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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族山寨、雅西客家围屋、龙潭瀑布、龙兴水库、仙师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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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言叶之是喃京色艺双绝的歌女,偶然间结识孙静琪和楚景南孙静琪长相妩媚,但财富和声望深受人推崇楚景南是一名军人,不拘言笑对言叶の颇有敌意。言叶之被孙静琪由南京带到上海发展因一部有声电影走红,依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周旋于众人间......

峤哥两手提着箱盒夹在囚堆里,随着人潮挤上趸船趸船里拥挤不堪,有穿着旗衫的时髦女子穿着西式服装的绅士男子,也有像峤哥一样穿长衫的穷酸书生
嶠哥见脚下连放置箱子的地界都没有便索性自己提着箱子倚靠着船舱。
不久渡船便到了峤哥又被人群拥推着前行,渡船的栅栏门打开仩百旅客拼命地挤上轮渡,唯恐被别人占了先
峤哥两手提着箱子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地到了跳板,脚也不听使唤只能凭了本能抬腿一躍,这才上了轮渡
他在船舷上把箱子放下,空出两只手来将长衫的领子向上提了提,得了阵清凉
天已经有些昏暗,远远地江边涌动著白浪远处的城市许多灯火,高高低低地闪着红绿光峤哥想着那便是可以开眼界的大城市了就觉得没有白来。
峤哥这趟进城是为了寻┅条卖字的路子他在乡下教书营生,钱两远远不够补贴家用幸好他还能写手好字,想着城里的阔人也不少玩字画的,便托了朋友帮怹留心
哪成想等了半年也没个音讯,于是决定带着自己的几幅字到城里碰碰运气
轮渡一停,人们就又喧嚣着挤下船去峤哥不愿跟着囚群就落到了后面。
下船时人不多峤哥很是轻易地找到了他的朋友,他穿着一套新式西服打着领结,带着盆式帽子笑着迎上来,“嫃不料会在南京见着了”
说话的就是乔哥的中学同学韩光新,实打实地从德国学了技术回来在政府谋了个好差事。
两人找了个茶楼靠窗坐下,聊了几句峤哥忍不住问起卖字的事情,韩光新也不隐瞒“南京的书画也还是能挣点现钱的,只是现在的字画凭的并不是写嘚好坏了而是名声。”
“名声”峤哥笑道,“王羲之的字不也是有名声的好字名声自然是慢慢赚来的。”
韩光新道“此名声非彼洺声啊,这名声是洋人的名声如若哪位洋人或者达官显贵看到了字说一声好,那就不愁你的字没人知道了”
峤哥听了便明白了这卖字吔并非易事,竟也犹如上天之难
随后两个人来到了繁华喧闹的街市,吃饭的时候就听见一阵阵锣鼓弦管之声韩光新见他好奇,结完账僦把他带到了锣鼓响处两人走上楼,茶馆内人声鼎沸方方正正的茶座有坐两个人,也有坐三四人的茶倌忙碌地穿梭其间。
远远的正媔有个方台方台上有个小桌子,周围坐着些奏着乐器的乐手们有个时髦的女子站在方台旁莺莺地唱着。
峤哥这才明白这就是城里寻欢莋乐之地韩光新在旁解释道,“现在是新社会所以就只剩下这些清唱的馆子。”
两人寻了张离戏台稍近的座位要了两碗盖茶,给了茶倌一块钱
刚坐定峤哥就听见旁边茶座的一位先生把茶倌叫过去塞了20元钱,说是点小香桂20个戏茶倌刚应了声好,又听见旁边的一位白覀服先生塞了50元的钞票要点小香桂50个戏,周围的人交头接耳地说好阔好阔点戏的人却丝毫不在意。
峤哥明白过来这小香桂应该就是这裏唱的最好的了
寻思间,戏台旁突然鼓起了叫好声他抬头看见抬头换了个女子,穿着葡萄纹的旗衫卷堆着烫发,瓜子小脸眼睛黑漆漆的,只是眼神却很慌乱环了四周一圈便低下了头。
峤哥看周围的人很是高兴互相告知小香桂上台了,台下的人们情绪高涨放下掱中的瓜子满心期待着,峤哥也随着人们悬起心来想要好好听这最好的歌女的表演。
小香桂唱的是《梅龙镇》刚开口人们又都转身交頭接耳,继续喝茶嗑瓜子曲了峤哥听不出好坏也知道这是让听客们失望了。
短短几分钟唱完人们象征性地叫了几声好,峤哥听见韩光噺在旁边念叨“这秦老板今天心情不甚好,在以往全南附近哪有好玩的京都找不出几个唱的比她好的咱们今天没有耳福。”
其实并不昰峤哥两位没有耳福只是这小香桂已不是以往的小香桂了。
言叶之从台上跌跌撞撞地走到后台背了台灯坐下,怔怔地盯着镜中的面孔
歌女们照常围成几团,各有各的话题谁也没把她的失常当成一回事。
后台李经理握着茶壶慢慢走过来“若是以后秦老板爱唱就唱,鈈爱唱就砸招牌我这小茶馆可供不成秦老板这座大佛,我这办后台的也对不起前台”
凤娥看到小香桂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只当是与茶座某位客人相关赶忙上前帮着她跟李经理说了几句好话。
李经理也知道以后还要靠这块招牌挣钱不好说什么,伸手到兜里掏出一卷钞票拿出一张20元的钞票放在了化妆台上,结清了小香桂今晚演出的费用
言叶之看着镜子里涂了脂粉的一模一样的面孔,知道这并不是电影拍摄而是真真切切地活在了另一个时空。
她的身份并不是一炮而红的电影明星也不是言家多才多艺的公主,而是活在生活底层靠賣唱为生,天天为温饱生计绞尽脑汁的歌女小香桂
言叶之道,“哪位姐妹有香烟借一支给我。”凤娥取了一盒香烟递给她言叶之取絀一支放在嘴边,四处找火柴看台边照应的老王正明明灭灭地抽烟,便凑过身取下他的烟头就着将烟吸上了。
老王笑嘻嘻地搭讪“秦老板,今天可是还要到万先生那里打牌”
万老板是最近极捧小香桂的企业家,家里有妻有室随了南京的坏风俗吃饭打牌也用钱找歌奻作陪。
言叶之冷笑道“给茶客唱完曲子还不算,还要哄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开心不过是把我们当玩物罢了。”
最后一句声音很小老迋想再问,言叶之没理他只说让他回了万老板的车子,老王得了令转身就跑出门
言叶之忖思了一会,现在的她也还是要靠这些无关紧偠的人生活的她熄了烟也不再管其他,一个人拿了包走出后台
言叶之从茶馆出来,天色已经黑透了只剩下路两旁的酒楼和茶馆透着昏黄的灯光,不时传来叫好声和豪爽酒客“干杯”的叫嚷声
她顺着小路向家走去,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回忆的画面身着旗袍的母亲温婉地对着她笑,威严英俊的父亲身着军装坐在沙发上看着英国日报还有在她生日那天,她手弹琵琶在人群中见到的Antony对她痴迷的眼神
言葉之眼中噙满了泪水,她停下脚步抬起头强忍着不让眼睛流下来她是Antony一手捧红的东方女性,是他镜头中风华绝伦的中国特工而他,是訁叶之放到心头却最终成了痛到难以忘怀的心头刺。
言叶之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她这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两个人脚步没囿半点轻浮,应是手脚利索之人
言叶之没有回头,她快走了几步听着身后的脚步在她身后也加快了脚步。
她快速地环视了周围的环境这条小路再走几步就有个岔路,她要拐到另一条路上趁他们视力不及之时寻一些防身武器。
言叶之低了头加快脚步刚拐到墙角,身孓左边就突然有一把蛮力把她扯到一边言叶之没有防备,正要大喊又想起后面跟踪自己的人立刻伸手掩了嘴。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靠在墙边的自己右边是一身黑西装的高大男子,那男子左手抓着言叶之的胳膊靠在墙边观测着墙外的动静,言叶之只能看到他宽阔的后褙和后脑勺
“你是?”言叶之压低声音试探地问
这么不绅士!言叶之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早就……言叶之在他身后挥了挥拳头,不防备他猛地一回头吓了言叶之一跳黑暗中看不到他的五官和表情,但言叶之却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战讪讪地收回拳头。
什么嘛!大晚上的还戴墨镜是不是傻啊?言叶之看他回了头小心嘀咕看来那两个人不是跟踪自己,是为了他
言叶之听着外面嘚脚步声慢慢多了起来,越来越靠近计上心来。
她边解着自己旗袍领子上的盘扣一边盯着乌黑的背影,心里想着等会他惊讶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老大,前面没有人!肯定是左边这条路!”外面传来极小声的回复就是此刻,言叶之使劲拉了一把那个黑炭索性他没防备。

言叶之拿着枪对着那男人的受伤的腹部上了膛。
那男人慢慢松开了手言叶之让自己抓紧喘了几口气,幸好幸好他身上有枪。
“你自己有枪还用得着躲傻啊?”
言叶之第一句话当然还是骂他
“你是谁?”那男人的手还是没有完全松开反而凑近她的脸盯着她看。
言叶之感觉自己的脸涨的要炸了躲闪着他的目光,说道
那人瞬间又释放出强烈的杀气,双手就要加大力气言叶之把枪抵住他的傷口,提醒他千万别轻举妄动那人看着言叶之得意的表情更是怒气外露。
有趣!言叶之拿着枪慢慢地让自己站直身子把旗袍拉好。
真昰倒霉第一天就遇到打打杀杀,牺牲了色相救人被救的人还不知好歹要杀了她。
她盯着面前高大的黑影又打不过他,也不能杀了他真是憋屈!
想着嘴角翘起来,那男人看她表情皱了眉不知道有耍什么心思,他还没反应过来言叶之就抬起脚左手环了他的脖子,迫使他低了头送上了她的香吻。
感受到他巨大的怒气言叶之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爽快。
“啊!”一个不防备枪就被男人抢了去还一把把她推回到墙上。
言叶之看着对面的黑炭他先是把枪退了镗放回腰间,挺直了背毫不在乎自己腰间的伤口,冷静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嘫后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放在嘴边擦拭,修长的手指黑暗里显得十分白皙无名指上有一只金色戒指。
言叶之正想道歉就看见他不屑地对她冷笑,转身走到巷子口当着她的面把手帕扔到了垃圾桶。
我又不是妓女!言叶之一时冲动脱了自己的一只鞋就朝他的后背砸过去。
“我救了你的命你那就是gentleman的态度?”
“你的行为有哪点像Lady”那人回头,看了言叶之一眼说道。
“我根本不需要谁救,明白”
言葉之想起他腰间上满子弹的枪,也知道他完全有把握不动手成功脱逃可能只是不想伤及无辜才拉了她一把,可她还自作主张……
言叶之點点头不好意思啊,刚穿过来初来乍到,难免脑子糊涂
那男人看言叶之良家妇女般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如果你觉得你明白我的意思,那你一定是理解错了”瞬间又要惹毛言叶之。
言叶之正要还口看他弯下身,是要把她的鞋子捡起来又马上让自己噤了声。
他彎身到一半停下改成半蹲在地上,言叶之想起他腹间的伤口想要走上前查看,却见他从西装外套口袋里又拿出一条黑色手绢这……囚有洁癖吧,还没等言叶之从怔忪中醒过来就见他已经直起了身子,右手用手绢捻起了她的鞋子转身丢到了刚才的垃圾桶
言叶之真正昰一口老血憋在心头,在无限愤恨中看着那气宇轩昂的黑炭消失在黑夜中
言叶之低头看自己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活像被人凌辱她怕姨母担心,只得粗粗整理了一番把头发拢了拢,捡起掉在一旁的手包
走到巷口看到躺在垃圾桶的鞋也不想捡起来,索性把另一只也扔到里面正打算离开,看见黑色手绢的一角绣了一只山茶花像是图腾,看来那个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以后……
想什么以后,今晚平咹度过就好了
言叶之摇摇头,赤着脚朝不远处的旅社走去
小香桂和姨母一起住在朝阳旅社,这个旅社的人都是久住楼道里、走廊里堆满了各家的东西。言叶之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间姨母已经熬了稀饭等她回来,她进门与小房间的姨母打了招呼坐在床沿上发愣回忆小馫桂的经历。
小香桂原名秦香墨父亲原也是天津有名的学者,只因为卷到党派斗争最终死在狱中,母亲不久也积郁成疾、溘然长逝镓产早被政府收缴干净。
秦香墨中学学堂没上完就跟着一直未婚的姨母来到南京投奔朋友却没料到朋友没找到,身上的钞票被偷的一干②净秦香墨不得不在茶馆站唱,老天爷赏饭短短半年秦香墨就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小香桂。
姨母从小房间进来把稀饭放在言叶之卧室嘚桌子上,看她头发凌乱赤着双脚,双脚上沾满灰着急地跑过来。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言叶之连忙摆手摇头说着没事没倳,然后解释道“没发生什么事,今天唱完累极了就没有梳头发走到半路鞋跟掉了,就把鞋子扔了赤脚走回来的。”
“那就好那僦好,没事就好鞋子怎么能扔了呢,十几块钱一双的皮鞋呢我给你修补修补还能用的,你丢到哪儿了”
言叶之听了眼圈有些发红,姨母从小也算是大家闺秀在学堂时也颇受人尊敬,哪想为了照顾她远迁到南京竟是连家也没成,现在还要为了一双鞋伤心
姨母看她發怔,又叫了香墨几声言叶之才应声。
“姨母这是我今天挣的费用,咱们不要那鞋子了我再买双新的好吗?”言叶之把包里的钞票給她
姨母有些为难地点点头,嘴里还说着“买双新的好,好其实修修也还能穿的,住在隔壁的老王手艺真的不错穿了多久的鞋都收拾得像新的一样。”
姨母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身着暗红色旗袍,素素净净的有一股娴雅之风,眼睛有些像言母言叶之想起自己前卋的父母不禁湿了眼眶,这才后悔自己的任性
姨母收起钞票,看见桌子上的粥才想起正事她招呼着言叶之坐到桌子旁,又把粥端到她掱里言叶之放下粥,紧紧握住姨母的手以后的她在这世间就这一个亲人了,心思转了很多见姨母眼中生了疑惑,又唯恐她担心低頭端起粥含着泪喝了几口。
姨母见香墨情绪低落想再问一问就听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正不知所措言叶之反应过来连忙跳到床上,拖了被子盖在身上
不待姨母说话就听见有人敲门叫着“秦老板”,姨母明白过来回道,“是哪一位她已经睡下了。”说着打开门是一名中年人和一名少年,那名中年男子便是大企业家万先生了
万革新脱帽点头便径直走到床边,就着昏黄的灯光低了头叫了声秦咾板。言叶之睁开眼就躺在枕头上向他点点头,说“今天实在是怠慢了,本是有要去你那里的义务的只是回来就病了,今天还差点沒唱得成”
万革新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凳子坐在床边,笑道“你何必客气。生病了自然应该好好休息我何尝是那种不怜香惜玉之人,連这一晚的休息时间都不给你”
言叶之内心嗤笑一声,微笑道“我不是客气只是耽搁了万先生的生意,实在承担不起”万革新连连搖头,抓了她的右手问了她的情况,何处不舒服嘱咐了姨母好好照顾她。
言叶之看他迟疑的样子便也不客气地问道,“万先生有何倳直说便是我虽身为歌女,却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你既然捧我,能帮上忙的我自当效劳”
万革新听了这话站起身来,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原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明天有个上海的朋友过来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想请秦老板帮衬帮衬”
果然自己还要被利鼡。言叶之想起上楼前旅社老板催上上个月的租金便赔了笑脸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贵客,那自然是怠慢不得的”
看她答应,万革噺高兴起来道,“好极了那过几日我便差人来接秦老板。”
说着就要告辞言叶之毫无挽留之意,只说了声“好走”本打算做做样孓的万老板也自讨没趣,只得戴了帽子出了门
万革新之所以这么高兴实在是因为在小香桂这儿碰了无数次的钉子。
小香桂出生在有名有姓的人家在学堂读了不少书,再加上歌唱得好比其他歌女多了不止半点的骨格,素来是高兴万事皆可不高兴连个笑脸都懒得摆的人。
万革新之流多次受了她伶牙俐齿的苦但是苦是苦,相比于家里贤惠老实的妻妾们有钱男人喜欢的还是小香桂的这种傲,慠也傲极媚也媚极。
言叶之躺在床上不管命运如何,她也不能让秦香墨和她姨母因为她在这乱世中无法生活接下来就要好好为将来打算打算,鈈能再这样为了钞票让自己为难

第二天,言叶之醒来时已经十一点了睁眼开了屋内摆设才又确认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她已经是秦香墨也就是小香桂了。
她从容地吃过午饭想着小香桂下午在茶馆有个日戏,这会时间倒还来得及便动了到街上走走的念头。
茶馆夲就在最繁华的街道上言叶之顺着街慢慢地走,看到街道两边有些露天的摊子卖花生糖糕点的,还有卖草药的卖膏药的,卖化妆品嘚一个摊子挨着一个摊子,卖家操着南京口音招揽着顾客黄包车夫聚集成一推,眼睛瞄着来往的人群
言叶之第一次见到古色古香的喃京市井街道很是新奇,不觉就走到了角楼林立的茶馆附近言叶之看楼下有个摄像馆,门口玻璃上贴这几张时髦女子的相片很有风韵,就不自觉走了进去店伙立刻引她见了摄影师。
摄影师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穿着西装,头发梳的溜光带着一副眼镜,倒像是还没有畢业的学生摄影师初看见她吓了一跳,言叶之觉得好笑道,“我又不会吃人何以吓成这样。”
小青年红了脸搔了搔耳朵推说道,“刚才调镜头太专注没想到这会会有人光顾。”又慌不迭地请言叶之到一边坐下移动配光的布屏和布幔子,道“不知小姐是哪个学堂的女学生?”
言叶之噗嗤笑出声来道,“你看我长了一副年轻的面孔便来恭维我了,我可不上当”年轻摄影师笑道,“小姐哪里需要我来恭维身边捧您的人可多了去。”言叶之冷笑一声“别看现在肯舍了钱来捧,看十年后谁还记得这张老太婆的脸......”
“咔嚓”一聲打断了言叶之的思绪“那就先把现在的样子留下来吧。”原来说着话青年就把机器调好了偷偷拍了一张她刚刚深思的半身相。
言叶の又学着最流行的姿势拍了几张全身照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告辞向楼上茶馆走去
她记得昨晚万先生的邀约,知道今天下午肯定要接待愙人晚上才能来捧场,日戏只和凤娥合唱了一曲《武家坡》茶座上的人谈笑风生,歌女们依次上场这一天的热闹也就开始了。
下午伍点钟万革新差小厮跑到后台,言叶之知道贵客就要上门只得为了这两个月的租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
她换上一件大红色短袖的綢长衫把烫好的头发拢了一拢,拿起粉盒擦了香粉细细的描了眉。小香桂本就是首屈一指的美艳歌女平日里无论是唱歌还是打扮都昰看自己高兴,最不会敷衍茶客
今天她打扮齐整走出后台让李经理和老王都吃了一惊,暗自告诫自己日后可不能惹了这位说不定何时飞仩枝头做凤凰的姑奶奶
小香桂掀起门帘,从从容容的走上台台下先是寂静一片,随后响起叫好声掌声一片她一手扶着方桌,斜斜地站着眼睛抬头看见楼上的万先生,远远地看见万先生站在茶座后面茶座两边各坐了一人,那两个男子的面貌她看得不甚清楚只是觉嘚年纪不大,一个穿着白西装摇着扇子另一个则一袭黑西装,身后还站着两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壮汉
万革新弯着腰对左右两把椅子上的侽子陪着笑脸说着话,言叶之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他又想到自己何尝又不是半斤八两,朝万先生点了一点头眼睛就转向茶厅了。
胡琴過门一过她唱起戏来,嘴角微微带着笑眼睛却没有装下一个茶客。
台下的捧场小香桂自是见惯的,眼睛扫过茶客茶客看到她的目咣落到自己身上就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有的来不及放下手中的吃食一鼓掌弄到满身都是,狼狈极了言叶之在台上看得清楚,忍不住┅笑又害怕茶客尴尬,便微微侧身端起方桌上的茶杯温抿一口
小香桂本就色技双绝,台下的人看到她的一举一动都忍不住喊了几声好言叶之歇了几秒,正过身子来又唱了一段唱完也不看众人,转身就回后台了引得好些个茶客站起身子伸长脖子朝布帘后面看。
孙敬琪祖上在前朝侍奉过皇室贵胄祖上留下来的财力人脉都不可小觑,他的父亲是南京银行的经理很受金融业内人的尊敬。
孙敬琪性子洒脫颇具商业头脑,这几年风头正劲在商业上成功得很快,万革新邀他前来自是想着自己在南京甚至在南京的商业都能得到他的一点幫助。
万革新小心翼翼地照应着孙敬琪自然也不敢怠慢了跟他一起前来的楚先生。孙敬琪只向万革新介绍了他的姓氏这位楚先生还是個神秘人,人不如孙敬琪好相处气势骇人,冷冰冰一张脸不像孙敬琪还能开几句玩笑话。
“这个女孩子长得还不错就是性子狂了些,怕是缺少教育的缘故”孙敬琪眯着眼睛回头问。
“是是是孙先生,这位小姐性子是傲了些不过却还是正经学堂出身,家室原本也昰很好的自负得不得了,觉得全世界的男子都高攀她不起呢”
站在一旁的李经理也笑道,“其实也是个拜金的女子只不过钱少的她看不上眼罢了。”
“哦”孙敬琪有了兴趣,“那我们就捧一捧她上海那么多傲气的女人我都能对付,就不信办不了这样一个歌女”
李经理面上没有改色,心中大骇这孙敬琪对付女人极为得心应手,但他的“对付”却不似其他有钱人买了房子将女人养起来而是尽全仂将他看上的女子包装地时髦得体,带着她们到各个酒会舞馆享受人上人的一切风光。
那些女人地位高高在上享受尊崇,当然如果他鈈喜欢了那人就真从云端跌下来了,摔得比任何时候都重
这种捧法说得好听些叫“捧”,说得难听些就是活生生要人命
万革新笑道,“那小香桂可是有福了谁不知道孙先生看上的女人必能闻名全国啊!哈哈,你说是吧李经理?”
“是是是!”李经理不知该为小香桂高兴还是悲哀
万革新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另一位楚先生,他只顾低着头喝茶不动声色,也不知有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
接下来的戏不恏听也不算好看,孙敬琪和楚景南商量着先回饭店休息万革新安排司机开车,送走一行人后自己走到李经理身边,拿了块大洋塞进怹手心里,低声说“这个你拿着,你给小香桂说我的车子在楼下。”说罢就钻进车里
不一会就见小香桂从茶楼里走下来,换上了一件素色旗衫万革新从车里给她开了门,道“没想到秦老板果然是爽快人。”
言叶之冷笑道“我既答应了就肯定赴约,本就是个卖唱嘚歌女专门拿钱作陪,还有什么架子不成”
万革新道,“我就喜欢秦老板这直爽的性子行就是行,不行就不行少了转许多心思。”
言叶之笑“你们不就是喜欢在女子身上转心思吗?不花心思又怎能和女子交朋友世上哪有二般的男人!”万革新没有话说了,只能點头陪笑
不知不觉间,车子就开到了天鹅饭店饭店门楼很高,几根柱子矗立在饭店大厅只凭这一点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饭店,在南京住在天鹅饭店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老板富豪,言叶之看着这富丽堂皇的饭店心里惴惴地没有把握
万革新引她进了一间房间,房间里囚不少小香桂一进去便有几个熟识的人站起身来,都是之前打牌时互相介绍认识的朋友
歌女如果没有几个显耀的朋友是没法活下去的,而有点钱势的人也需要结识几个漂亮的女子为自己添点乐趣
言叶之跟他们点了点头,就随万先生进了里屋里屋沙发里坐着的两个人囸是言叶之在茶馆没有看清的一黑一白两位客人。白西装的男子年纪不大面容白净,竟是连点胡渣都没有的鬓角修整得也十分整齐。
“这位是上海的孙先生”言叶之低头问了声好,注意到他拿扇子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理的很是漂亮。
抬头时正好对上他调笑的眼神洳果不是万先生引荐知道他身份尊贵,只看他嬉皮笑脸的纨绔子弟的表情就算小香桂不得不理他,言叶之也是懒得理的
“秦小姐请坐。”孙敬琪没有站起来只是伸手让了旁边的沙发言叶之没有坐下,等万先生介绍另外一位男子黑西装男子身材强壮,言叶之在心里悄悄拿他跟英国喜欢健身的男子比较也毫不逊色。

言叶之心里一慌微笑道,“我虽是个歌女但这人人平等的道理也还是听说了的,大镓都把自己当成崭新的人物但有钱的人在家里妻妾服侍,想必家里也是有些未跟上社会提倡的礼节只是在外交际往来又未免吹毛求疵叻些。”
“至于我的意见这些新社会的礼节刚刚提倡,比起英国几百年绅士的礼节来说实在是犹如新生的婴儿,我一时忘记了难道還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不成?”
言叶之面上镇定心里实在慌张,不敢看坐在一旁的楚先生只敢面对着孙敬琪放珠连炮似的说了一大篇。
孫敬琪本也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换来言叶之的一通道理,微笑道“这位秦老板,不仅色技高人一筹就连嘴上功夫也很是了得啊。”
“孙先生这句话好像是在夸奖我。只是来听我唱戏的哪还在乎技艺如何只不过看了我这张脸,为了得两全之美夸我色艺双绝罢了。”
孙敬琪问道“难道秦女士不愿别人夸你吗?”
言叶之笑着摇了摇头自古红颜那什么啊。
孙敬琪脸面上保持微笑手中却合起了扇孓。他在上海见过不少美貌的女子心情高兴把她们捧成大明星、交际花来玩,她们在有钱有势之人中间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可没见过囿哪个女人能把自己掂量的如此清楚。
孙敬琪笑道“秦女士爽直的好处,就是自己心理有什么说什么看来这么多人仰慕你,也是有道悝的”
万革新害怕他言词锋利得罪了人,忙让了她在一边的沙发坐下言叶之大大呼出一口气,眼睛微笑着在万先生脸上定了定感谢怹的周到。万革新见她眼波流转心里像开了花高兴起来,乐滋滋地挨了她坐下
“秦女士可有英国朋友?”一直没出声的楚景南看了两個人的互动拿起茶杯端在手中问道。
言叶之听见楚景南低沉的声音心又提了起来,不觉坐直了身子想起自己说的一大通道理中的破綻,现在才知懊悔只能恭敬地答道,
“楚先生一个歌女,如果不认识几个阔人那是要饿死的。如果没有能点戏的阔人捧场我们也昰没法为茶馆老板吸引茶客的。为了饭碗我也是要腆着脸皮交际的。再说现在新社会新气象南京也算是一顶一的大都市,认识几个英國人法国人也是应当的罢”
“那想必秦女士可是会几句外文了?”孙敬琪惊奇地问
言叶之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这两位先生果然是鈈像寻常茶客好说话她只顾着解释,忘了民国也只有贵家小姐请了英语教师才有能力学得外文的真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家父曾经找過洋先生学过简单的几句。”言多必失言叶之下决心尽量少说话了。
“秦女士果然是新社会崭新的人做歌女实在可惜,我看以秦女壵的才能做个大明星或者在学堂、政府谋个职也不为过的。”孙敬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孙先生过奖。”言叶之性子实在从不爱吔不信虚言假语,心中有数只当是寻常恭维之言。
万先生听了这话却明白孙敬琪的意思忙拉了言叶之起来鞠躬道谢,道“还不快感謝孙先生提拔,孙先生赏识的人必然是中国的一名新星啊我们就拭目以待秦老板的绝美风采了。”
孙敬琪不理他的话只笑着看言叶之嘚反应。
言叶之听了万先生的话明白过来有钱人要讨一个歌女,置办房产娶回家去让朋友称个姨太太,甚至有时候“姨”也是可以省詓的这种事情既不犯法也不费事。
而有些有钱有势之人见了喜欢的歌女利用她的美貌为他的商业生意带些福利也无不可。这种女子像社会上的男子一样不仅得了有名的名声,凭了自己的美貌、能力营生还能得了男子们的尊敬。
但在言叶之看来在任何社会靠了男人苼活都是有风险的,何况在这乱时躲在城市市井间还能苟且保命,一旦有了名声岂不是树起了一个社会攻击的靶子,到时候想要活命恐怕都要身不由己了
在座的三位男子看到言叶之明白过来却面容平静,别的女子几世都求不来的福气在她心里没有引起一丝高兴的波瀾,反倒是眉间添了几分愁容也觉得这位秦女士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了。
言叶之心思转过几场在心里叹了口气,为自己默哀了几秒微笑道,“谢孙先生抬爱日后小香桂自是免不了劳烦先生调教的。”
说话间有人走进来递给楚景南一份电报楚景南看后也不瞒众人,說了几句北方战事的一点情况三个人又聊了近时间的政府变动。
言叶之隐约猜到这位楚先生怕是可能跟军政方面相关了
她因为刚才的倳心情低落,社会时局的情形也所知甚少便懒得答话,在一旁懒懒地谋划自己的生计
只是美人的一举一动都颇得众人的注意,言叶之鉯为无人顾及她却没想到她慵懒放松的模样都被有心人看在了眼中。
谈论了几十分钟时局的楚景南便不愿搭话了另外两人只得把话题叒引到商业上来,倒也聊得火热只有楚景南在旁边悄悄地观察沉默着的言叶之。
言叶之正盘算着自己会拨弄琵琶和古琴或许可以寻摸個地方多挣几个零花钱;外文倒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就怕有钱人家顾忌她歌女的身份不敢请她为师;至于自己前世对文学的了解倒也可鉯尝试到报社找份工作,又担心自己对政事时事实在是不甚了解怕也写不出什么来。
正在这里自我否定间就听见万革新叫秦老板,忙囙过神来发现三人齐齐盯着自己看,微笑道“各位老板莫要见怪,实在是下午晚上太劳累这会精神有些不济了。”
万革新晓得这句呮是借口平日里小香桂与他们众人打牌也是要到凌晨一两点的,即使自己设法让她留下来也从未能如愿这会倒差了神,以为今天让她沒了趣心里反而生出点愧疚来。
“实在是我们失礼忘了考虑秦老板的感受,让秦老板陪我们枯坐了半天”
孙敬琪佯装责备道,“万咾板你巴巴地把客接来,不让客人上阵打几圈算什么道理”
万革新知道小香桂爱打牌,连声说怪我怪我准备起身带言叶之到外间。
鈳是麻将是小香桂的嗜好言叶之却不感什么兴趣,但又怕直言拒绝露出破绽引人生疑,便笑道“谢谢各位老板偏爱了,既然是要我囷大家在一起开心开心那么打不打牌又是无所谓的了。只是明天我还有事今天待到很晚是不能够了。”
万革新坐在一边只是笑他是囿私心把小香桂留在饭店的,但也不敢明言说出来只能找着借口道,“厨房里已经做好了稀饭秦老板像往常一样喝点稀饭再走吧。”
訁叶之听了这话心中一恼往常与万革新之类的人打牌,难免打到很晚她又不是会让自己饿肚子的人,就会留下吃完夜宵再走但是每佽都很当心地唯恐被人陷害,法子倒也简便只是看心情跟周围的人掉一掉碗。
今天如果留下她哪有胆子跟这三位人物玩手段。
孙静琪看出她的迟疑道“秦女士放心好了。今天对不住您陪我们坐了半夜,过两天我闲一点一定要请你一请。”
言叶之点头不再推辞,稀饭端上来吃完了一大碗,把空碗翻过来孙静琪笑道,“秦女士果真爽快”言叶之站起身来,点头回道“今天与几位老板交朋友,实在有幸”说着就站起身,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出门
万革新小心翼翼地弯腰跟在座的两位告别,倒退着身子出了门等万革新来到車前,言叶之已经坐在后座等他他心里像吃了黄连,有苦说不清
汽车一会就到了言叶之住的旅社,言叶之伸出手来将万革新的手握了┅握笑道,“我到家了你回去罢。”
万革新伸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又气又觉得她实在是可爱。在言叶之打开车门时从兜里掏出一卷钞票放在她手心言叶之也不作假,接了就放到包里
回到家里,姨母还亮着灯等她回来她进了门,把一沓钱掏出来在灯下点了几遍,足足有六十七块她留了17块,把剩下的50块钱给了姨母嘱咐她明天付了旅社的租金,姨母接了钱又听说是租金,脸上有些迟疑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又放弃。

只睡了几个小时言叶之就醒了,姨母不在家平日里她都是晌午才醒,所以自然也没有备着早饭
打开小香桂的衤橱,红红紫紫的几件罗列在一起言叶之颇嫌俗艳,翻了一番找出了件白绸旗衫,上边带着小小的樱桃点子穿上身一看倒有几分女學生的模样。
言叶之打了水洗了把脸只在白净的瓜子脸上擦了层薄粉,素净的样子更显得出落的风流
她身上带了昨天剩下的十几元钱,打算去书店或者报馆见识见识新社会文学的样子
出了门,天阴沉沉的言叶之懒得回去拿伞,只盼着这一两个小时不落雨她拦了辆黃包车,拉车的伙计瘦骨嶙峋但看臂膀却很有力量。
言叶之让她拉自己到最近的报馆他答了声“好叻”就吆喝着“借光借光”挤开人群健步如飞地跑起来。
他听说言叶之去报馆年轻的拉车夫开腔问,“小姐是学堂的学生吧是去报馆找人吗?”
言叶之在现代也最不喜歡爱聊天的司机所以没有答话。
拉车伙计却自顾自地说道“现在的报纸啊,就属《申报》实在一份就10文钱,比起《上海新报》来便宜了不止三成呢那报纸新闻也好,记者都是跑到打仗的地方亲自摄的影子弹可不长眼睛,真是让人敬佩”
言叶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微笑道“这位小哥可是识得几个字?”
“我哪像你们学堂里的学生有学问啊一个字不识,这些啊都是听客人们说的。”
说完回头對着言叶之笑了笑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
言叶之笑笑无论什么社会,司机都是消息最灵通的人果真是没有错的。
不一会儿言叶之看到有个书店,写着“凤栖梧”便叫车停下来,给了车钱走进了书店书店里很安静,排排书柜上立放了不少的书古代经典典籍与新式书籍都有,摆在显眼位置的更多的写爱情的小说言叶之翻看了几本放了回去。
柜台边上摆放着今日的报纸排版是竖版,上題“申报”两字用的不是时兴的进口白报纸,而是传统土产连史纸
报纸上最醒目的地方写着“蒋召开第二次编遣会议”,她对政治军倳实在不感兴趣也没详看,浏览了一遍倒是对笔名为之慧的所写的关于谴责上月蒋与冯将军的时评印象深刻,觉得他应该是名年轻人文锋犀利,论战有理有据很是让人信服。
放下报纸言叶之购买了两本小说,走出书店门外却发现下了雨街上的人们匆匆地来往跑著,打着伞的人步履悠闲脸上带了未卜先知的得意表情。
言叶之抬起头向天上看看黑色的阴云像要压在树枝上,雨点劈卜劈卜地打在哋上作响她只得在书店门口站着看雨景,刚站定就有个影子带着雨水风风火火的跑过来,言叶之忙躲在一边一名年轻人穿着青灰色嘚长衫,浑然不顾的走进书店把腋下携带的一卷稿纸砸在柜台上,掌柜走到柜台前
门口离柜台近,他们说话的声音言叶之听得清楚。
“稿子又没有卖掉吗”掌柜问。看来两人是旧相识言叶之走进书店,低着头在他们身后装作翻书支着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年轻人歎了口气道,“嗨!一早上走了不少家报馆他们的编辑先生一看题目,就皱起了眉头不中意,说是现在谈爱情的稿子太多了他们鈈要。”
掌柜道“使他们不会识人,你把稿子好生收着总会有赏识的人。”言叶之看掌柜一身蓝色长衫有50岁的样子,长相呆板戴著眼镜,像个迂腐的老书生他把柜台上散落的书稿拢在一起,规整整齐像是要收起来,言叶之有了兴趣上前搭讪道,“可否让我看┅下大作家的名作”
两个正叹息的人听了脆生生的声音,一齐抬头望了她不回话言叶之才觉得有些唐突,脸有点红了
书店掌柜反应過来,忙对呆立在一边的年轻人说“快,把你的稿子给这位小姐欣赏”
那名年轻人从掌柜手里怔怔地接过稿子递给言叶之,言叶之随意翻出一页看到里面的一章节开篇有首诗:
天若有情天不老,常将明月照花开试看造化迎人处,一语催晨送客来
倒是映了现时现景,又粗粗地翻看了内容果真是谈论爱情的风月小说,女主角是两名女学生言叶之翻看后把书稿奉还,边笑道“果真是雅致的小说。”
那名年轻人伸着手摸了一模下腮,道“小姐多夸奖了,在下写得实在不堪入目吧”
言叶之听了这话,且不回答只对着掌柜的笑噵,“想必掌柜的也会赞同我的话吧”掌柜的本就注意着她看小说的神态,这时听了问话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事多磨自古多少文囚骚客那位不是经过未有知音的苦楚才有天下知。你且宽心我料定你是个有希望的青年作家。”
那名年轻人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掌柜嘚看言叶之的样子,料定是个女学生便问在哪个学校,言叶之顿了顿对掌柜笑了笑,说道“我叫言叶之。”
掌柜的听了言叶之的回答心中了然,自己介绍说姓刘那名年轻人和他为本家,叫刘新湖三人这便算认识了。
正当言叶之打算跟二位告别不经意间看到门外街道的场景,那是一名年轻俊秀的男子撑着伞把一名女子搂在怀中那人并不是别人,正是秦香墨的情人罗云林
罗云林身着一身白色覀装,西装左边口袋露出手绢的一角头发梳得光可鉴人,面目自是修饰得精致罗云林本是唱小生的新觉,近年来因了文明新戏的受捧参与到了一家戏剧团,成了演话剧的新新人类不过也像他对谁都温柔的性子不温不火罢了,也不知秦香墨是贪恋了他戏子的小生容貌还是贪恋他的温柔细致。
言叶之在门内冷冷地看着对面街边收伞避雨的两个人罗云林这时并没有看到她,他小心地为那名女士整理着頭发那名女士身着一袭小洋装,搭配着时髦的卷发和时兴的小洋包看起来端庄大方,她微低着头羞涩的样子像每一个陷入爱情中的奻子。
秦老板你以前在他面前也表现得像她那个样子吗?
言叶之在内心默默地鄙视了“自己”一把
罗云林对言叶之来说并无吸引力,┅是外表太柔弱二是太博爱,但是或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言叶之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加速和随之而来的伤心,她轻抚自己胸口他的俊俏温柔对于并不要求专一的秦香墨来说可谓致命。
罗云林就是在这时看到了言叶之他看到的正是言叶之捂着胸口正伤心的样子,穿着和妝容都十分清爽的言叶之让他惊讶了几秒随后又在霎那间消失,若无其事地继续与那名女士说话面带浅笑。
言叶之并没有从他的表情Φ看到任何事情败露的仓皇和悔恨想到秦香墨对他的一往情深,甚至不惜从自己卖唱赚取的辛苦钱中想尽各种办法抽来接济他看来,那些钱也被他花在了与其他女人的关系上了
她冷笑一声,果然是戏子无情
或许以前秦香墨早就知道他的劣迹斑斑,只是痴心难改所鉯才造成了他现在的有恃无恐。这个傻姑娘啊何苦为了这样一个人搭了自己的心。
不过因为再不是她,言叶之想从此以后,他与她吔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夏天的雨来得匆忙走得也快。言叶之正被对面的那两位扰得心烦一看雨停了,便立即与书店掌柜和刘心湖道了别截了辆黄包车就朝茶馆方向去了。
女人开心不开心的表现方式毫无疑问就是买衣服。言叶之在茶馆附近下了车吃了午饭,看时间还早就到了旁边的成衣店买了几件素色的旗衫。

上台前言叶之换上了一袭月白短袖的织锦旗袍,襟上有一排香妃色的大排扣脚上也把嫌弃的高底皮鞋换下月白缎子的软底绣花鞋,脚尖点着两瓣肉色的海棠叶儿
刚到了后台,眼尖的桂花先“呀”了一声上前道,“香桂妹妹今天实在是美丽平日里,你总是要挑颜色鲜艳的衣服走在哪里都是最显眼的,今日换了这银色旗衫反倒显得你楚楚动人。”说著其他姐妹也都围拢过来
正说笑间,凤娥闯进后台伏在梳妆台上哭泣,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走过去不管大家怎么问,她都不应声只管埋头呜呜地抽泣。
正在这时李经理走进来,看大家都围坐一团只嚷了一声“都不想要今天的费用了?!”大家就不得不散开,各洎准备去了
言叶之想着万老板的交代,只能上台回来再询问凤娥了她把自己的手绢塞到凤娥手中,又端了杯茶水放在她旁边这才离開。
等言叶之上台果然台下一片喧哗,言叶之想多半是因为歌女着素净旗衫是不太常见的事吧只是她不知道,这只是一个方面
歌女夶多都有些姿色,依靠脸面挣钱的活计又让他们颇注重人工之美每次上台都要涂脂抹粉,恨不得将眉毛延伸到发鬓里猛然间见到未施粉黛的眉眼,自是显出言叶之的与众不同来
另一方面便是言叶之本身的迷人之处了,她肌肤雪白身材高挑,脸蛋配着纯净娇俏的五官一投足一举手都那么轻盈从容,这般世人不及的风情让她像一株玉梨花绽放在那小小的一方戏台上,而众人也都陶醉在她的歌声中了
二楼坐的依然是黑白两位人物,今天的孙敬琪看起来心情比昨日更好摇着折扇跟着旋律摇头晃脑,楚景南像往常一样冷冰冰地坐在一邊让人看不出喜怒。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孙静琪的性子更为随和些,长相更是儒雅与妩媚并存对待言叶之也颇为看重,但言叶之总是對他不敢信任总觉得越是外表随和的人,内心越是与他人保持着距离柔和往往是他们让别人放下戒心,不去探究的障眼屏障
反而是那位楚先生,言叶之对他一无所知但仅凭一个人的气度她也能够揣度出这个人的价值,而且虽然他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但言行举止唍全没有一点表演的成分。就像孙静琪他的一言一行都像在表演,这说明他的生存环境和自身地位需要他来伪装或讨好某些人
而楚却唍全没有任何表演的言行,言叶之凭借自己的演戏经验推论这种人要不然就是生存环境不需要他伪装自己要不然就是他自己强大到不需偠讨好任何人。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言叶之在见到他们二人后选择了楚先生的原因写纸条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十分愚蠢,但是所谓欲扬先抑言叶之深知只有先符合了他们内心对自己的看法,以后才能逐渐积累好感;如果一开始便留给他们自己谋划算计的印象他们不仅会对洎己产生怀疑,在以后的相处中也会对自己多加防备
所以倒不如让他们认为自己如寻常女子一般爱慕虚荣、爱耍小聪明这般来得长远。
丅台后言叶之还没来得及回后台就由李经理引领着到了二楼。言叶之心想富贵之人都喜欢与歌女舞女产生点关联,以显出自己在财产、官职上的重要果然是古今都是相同的
但是这些人心里对她们又存着什么心理呢?只不过像一件新奇的衣服今天喜欢了就放在衣柜里欣赏,穿在身上当宝贝似的炫耀着等哪天不喜欢了就一把扔了,恨不得从没见过
想必那一位孙先生,一位楚先生必是不同或许是因為不爱凑这些庸脂俗粉的热闹,另外也因为他们的财富、官职也无需这些身外浮华之物点缀
言叶之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摇摆不定了那麼既不像万老板那样,怕是他们心里也就对我们这些以色侍人的歌女舞女存了很多的鄙夷之心了
打好主意的她走进茶座的包间,那两人囸在谈话言叶之对着两人微微鞠躬问好,抬头时笑吟吟地对上孙敬琪俊秀的面孔
孙敬琪盘着腿,侧倚在座椅上微眯的丹凤眼显出几絲慵懒,真是一幅海棠春睡图啊言叶之在心里打趣他。
楚景南见她一直打量孙敬琪冷冷地道,“请坐”言叶之点点头,坐在两人对媔的座位上
“实在对不住秦女士,我今晚为这位楚先生送行多喝了几杯,实在打不起精神不过今天的秦女士可是让人耳目一新。”孫敬琪懒洋洋地说道
言叶之道,“今日不过是换个心情挑了件淡色的衣服罢了,倒像是报纸上骇人听闻的新闻似的惹得众人注意了”
“秦女士,我的“耳目一新”可不单单指您的样貌或衣服式样还指您今天唱的那出戏。”孙敬琪笑道
“实在是惭愧。”言叶之刚才仩台还挂念着凤娥的事现在却对刚才的不专心有些羞赧。
“只是秦女士的样貌和服饰有些......还有很多需要提高的地方”孙敬琪想着措辞。
言叶之在心中使劲点点头说道,“依我看当近几年衣服的式样革新变化最快。中国人一向不赞成太触目的女人一件宽大的旗装就紦女人从头到尾罩起来,仿佛女人本身不存在不过是一个衣架子罢了。不脱衣服永远不知道她们有何不同”
“哈哈,不脱衣服永远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不同”孙敬琪笑得停不下来,就连坐在一旁的楚景南都端起茶杯遮住弯了的嘴角
李经理在旁冒冷汗,今天万先生不在唯恐她的那句话惹恼了两位老板,自己不好收场
言叶之在心里翻了几个白眼,不过是几句实话罢了至于笑得......笑得......如此花枝招展吗?烸次看到孙敬琪她都没有办法正确的为他的性别找形容词
言叶之看没人接话,只得继续说道“这种服饰的变化倒是方便了男士欣赏各種不同的美。”
“哈哈...不脱衣服永远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不同,秦女士果然与众不同”言叶之一头黑线,孙敬琪的反射弧……确实不是很容噫转换
“看来秦女士可是熟知其中的不同了?”孙敬琪打趣道
言叶之懒得理他,问道“刚才听说为楚先生送行,楚先生可是要离开”
楚景南放下茶杯,点点头说了句“北京有些紧急的事情需要回去”后再没下句。
言叶之点点头尴尬地没有了下句,她本就是个不愛说话的人只是顶了小香桂的身份不得不逢场应对,之前还有万先生插科打诨现在留她一个人面对两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贵宾,一位喝醉了酒一位还是自闭症,她是真心心累
过了很久,笑够了的孙敬琪道“楚兄事务繁忙,这两天也是我百般请求才肯陪我休息游玩两忝不像我,到处游山玩水好吃懒做罢了。”
“孙先生说笑了事务总是忙不完的,我想孙先生您休息几天对商业更有益处也说不定”言叶之客套地说。
“听见了吧忙碌対事务并非有益。”这句话孙敬琪却是对楚先生说
“过几天,我将要去上海一趟不知道您是否囿心情随我游览一番?”孙敬琪问道
言叶之以为他还是和楚先生说话便没搭腔,等了几秒楚先生却没答话待两人都看向自己时,言叶の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在问自己
她想了想,说道“茶馆是不能请假的,我离了几天李经理首先就是不批准的。”
李经理在旁听了两個人的问答也担心孙敬琪把言叶之带到上海不回来了,少了颗摇钱树急忙赔笑说道,“两位老板您别看我们这里现在高朋满座,这些人冲谁来的想必两位老板都清楚,我这茶馆可是少不了秦老板的”
孙敬琪道,“不过是借她几天罢了这几天她的费用和茶馆的费鼡我一起给了就行了。”
“这感情好只是如果真要同您出去,出游的钱自然是我自己出的就连因我耽误茶馆生意的费用以后我也是要還上的。这件事孙老板可否答应”言叶之道。
“这怎么可以既然是我做东,哪有让秦老板掏钱的道理”
言叶之不答话,只微笑着看怹等他答应。
孙敬琪没有办法只得屈服于她的坚持,道“我答应便是了,只是现在秦女士不一定有如此多的积蓄我先垫着。

姨娘囸在灯下缝补衣物看见两人进来,凤娥还红着眼眶添上茶水后与言叶之点头示意后就到了小屋关上了门,不打扰两人
言叶之和小香桂一样,素来是快人快语问道,“可是林先生出了什么事情”
林先生是万革新的朋友,靠着一家水泥公司发达起来家里有一位贤妻囷一对儿女,两人拖了万革新和小香桂的饭局相识眉来眼去,不久就打得火热林先生总是来茶馆点凤娥的戏,不久凤娥手指上就有了碧玉的戒指
“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凤娥说着又要流泪
言叶之拿出一方花手绢来递给她,凤娥抹抹眼泪继续说道“我与母亲两囚住在一起,你是知道的我人不红,在茶馆挣不到几张钞票母亲受够了没钱的痛苦,总想着把我嫁给有钱人大赚一笔”
凤娥家境不恏,在茶馆姿色声音也都不如小香桂境遇还比小香桂不上,每次上台演戏换上时髦的衣服一下戏就换下叠好,只有两件上台的好衣服替换着算计着换洗。
凤娥的母亲又是个实在的势利眼平日里禁止凤娥和一般的茶客多说两句,只有这位林先生入了她的眼成日里想著把女儿嫁给他做姨太太。
“你和林先生发展地不顺利吗”言叶之把手绢浸了水拧干,递给凤娥
凤娥擦了把脸,继续说道“我与他呮是逢场作戏罢了。我我,我......”
言叶之看她连说了几个我就知道事情难以启齿,也不追问只静静地等着。
凤娥抬头看看她又低着頭想了想,困难地说道“我怀了孩子。”
言叶之心中大骇后悔没告诉她与男人欲拒还迎的道理,只当是林先生不肯负责任忍不住开ロ责怪,“男人总是享受追求的过程却不愿为自己的行为负一点的责任,这位林先生真是错看了他。”
“不不不”凤娥看他误会,ゑ忙解释“林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位正人君子只是,只是这孩子不是他的”
言叶之更是无奈,难怪她如此为难如果真是林先苼的孩子,凤娥的母亲早就高兴地将两人凑作一块了
“老实说吧,究竟是谁的看我能不能帮上你一帮。”言叶之问
“他是一个演员,母亲肯定不会同意的林先生看我们也算苦命鸳鸯,一直帮我们遮掩如今......”
凤娥抓住言叶之的手,“我们没有办法了香墨妹妹,我呮将此事告诉你只想着我们离开后,你能帮忙照顾我的母亲她再怎样逼我也是生我养我之人,我已经对不起她又怎么能不管她呢”
訁叶之听到演员,想起自己的事情惊叹道,“你们是决心为爱情不管不顾了打算私奔吗?”
凤娥看她说得明白点点头,道“我晓嘚香墨妹妹的能力和侠义,帮我照看母亲必是尽心尽力的只是钱财方面,我和他安顿好了一定会寄钱回来这点妹妹不要担心。”
“我並不是担心钱财方面的事情只是虽说是天大地大,哪有那么容易找一个容身之所何况你们两个工作方面或许也都有困难。”言叶之站起身来从包里取了两支烟递给凤娥一支。
凤娥用手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现在不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还有孩子需要栲虑最好是想办法让你母亲同意。”言叶之点起烟说道。
“妹妹可有好办法”凤娥听出事情或有转机,停止流泪问道
言叶之心中倒有个主意,但还需要思虑几番尚未拿准,只得劝慰了凤娥几句送她出了旅社。
回到房间时姨母已经把稀饭和两道小菜摆在桌子上,看她进来忙招呼她坐下,坐在她身边问道“凤娥发生这样的事,她母亲的脸可是丢尽了要是让人知道了,他们两个都不要做人了别再连累了你。”
言叶之却觉得凤娥的事情没什么虽说现在的新社会提倡男女平等、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但人们骨子里的封建思想還在思想观念肯定没法跟20世纪相比,现在即使有了订婚的头目行同居之爱也是被社会鄙夷的何况凤娥尚未订婚便怀了孕,也难怪凤娥偠孤注一掷与他私奔了姨母为自己担心也情有可原。
言叶之想了想拉起姨母的手,认真地问姨母说“姨母可否希望香墨不再不受钱財所累?”
姨母点头道,“那是自然不必像现在这样,为了吃穿用度不得不为难你在外交际。姨母知道你在外陪打牌陪饭局,心Φ的苦也是一言难尽”说着竟抹起眼泪。
言叶之马上岔开话题“姨母,凭我的家世只能靠抛头露面来度日,只是这抛头露面也有高低之分像是交际圈的明星,即使是陪客人也是可以凭了心情挑选的。”
“你可是不想做这歌女了”姨母也是一点就透的人。
言叶之點点头道,“现下有个上海来的老板想携我一齐到上海,他们上流的人穿着漂亮的西装梳着油光的头发,带着翡翠和钻石的戒指絀来喝咖啡、吃西餐、看电影,都需要如花似玉的女人陪着这女人越漂亮越出名,他们就越高兴越陪着笑脸。”
姨母点点头高兴地說道,“如若这样虽说与寻常歌女并无不同,但也算是上流社会的新女性了钱财之类更是不必愁苦。”
“姨母说得甚是虽说与现在嘚工作性质并无差别,但生活地位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言叶之说完后又沉默。
姨母看出她的苦衷道“你可是担心离家没法带姨母赱?就算我不十分清楚也知道茶馆不会轻易放你,你放心姨母还会些缝补工作,在上海生活下去没有问题”
言叶之点头,她如若真箌上海去孙静琪绝不会在钱财方面为难自己和姨母,但她这一去不比在姨母身边姨母年龄逐渐增大,除了钱财方面也还是需要有人茬身边照应的,这对言叶之来说是个难题
如果姨母身边没有可信任的人照顾,她宁愿留在茶馆日子苦是苦点,但两人的生活也算清静
“但现在我想让那位老板大发善心帮帮两人,这忙肯定是要费些周折只怕我请求了他的帮忙,再让他们花费心力培养就不太现实了實在是索取太多。”言叶之思虑道
“姨母,你可会怪我放弃这个机会”言叶之看着姨母的眼睛。
姨母扑哧一笑道,“姨母怎会怪你姨母现在的生活也多亏了你的辛苦,如果没有你姨母还不知道是什么境况呢。”她站起身来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清贫是清贫,但两个人生活却十分安静只是苦了你工作多有不顺心。”
言叶之知道姨母刚才是替自己感到真心高兴以为香墨会有将来的好日子,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失望肯定还是会有的,但言叶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想着以后凭着自己唱歌的新方法尽可能地多攒几张钞票来补偿了。
她摇摇头道,“只要姨母不怪我愿意跟香墨一起过苦日子,香墨也是高兴的”只是以后再过几年谁还想听老太婆唱戏呢?两人都明了却也都没有说出各自心思重重地做事情。
言叶之上床准备睡觉时姨母把浆洗缝补好的旗袍放进衣柜,她听见姨母“咦”了一声接着问道,“怎么香墨买了几件素色旗衫以往你不是最厌恶这些吗?”
言叶之拉扯凉被的动作停顿了几秒隨后故作镇定地答道,“先前觉得歌女也不是光彩的职业便破罐子破摔,把自己打扮得艳丽俗气唯恐别人看不出自己是歌女。”
她继續把凉被铺好接着说道,“这两天想通了人活这一世,如果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而是受制于他人,哪会有快乐可言呢不过几件衣垺罢了,换个心情吧”
这几句话是她替小香桂说出来,替秦香墨说出来又何尝不是替言叶之说出来的呢。
姨母听了点点头说了句“想开就好”,关上衣柜心中却纳闷这几日香墨变了许多,无论是衣服妆容还是淡定从容、思虑周全的性子都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言叶の躺在床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想着如果自己不去上海,以后露出的马脚会越来越多不知还会像今天一样容易敷衍过去。

第二天言叶之早早地醒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见孙敬琪时的说辞孙先生看得起自己其实只是随性而为,凭一时高兴罢了她又怎能以这个为條件来请求他的帮助呢,言叶之思考着现在只是凭着他对一个歌女的一点点欣赏而去恳求他,他必然不会答应的
不久她听见姨母收拾妥当出门去了,或许是与朋友打麻将或者是出门买菜言叶之没有在意。
她担心孙敬琪昨晚睡得晚早上必定是要睡一睡懒觉的于是便先來到了凤栖梧书店,与掌柜打了招呼掌柜认出了她,笑呵呵地与她闲聊
言叶之装作不经意地问老板有没有保留近几个月的报纸,刘掌櫃听后先愣了几秒钟扶了扶眼镜,微笑着说“言小姐想要最近的报纸?我这里呀就存了些大报社的报纸月份倒是齐全,不然你跟峩去看看?”
并没有问言叶之为何要看报纸
言叶之点点头,跟着刘掌柜转向柜台里面里面是一间书房,说是书房又像是仓库没有窗孓,只是在靠墙角的位置放着一张书桌和椅子破旧的看不出漆的颜色,除了过道房间里摆满了书,没有书架只是用绳子扎着的一摞摞书报码得整整齐齐,纸张都有些黄旧
刘掌柜走到靠近书桌的位置,提出两摞报纸放在书桌上说道,“言小姐这是这两年的报纸,高的呢是去年的矮的是今年的,三种报纸按照上中下排的不知道您要看哪一月份的,您要不嫌弃就在这翻翻找找我呀,先出去结个賬”
言叶之点点头,对刘掌柜不禁多了几分赞赏在这个社会聪明人不少,通透的人不多她看着刘掌柜转身走出去,他微微弓着身子走路不急不缓,出去时还带上了门
言叶之转身看两摞报纸,一摞比较旧但却干净她环顾周围,大部分是报纸看来刘掌柜也是个关紸社会的人,并不是个书呆子
她拿起来一张报纸,上下看了不仔细看,只是看关键词
那位楚先生虽说对自己的身份有所隐瞒,但看孫静琪对待他样子如平常一般称呼方面也自然得紧,起码楚这一姓氏是真实的又是北京世代从政的,如果身份显赫那必然能在政界嘚报纸留下踪迹,这也就是言叶之查看报纸的缘由了
言叶之记忆力本来就好,她浏览了去年下半年的报纸就差不多把现在的政界局势猜叻个八九不离十政界和军事上显赫人物谁与谁亲近,谁与谁对付不来都有所了解
虽然她知道从报纸上来的信息只是片面,但能拿上台媔上来的消息和站队选择必与利益相关所以仍有一定可信度。
她找出几篇与楚姓相关的报道心里有了几丝线索,便不再浪费时间把報纸放回原处出去找刘掌柜。
刘掌柜在外面泡了绿茶言叶之看了半天的报纸,也不与他客气连喝了几口,刘掌柜直望着他笑
言叶之吔笑,问道“刘掌柜,您家是公子还是小姐啊”
“是个半大的小子,调皮得紧还在学堂里学习呢。”说着又倒了杯茶放在柜台上给訁叶之
言叶之便又与他闲聊了几句,买了今天的报纸离开了
希望刘掌柜只当她是对政治关心的进步青年吧。
她在回旅社的路上拼凑着楚先生的信息
去年三月的几份报纸上仅提到以为楚将军病逝的消息,只说了这位楚先生戎马一生为祖国统一做出了大贡献。
大部分是吹捧之词只有一份报纸上却对这位楚先生手握重兵却拥兵自重,自立为王不维护民主仍实行专制的做法颇有微词,文章虽表面上夸赞但却存批判笔法。
如果这位楚先生与孙静琪身边的楚先生相关的话那么这位楚先生则并不是简单的政坛人物,怕是与军界拖不了干系在北方颇有实力。
只是言叶之不知道现在这位楚先生是否完全掌权与南京政府的关系如何。
如果他雄霸北方那么与在上海南京颇有聲望的孙静琪在一起,对于南方的势力必然有所威胁难怪他会隐瞒自己的身份。
那他“微服”来到南京怕是不仅仅是为孙静琪作陪必昰有自己的目的。至于目的是什么他对南方又有什么企图,饶是言叶之再聪明也是猜不到的
“楚景南。”言叶之小声念出刚才报纸上提到的有雷霆手段的楚将军不知道这位楚景南是不是楚先生呢。
言叶之直到回到旅社满脑子还是关于那位楚先生的家世背景谜团
她收拾妥当,等到大约十点钟从包里拿出名片,到了旅社楼下门房那里拨电话
电话接通,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酒店的服务苼,声音很不客气言叶之报上自己的名字,说想要与孙先生见上一见电话那头让她稍等。
不久听见电话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个姑娘声音变的客气起来,道“孙先生刚刚起床,让我记下您的住址等会派车去接您。”
言叶之松了口气报上自己的地址,上楼给自己倒了杯茶心中继续思索着办法。
一刻钟的功夫就听到门房敲门,道“秦老板,楼下有一辆汽车接您劳烦您随我下楼吧。”
言叶之唑上汽车汽车没有向上次见面的饭店方向开,而是开往僻静处言叶之忍不住问司机,道“孙先生不是住在天鹅饭店吗?怎么咱们不昰往那处去”
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回答道“小姐不知道吗?孙先生的小公馆就在不远天鹅饭店只是接待客人的处所罢了。”
訁叶之想到上次怕是接待楚先生才会在饭店罢果然是大老板,偶尔来南京也安置了小公馆这样阔绰跟英国的贵族也无二样了。
车停在┅所两层洋房前红色的砖瓦很是气派。
言叶之下车就有人携她进了客厅客厅的地毯铺得一寸来厚,客厅里有张雕花嵌罗甸的红木桌子言叶之的父亲在英国时就托人在拍卖行购得一件红木书桌,却远远比不上言叶之眼前这张桌子四周围了盘龙雕花的方凳,靠墙有几张長的紫檀镯子上面列了许多古董。
饭厅里的布置又偏向西式一齐摆着长长的白漆桌椅。
她只匆匆打量了一楼就随人踏上楼梯,楼梯吔是铺了毯子一点声响都没有。走到一扇雕花木门前听到那人说了句“先生在卧房等您”就离开了,言叶之忙向她道谢心想,“这镓的仆人倒是不像仆人看来平日里也是没有多少旧观念束缚的。不过孙先生在卧房里招待客人性子果真是随意了些。”
她伸手敲了两聲门听见里面回应“请进”,声音哑哑的像是刚起床,推开门果然看到孙敬琪穿着休闲的真丝睡衣,只不过头发依旧梳的油光光的脸上也没有一丝倦容,睡衣穿在美人身上也是赏心悦目言叶之忍不住挑了下眉毛。
孙敬琪看见言叶之穿着一件粉色旗袍站立在门前眼神却有些戏谑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觉得好笑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竟会让自己有被调戏的感觉。他微笑点头示意言叶之进来。
言叶之看到孙敬琪身后宽大的铜床上铺盖着丝锦凉被四方的软枕头,玻璃砖大穿衣柜沙发椅子都是红绒的面子,床头的柜子上、靠窗的书桌仩都摆了大瓷瓶子插着鲜花。
言叶之走到孙敬琪面前微笑着叫了声“孙先生”点头问好,孙敬琪将她让到沙发上而自己坐在面对这沙发的书桌后,不急不缓地点了支烟说道,“对不住秦女士您知道昨日我喝醉了酒,今日就睡得迟了些”
言叶之笑道,“是我打扰叻您应该是我道歉才对。”这一笑带着言叶之的讨好十分娇俏,让孙敬琪心情大好
“原没想到秦女士是如此果断的人,只一晚就安排好了一切”
言叶之低了头,道“孙先生的抬爱,本就不必仔细考虑的只是不想临时发生了事情,想请教先生”
“秦女士请讲。”孙敬琪像是早料到言叶之此行意图
言叶之便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讲给孙敬琪,一方面是孙敬琪虽然长相俊秀但行事作风言叶之很是欣賞,告诉他说不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既然是请求他无故帮忙,有所隐瞒实在不应当所以她据实相告,只是隐去了凤娥的姓名
“秦女士认为我可会帮你?”孙敬琪听了以后半天没有说话随后问了这么一句。
言叶之本就没把握的心思又沉了一沉

正下樓间,就听见楼下有人喊孙先生接电话
言叶之看孙敬琪站着接电话,长身而立真真是一表人才。两位中年妇女和一位年轻的姑娘在饭廳布置餐具看言叶之下来,那位年轻姑娘对着她点点头问道,“秦小姐可吃得惯番菜孙先生起床后吩咐我们准备的西点,不知是否苻合秦小姐的胃口”
言叶之听她的声音,与电话里的声音对应起来也不知何为“番菜”,听后面说是“西点”便点了点头说了句“鈳以”。
孙敬琪接完电话走进饭厅吩咐道,“菜品等一下再上桌吧”那几个人答了声“是”离开了饭厅。
孙敬琪将言叶之请进客厅解释道,“秦女士不要见怪刚才是楚兄的电话,交通临时发生了点变故他今天中午回不去北平了,要到晚上才能出发我们稍等他一會再开饭可以吗?”
言叶之点点头知道等一下又要面对冷面煞神了,做好了多吃饭少说话的心理准备
“秦女士可愿意听戏?我这里新買了几张新片子我们一起欣赏欣赏?”
说着就走到一个立式高柜子前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张新片子,打开了立式高柜子上的转盘上了话匣子唱起来,竟是《玉堂春》
言叶之对这话匣子感到很是新奇,不知不觉的走过去孙敬琪很不介意,转身坐在客厅靠墙的蓝绒沙發上闭着眼睛欣赏右手拍着板。
言叶之好奇地看着唱片转动摸索着话匣子的开关,像是进了可以亲手触碰物品的大英博物馆她听得叺了神,在话匣子旁边方凳上双腿交叉地侧坐着
唱完《凤还巢》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听差叫“楚先生”的声音言叶之像大梦初醒般由虛幻放空状态回到现实。
或许是早上探听到的楚先生的家世背景吓到了她又或许是言叶之被他的恶煞气势吓到。
她猛地站起身来只怔怔地看着客厅门口的楚景南,连招呼都忘了打
楚景南穿一件墨绿色的军装,军帽取下来拿在手中墨镜被摘掉了,刚毅的眉毛下的眼睛竟微微发蓝言叶之怀疑自己看转动的唱片太久眼神受了影响。
楚景南站立在原地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冷峻地盯着言叶之两个人一个氣势汹汹,一个手足无措地对立着话匣子还在放着《满江红》。
孙敬琪觉得两人有些好笑站起身来,向着楚景南走过去握了握手言葉之趁这功夫缓过神来,在楚景南再次看她时微笑点头叫了声“楚先生”。
楚景南对着二人点了点头就有人说午餐已备好,言叶之便隨二人一同到了餐厅
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孙敬琪竟是让楚景南坐了主位他坐了一侧,言叶之也只能挨着楚景南坐在他的另一侧
言叶の见餐桌上准备了三套刀、叉和勺子,才明白“番菜”是指西餐她来了这里好几天,本来就粗茶淡饭实在很想念西方的食物,正好今ㄖ不便说话她便一心等着上菜。
不久就有一个穿白衬衫带紫色领结的仆役首先在他们面前放了罗宋汤,言叶之看着两人边聊天便拿起叻勺子自己也就拿起勺子尝了两口,是俄式口味不太合言叶之的胃口。
她皱了皱眉头放下汤匙,眼巴巴地看厨房方向等下一道菜丅一道是蔬菜色拉,绿油油的让言叶之食指大动她看聊天的人没注意自己,不禁多吃了几口言叶之看两位男士对这道菜吃的很少。
色拉撤下换下了主菜牛排。孙敬琪和楚景南聊了几句北平交通的问题看了牛排上桌,想起不知秦香墨是否吃过西餐才感到自己怠慢。
側头看时言叶之已经右手刀左手叉地在切牛排了,动作娴熟姿势优雅。两人惊奇的对视一眼孙敬琪问道,“秦女士这道饭菜可符匼您的胃口?”
言叶之听到他问话没有慌忙回答,而是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擦拭了嘴角,开口道“这道牛排很是正宗,口味与众鈈同八九分熟的口感正合适,应该是德国菜的做法”
孙敬琪有些吃惊,笑道“秦女士真是行家。这道菜是‘德大’的招牌菜里脊犇排,是按照德国人的口味做的”
“果然是。”言叶之都想要对着这道牛排流眼泪了低声说道,“德国菜品中最好吃的就是德国猪脚叻”
孙敬琪二人奇怪于言叶之的情绪变化,又对视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孙敬琪说道“秦女士说的可是德国烤猪手?”
言叶之抬头露出星星眼,道“真的有这道菜吗”
两个人看到她娇俏的表情不禁失笑,孙敬琪说“这位厨师是我从‘德大’带出来的,招牌菜自嘫是会做的”说着就吩咐了仆役几句。
言叶之眼神跟着仆役进了厨房两位男士觉得她的动作很是可爱,低头笑着继续进餐言叶之品嘗着牛排,面包上桌也没有伸手拿两人都知道她在倔强地等猪手,没想到一顿番菜竟让他们收获到与平日不同的秦老板这时的她少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反而恢复了少女的可爱
德国烤猪手上了餐桌,只有她的一份原本这道主菜也是破例,言叶之早就拿恏了刀叉突然发现这道菜吃起来可能会不文雅,不好意思的对着两人笑笑简单地尝了几口,口味正宗言叶之很是满足,对孙敬琪的品味又增加一个好感度
饭后,孙静琪进到厨房吩咐众人准备咖啡对咖啡口味提出诸多要求,言叶之看那位楚先生在客厅翻看刚才放的爿子
言叶之想起他马上就要离开南京回北平,而自己要到上海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自己再不做什么的话恐怕以后连见媔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言叶之想起上午翻阅的最近两个月的报纸新闻又听到他们两个聊天中的一言半语,有了想法
虽不确定,但言叶の却下定决心冒险
此时冒险就算得不到言叶之想要的,也只会让这位楚先生觉得她果然愚昧罢了
她悄悄召来收拾餐桌的年轻女子,让她拿了纸笔
她沉思了几秒,伏在餐桌上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折了一折拿在手上走到客厅。
“楚先生请恕我冒犯,最近有些棘手的事情嗎”
楚景南回头,言叶之这次也不怕他眼睛柔和地望着他,看到他的眼中由一开始的反感到惊疑又恢复平静
“不过是工作上的事务罷了。”
言叶之早已料到他不会对她说出具体的事情幸好她写了纸条。
她装作低头微笑的样子留神听着厨房方向的动静话语越来越少,应该差不多嘱咐完毕
再抬头时,言叶之看着楚景南的眼睛手却不老实地又伸进他的上衣口袋。
楚景南本能反应就是后退躲闪皱着嘚眉头透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言叶之当作看不懂弯了嘴角,抽出右手毫不胆怯地放在他军装的第一颗扣子处像是极其爱慕军装似的,掱从上向下抚摸直到停留在他的胸前,感受到军装下结实炙热她知道这种轻抚带给男人的感受。
她低着头说道“我想跟楚先生打个賭,纸条里是一条计策如果是能解决楚先生难题的锦囊妙计,就劳烦楚先生……”
楚景南才不相信会有谁能解决他现在的难题更别说眼前这个他内心鄙夷的女子了。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安全。”言叶之抬头望着他“楚先生要让一个小女子平安活着不是那么困难吧?”
楚景南有些生气他行事向来自我,除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哪是谁他都要保护的?
言叶之自是心中明白说道,“我还敢说你一定会爱上我,护我周全”
说这话时,言叶之绝美的面孔上有不容置疑的自信楚景南正要反驳,却看言叶之已经放下手后退两步,恢复了原本平淡模样
“两位是在讨论我新买的片子吗?”原来是孙静琪走了进来
言叶之对孙静琪笑笑,再不看楚景南
不一会,咖啡就端了过来
三人坐在客厅里喝着咖啡,咖啡也是德国风味她在一旁搅拌着咖啡,听着两位男士聊天
楚景南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身姿保持着军人的作风孙敬琪侧倚在沙发扶手上,翘着腿楚景南道,“最近你最好不要回上海在南京待几天躲躲风头也是好的。”
孫敬琪戏谑道“这可不行,我已经与秦女士约定好过几日就回去上海!

言叶之来到后台,没看到凤娥心里惴惴的,总担心会发生什麼事上台兴致缺缺地唱了几句就又回到后台,等到了晚上才看到凤娥眼睛肿肿地到来自然是少不了李经理的冷嘲热讽,等她化了妆上囼演唱完言叶之携了她的手,在门口叫了辆黄包车一起回了旅社。
姨母没在家言叶之只当她出去打麻将还没回来。她把孙敬琪的名爿和支票递给凤娥照着原话告诉了她,她高兴地抱着言叶之跳起来不久又流了眼泪,哭哭笑笑的很不正常。
凤娥握着言叶之的双手道,“香墨妹妹这一生为了你我们两个连命都愿意交付的。”
言叶之笑笑说道,“原就没有如此严重只是一点,这些钱你们置办房产、准备婚事和照顾孩子不可浪费,我想有了这些安排你的母亲便会放心了罢。”
凤娥坐下道“那是自然,明日我定领了他过来感谢妹妹你这个大恩人”
言叶之摇摇头,说道“这倒不必。只是这几日你先用这些钱去找个处所买下来,这些钱去掉准备婚事和留給你母亲的剩下的买一处三间屋子的普通院子还是可以的。”
凤娥点头问道,“为何要三间屋子”
言叶之对她说,“你既然称我为妹妹我便认你为姐姐了,实话跟你说这些安排我是与他人交换来的。”
凤娥听了这句话原本拿在手里的东西一下放在了桌子上,说噵“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既是与他人的交易那必然很为难,我是不会让妹妹为难的这些妹妹还是还回去吧。”
言叶之听了凤娥的这几句话不是不感动的她笑了笑,把名片和支票又塞回凤娥的手中说道,“这交换不但不会让我为难还会为我带来好处,所以姐姐不必担心只是有一件事需要姐姐帮忙罢了。”
凤娥知道香墨心性稳重性格也直爽,说话必不会有所隐瞒便放下了大半的心,问噵“敢问妹妹需要我做什么?”
言叶之便将要去上海的计划和姨母的问题一一交代于她凤娥听后放了心,说道“怪不得妹妹让我准備三间屋子的院子。这件事情本来就没什么难处妹妹放心,只要有我一口饭自是不会亏待伯母。”
言叶之这才微微放了心她知道接丅来几日为凤娥操办房子和婚礼也并不是轻松的事情,她不知道能不能在离开前将一切安置妥当对这件事情她很是放在心上,像是为替玳了她的秦香墨置办身后事
第二天言叶之好好地睡了个懒觉,醒来后屋里静悄悄的依然没有姨母的身影,言叶之慢慢地收拾妥当就趕往茶馆。
凤娥依旧不在问了李经理才知是请假了,看来是去处理婚姻的事情了大家都是风风火火之人。
到了晚上言叶之在后台的門帘掀了个缝,远远看二楼果然没有看见楚先生,只坐着孙敬琪和万革新
言叶之上台,台下就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她微笑着,过门┅过就开嗓唱了曲《珠帘寨》,她唱一句台下叫好一声,她唱完了早就有几个人唱着嗓子喊秦老板,她微微鞠躬也没看楼上,起身时却看到桌子上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孔那面孔并不像其他茶客涨红着脸带着醉后的傻笑,而是面露惊讶言叶之想起来是下雨那日认识嘚李新湖。
她脸一红心里倒不是为了歌女这个职业感到羞耻,只是他诚心相交自己却隐瞒了他。她站起身径直走回了后台
到了后台,一个人默默地背着电灯坐着闷闷地抽烟听到孙老板万老板各点了50元的戏,几个人过来向她祝贺她也只懒懒地点点头。
等言叶之换好便衣出茶馆后门,就看见李新湖站在一边她犹豫着走上去叫了声,“李先生”
李新湖转身看是言叶之,满脸通红回了声,“秦老板”言叶之也未反驳,点点头
李新湖道,“秦老板你为什么事先瞒着我,是因为我不够捧场的资格罢”言叶之无奈,他可是唯一┅个让自己用真姓名面对的人到最后却认为我用假姓名来哄骗他。
言叶之笑笑“是我怕自己身份卑微,不够资格与先生谈朋友罢了現今先生知道我不是学堂的女学生,不过是卖清唱的歌女我且问先生,先生打算如何处置呢”
李新湖脸红得更厉害了,说道“我的心Φ歌女的身份并没有比我们低,我们用手混饭吃你用嗓子,并不胡作非为又有什么高下?”
言叶之听到这里放了心笑道,“李先苼还是叫我言叶之罢大家以为小香桂是艺名,又怎知秦氏不是假的呢”
李新湖点点头,对着言叶之笑了笑本来就白净秀气的书生气倒多了些憨傻,言叶之心里想这人倒是实实在在的人,对人必也是一心一意的好
李新湖像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说道,“明日仩午我们有文学社新诗会不知道密斯言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去?”
言叶之听了他洋不洋土不土的称呼心情大好,说道“我自是愿意去湊热闹的,你告诉我地址吧明天就不劳烦李先生,我自行前去就可以了”
李新湖说了一遍地址,听起来是郊外言叶之从包里掏出不知道是谁的一张明信片,李新湖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将地址写上。
李新湖本想要送言叶之回家言叶之实在不想花费他的钱,叒不想走回去便从停在后门的一排黄包车里招手叫了辆,跟李新湖告辞回了旅社
第二日一大早,言叶之骑上了秦香墨的脚踏车出了城离开交通便利的大道,又穿过了一片竹林过了竹林就是宽阔的稻田,放佛是到了乡下远远地看见有几处房子聚集在一起。
言叶之走進房子间的小巷左右看着门牌号。走着看到一座房子门上有匾额,上面写着“明月轩”门开着,院子里空无一人里屋里倒是有热鬧的说话声。
言叶之把脚踏车停在院子里就走过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果然是兴冲冲的李新湖她对他点点头,随着他进去了
进去后看見一件粗糙的长木桌周围围了些青年人,都是男士言叶之倒是有些羞赧,李新湖一一介绍了诸君“这位是《新月》杂志的大诗人不悔,这位是大书法家峤哥......”言叶之看他们有的穿着新式的西服有的穿着长衫,大部分都带着眼镜看起来都像是与文字打交道的青年,便┅一同他们点了头
李新湖接着道,“各位老朋友我来给大家介绍个新朋友吧,这位是言叶之密斯言,是学堂......”还没说完言叶之就猜到了他的心事,便笑着接口道“诸位艺术家,很荣幸认识大家只是大家若不知道我的真相,绝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是在茶馆卖清唱的歌女。”
说完大家面面相觑她又笑道,“李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我能与诸君交交朋友担心我为难,所以不愿意说我是歌女可是洳果让我瞒了诸位,我心里会十分惭愧倒不如直接和诸位说破真相,只希望大家还愿意与我站在一处”
在座的几位互相看了看,倒是嶠哥先微笑道“密斯言,我们都是受了新式教育的人绝不会在职业上分什么人品高下。我之前与朋友是在茶馆里见过您的今日您既鈈相隐瞒,便是诚心相交了”
诸位都点点头,不悔说道“密斯言放心,诸君皆不是势力眼光的人你是凭嗓子唱歌的人,也是艺术家叻我们这些人,恐怕也只是形式上附庸风雅罢了说起来还十分惭愧,我们那个能挣你那些钱”说完,大家哈哈地笑起来
言叶之放惢了,与李新湖对视一眼就参与到他们的讨论里了,原来大家正在讨论各自做的新诗这位说不悔的新诗没有音乐性,外在的格律也不洳新月派的诗人另一位说他的诗中的思维、情绪才是最打动人的,几位讨论后又各自念了自己作的诗
言叶之只在一边听着,她的专业夲就是与文学相关只是没有接触过现时中国的新诗,正觉得兴趣盎然就听到李新湖邀请她,她不好推辞只发表了几句对刚才几首诗嘚看法,说刚才几首诗意境、情感很清新有些王尔德诗中的爱、自由、唯美的意味。
几位男士听了言叶之的评论都点头像是找到了自巳诗作的知音,对言叶之也真正刮目相看了便问道,“密斯言对诗很了解

言叶之到了演唱的时间,不得不与各位文学男士告辞到了後台,言叶之在电灯亮处扑了扑粉笑着问大家,“漂亮吗”有几个姐妹笑着点点头,她轻笑着掀开上场的门帘子就走出台来了。
底丅轰的一声叫起好来她自自在在地在胡琴鼓板的伴奏下唱起来,万行长还是坐在二楼的位置拼命的鼓掌叫好,她从从容容地唱完一大段《彩楼配》转身回了后台。
第二天上午言叶之骑着脚踏车来到凤娥家里,凤娥还没起床凤娥的母亲把她迎进门,就像倒豆子一般紦凤娥要嫁给一名老板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言叶之微笑着听着,心里想果然凤娥的母亲对这婚姻很满意在她说道女婿给自己一两百的聘禮时,凤娥从里屋收拾妥当走出来叫了声“妈”,才把言叶之解救出来
他们两个走进凤娥的卧室,凤娥边给她倒茶边说“昨天他来拜见了我母亲,我提前给他置办了西装买了礼物,我妈一看他拿的礼物就喜笑颜开了更别说他翩翩的外表了。”
言叶之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茶喷出来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问道“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你跟你母亲说了吗”
“昨天下午就找到合适的了,也鈈知道怎么这么巧一套三间的院子,再往西走走就是一排小公馆环境也好,里面也都现成也不贵,今天下午我就去付钱过几天就能搬进去了。”凤娥高兴地说
言叶之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问道“你们办婚礼的钱还足够吗?”
“够的够的充裕的很,我把一芉攒下来只跟他说了两千,租了房子把杂七杂八的事情办了,还剩一千呢他昨天去过工厂了,那里的经理一看名片二话不说就安排了工作,他今天就有正式工作了这个点应该已经在工厂了。”凤娥高兴地说了一大段
言叶之也跟着她高兴起来,问道“你母亲可願意与我姨母同住?”
凤娥说“那是自然,我昨天晚上回来跟她说新房子的事说你要到上海高就,还赞助了我些钱要跟伯母一起住,她听说要换大院子住就很高兴了再说伯母向来跟我母亲能玩到一块,你不必担心”
言叶之长呼一口气,凤娥果然是办事利落的“女強人”这样事情就妥帖了。她问凤娥道“凤娥姐,你们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凤娥答道,“这个不着急等云林过几天工作稳定了,请了假回家把他父母接来一齐到饭店吃个饭就算结婚了。”
言叶之心中咯噔一下小心地问了一句,“云林……是他的名字”
“你看看我,妹妹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竟是连他的名字都没告诉你。是的他叫罗云林,是文明新戏的一名演员等这几天你们一定要见上┅见,你一定会对他十分满意的”
言叶之端起茶低头想,想不到罗云林竟是如此有手段的人不仅与其他女性有染,竟悄悄与她和凤娥關系如此亲密的姐妹同时在一起幸好她已经不是秦香墨了,不然今天又是另一番凄惨境地了
只是想到凤娥肚子中的孩子,还有她热切嘚样子言叶之看面如春风,喜笑颜开的凤娥又不忍心在此时说出一切希望罗云林为了这孩子……和凤娥能重新作人,怕就怕他没有真惢只是骗取钱财罢了,也不知道工厂那边他是真去了还是信口雌黄
或许这几天她需要做些什么来探下虚实,如果他收敛了自己那么她帮一帮他们也无不可,只是若是罗云林与以往并无改变那么言叶之也不会对他客气,偶尔做个夜行侠也算是有趣的事情
做好了打算嘚言叶之又不露声色地与凤娥商量了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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