他就算已改变了很多,高立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有些人本就能令你永生难以忘怀。
  高立只觉得胸中一阵热血上涌,连咽喉都似已被堵塞,连声音都已几乎发不出。他一定要尽力控制住自己,他一定要大声高呼,告诉百里长青这里有危险,有刺客。
  七匹马都已转入大街。
  清癯瘦削、冰冰有威的“乾坤笔”西门胜,和面白微须、气度从容的邓定侯,紧跟在百里长青马后。
  最后面是四条年轻而剽悍的大汉,褐黄短衫,上绣着虎纹,衣襟敞开。
  他们的胸膛看来就像是钢铁。
  路上的人似也被这一行人马的气势所慑,情不自禁,纷纷走避,让开了道路。
  现在百里长青的马,距离天衣行动开始的那条线,已不及两尺。
  高立握紧了他的枪,正准备冲出去,一面高呼示警,一面向马鞭攻击。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背脊。
  一柄刀,尖刀!
  一个比刀还尖锐的声音,贴着他的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已查出百里长青对你有恩,你的位置已有人接替,免得你为难不忍下手,这次行动你已可退出。”
  高立全身都已冰冷僵硬。
  尖刀已从后面移过来,刀尖就在他心口上的肋骨之间。
  刀若从这里刺下去,被刺的人是绝对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的。
  只有经过严密训练的人,才懂得用这种方法杀人。
  他当然懂得,他已经完全不能动。
  就在这时,百里长青坐下的马已发出一声惊嘶,向前窜出。
  马鞭的大车也已向街心冲出。
  百里长青已必死无疑。
  天衣行动,万无一失。
  每一种意外,每一种可能发生的变化,都已在他们计算之中。
  来的刺客竟不止五个。
  那卖卜的瞎子不知何时已走到状元茶楼的招牌下,突然自撑着布招的竹竿中,拔出了一柄长剑,向百里长青飞身扑出。
  他也不是真的瞎子。
  那边的汤野和小武当然也开始行动。
  健马惊嘶,人群惊呼。
  大车已将邓定侯一行人马隔断。
  汤野四尺三寸长的斩马刀,刀光如雪,长虹般劈下。
  小武紧跟着他身后,手中剑轻巧而锋利。
  马上的百里长青已变了颜色,提缰带马,但长刀已斩断马蹄。
  小武的剑也跟着刺出。
  血光飞溅中,突然发出一声惨呼!
  惊呼声赫然竟是汤野发出来的,小武的剑竟已刺入他背脊。
  瞎子一惊,剑势一缓。
  身经百战的百里长青当然决不会放过这机会,清啸一声,人已自马鞍上冲天飞起。
  只听风声急响,光芒闪动,七柄弯刀恰巧擦着他足底飞过。
  站在高立身后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完全意外的变化。
  他们已将这五个人全都详细调查过,小武非但和百里长青绝无关系,和中原的四大镖局也绝对没有往来,他生平也未曾出关一步,他为什么要背叛组织?为什么要救百里长青?
  这人又惊又怒,正不知该如何应变,突然已听到自己骨头碎断的声音。
  高立的肘拳已打在他肋骨上。
  高立反手一个肘拳,猛击这人的肋骨,这人倒下时,他的人已窜起。
  马鞭还未及点燃火药,变化已发生。
  他惊怒之下,挥鞭去缠百里长青的腿。
  百里长青身子凌空,已无法变势闪避,眼见着长鞭毒蛇般卷来,突然又有银光一闪——一柄银枪迎上了鞭梢,另一柄银枪反刺马鞭。
  马已倒下,恰巧压住了百里长青的剑。
  突听一声霹雳般的大喝,宽大坚实的马车,突然被打得粉碎。
  四条虎纹黄衣大汉,猛虎般冲过来,两人一挥手,已将地上的死马抬起,反手一抡,挟着风声,向丁干砸了过去。
  丁干第二次飞刀刚发出,死马已带着点点飞溅的鲜血撞来。
  七柄弯刀竟都打在马尸上。
  他还未及后退,一双黑铁判官笔已在等着他。
  乾坤笔打穴的功夫,天下皆知。
  小武已接了瞎子三招。
  两柄剑都快,小武的剑更快,剑光一闪,瞎子前胸衣襟已被割破。
  小武并没有追击,因为这时百里长青的剑也已出手。
  百里长青挥剑而上,百忙中还向他说了声:“多谢。”
  小武笑了笑。
  百里长青剑光闪动,刺出三剑,又道:“足下高姓,大恩……”
  小武又笑了笑,不等他的话说完,人已飞身而起,窜上了屋脊。他知道这地方已用不着他。
  高立用的是双枪,但这时他双枪都已收起,因为邓定侯的百步神拳已逼住了马鞭,马鞭已无法尽量施展,人已被逼至死角。
  少林的百步神拳,果然有它不容忽视的威力。
  百里长青的剑法独霸辽东,本就是当世的七大剑客之一。
  高立知道这地方已用不着他,他决心去追小武。他已对这神秘的少年发生了极浓厚的兴趣。
  百里长青好像正在喊:“高立,高老弟,等一等……”
  高立没有等,他的人也已掠上屋脊。
  百里长青的恩情,他总算已报答,他已不愿再连累别人。因为他知道“七月十五”是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的。他现在就要开始逃亡,逃亡,不停地逃亡,直到死为止。这本就是他这种亡命之徒的命运。
  但他总算已不再欠别人的,对他说来,这就已足够。
  来源:52pk 作者:古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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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种武器之孔雀翎 第二回【浪子泪】
  夜,月夜。
  月色朦胧,高立依稀还可以看到小武的影子。
  他一向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现在才发觉这少年的轻功竟也不在他之下。
  一重重屋脊在月色下看来,就像是排排野兽的肋骨。
  上弦的新月在屋脊上看来,近得就像是一伸手就可摘下。
  每个人岂非都有过要去摘星摘月的幻想,但每个人心里的月亮却都不同。
  高立心里的月亮是什么呢?只不过是平静的生活,只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家。
  但这在他说来,甚至比天上的月亮还遥远。
  夜,月夜。
  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孤独的可怕。
  他决心要追上朋友。
  他实在太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和他命运相同的朋友。
  一重重屋脊在他足下飞一般倒退,突然退尽。
  前面已是荒郊。
  荒郊的月夜更冷,小武的身形忽然慢了下来,像是在等他。
  他的身形也慢了下来,他并不急着追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越走越慢,天地间忽然已经没有别的声音,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远方有星升起,冷月不再寂寞。
  但人呢?
  前面有疏落的树枝。
  小武找了棵枝叶并不十分浓密的大树,跃上去,在枝桠间坐下。
  高立也掠上一棵树,坐下来。
  天地静寂,风吹过木叶,月光自树梢漏下,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
  沉静并不是寂寞,因为现在已有人跟他一起分享这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立忽然笑了笑,道:“我本来以为百里长青已必定要死了。”
  小武道:“哦。”
  高立道:“我加入‘七月十五’已三年,到今天才知道他们根本从未信任过我。”
  小武道:“他们根本从未信任过任何人。”
  高立道:“我也从未想到过,你居然也会出手救他。”
  小武笑了笑,道:“也许连我自己都从未想到过。”
  高立道:“你认得他?”
  小武道:“不认得。你呢?”
  高立道:“他……他救过我。”
  小武道:“你去过辽东?”
  高立道:“嗯。”
  小武道:“去干什么?”
  高立道:“去挖参,野山参。”
  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充满了往事的回忆和怀念,慢慢地接着道:“那也许就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虽然很冒险,但却是绝对值得的。”
  小武道:“值得?”
  高立微笑着,道:“你只要找到过一支成形的野参,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一年。”
  小武道:“你找到过?”
  高立道:“就因为我找到过,所以才险些死在那里。”
  小武道:“为什么?”
  高立道:“野参本是无主的,谁第一个发现它,就是它的主人,就可在那里留下你的标记。”
  小武道:“为什么要在那里留下标记?为什么不挖走?”
  高立道:“挖参也和杀人一样,要等待时机,因为成形的野参有时已几乎比人还有灵性,你若太急、太鲁莽,它就会走的。”
  小武道:“你说它会走?”
  高立笑了笑,道:“这种事你听起来也许会觉得太神秘,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小武的确觉得很神秘,所以他在听。
  高立继续道:“我找到了一支成形的老山野参,留下了标记,但等我再来时,才发现标记已换了别人的。”
  小武道:“你为什么要走?”
  高立道:“去找帮手。在山上挖参的人,也有很多帮派,我们去的一共有九个人。”
  小武道:“对方呢?”
  高立苦笑道:“他们既然敢做这种强横无耻的事,人手当然比我们多,其中还有五个人,本就是辽东黑道上的高手,为了避仇才入山的。”
  小武道:“你那时武功当然不如现在。”
  高立道:“所以我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
  小武道:“百里长青恰巧赶来救了你?”
  高立道:“不错。”
  小武道:“他怎会来得这么巧?”
  高立道:“只因他本就一直在追踪那五个黑道的高手。”
  天下本就没有侥幸凑巧的事。
  无论什么事,必定先有因,才有果。
  小武沉默着,忽又笑了笑,道:“你发现对方有五人是黑道高手时,一定觉得很倒楣。”
  高立点点头。
  小武道:“但若不是他们五人,百里长青也不会来救你了。”
  高立又点点头。
  小武也不再说什么,他相信他的意思高立必定已明白。
  世上本就没有真正幸运的事,也决没有真正的不幸。
  幸与不幸之间的距离,本就很微妙。
  所以你若遇见一件不幸的事,千万不要埋怨,更不要气馁。
  就算你已被击倒也无妨,因为你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还有站起来的时候:
  夜更静。
  又过了很久,高立才问道:“他当然没有救过你。”
  小武道:“没有。”
  高立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小武道:“他救你的时候,你岂非也没有救过他。”
  高立道:“我没有。”
  小武道:“你若觉得应该去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去做,根本不必问别人曾经为你做过什么。”
  他目光凝视着远方,慢慢地接着道:“汤野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我还是会杀他;百里长青就算是我的仇人,今天我也一样会救他。因为我觉得非这么做不可。”
  他脸上仿佛在发光,也不知是月光,还是他自己心里发出来的光。
  高立已感觉到这种光辉。
  他忽然发现这少年并不是他想像中那种浅薄懒散的人。
  小武又道:“中原的四大镖局若真的能够与长青联手,江湖中因此而受益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我救他,为的是这些人。这件事,并不是为了自己。”
  高立凝视着他,忍不住轻轻叹息,道:“你懂的事好像不少。”
  小武道:“也不太多。”
  高立道:“你剑法好像也并不比百里长青差多少。”
  小武道:“哦。”
  高立道:“百里长青多年前已是名满天下的七大剑客之一。”
  小武道:“他排名好像第六。”
  高立道:“你呢?”
  小武笑了笑,答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
  高立道:“但剑法并不是天生就会的。”
  小武道:“当然不是。”
  高立道:“是谁教你的剑法?”
  小武道:“你在盘问我的来历?”
  高立道:“我的确对你这个人觉得很好奇。”
  小武淡淡地说道:“我想不到你居然还有好奇心。”
  他的确想不到。
  这组织中的人,非但已全无好奇心,也已完全没有感情。
  他们几乎每天相处在一起,但彼此间却从未问过对方的来历。他们也曾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但彼此间却从来不是朋友,因为友情可以软化人心,他们的心却要硬,越硬越好。
  高立道:“我对你好奇,也许只因为我们现在已是朋友。”
  小武道:“有朋友的人死得早。”
  高立道:“没有朋友的人,活着岂非也和死了差不多。”
  小武又笑了,道:“像你这样的人,你不该在组织里的。”
  高立道:“你觉得很奇怪?”
  小武道:“很奇怪。”
  高立也笑了笑,道:“我也正想问你,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加入这组织的?”
  小武沉默着,似在沉思。
  高立目中也带着沉思的表情,忽又道:“我们住的地方并不好。”
  小武点点头。
  他们住的屋子简陋而冷清,除了一床一几外,几乎再也没有别的。
  因为任何一种物质上的享受,也都可能令人心软化。
  高立道:“但那地方至少是我们的,你无论在那里做什么,都没有人干涉你。”
  他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接着又道:“那至少可以让你感觉到,你总算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回去睡觉。”
  小武当然能了解他这种感觉。
  只有像他们这种没有根的浪子,才能了解到这种感觉是多么凄凉酸楚。
  高立道:“我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小武又点点头。
  那本是种看不见阳光的日子,没有欢笑,没有温暖,甚至没有享受。
  他们随时随刻都在等待中,等待下一个命令。
  他们的精神永远无法松弛。
  小武记得他每次看见汤野的时候,汤野都在擦他的刀。
  高立黯然道:“但那种日子至少很安定,那至少可以让你感觉到,你每天都可以吃饱,每天都可以睡在不漏雨的床上。”
  小武道:“你加入他们,难道只因为你那时已无处可去?”
  高立笑得更凄凉,缓缓道:“我现在还是一样无处可去。”
  小武道:“你杀人难道只为了要找个可以栖身之地?”
  高立摇摇头。
  他说不出,也许只因为他自己也不忍说出来:他杀人只为了要使自己有种安全的感觉,只为了要保护自己;他杀人只因为他觉得世上大多数的人都亏负了他。
  小武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幸好我总算还有个地方可去。”
  高立道:“什么地方?”
  小武道:“有酒的地方。”
  你若认为酒只不过是种可以令人快乐的液体,你就错了。你若问我,酒是什么呢?
  那么我告诉你:酒是种壳子,就像是蜗牛背上的壳子,可以让你逃避进去。
  那么,就算有别人要一脚踩下来,你也看不见了。
  这地方不但有酒,还有女人。
  酒是好酒,女人也相当漂亮,至少在灯光下看来相当漂亮。
  “这地方你来过没有?”
  “没有。”
  “我也没有。”
  他们彼此问清楚了才进去,因为只有在他们都没有来过的地方才是比较安全的。
  “既然我们都没有来过,他们总不会很快找到这里来。”
  “但这些女人却好像认得你。”
  小武笑了,道:“她们认得的不是我,是我的银子。”
  他一走进来,就将一大锭银子放到桌上。
  女人们已去张罗酒菜,重添脂粉:“今天不醉的是乌龟。”
  高立迟疑着,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里的酒贵不贵?”
  小武突然怔住。
  他实在觉得很吃惊,这种话本不是高立这种人应该问出来的。
  像他们这种流浪在天涯,随时以生命作赌注的浪子,几乎每个人都将钱财看得比粪土还轻。
  “七月十五”的管理虽严,但杀人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而且代价通常都很高。
  所以他们每次行动后,都可以尽情去发泄两三天——花钱的本身就是种发泄。
  这也是组织允许的。
  但小武忽然想起,高立几乎从没有出去痛醉狂欢过一次。
  难道他竟是个视钱如命的人?
  高立当然已看出他在想什么,忽然笑了笑,道:“这地方的酒若太贵,就只有让你请我,你若不愿请我,我也可以在旁边看你一个人喝。”
  小武道:“你没有银子?”
  高立道:“我有。”
  小武道:“既然有,为什么不花?”
  高立道:“因为我是个小气鬼。”
  小武忍不住笑了,道:“但你却跟别的小气鬼不同。”
  高立道:“有什么不同?”
  小武笑道:“你至少肯承认自己小气,就凭这一点,我就该请你。”
  高立也笑了,道:“我跟别的小气鬼还有点不同。”
  小武道:“哦?”
  高立道:“我还是个酒鬼。”
  这世上小气的酒鬼的确很少见,但高立却的确是个酒鬼,他喝起酒来简直就像是一匹马。
  “不花钱的酒,喝起来总是特别痛快的。”
  “花钱的酒呢?”
  “我很少喝。”
  “我忽然发觉你这人很坦白。”
  “除此之外,我别的好处并不多。”
  小武大笑,高立也大笑,因为两个人这时都已有些醉了。
  这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脸上虽在笑,但心里却笑不出来。
  刚才本来有五六个女人在陪他们,现在却已只剩下两个。
  最老最丑的两个。
  喝醉酒的男人,本就不太受女人欢迎的,何况她们已渐渐发现,这两人中一个很小气,另一个也并不太阔。
  “冰冰呢?刚才有个叫冰冰的呢?”
  “她出去了,有位老客人来找她。”
  老客人的意思通常就是好客人,好客人的意思通常就是阔客人。
  “还有个香娃呢?”
  “也在陪客。”
  “啪”的一拍桌子,桌上的酒壶也翻了。
  “陪客?我们难道不是客人?”
  “啵”的,酒杯也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忽然间,门口出现了三四个歪戴着帽子、半敞着衣襟的彪形大汉,瞪着他们。
  他们一个穿着道士的蓝袍,一个穿着苦力的破衣,当然不是好客人,也不是阔客人。
  这种客人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
  大汉们冷笑:“两位是来喝酒的,还是来打架的?”
  小武看看高立,高立看看小武。
  两个突又大笑。
  大笑声中,“哗啦啦”一阵响,桌子已翻了。
  女人们惊呼着逃出去,大汉们怒喝着冲进来——当然很快就倒下。
  他们虽然没练过少林的百步神拳,但拳头还是比这些歪戴帽子的仁兄硬得多。
  两个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打得这地方鸡飞蛋破,一塌糊涂。
  然后他们就落荒而逃。
  其实后面根本就没有人追他们,但他们却还是逃得很快。
  他们觉得跑起来也很过瘾。
  逃着逃着,忽然逃入了一条死巷,两个人就停下来,开始笑,笑出了眼泪,笑得弯下了腰。
  谁也说不出他们为什么如此好笑,连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也不知笑了多久,突然间就不笑了。
  小武看看高立,高立看看小武。
  两个人忽然觉得想哭。
  你们这些没有根的浪子,有谁能了解你们的情感?有谁能知道你们的痛苦?
  除了偶然在窑子里痛醉一场,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发泄?
  幸好你们想笑的时候还能笑,想哭的时候还能哭。
  所以你们还活着。
  夜已很深。
  高立已躺了下去,就在死巷中的阴沟旁躺了下去。
  天上繁星灿烂。
  星光映在他眼睛里,他眼睛好黑、好深。
  小武倚着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
  也不知是在怜悯别人,还是怜悯自己。
  他忽然笑了笑,道:“我有个秘密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高立道:“想。”
  小武目光移向远方,缓缓道:“现在我也没地方可去了。”
  他还在笑,但笑得就像是这冷巷中的夜色一样凄凉。
  也许不笑反而好些。
  看见这种笑,高立只觉得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在用力拧绞着他的心、他的眼睛,想将他的眼泪和苦水一起拧出来。
  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对他说来,这也不是秘密。
  他忽然也笑了笑,道:“你说的这秘密一点也不好听。”
  小武道:“你难道有比较好听的秘密?”
  高立笑道:“只有一个。”
  他笑得也有些凄凉,却又有些神秘。
  小武立刻追问道:“你为什么不说?”
  高立道:“我说出来怕你吓一跳。”
  小武道:“你放心,我胆子一向不小。”
  高立道:“你真想听?”
  小武道:“真想。”
  高立道:“好,我告诉你,我有个女人。”
  小武好像真的吃了一惊,道:“你有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
  高立道:“当然是个好女人。”
  好女人的意思,通常就是不要钱的女人。
  小武忍不住笑道:“她长得怎么样?”
  高立凝视着天上的繁星,目光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温柔,就仿佛已经将天上的星光,当做她的眼睛。
  小武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又忍不住问道:“她是不是很美?”
  高立终于点了点头,柔声道:“我保证你决没有看过像她那么美的女人。”
  小武故意摇了摇头,道:“我不信。”
  高立又笑了,道:“你当然不信,因为你想激我带你去看她。”
  小武也笑了,道:“原来你也很聪明。”
  高立忽然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道:“可是我警告你,你对她只要有一点点无礼,我就跟你拼命。”
  他们的精神突然振奋起来,因为他们总算又找到一个地方可去。
  一个奇妙的地方,一个奇妙的人。
  清泉。
  清泉在四面青山合抱中。
  绿水从青山上倒挂下来,在这里汇集成一个水晶般的水池。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苍白的脸上却似已泛出了红光。
  小武深深吸着木叶的芬芳,清水的清香,不知不觉间似已有些痴了。
  高立看着他的脸,忽然道:“跳下去。”
  小武笑了,道:“我还不想自杀,跳下去干什么?”
  高立道:“洗洗你的衣裳,也洗洗你自己。我不想让她嗅到你身上的酒臭和血腥。”他自己先伸开双臂跳了下去。
  小武看着他搁在池边的银枪,心里叹息:酒臭可以洗清,血腥却是永远也洗不掉的。
  他忍不住道:“你为何不洗洗这柄枪?”
  高立道:“枪比人干净。”
  小武道:“枪上没有血腥?”
  高立道:“没有。是人在杀人,不是枪。”
  他忽然一头钻入水底。
  小武也慢慢地解下剑,搁在山石上,只觉得嘴里又酸又苦。
  是人在杀人,不是剑,也不是枪。
  人为什么总是要杀人呢?
  他也一头跳入水里。
  鱼的世界,也比人的世界干净。
  泉水清澈冰冷。
  高立抱着块大石头,坐在水底,小武也学他抱起块石头坐在水底。
  他们虽然也知道在这里无论谁都坐不长,但只要能逃避片刻,也是好的。
  这里实在很美、很静。
  看着各式各样的鱼虾在自己面前悠闲地游过去,看着水草在砂石间袅娜起舞,这种感觉决不是未曾经历此境的人,所能领略得到的。只可惜他们不能像鱼一样在水中呼吸。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知道彼此都已支持不住了,正想一起钻上去。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水里垂下了两根钓丝。
  钓钩上没有鱼饵,但却系着一柄剑鞘,一缕红缨。
  小武剑上的鞘,高立枪上的红缨。
  这就是他们的饵。
  难道他们要钓的鱼,就是小武和高立?
  两个人的脚一蹬,已同时向后面窜出两丈,小武指指自己的脚。
  高立就游过来,托住他的脚,用力向上一托。
  小武就旗花火箭般窜了出去。
  水花四溅。
  小武已经窜出水面一丈,长长呼吸,突然伸手抄住了一根横出水面的树枝,将整个人吊在树枝上。
  池边竟没有人。
  两根钓竿用石头压在池边。
  大石头上还有块小石头,小石头上压着有一张纸。
  本来在石头上的枪和剑却已赫然不见了!
  小武的脸又变得苍白如纸。
  这时高立的头已悄悄在岸边伸出来,四下看了一眼,也不禁变色。
  “没有人?”
  “没有。”
  纸上写着什么?
  两人又对望了一眼,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四下静静的全无动静,风中还是流动着木叶的芬芳,水的清香。
  天地间还是如此美丽幽静。
  只有像他们这种随时都在以生命冒险的人,才能感觉那种潜伏在安详平静中的杀机。
  只有看不见的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
  他们终于走到那块石头旁,小武将石块弹出,高立拈起了那张纸。
  纸也是湿的,上面的字迹也已模糊不清,仿佛写的是:
  “小心……”
  他们只看出了这两个字,山壁上就有块巨石炮弹般向他们打下来,他们当然可以向旁边闪避,但他们没有。
  多年来,他们已玩惯了多种危险的把戏,但这种把戏并不危险。
  只要是个反应比较快的人,就可以把这块石块闪避开。
  “七月十五”当然不会真的认为这种把戏就可以杀得了他们。
  多年来出生入死的经验,已使他们感觉到这把戏后面,必定还藏着更危险可怕的阴谋。
  所以巨石打下来,他们非但没有向两旁闪避,反而迎了上去,在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从迎面落下的巨石旁边窜了上去,窜上了三丈。
  他们的手立刻抓住了山壁上的树枝。
  然后他们就立刻听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大震。
  “七月十五”想必已将从“霹雳堂”买来的那批火药,全都绑在这块巨石上。
  他们若是向两旁闪避,此刻纵然还没有被炸成碎片,也得被爆炸出的碎石打得稀烂。
  但他们现在还是完整的,这并不是侥幸,也不是运气。
  震声中,他们非但没有扭头向下,甚至连身子都没有停顿,抓住树枝的手一用力,脚尖向山壁上一蹬,人又接着向上窜出。
  山壁峭立,高十余丈。
  他们接连三个起落,已窜了上去。爆炸的声音还在山谷中回响,碎石也刚刚像雨点般落入池水里。
  山壁上是个平台般的斜坡,三个人正探着头向下看,其中一个人正是丁干。
  他发现小武和高立忽然出现在山壁上时,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被人掴了一巴掌。
  高立冷冷地看着他。
  小武却笑了笑,说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没有死。”
  丁干深深呼吸一次,神色也恢复冷静,冷冷道:“想不到你们居然也没有死。”
  小武道:“就凭你们三个人,要杀我们只怕还不容易。”
  丁干铁青着脸,不能不承认。
  小武道:“但我们若要杀你呢?你看容易不容易?”
  丁干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小武道:“因为你要杀我们。”
  丁干道:“你们自己知道,要杀你们的并不是我。”
  小武点点头,也不能不承认。
  丁干道:“杀人既然是我们的职业,我们就不能无缘无故杀人。”
  小武道:“的确不能。”
  他转脸去看丁干旁边的两个人。
  这两人脸色蜡黄,满面病容,一双手却黝黑如铁。
  小武道:“想不到鹰爪队下的杀手,居然也加入了七月十五。”
  这人冷笑道:“阁下好眼力。”
  小武道:“这一次想必是两位第一次出手,当然不肯空手而回了。”
  丁干道:“他们本就不会空手而回的。”
  他一双手本来抱在胸前,现在还是没有动。
  但忽然间,两柄弯刀已割入了那两人的咽喉,割得很深。
  没有惊呼,也没有挣扎,两个人忽然像是两块木头似的跌下山壁。
  丁干这才拍了拍手,淡淡道:“因为他们根本就回不去。”
  高立看着他,脸上全无表情。
  小武道:“他们一死,你就可以回去了。”
  丁干道:“杀了你们,我也可以回去;但杀他们比杀你们容易。”
  小武道:“他们至少不会防备你。”
  丁干道:“所以我选对了。”
  小武道:“他们却选错了。”
  丁干道:“哦。”
  小武道:“他们本来不该跟你来的。”
  丁干道:“我还要活下去。”
  小武道:“你能活得下去。”
  丁干道:“他们既已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小武道:“所以你回去之后,随便怎么说都已没关系。”
  丁干道:“不错,我早巳说过,决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
  小武道:“你怎知我们会放你走?”
  丁干道:“因为你们杀了我,也没好处。”
  小武道:“哦?”
  丁干道:“我既已杀了他们两个,当然我决不会再泄露你们的行踪,否则‘七月十五’也一样饶不了我。”
  小武道:“不杀你又有什么好处?”
  丁干道:“我可以替你们将这两人毁尸灭迹,也可以回去说,你们根本没走这条路。”
  小武道:“你想得倒很周到。”
  丁干道:“干这行我已干了十年,若是想得不周到,怎么还能活着。”
  他死灰色的眼睛里,竟似也露出一丝凄凉悲痛之色。
  世上有很多人都在活着,但大多数人都不满足。有些人想要更多的财富,有些人想要更多的权力。
  可是在他们这些人说来,只要能活着,就已不容易。
  小武叹息了一声,道:“只为了要活着,你什么事都肯做。”
  丁干惊慌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什么都肯做。”
  小武道:“好,我放你走。”
  丁干一句话都不再说,掉头就走。
  小武笑笑道:“等一等。”
  丁干就等。
  小武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走?”
  丁干摇摇头。
  小武道:“只因为你现在已不是个活人,你已经早就死了。”
  丁干已走了,高立像石头般站着,动也不动。
  然后他突然弯下腰来呕吐。
  小武看着他,等他吐完了,才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怕自己以后也会变得跟他一样?”
  高立脸上还带着痛苦之色,道:“也许我现在已经跟他一样。”
  小武道:“你不同。”
  高立道:“但我若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也会这么样做。”
  他用力握紧双拳,一字字道:“因为我也要活下去,非活下去不可。”
  小武道:“你怕死?”
  高立道:“我不怕死,可是我要活着。”
  小武道:“为了你那个女人活着?”
  高立突然转过头,去看天上的白云。
  小武看不见他的脸,但却可以看见他的手在发抖。
  过了很久之后,高立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想不到他们居然会追到这里来,而且这么快就追来了。”
  小武道:“你以前没有到这里来过?”
  高立道:“我来过,双双就住在这附近。”
  小武道:“双双?”
  高立道:“双双就是我的女人。”
  小武道:“你既已来过,这次就不该来的。”
  高立道:“我非来不可。”
  小武道:“他们说不定也已知道双双的家在什么地方。”
  高立道:“也许。”
  小武道:“他们说不定已在那里布下了陷阱,正在等着你去。”
  高立道:“也许。”
  小武道:“可是你还是要去?”
  高立道:“一定要去。”
  小武道:“明知是陷阱也要跳下去?”
  高立道:“更要跳下去。”
  小武道:“为什么?”
  高立道:“因为我不能让双双一个人留在陷阱里。”
  小武不说话了,已不能再说。
  他忽然发觉这冷漠无情的刽子手,对双双竟有种令人完全想不到的感情。
  她当然是个值得他这么做的女人。
  高立忽然转过头,凝视着他,道:“我去,你可以不必去。”
  小武点点头,道:“我的确可以不必去。”
  高立拍了拍他的肩,也不再说什么——也不能再说什么。
  可是他走的时候,小武却在后面跟着。
  他眼睛亮了,却故意板着脸,道:“你不必去,为什么又要去?”
  小武笑了笑,道:“我虽然不喜欢一个人往陷阱里跳,但若有朋友陪着,随便往哪里跳就都没关系了。”
  来源:52pk 作者:古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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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种武器之孔雀翎 第三回【双双】
  又是黄昏。
  远山在夕阳中由翠绿变为青灰,泉水流到这里,也渐渐慢了。
  风的气息却更芬芳,因为鲜花就开在山坡上,五色缤纷的鲜花,静悄悄地拥抱着一户人家。
  小桥、流水,这小小的人家就在流水前,山坡下。
  院子里也种着花。
  一个白发苍苍,身材魁伟高大的老人,正在院子里劈柴。
  他只有一只手。
  但是他这只手却十分灵敏、十分有力。
  他用脚尖踢过木头,一挥手,巨斧轻轻落下,“喀嚓”一响,木头就分成两半。
  他的眸子就像是远山一样,是青灰色的,遥远、冷淡。
  也许只有经历过无数年丰富生活的人,眼睛才会如此遥远,如此冷淡。
  小武和高立走了进来。
  他们的脚步很轻,但老人还是立刻回头。
  他看见了高立。
  但是他眸子里还是全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高立走过去,他才慢慢地放下斧头。
  然后他突然跪下去,向高立跪下去,就像奴才看见了主人那么样跪下去。
  但是他脸上还是全无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
  高立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两个人就像是在扮演一出无声的哑剧,只可惜谁也不知道剧中的含意。
  小武也只有木头人般站在那里,幸好就在这时,屋子里传出了声音。
  是温柔而妩媚的声音,是少女的声音。
  双双。
  她在屋子里柔声轻哼:“我知道一定是你回来,我知道。”
  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欢喜和柔情。
  高立听到了这声音,眼睛里也立刻露出一种无法描叙的柔情和欢喜。
  小武几乎看得痴了。
  他忽然发觉自己也说不出有多么想看看这个女人。
  “她当然是值得男人为她做任何事的。”
  老人又回过头,开始劈柴,“喀嚓”一声,一块柴又被劈成两半。
  她并没有出来。
  小武已跟着高立走进了屋子。
  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像比平时快。
  “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究竟有多美?”
  客厅里打扫得很干净,明窗净几,一尘不染。
  旁边有扇小门,门上垂着竹帘。
  她的声音又从门里传出来。
  “你带了客人回来?”
  她居然能听出他们的脚步声。
  高立的声音也变得非常温柔:“不是客人,是个好朋友。”
  “那么你为什么不请他进来?”
  高立拍了拍小武的肩,微笑着道:“她要我们进去,我们就进去。”
  小武道:“是,我们进去。”
  这句话说得毫无意义,因为他心里正在想着别的事。
  然后他就跟着高立走了进去。
  然后他们所有的思想立刻全都停止,甚至连心跳都已停止。
  他终于看见了双双——这第一眼的印象,他确信,自己永生都难以忘记。
  双双斜倚在床上,一双手拉着薄薄的被单,比被单还白,白得似已接近透明。
  她的手臂细而纤弱,就像是个孩子,甚至比孩子还要瘦小。
  她的眼睛很大,但却灰蒙蒙的全无光彩。
  她的脸更奇怪。
  没有人能形容出她的脸是什么模样,甚至没有人能想像。
  那并不是丑陋,也没有残缺,却像是一个拙劣工匠所制造出的美人面具,一个做得扭曲变了形的美人面具。
  这个可以令高立不惜为她牺牲一切的美人,不但是个发育不全的畸形儿,而且还是个瞎子。
  屋子里摆满了鲜花,堆满了各式各样制作精巧的木偶和玩具。
  精巧的东西,当然都是昂贵的。
  花刚摘下,鲜艳而芬芳,更衬得这屋子的主人可怜而又可笑。
  但是她自己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自怜自卑的神色,反而充满了欢乐和自信。
  这种表情竟正和一个真正的美人完全一样,因为她知道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在偷偷地仰慕她。
  小武完全怔住。
  高立却已伸起双臂,迎了上去,轻轻搂住了她,柔声道:“我的美人,我的公主,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已经想得快疯了?”
  这种话简直说得肉麻已极,几乎肉麻得令人要作呕。
  但双双脸上的光辉却更明亮了,抬起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脸。
  看她对他的态度,就好像拿他当做个孩子。
  高立也好像真的变成了个孩子,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挨她打更愉快的事。
  双双吃吃笑道:“你这个小扯谎精,你若真想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高立故意叹了口气,道:“我当然也想早点回来,可惜我还想多赚点钱,回来给我的小公主买好东西吃,好东西玩呀。”
  双双道:“真的?”
  高立道:“当然是真的!你要不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
  双双又笑了,道:“我还以为你被外面的野女人迷晕了头哩。”
  高立叫了起来,道:“我会在外面找野女人?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得上我的小公主?”
  双双笑得更愉快,却故意摇着头,道:“我不信,外面一定还有比我更漂亮的女人。”
  高立断然道:“没有,绝对没有。”
  他眨了眨眼,忽又接着道:“我本来听说皇城里也有个公主很美,但后来我自己一看,才知道她连你一半都比不上。”
  双双静静地听着,甜甜地笑着,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亲。
  高立立刻就好像开心得要晕倒。
  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子汉,一个畸形的小瞎子,两个人居然在一起打情骂俏,肉麻当有趣。
  这种情况非但可笑,简直滑稽。
  但小武心里却连一点可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觉得心里又酸又苦。
  他只觉得想哭。
  高立已从身上解下一条陈旧的皮褡裢,倒出了二三十锭金子,倒在床上。
  他拉着双双的小手,轻抚着这些金子,脸上的表情又得意、又骄傲,道:“这都是我这几个月赚的,又可以替我们的小公主买好多好东西了。”
  双双道:“真是你赚来的?”
  高立大声道:“当然!为了你,我决不会去偷,更不会去抢。”
  双双的神色更温柔,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我有了你这么样一个男人,我真高兴,我真为你而骄傲。”
  高立凝视着她,苍白、憔悴、冷漠的脸上,忽然也露出种说不出的欢愉幸福之色,在外面所受的委屈和打击,现在早已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小武从未看过他这种表情,也从未想到会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到了这里,他就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双双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显然也已感觉得到。
  所以她自己也是完全幸福而满足的。
  你能说他们不配么?
  小武忽然也觉得她很美了。
  一个女人只要能使她的男人幸福欢愉,其他纵然有些缺陷,又能算得了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双突然红起脸一笑,道:“你不是说你带了个朋友回来吗?”
  高立也笑了,道:“你看,我一看见你,立刻就晕了头,连朋友都忘了。”
  他拉过小武,道:“我来替你们引见。这是我朋友小武,这就是我的公主。”
  双双抿着嘴笑道:“你在别人面前也这么说,不怕别人笑话。”
  高立道:“他怎么会笑话我们?这小子现在一定嫉妒我嫉妒得要命。”
  他看着小武,目中充满了祈求之色。
  小武叹了口气,道:“你总是在我面前说,你的小公主是世上第一的美人,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骗人精。”
  高立脸色立刻变了,拼命挤眼睛,道:“我哪点骗了你?”
  小武道:“世上哪有像她这样的美人?她简直是天上的仙子。”
  高立笑了。
  双双也笑了。
  小武用拳头轻打高立的肩,笑道:“老实说,我真羡慕你这混小子!你哪点配得上她?”
  高立故意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实在配不上她,只可惜她偏偏要喜欢我。”
  双双吃吃笑道:“你们看这个人,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高立道:“我是跟这小子学的。”
  三个人同时大笑,小武忽然也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样开心过。
  双双睡得很早,吃完了饭,是高立扶她上床的,还替她盖好了被。
  她就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样样事都需要别人照顾。
  可是她却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现在星已升起。
  高立和小武铺了张草垫在花丛间,静静地躺在星空下。
  夜凉如水。
  星空遥远而辉煌。
  小武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说得不错,她的确是个奇妙的女人。”
  高立没有说话。
  小武道:“她的外貌也许并不美,可是她的心却很美,也许比世上大多数美人都美丽得多。”
  高立还是没有说话。
  小武道:“我本来一直在奇怪,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个小气鬼,现在我才明白了。”
  他叹息着,接着道:“为了她这样的女人,你无论怎么做都是值得的。”
  高立忽然道:“也许我并不是为了她。”
  小武道:“你不是?”
  高立也叹了口气,道:“我若说得光明堂皇些,当然可以说是为了她;可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这样为的是自己。”
  小武道:“哦!”
  高立道:“因为我只有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才会觉得平静快乐,所以……”
  他慢慢地接着道:“我每隔一段时候,都一定要回来一次,住几天,否则我只怕早已倒了下去,早已发了疯。”
  ——人也像机械一样,每隔一段时候,都要回厂去保养保养,加加油的。
  小武当然懂得这意思。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又问道:“你怎么遇见她的?”
  高立道:“她是个孤儿。”
  小武道:“她的父母呢?”
  高立道:“已经死了,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接着道:“他们只有她一个女儿,为了怕她伤心,从小就说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孩子,她……她自己当然也看不见自己。”
  看不见自己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也看不见别人。
  就因为她看不见别人,所以才不能将自己跟别人比较。
  小武长长叹息着,黯然道:“她生来是个瞎子,这本是她的不幸,但从这一点看,这反而是她的运气了。”
  幸与不幸之间的距离,岂不本来就很微妙。
  高立道:“有一次我受了很重的伤,无意间来到这里,那时她父母还没有死,他们为我疗伤,日日夜夜地照顾我,从没有盘问过我的来历,也从没有将我当做歹徒。”
  小武道:“所以你以后就常常来?”
  高立道:“那时开始我就已将这里当做我自己的家,到了年节时,无论我在哪里,总要想法子赶着回来的。”
  小武道:“我了解你这种心情。”
  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很奇怪的痛苦之色,这看来很开朗的少年,心里也有很多不可与外人道的痛苦和秘密。
  高立道:“后来……后来他的父母死了,临终以前,将他们惟一的女儿交托给我。他们并不希望我娶她,只不过希望我能像待妹妹般待她。”
  小武道:“可是你娶了她?”
  高立道:“现在还没有,但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娶她的。”
  小武道:“为了报恩?”
  高立道:“不是。”
  小武道:“你真的爱她?”
  高立迟疑着,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我只知道……只知道她可以使我快乐,可以使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小武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赶快娶她?”
  高立又沉默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你想不想喝我们的喜酒?”
  小武道:“当然想!”
  高立坐了起来,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道:“你肯不肯在这里多留几天?”
  小武道:“反正我也已无处可去。”
  高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道:“好,我一定请你喝喜酒。”
  小武也跳了起来,用力拍他的肩,道:“我一定等着喝你的喜酒。”
  高立道:“我明天就跟大象去准备。”
  小武道:“大象?”
  高立道:“大象就是刚才替我们烧饭的那个独臂老人。”
  小武道:“他——他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高立笑得很神秘,道:“你看呢?”
  小武道:“我看他一定是个怪人,而且一定有段很不平凡的历史。”
  高立道:“你看过他用斧头没有?”
  小武道:“看过。”
  高立道:“你觉得他手上的功夫如何?”
  小武道:“好像并不在你我之下。”
  高立道:“你眼光果然不错。”
  小武道:“他究竟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为什么对你特别尊敬?”
  高立又笑了笑,道:“这些事你以后也许会慢慢知道的。”
  小武道:“你现在为什么不告诉我?”
  高立道:“因为我答应他,决不将他的事告诉任何人。”
  小武道:“可是我……”
  这句话没有说完,他身子突然腾空而起,箭一般向山坡的一丛月季花里窜了过去。
  他的身法轻巧而优美,而且非常特殊。
  花丛中仿佛有人低声道:“好轻功,果然不愧为名门之子。”
  小武的脸色变了变,低叱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喝声中,他已窜入花丛,正是刚才那人声发出来的地方。
  他没有看见任何人。
  花丛里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星月在天,夜色深沉。
  高立也赶了过来,皱眉道:“是不是七月十五的人又追到这里来了?”
  小武道:“只怕不是。”
  高立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小武没有回答。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仿佛有些惊讶,又仿佛有些恐惧。
  既然他算准不是那组织中的人追来,又为什么要恐惧?
  高立虽然想不通,也没有再问。
  他知道小武若是不愿说出一件事,无论谁也问不出的。
  小武沉默了很久,忽又问道:“大象呢?”
  高立道:“只怕已睡了。”
  小武道:“睡在哪里?”
  高立道:“你想找他?”
  小武勉强笑了笑,道:“我……我能不能去找他聊聊?”
  高立也笑了笑,道:“你难道看不出他是个很不喜欢聊天的人。”
  小武目光闪动着,目中的神色更奇特,缓缓道:“也许他喜欢跟我聊天呢。”
  高立凝视着他,过了很久,终于点点头,道:“也许这世上奇怪的事本就多得很。”
  大象并没有睡。
  他开门的时候,脚上还穿着鞋子,眼睛里也丝毫没有睡意。
  没有睡意,也没有表情。
  他无论看着什么人,都好像在看着一块木头。
  高立笑了笑,道:“你还没有睡?”
  大象道:“睡着的人不会开门。”
  他说话很慢,很生硬,仿佛已很久没有说过话,已不习惯说话。
  高立却显得很惊讶,仿佛也已有很久没有听到过他说话。
  屋子里很简陋,除了生活上必需之物外,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
  他过的简直是种苦行僧的生活。
  小武只觉得这里恰巧和双双的屋里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魁伟、健壮、坚强、冷酷的独臂老人,也和双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若没有非常特别的原因,这么样两个人是决不会生活在一起的。
  大象已经拉开用木板钉成的凳子,说道:“坐。”。
  屋里一共只有这么一个凳子,所以小武和高立都没有坐。
  小武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老人,忽然道:“你以前见过我?”
  大象摇摇头。
  小武道:“可是你认得我。”
  大象又摇摇头。
  高立看着他,又看看小武,笑道:“他既未见过你,怎么会认得你。”
  小武道:“因为他认得我的轻功身法。”
  高立道:“你的轻功身法难道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小武道:“有。”
  高立道:“我怎么看不出?”
  小武道:“因为你年纪太轻。”
  高立道:“你难道已经很老了?”
  小武笑了笑,只笑了笑。
  高立又问道:“就算你轻功身法和别人不同,他也没看过。”
  小武道:“他看过。”
  高立道:“几时看过的?”
  小武道:“刚才。”
  高立道:“刚才?”
  小武又笑了笑,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睛却在看着大象脚上的鞋子。
  鞋子上的泥还没有干透。
  最近的天气一直很好,只有花畦中的泥是湿的,因为每天黄昏后,大象都去浇花。
  但若是黄昏时踩到的泥,现在就应该早已干透了。
  高立并不是反应迟钝的人,立刻明白刚才躲在月季花丛中的人就是他。
  “是你?”
  大象并没有否认。
  高立道:“你真的认得他?”
  大象也没有否认。
  高立道:“他是谁?你怎么认得他的。”
  大象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小武,道:“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小武脸色仿佛又变了变,道:“回去?回到哪里去?”
  大象道:“回你的家。”
  小武并没有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他反而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大象道:“因为你非回去不可。”
  小武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大象道:“因为你的父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小武身子突然僵硬,就像是突然被一根钉子钉在地上。
  他眼睛盯着这老人,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你不是大象。”
  高立悠然说道:“他当然不是大象,他是一个人。”
  小武不理他,还是盯着这老人,道:“你是邯郸金开甲。”
  老人面上还是全无表情。
  高立却已忍不住失声道:“金开甲?‘大雷神’金开甲?”
  小武道:“不错!”
  他淡淡地笑了笑,接着道:“你刚才不肯告诉我他的来历,只因为你根本也不知道他是谁。”
  高立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确不知道他就是大雷神。”
  小武道:“除了金老前辈外,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将斧头运用得那么巧妙?”
  金开甲突然冷冷地说道:“只可惜你年纪也太轻了,还没有见过二十年前的‘风雷神斧’是个什么样子。”
  小武道:“可是我听说过。”
  金开甲道:“你当然听说过,有耳朵的人都听说过。”
  他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言词间却已显露出一种慑人的霸气。
  小武淡淡道:“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过,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大雷神,竟会躲在这里替人家劈柴。”
  这句话里仿佛也有刺。
  金开甲脸上突然起了种奇异的变化,也像是突然被根钉子钉住。
  过了很久,他才一字字缓缓道:“那当然要多谢你们家的人。”
  这句话里仿佛有刺。
  小武道:“你只怕也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我。”
  金开甲道:“的确没有。”
  小武冷笑道:“就在十年前,大雷神还号称天下武功第一,今天见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金开甲道:“我不杀你。”
  小武道:“为什么?”
  金开甲道:“因为你是我救命恩人的朋友。”
  小武道:“谁是你的救命恩人?”
  高立突然道:“我。”
  小武很惊奇,道:“你?你救了大雷神?”
  高立苦笑道:“我并没有想到我救的是天下第一武林高手。”
  金开甲冷冷道:“那时我已不是天下第一武林高手,否则又怎会被那几个竖子所欺。”
  他冷漠的眼睛里突又露出一丝愤怒之色,过了很久,才接着道:“自从泰山一役,伤在你父亲手里之后,我就已不再是天下武林第一高手。”
  小武道:“他破了你的‘重楼飞血’?”
  金开甲道:“没有,没有人能够破得了重楼飞血。”
  小武道:“他虽然断了你一只手,但你还剩下一只右手。”
  金开甲冷笑道:“你毕竟年纪太轻,竟不知大雷神用的是左手斧。”
  小武怔住。
  过了很久,他突又问道:“你在这里天天劈柴,为的就是要练右手斧?”
  金开甲道:“你不笨。”
  小武道:“你已练了多久?”
  金开甲道:“五年。”
  小武道:“现在你右手是否已能和左手同样灵巧?”
  金开甲闭上嘴,拒绝回答。
  没人会将自己武功的虚实,告诉自己仇家的。
  高立叹了口气,道:“难怪你冬天劈柴,夏天也劈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他转向小武,笑了笑,道:“现在我总算也知道你是谁。”
  小武道:“哦!”
  高立道:“你不姓武,你姓秋,叫做秋凤梧。”
  小武也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居然知道我名字。”
  高立道:“昔年‘孔雀山庄’秋老庄主,在泰山绝顶决战天下第一高手大雷神,这一战连没有耳朵的人只怕都听说过。”
  秋凤梧也不禁叹息,道:“那一战当真可算是惊天地而泣鬼神。”
  高立微笑道:“所以孔雀山庄主的名字,我当然也听说过。”
  秋凤梧凝视着他,道:“秋凤梧也好,小武也好,反正都是你的朋友。”
  高立道:“当然是。”
  秋凤梧道:“而且永远都是。”他忽然转向金开甲,道:“但我们并不是朋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金开甲道:“当然不是。”
  秋凤梧道:“所以你若要找孔雀山庄复仇,随时都可以向我出手。”
  金开甲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找孔雀山庄复仇?”
  秋凤梧道:“你不想报复?”
  金开甲道:“不想。”
  秋凤梧道:“为什么?”
  金开甲道:“那一战本是公平决战,生死俱无怨言,何况我不过断了一只手。”
  他忽然长叹了一声,慢慢地接着道:“秋老头本可要我命的,但他却只要了我一只手。我若一定要报复,是报恩,不是报仇。”
  秋凤梧看着他,仿佛很惊讶,又仿佛很佩服,终于长叹了一声,道:“难怪家父常说,大雷神是条了不起的男子汉,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就凭这一点,江湖中已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金开甲冷冷地道:“的确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
  秋凤梧道:“家父虽然胜了前辈,但大雷神却还是天下第一高手。”
  金开甲道:“不是。”
  秋凤梧道:“是!因为家父并不是以武功胜了前辈,而是用暗器。”
  金开甲沉下了脸,厉声道:“暗器难道不是武功?——你难道看不起暗器?”
  秋凤梧道:“我……”
  金开甲道:“刀剑是武器,暗器也是武器。我用风雷斧,他用孔雀翎。他能避开我的风雷斧,我避不开他的孔雀翎,就是他胜了,无论谁也不能说他胜得不公平,你更不能。”
  秋凤梧垂下头,脸上却反而现出神采,道:“是,是我错了。”
  金开甲道:“你知道错了,就该快回去。”
  秋凤梧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金开甲道:“为什么?”
  秋凤梧笑了笑道:“因为我还等着要喝高立的喜酒。”
  酒在桌上。
  每个人在心情激动之后,好像都喜欢找杯酒喝喝。
  秋凤梧举杯叹道:“英雄毕竟是英雄,好像永远都不会老的。我实在想不到大雷神直到今日还有那种顶天立地的豪气。”
  高立叹道:“但这些年来,他日子的确过得太苦,我几乎从未看见他笑过。”
  秋凤梧笑道:“但他想到你要请我们喝喜酒时,他却笑了。”
  高立道:“所以这喜酒我更非请不可。”
  秋凤梧道:“我也非喝不可。”
  高立笑道:“世上可有几个人能请到大雷神和孔雀山庄的少庄主来喝他的喜酒?”
  秋凤梧举杯一饮而尽,突然重重地放下酒杯,道:“我不是孔雀山庄的少庄主。”
  高立愕然道:“你不是?”
  秋凤梧道:“我不是,因为我不配。”
  他又满倾一杯,长叹道:“我只配做杀人组织中的刽子手。”
  高立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也想不通,你怎么会入‘七月十五’的?”
  秋凤梧凝视着手里的酒杯,缓缓道:“因为我看不起孔雀翎,看不起以暗器博来的名声。我不愿一辈子活在孔雀翎的阴影里,就像是个躲在母亲裙下的小孩子,没出息的小孩子。”
  高立道:“所以你想要凭你自己的本事,博你自己的名声。”
  秋凤梧点点头,苦笑道:“因为我发现江湖中尊敬孔雀山庄,并不是尊敬我们的人,而是尊敬我们的暗器,若没有孔雀翎,我们秋家的人好像就不值一文。”
  高立道:“没有人这么想。”
  秋凤梧道:“但我却不能不这样想,我加入‘七月十五’,本是为了要彻底瓦解这组织,我一直在等机会。”
  他又叹息一声,道:“但我后来才发现,纵然能瓦解‘七月十五’也没有用。”
  高立道:“为什么?”
  秋凤梧道:“因为‘七月十五’这组织本身,也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幕后显然还有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在支持它、指挥它。”
  高立慢慢地点了点头,脸色也变得很沉重,道:“你猜不出是谁在指挥它?”
  秋凤梧目光闪动,道:“你已猜出了?”
  高立道:“至少已猜中七成。”
  秋凤梧道:“是谁?”
  高立迟疑着,终于慢慢地说出了三个字:“青龙会。”
  秋凤梧立刻用力拍桌子,道:“不错,我猜也一定是青龙会。”
  高立道:“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
  秋凤梧道:“从正月初一到除夕,恰巧是三百六十五天。”
  高立道:“七月十五只不过是他们其中一个分舵而已。”
  两人突然不说话了,脸色却更沉重。
  “七月十五”组织之严密,手段之毒辣,力量之可怕,他们当然清楚得很。
  但“七月十五”却只不过是青龙会三百六十五处分舵之一。
  青龙会组织之强大可怕,也就可想而知。
  秋凤梧终于长叹道:“据说青龙老大曾经向人夸口,只要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就有青龙会的力量存在。”
  高立道:“他还说只要海未枯,石未烂,青龙会也不会毁灭。”
  秋凤梧握紧双拳,道:“只可惜我们连青龙老大是谁都不知道。”
  高立道:“没有人知道!”
  双双起来得很早。
  是高立扶她起床的。现在他们已到后面的山坡上摘花去了。
  他们当然有很多话要说。昨天晚上,他们说话的机会并不多。
  秋凤梧站在院子里,享受着这深山清晨中新鲜的风和阳光。
  他本来很想去帮金开甲做早饭的,但却被赶了出来。
  “出去,当我做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
  看着这位叱咤一时的绝代高手拿着锅铲炒蛋,实在也并不是件愉快的事,那实在令人心里很不舒服。
  但金开甲自己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我做这些事,只因为我喜欢做,做事可以使我的手灵巧。”
  “武功本就是入世的,只要你肯用心,无论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一样可以锻炼你的武功。”
  现在秋凤梧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就好像在嚼着枚橄榄,回味无穷。
  他现在才明白金开甲为什么能成为天下武林第一高手。
  早饭已经摆在桌上,他们正在等高立和双双回来。
  金开甲又开始劈柴。
  秋凤梧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只觉他劈柴的动作说不出的纯熟优美。
  武学的精义是什么?
  只有四个字——专心、苦练。
  其实这四个字也同样适于世上的每一件事。
  无论你做什么,若要想出人头地,就只有专心、苦练。
  “你可知道谁是自古以来,使用斧头的第一高手?”
  “不知道。”
  “鲁班。”
  “他只不过是个巧手的工匠而已。”
  “可是他每天都在用斧头,对于斧的性能和特质,没有人能比他知道得更多。斧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用斧就好像运用手指一样灵活。”
  熟,就能生巧。
  这岂非也正是武学的精义。
  秋凤梧长长叹息,只觉得金开甲说的这些话,甚至比一部武功秘笈还有价值。
  这些话也决不是那些终日坐在庙堂上的宗主大师,所能说得出的。
  阳光遍地,远山青翠。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左手拄着根拐杖,右手提着个青布包袱,沿着小溪踽踽独行,腰弯得就像是个虾米。
  秋凤梧道:“这附近还有别的人家?”
  金开甲道:“最近的也在三五里外。”
  秋凤梧不再问了,老太婆却已经走到院子外,喘息着,赔着笑脸,道:“两位大爷要不要买几个鸡蛋?”
  秋凤梧道:“鸡蛋新鲜不新鲜?”
  老太婆笑道:“当然新鲜,不信大爷你摸摸,还是热的哩。”
  她走进来,蹲在地上,解开青布包袱。
  包袱里的鸡蛋果然又大又圆。
  老太婆拾起了一枚,道:“新鲜的蛋生吃最滋补,用开水冲着吃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听“飕”的一声,一根弩箭已穿人了老太婆的背。
  老太婆的脸骤然扭曲,抬起来,似乎想将手里的蛋掷出,但人已倒了下去。
  接着,就有条黑衣人影从山坳后窜出,三五个起落,已掠入院子,什么话都不说,一把抄起了老太婆的鸡蛋,远远掷出,落入小溪。
  只听“轰”的一声,溪水四溅。
  黑衣人这才长长吐出口气,道:“好险。”
  秋凤梧脸色已变了,似已连话都说不出。
  黑衣人转过脸向他勉强一笑,道:“阁下已看出这老太婆是什么人了吗?”
  秋凤梧摇摇头。
  黑衣人压低声音,道:“她就是‘七月十五’派来行刺的。”
  秋凤梧变色道:“七月十五?阁下你……”
  黑衣人道:“我……”
  他一个字刚说出,身子突也一阵扭曲,脸已变形,嘴角也流出鲜血。
  血一流出来,就变成黑的。
  金开甲脸色也变了,抛下斧头赶来。
  黑衣人已倒下,两只手捧着肚子,挣扎着道:“快……快,我身上的木瓶中有解药……”
  金开甲正想过去拿,秋凤梧却一把拉住了他。
  黑衣人的神情更痛苦,哽声道:“求求你……快,快……再迟就来不及了。”
  秋凤梧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解药在你身上,你自己为何不拿?”
  金开甲怒道:“你难道看不出他已不能动了?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秋凤梧冷笑道:“他死不了的。”
  黑衣人的脸又一阵扭曲,突然箭一般从地上窜起,扬手打出了七点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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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太婆竟也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挥手,掷出了两枚鸡蛋。
  秋凤梧没有闪避,反而迎了上去,两枚蛋忽然已到了他手里,滑入他衣袖。
  老太婆凌空翻身,倒窜而出,忽然发现秋凤梧已到了她面前。
  她双拳齐出,双锋贯耳。
  但秋凤梧的手掌却已自她双拳中穿过,她的拳头还未到,秋凤梧的手掌已拍在她胸膛上。
  轻轻一拍。
  老太婆的人就像是被这只手掌黏住,双臂刚刚垂下,人也不能动了。
  然后她就听到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
  金开甲用一条手臂夹住了那黑衣人,夹紧,放松,黑衣人忽然间就像是一堆泥般倒了下去,断裂的肋骨斜斜刺出,穿破了衣裳。
  鲜血慢慢地在地上散开,慢慢地渗入地中。
  金开甲凝视着,目光带着种深思之色,就仿佛这一生从未见人流血一样。
  老太婆不停地颤抖。
  也不知是因为秋凤梧这种奇特的掌力,还是因为那骨头碎裂的声音,她忽然恐惧得像是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
  秋凤梧一把揪住她苍苍白发,用力拉下来,带着她的脸皮一起拉了下来,就露出了另一张脸。
  一张瘦小、蜡黄、畏怯,但却十分年轻的脸。
  秋凤梧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是新来的?”
  这人点点头。
  秋凤梧道:“你知道我是谁?”
  这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我……我听说过。”
  秋凤梧道:“那么你就该知道,我至少有三十种法子可以让你后悔为什么要生下来。”
  这人勉强点了点头,脸上已无人色。
  秋凤梧道:“所以你最好还是说实话。”
  这人道:“我说……我说。”
  秋凤梧道:“你们来了几个人?”
  这人道:“六个。”
  秋凤梧道:“都是些什么人?”
  这人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秋凤梧道:“他们人在哪里?”
  这人道:“就在山那边,等着我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又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秋凤梧已转过身,没有再看一眼。
  他杀人从不再多看一眼。
  金开甲却还在凝视着地上的鲜血,突然道:“我已有六年未曾杀过人。”
  秋凤梧道:“六年的确已不算短。”
  金开甲道:“我十三岁时开始杀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杀人是件令人作呕的事。”
  秋凤梧叹了口气,道:“只不过那还是比被杀好些。”
  金开甲霍然抬起头,盯着他,道:“你怎知他们是来杀你的?”
  秋凤梧苦笑道:“只因为我以前也做过跟他们一样的事。”
  金开甲还想再问,已听到双双的声音:“你以前做过什么事?”
  双双倚着高立的肩,站在阳光下。
  高立的脸色苍白而紧张,但双双脸上却带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秋凤梧从未想到她看来也会变得如此美丽。
  世上又还有什么比欢愉和自信更能使一个女人变得美丽呢?
  秋凤梧正不知怎么回答她的话,双双却又在问:“我刚才好像听见你们在说杀人?”
  秋凤梧终于勉强笑了笑,道:“我们刚才在说故事。”
  双双嫣然问道:“什么故事?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秋凤梧道:“但这故事却不好听。”
  双双道:“为什么?”
  秋凤梧道:“因为这故事中,有人在杀人。”
  双双脸上似也有了阵阴影,凄然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要杀人呢?”
  秋凤梧缓缓道:“这也许只因为他们若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他们。”
  双双慢慢地点了点头,神色更凄凉,忽又皱眉道:“这里怎么有血腥气?”
  金开甲道:“我刚才杀了一只鸡。”
  住在山林中的人,家家都养鸡。
  最愚蠢的人,也不会长途跋涉,拿鸡蛋到这种地方来卖的。
  无论中了什么样的毒,从嘴角流出来的血也不可能立刻变成黑的,更不可能在毒发倒地时,还能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这并不是因为“七月十五”杀人的计划有欠周密。
  这只因定计的人,从未到过这偏僻的山林,只因来的这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参加杀人行动。
  而他们遇着的,偏偏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何况这次行动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失败。
  后面还有四个人。
  真正可怕的是这四个人。
  饭总要吃的,秋凤梧反而吃得特别多。
  这一顿吃过后,下一顿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了。
  他希望高立也多吃些。
  但高立却一直在看着双双,目中充满了忧虑之色。
  他显然有很多话要问秋凤梧,却又不能在双双面前问出来。
  饭桌上只有双双是愉快的。
  知道得越少,烦恼忧虑就越少,所以有时无知反而是幸福的。
  双双忽然道:“今天你们怎么不喝酒?”
  秋凤梧勉强笑道:“只有真正的酒鬼,白天才喝酒。”
  双双道:“你们还不是真正的酒鬼?”
  秋凤梧道:“幸好还不是。”
  双双垂下头,忽又轻轻道:“若是喜酒呢?”
  秋凤梧心里好像突然被刺了一针。
  喜酒,他们岂非本在等着喝高立的喜酒?
  他抬起头,就发现高立的手在颤抖,一张脸已苍白如纸。
  没有喜酒了。
  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血!也许是别人的血,也许是自己的血,流不尽的血。
  你手上只要沾着一点血腥,这一生就永远要在血腥中打滚。
  秋凤梧正在喝汤,只觉得这汤也又酸又腥,就好像血一样。
  双双的脸上,却已泛起了红晕,幸福而羞涩的红晕。
  她垂着头,轻轻道:“刚才……刚才他已跟我说了,他说你们也都已知道。”
  秋凤梧茫然道:“我们都已知道。”
  双双红着脸,嫣然道:“我以为你们——定会恭喜我们的。”
  秋凤梧道:“恭喜恭喜。”
  他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水,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
  他知道高立心里一定比他更苦。
  双双道:“既然有事值得恭喜,你们为什么不喝杯酒呢?”
  高立忽然站起来,道:“谁说我们不喝酒,我去拿酒去。”
  双双嫣然道:“今天我也想喝一点,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高立道:“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虽已站起来,但身子却似已僵硬。
  院子里的尸身还没有埋葬,正在阳光下逐渐干瘪萎缩。
  追杀他们的人已经在路上,随时随刻都可能出现。
  她平静幸福的生活,眼见就要毁灭,连生命都可能毁灭,可是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高立只觉得面颊冰冷,眼泪已沿着面颊,慢慢地流了下来……
  秋凤梧实在不忍再看高立面上的表情,也不忍再看双双。
  他生怕看了之后,自己也会哭。
  金开甲一直扒着饭,一口一口咽下去,忽然放下筷子站起来道:“我出去—趟。”
  秋凤梧道:“到哪里去?”其实他根本不必问的。
  他当然知道金开甲是要去为他们挡住那些人。
  金开甲道:“我出去走走。”
  秋凤梧道:“我们一起去。”
  双双道:“你们要出去?酒还没有喝哩。”
  秋凤梧勉强笑道:“酒可以等我们回来再喝,我们去找些新鲜的竹笋来烧鸡。”
  高立忽然笑了笑,淡淡道:“你们不必去了,竹笋已在院子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出奇,平静得可怕。
  秋凤梧回过头,一颗心也立刻沉了下去。
  四个人已慢慢地走人了院子。
  阳光灿烂,百花齐放。
  多么好的天气。
  第一个人慢慢地走进来,四面看了一眼,喃喃道:“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这人的脸很长,就像马的脸,脸上长满了一粒粒豌豆般的疙瘩,眼睛里布满血丝。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种凶相,他就是这种人。
  院子里有个树桩。
  他慢慢地坐下来,“锵”的,拔出了一柄沉重的鬼头刀。
  他就用这把刀开始修他的指甲。
  三十七斤重的鬼头刀,在他手里轻得就像是柳叶一样。
  高立认得他,他叫毛战。
  “七月十五”这组织中,杀人最多的就是他。
  他每次杀人时都已接近疯狂,一看到血,就完全疯狂。
  若不是因为他已到滇境去杀人,上次刺杀百里长青的行动,一定也有他。
  第二个慢慢地走进来,也四面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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