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杀女条子肉了,大家开心吗

自杀之后,五年间她的微博多了70万条留言,每一条都孤独的要命。
2012年的时候,有人发了这样一条微博:
我有抑郁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没什么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离开,拜拜啦。
微博的语气虽然乐观,但内容却已经冰冷到让人绝望。之后,南京市公安局江宁分局证实,账号主人已经自杀离世。
其实这位姑娘之前的微博,也并不是很丧的,很绝望的,反而经常用揶揄的口气,鲜活的文字,调侃很多有趣的东西。
“我想紧紧抓住你的手,而不是我的鼠标”
“太生气了明天是周一,同意的请不做声 ”
“真爱都是手能碰到的东西,床,鼠标,和床,等等 ”
“我有时候想许愿全世界的食物都变得难吃好帮助我减肥,但我又很可怜你们#上微博让我学会心怀天下 ”
你能说不乐观吗?你能说她没有看开没有去努力生活吗?
但抑郁症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生理上的病变。乐观的态度有时候对生理的病症并不一定有效。反而那种强装乐观的态度,容易切断他们和周围一切的联系,从此也失去了溺水者最后的稻草。
而把她当树洞的那七十万条留言也是一样。常常是满含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孤独和无助。说着和他们本身微博里完全不一样画风的故事:
——说"如果我妈没有生我 我一定会感谢她的不生之恩”的姑娘。
微博里晒着她出去游玩的照片。
——说“我也不是想死,我只是想把这个身体交给另一个灵魂去管理,我把自己的灵魂销毁掉。”的女孩。
继续孜孜不倦吐槽这个世界。
——说“有人说【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这句话听上去很鸡汤,其实他们不知道活比死更需要勇气。”的人。
到现在也没有一条自己的微博。
——说“唯一可以开心的事情大概就是用美工刀往自己手上割”的同学。
微博里在谈论着男女话题。
——说“木僵状态,思维不是我的,情绪不是我的,精神不是我的,只是空洞的灵魂套上一副华丽的皮囊,自欺欺人,招摇惑众。阳光是黑白的,花是黑白的,你们或开心或伪装的笑是黑白的,整个世界都是游戏角色死亡后的黑白,日夜颠倒,上瘾,疯狂……我是还会呼吸的移动废物,指不定哪一天就奏响死亡序曲,也是绝唱”的人。
微博里满满当当转的都是搞笑段子,搞笑漫画。
就在我写稿的刚刚,有一个96年的小姑娘留言说:
今天要怎么熬过去呢 我不知道
他们很多人的微博签名,都是一位同样受抑郁症折磨的作词人林夕的一句词: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我也有过控制不住情绪伤害自己的行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病症(因为我大部分时候都很平静很乐观),但依然对上面这些让人窒息的感觉感到感同身受。所以自从知道这里以后,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点进一些留言的主页,看到他们还在这个世界上才放心。
我深知这种状态很难通过自我心态调节来解决。我的方法是吃很多很多糖,逼迫自己的身体分泌出让人快乐的物质,然后再调节自己的心态。
但难的是,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和他们感同身受,也没有人希望和他们感同身受。尼采说过,同情是通过伤害自己,以达到让别人宽慰的一种方式,但没有哪个普通人,会愿意或者说能够让自己丧到,或者说平静到那个程度。
他们总是稍一尝试便会不耐烦,便会有意无意地质问患者:
“你为什么不开心?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于是孤独的人永远孤独,除了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属于的孤独,还会有给别人添麻烦了的负罪感。
就像2012年去世的那位博主说的一样:
没有一个可驻扎的地方,到每一个地方那儿的人都对我说:你得走。就连回家妈妈都说:你不能留在这儿。每一刻看着那些离去的期限我就觉得孤立无依。
我每个白天呼哧呼哧自然笑的次数也挺多的但我就是不承认自己是开心的我是不是太不对了呼哧呼哧呼哧
我特别不孝每次跟我妈打电话我都在哭,我一点点都不强大,我就想躲谁胳膊底下睡懒觉
“你从小就不开心
买玩具给你你也不开心”
小学时我妈的要求是90分以上
初中时我妈的要求是70分以上
高中时我妈的要求是及格就好
我妈的要求是活着
提出这些要求对一些母亲很难
但我妈做到了
我妈真得很棒!
抑郁的反义词从来都不是高兴,而是活力。
曾经我有个朋友是重度抑郁症,曾经很多次自杀未遂。
当我用“你都有勇气去死,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来”去问他的时候,他很平静地对我说了这样一段话:
“我那时候根本不觉得我是在自杀。我觉得我是在杀死那个一直在折磨我的人。“
”我觉得我的身体是死的,别人对我说笑话我也会笑,但是不会开心,就像是身体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一样。那感觉让我觉得我不存在。所以我想杀了自己。”
他说他做什么都没有动力,唯一有动力做的事情就是杀了自己。那时候杀了自己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兴奋,有动力去做的事情。可惜在周围人的保护下一直没能成功。在被抢救过来以后他已经连杀了自己的动力也没有了,整天就是活着。就是活着。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痛苦这么悲哀的活人。有共同的朋友说这是生理上的病变,几乎没有办法通过调整心态来获得快乐。
我们以为我们的心情由自己控制,但很多时候我们其实是激素的奴隶。
没有人自杀是因为想死,他们只是想停止痛苦
所以我最烦的就是那些对着自杀的人表达自己的坚强,甚至嘲笑他们不够坚强的人。也许他把脑袋借给你们1分钟,你们也会尖叫着杀死自己,而不是说着什么生活这么美好你怎么这么脆弱。
你们不能理解。就像是狼对着兔子说这里有好多肉啊,你怎么会饿死呢一样。
最后放一首海子的诗:
春天,十个海子
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
它们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凌晨3点--4点
日,海子钻入河北秦皇岛龙家营的一列火车下,顿时被火车碾为两截。死前随身携带四本书:《新旧约全书》、梭罗的《瓦尔登湖》、海涯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得小说选》。
读他死前最后一首诗,觉得无比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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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见杀了一条鱼是什么意思? &&&
梦见杀了一条鱼是什么意思?
时间: 21:16:15 & 来源:佛滔算命网
梦见杀了一条鱼好不好?梦见杀了一条鱼是什么意思呢?请看下面由佛滔居士对梦见杀了一条鱼的解析。希望能为网友答疑解惑,走出迷途。
1. 梦见杀了一条鱼的周公解梦:
吉凶指数:99(由佛滔居士根据数理文化得出,仅供参考)
因为“鱼”和“余”谐音,在中国传统的解梦观点中,一直和财富密切相关。梦见一,新的开始的暗示。工作、恋爱上都可得到新的开始。一直以来困扰的问题也可能得到解决,是个好梦。孕妇梦见鱼,在大多数情况下,意味着自己会生可爱乖巧的女儿,但也有生男孩儿的可能性。这主要是梦者对自己平常潜意识的想法,内心期望能够生一个可爱健康的宝宝(&copy佛滔居士)。梦中看到有一群鱼开心的游来游去,意指你的恋情老是停在原处,所以希望恋情有进一步的发展了。如果梦中你去拿鱼杆想要钓鱼,表示你太急躁了,有可能会吓到对方,而如果梦中钓到的鱼跑了,或是鱼游走了,是在警告你如果再不积极点,对方就不理你了。
梦见杀了一条鱼,和身边人的状态总是不搭调呢!这两天的你会觉得自己就像是从外星球来的,身边人的喜怒哀乐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哦!心绪却无法安定,预测到的变动往往会变成现实。乐观的性格能够帮你平稳度过这一天,不要去想太多好了。顺应着大家的安排就可以过安生的日子啦!
首先,从工作学习上来说,梦到了杀了一条鱼说明无法突破现况的感觉。既然已立定目标,倒不如勇往直前,大迈进,改变原有的做法及方针或许会得到很好的效果。虽然有困难及阻碍,只要你愿意以行动力来执行,必能冲破难关。其次,从财运上来说,财运成长中,但因变动起伏很大。若要理财或投资要做足功课,同时量力而为。定储等都是不错的时期。不要只在意遥不及的商品,对利率详加理解之后再做选择。再次,从健康上来说,梦到杀了一条鱼要注意胸部或胃肠疾病。最后,从整体运势上来说,盛运的时期,万事顺心。不论目前是如何春风得意,都必须不断努力,若过度安逸而造成怠惰,将会辜负此时的好运势。怀孕的人梦见杀了一条鱼,预示生女,冬占生男,慎防动胎气。
做生意的人梦见杀了一条鱼,代表虽有阻碍,不会影响营利,以不变动为佳。
恋爱中的人梦见杀了一条鱼,说明经过一番波折与考验,终于成婚。
本命年的人梦见杀了一条鱼,意味着先苦后甘,目前防小人、官司,春来开运。
梦见杀了一条鱼,按周易五行分析,吉祥色彩是黄色,财位在西南方向,桃花位在正北方向,幸运数字是6,开运食物是红薯。
就在今天,全球华人世界里大约有 5万人 跟你一样也梦见杀了一条鱼。如果梦见杀了一条鱼,买彩票的话,建议购买号码为 16。
以上是梦见杀了一条鱼的相关梦境分析。佛滔居士权威解梦,转载请注明出处。
2. 梦见杀了一条鱼的吉凶:
得境遇安全,能逃灾厄,成功运佳,顺利成功发展,配置良好,但只怕人、地两格,若有凶数者:家庭变成诸多不幸,因之导致失败之虑,若无凶数,则可免忧也。 【大吉昌】
3. 梦见杀了一条鱼的图释:
梦见杀了一条鱼是什么意思? 解梦梦见杀了一条鱼
4. 梦见杀了一条鱼的宜忌:
「宜」宜穿红色衣物,宜制定出行计划,宜搭讪。 「忌」忌暗恋,忌醉酒,忌爽约。
5. 佛滔特色梦境分析:
以上解梦为通用解释,如需知晓具体事宜,可请大师结合您的生辰八字及做梦时的情景解梦:
已有823,432人分析,98.6%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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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条哈瓦那
张忌1一条白色的哈瓦那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小短腿飞快。它跑到一棵法国梧桐下,跷起一条后腿,一股强劲的水流在地上冲出一层白沫子。哈瓦那放下腿,抖了抖白毛,将身子往梧桐树上用力蹭。哈瓦那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土黄色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挂在一只肥而白的手上。一个烫着褐黄鬈发的中年女人吃力地弯下腰,哎哟哎哟,罗伯特,你怎么能往这上面蹭?脏死了,多少男人在这底下撒尿的。你个小淘气,快让妈咪抱抱。胖女人将这条叫罗伯特的哈瓦那抱起来,对着嘴要亲。罗伯特不情愿,用力晃着脑袋。它挣开女人的手,又回到地上。地上有一块被人啃过的乡巴佬鸡翅。女人吃力地弯腰,将罗伯特重新抱起,罗伯特,你怎么不听妈咪的话?不要吃,多少泥腥啊。路口走进来两个城管,走到胖女人面前,一个城管用手指着罗伯特,这是你的狗?胖女人不高兴,当然,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吗?你这狗上狗牌了吗?什么狗牌,我养个狗要什么狗牌?上牌都不知道,你还养狗?要想养狗得先办理许可证,得打疫苗。真是笑死人,养条狗还要办理许可证,养老虎也用不着许可证啊。我们不管老虎,就管狗,没打疫苗的狗,我们就要处理。处理?怎么处理?我们要把这狗抓走。说着,两个城管便要伸手抓狗,胖女人将狗抱紧,一个侧身,亮出一副英勇不屈的姿态。这是我的狗,你们凭什么抓走?你不要不讲道理,不要妨碍我们执法。胖女人冷笑一阵,突然低头对怀中的罗伯特说,罗伯特,他们要从妈咪这里把你抢走,快去咬他们。罗伯特很听话,一探頭,要咬一个城管的手,城管惊慌地向后躲,我警告你啊,你不要乱来。女人扬扬得意,活该,谁叫你们抢我的罗伯特。两个城管低头商量一阵,走出路口。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回来,手上戴了手套,还多了一把网枪。他们将网枪对准女人。你交不交狗?情势急转直下,胖女人抱着罗伯特转身要跑,另一个城管便上前拦住去路,他张开双手。罗伯特又探头去咬,咬在手套上,没咬动,呜呜叫几声,缩回胖女人怀里。城管和女人的斗争很快惊动了附近的人,人们都走过来看热闹,叽叽喳喳,拢了一个圈,将两个城管和女人围在中间,形成一个擂台。城管指着女人,最后警告你一次,把狗交出来。这时旁边看热闹的人便起哄,怂恿着女人,不要给他们,看他们怎么办。女人被人群和城管包围,神色有几分悲怆。僵持了一会儿,她嘴角突然浮现出几丝嘲弄的笑意。就在一瞬间,她像个力士一样将罗伯特高高举过头顶,猛地摔在了地上。可怜的罗伯特猝不及防,头部着地,呜呜叫唤几声,抽搐一阵,口中冒出一堆血泡,没了动静。胖女人全然没有了之前对罗伯特的亲热劲儿,将手上的黄绳一扔,掸了掸手,对着城管又露出了几丝嘲弄的笑,挺胸离开了。城管指着女人,半天才骂出一句,这种女人都有。骂完了,无可奈何,拎着网枪懊恼地离开。很快,巷子里又变得空荡荡的,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罗伯特白色的卷毛在风中微微动摇。不时有梧桐树叶从树上掉下,砸在它的身上。又过了一会儿,有铃铛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是一辆垃圾车。一个垃圾工人走到了这里,她将车停住,看见躺在地上的罗伯特,骂了句晦气。然后拿着笤帚和簸箕,将罗伯特拨进里头,倒在了垃圾车里。马义将镜头对准那辆垃圾车,看着它晃悠悠地离开了巷子,消失不见。他又将镜头重新拉回来,对准地上那摊血迹,来了个特写。2马义偷偷地看冯几何,此刻,冯几何正坐在窗边,低垂着毛发稀疏的头颅,打着瞌睡。马义小心翼翼地将试卷竖起来,对着窗口照了照,然后再将试卷摊放在桌上,写下答案。这是葛青青教他的方法。和马义一样,每个礼拜,葛青青也会来冯几何这里补课。冯几何是马义父亲当年的数学老师,马义的数学不好,父亲便想起了早已退休在家的冯几何。于是,每个礼拜,马义都会坐上一个小时的车去冯几何那里补课。葛青青比马义早来一些日子。有一次,两个人一起做题,葛青青看见一筹莫展的马义,便告诉他个窍门。冯几何出的试卷,能看见答案。只要将试卷对着光线,就能看见正确答案下有一条极浅的划痕。马义试着用葛青青的方式做了一次试卷,结果,得了满分。那天,从冯几何家出来,马义便请葛青青去必胜客吃比萨。结账时,葛青青却不让马义付钱。葛青青说,要请我请,我妈有的是钱。如果我们不帮她用,早晚会被小白脸儿花光。就这样,补课结束,马义就和葛青青成了很好的朋友。葛青青告诉马义,她不喜欢念书,她的理想是当一个导演,拍出牛逼的电影。葛青青说这话的时候,马义的眼睛里便有了崇敬。葛青青说,马义,我教你拍电影吧。马义说我不会。葛青青说,没什么会不会的,我教你呢。说着,她便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手机,塞给马义,拿去拍吧。马义不肯要,葛青青就说,没事,反正花的都是瘟鸡的钱。好好拍,以后,你就是我的副导演了。葛青青说的瘟鸡就是她妈妈。马义觉得有些奇怪,他从来没听过有人将妈妈叫作瘟鸡的。从那时起,马义便用葛青青送他的这个手机拍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拍了些什么。每隔一段时间,葛青青便会检查他拍的视频。看完,葛青青总会提出意见,比如哪个地方需要出画,哪个地方需要入画,哪里该用近景,哪里该用全景。马义听不懂葛青青说的那些名词,但他总是很认真地听,很认真地拍。他打心底里愿意为葛青青做点儿事情。马义将那天下午拍到的女人和狗的视频放给葛青青看。葛青青有些惊讶,说,你这个真是神来之笔,如果放到网上,肯定会红。马义便笑,其实,他不喜欢把视频放到网上,他只是拍给葛青青看。但葛青青喜欢,她伸出手,做出一个抓东西的手势,只有让更多的人看见,这个视频才有意义。葛青青坐在必胜客餐厅的PU皮沙发上,用力嘬了一口橙汁。
马义,我现在有个想法。我觉得我们要拍拍老师。马义不明白,拍老师做什么?有意思啊。你不觉得那些老师很装吗?他们总是一本正经,弄得很有文化的样子,可他们就不会吵架,不会偷情,不会拉屎撒尿吗?马义困惑地摇了摇头,没听懂。葛青青坐直了身子,又做出了她那个很喜欢的抓东西的手势,你看,那些电视啊,电影啊,老是把老师拍成一副圣人一样的模样,可是,你相信这个世上有这样的人吗?反正我不信。你想想看,如果我们能拍出和别人不一样的老师,会不会就是一个很牛逼的东西?马义还是有些迷糊,他依然没搞懂葛青青的真实意图。但他觉得葛青青的这个手势很好看,就像是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3教室里很安静,学生们都在埋头做试卷。笔尖从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像一屋子春蚕在啃噬桑叶。窗外有一棵笔挺的银杏,从这里看出去,能看见一段粗壮的树身。这银杏似乎高得没有止境。刘枫坐在窗边,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他看见自己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顺着一棵大树一直往上爬,那树都长到云里去了,自己爬得手脚酸麻,可总也爬不完。他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他有严重的失眠,好容易睡着,还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刘枫看了看手机,这节课完了,就放学了。晚上,他要去见黄尹的父亲。他不情愿见他,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但他又不能不去,黄尹会不高兴。放了学,刘枫在学校旁的一个小饭馆独自吃了碗干水面。吃完面,他还要赶到超市,为那个不喜欢他的老头花掉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软中华和五粮液。这都是黄尹交代的。从超市出来,黄尹又打电话里来催。怎么还没来,我爸等下要出去打麻将了。刘枫感到一阵阵的焦虑,此刻,街上到处都是车,他骑着电瓶车在远光灯和车喇叭声中艰难穿行,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在网中挣扎的鱼。在机关幼儿园附近的那个路口,突然有辆丰田车从斜刺里杀出,刘枫避让不及,连人带车一齐摔在地上。随后,空气里便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白酒香味。刘枫起身指责这辆斜刺里杀出的车,对方也不示弱,开门下来,杀气腾腾的样子。这是机动车道,你个电瓶车鬼一样乱窜什么?两人言语间短兵相接,互不相让,几乎动起手来,这时,旁边便有人过来拉扯。路口一闹,整条路便堵作一团,喇叭声此起彼伏。吵了一阵,两个人都心虚起来。丰田车主看了看被撞的部位,并不严重,低声骂了句晦气,开车走了。刘枫将电瓶车费劲地扶起来,推到一边。他揉着自己的手腕,突然想起了刚才的那阵酒香。取下车头的五粮液盒子一看,两瓶酒都碎了。再去看,那辆丰田车已经找不到了。他愣了一会儿,将酒盒扔了,晃著车头两条散发着浓郁酒味的中华烟,往黄尹家赶。黄尹的母亲在厨房洗碗,他叫了声阿姨,她礼节性地笑一笑,然后继续洗碗。黄尹的父亲坐在客厅里,跷着二郎腿,喝着浓茶。在黄尹眼神的催促下,他感觉卑微地叫了声叔叔。黄尹的父亲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一脸轻蔑。刘枫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黄尹站在她父亲身后,努力地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说话。电视里正在放新闻联播,他努力想了想,说,叔叔喜欢看新闻联播啊?黄尹父亲没反应,像是没听见。刘枫又想了想,其实叔叔可以学学电脑,电脑上看新闻,更方便。黄尹父亲响亮地喝了口浓茶,拿眼白看刘枫,你来做什么?刘枫感觉有些胆怯,也没什么事,一直想来看看你。我有什么好看的?我脸上长着花吗?爸爸,刘枫都来了,你就好好说话嘛。黄尹在一旁帮刘枫说话。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我辛苦供你念书,帮你找工作,你倒好,给我找个穷教师回来。一个月几千块钱工资,一天到晚关在学校里面,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还教我看新闻,看什么?他懂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老师老师,也就骗骗孩子而已。黄尹父亲的话让刘枫感到恼火,但他又不好发作,耐心地解释,叔叔,你可能对教师这个职业有些误会,我们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对啊,很重要,怎么不重要?你们是什么工程师嘛,你看,这新闻联播里还说,教师的待遇要向公务员看齐呢。但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女儿不会嫁给老师。如果我有个儿子,我倒蛮欢喜他讨个老师老婆来,女人教书是陶冶情操,男人教书就是没出息。刘枫听不下去了,用力地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他站在门口,点了根香烟。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犯贱吗?黄尹匆匆地跟出来,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刘枫觉得黄尹的话好笑,脾气大?自己都没大声说过一句话。但他没有争辩,他们是父女。他用力抽了一口烟。你这样一走,就彻底僵了。还有,我不是让你买酒吗,我爸不喜欢抽烟,喜欢喝酒。刘枫依旧不说话,他将烟头扔在脚下,踩了踩,推着电瓶车离开了。4马义从厕所出来,蹑手蹑脚地走近母亲房间。他趴在门上听了听,没有声响,母亲应该睡着了。他溜回自己的房间,将电脑打开,找到了城市网站里的那个视频。打开视频,是一段Flash,在舒缓的背景音乐下,烛光燃起,白鸽飞舞,一个面容慈祥、白发苍苍的老教师正在黑板前目光柔软地看着底下的学生。突然,音乐一变,成了尖锐的重金属,老教师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男教师。他表情严肃地扫视着讲台下的学生。可当没人注意时,他突然就伸出一个留着指甲的小指,迅速地挖了一下鼻孔。随后,这个老师又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写字,写着写着,他就伸手在屁股上挠了一下,留下一个白点。随后,葛青青将这个老师挠屁股的动作反复出现,最后,那些白点就成了两块大白斑。接下去,这个老师又坐到窗边,镜头推近了,原来他是在拔胡子,拔胡子时,他的脸狰狞痛苦,拔出后,脸上又浮现出夸张的舒畅感。在视频的最后,还出现了一个兔女郎,她举着一块小牌子,扭着屁股绕着圈地走。牌子上写着一个选择题。这位老师到底怎么了? A.钱丢了。B.失恋了。C.尿裤子了。让马义感到吃惊的是,这个帖子很热,已经置顶了,帖子后还跟了数百条的回复。
这些视频都是马义拍的,拍了以后,他就传给了葛青青。他没想到葛青青会将视频处理成这样,他不喜欢,他觉得这样不好,葛青青不应该将这个老师的样子放出来,至少也要打上马赛克。第二天,马义给葛青青打了个电话,马义说,其实,刘老师人挺不错的。那个视频,我觉得你应该打上马赛克。葛青青对马义的话显得不以为然,打了马赛克还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日本A片。挂了电话,马义回到教室,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葛青青让自己拍片,自己是愿意的。但这样处理,会伤害刘老师,不好。上课铃响过,班主任方老师走进来,宣布了一个通知。方老师说,校庆二十周年马上就要到了,到时,我们班也要贡献一个节目。我想了想,我们就演一个济公活佛的节目。大家都来推荐下,看让哪位同学来演济公比较合适。这时,便有人喊道,马义。话音一落,教室里便一阵哄笑。马义知道大家为什么笑,他觉得恼怒并且尴尬,真想变个苍蝇飞出去。可方老师似乎察觉不到他的尴尬,他也跟着笑,也是哦,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马义同学有生活基础。马义,怎么样,就由你来演吧?回去跟你父亲拿个佛珠,木鱼,再弄套衣服,排练时,可以当道具。回到家,母亲正在厨房里烧菜。母亲说,你回来了。马义没应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母亲也跟了进来,关心道,你怎么了。马义看着天花板,不说话。母亲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将门带上,她怕油烟熏进来。馬义现在不喜欢跟母亲说话。原本,母亲一直在村里的一个敬老院里上班。马义到了城里念书,她便跟着来城里,租了房子,专门照顾马义。马义觉得,其实她根本不用这么做,就像她是来看守他的。其实,马义一点儿都不喜欢来城里念书,他的成绩并不好,中考的分数根本够不上城里的中学,可父母却一定要让他进城念书。为了进城,他们托了关系,还交了一万元的赞助费。父母总是对马义寄予厚望。马义不喜欢这样,他觉得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可父母却总是一厢情愿地替他做主。马义一点儿都不喜欢城里,一学年都快过去了,他依旧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在学校里,他也很少说话。他怕羞,他有着浓重的乡下口音,一开口,同学们便会笑他。他学习成绩不好,老师也不喜欢他。每每这时,他便会更加厌恶他的父母,他们根本不理解他受的罪。马义躺在床上,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他想起了课堂上的那些笑声,连方老师都在笑。他觉得那时应该把他父亲也拉到班级里来,让他也听听这笑声有多么刺耳。5黄尹坐在刘枫面前,毫无食欲地挑着盘子里的菜。她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跟自己怄气。刘枫觉得黄尹有些不讲道理,这事应该生气的是自己。在她父亲面前,自己已经够低声下气了,还要怎样?伏地叩拜吗?但他又不想跟黄尹这样僵下去,他不喜欢黄尹不理睬自己的样子。跟你说个有趣的事吧。黄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续用筷子挑着盘里的食物。你知道吗?有个学生给我做了个很好玩的视频,放在网上,很多人看,我都出名了。黄尹一愣,什么视频。刘枫就把手机拿出来,将那个视频找给黄尹看。黄尹看完了,盯着刘枫,你觉得这个视频好玩?刘枫说,是啊,怎么了?黄尹鼻孔里哼了一声,将筷子扔在碗上,咣的一声响。刘枫,我该怎么说你呢?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那个学生在故意丑化你?刘枫发了会儿愣,没有吧,怎么会呢?他为什么不拍你那些好的,偏偏拍你这些丑态?刘枫尴尬地笑笑,呵,这也不算丑态吧。孩子嘛,闹着玩儿的。孩子?刘枫,亏你还是个老师,你到底懂不懂你的那些学生啊?这些十六七岁的学生还算孩子吗?你这是在纵容他们。刘枫觉得黄尹的火气有点儿过头,哪有这么严重。黄尹生了会儿闷气,又说,不行,你得找到这个学生,你要处理他。没必要吧。怎么没有必要?刘枫,你不能这样。你看看你,你连这样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你还怎么处理我们的事情?你想想,如果是别人的男朋友,会忍下这样的事情吗?刘枫,不是我说你,是不是当老师的男人真的特别窝囊啊?刘枫觉得黄尹的话很刺耳,他努力压着自己的火气。她不应该这样说他。眼前的黄尹有些陌生,现在的她倒真有点儿像她的父亲了。第二天一早,黄尹又打来电话,问刘枫有没有去找那个学生?黄尹有些没完没了了。刘枫说,我要上课的。黄尹说,你可以请假,可以跟别人调课。刘枫,你硬气一回,你别让我失望好吗挂了电话,刘枫坐在办公桌前发了会儿愣,算了,还是去吧,正好今天也没课。如果不去,黄尹还会这样没完没了下去的。刘枫想了想,想起了一个开电脑维修店的同学,于是,他就匆匆离开学校,去找那个同学。在同学店里,那个上传视频的地址很快便给找了出来。是隔壁市的一户人家,户主叫葛安林。葛安林是谁?刘枫觉得这个事情有些蹊跷,这视频分明是班上的学生拍的,可他不记得自己的学生中有来自隔壁市的。看来,他得亲自去一趟,找找这个叫葛安林的人。刘枫去了车站,坐了半个小时的中巴车,又坐了17分钟的公交,到了一个别墅区。他按照户主登记的门牌号,找到了那户人家。他按了门铃。不多时,便有人来开门,是一个打扮光鲜的中年妇女,她疑惑地看着刘枫。这是葛安林家吗?你是谁,你找他干吗?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刘,是同知中学的一名老师。前阵子,你家里有人在网上发了一个跟我有关的视频。听完刘枫的话,女人显得有些慌张,哦,刘老师啊,有什么事先进来说吧。看着女人的神情,刘枫猜想她一定是知道情况的。女人将刘枫迎到屋里,刘老师,你会不会是弄错了?葛安林已经不在这里住了,我又不懂电脑,怎么可能将什么视频传到网上去呢?不会弄错的,你放心。是吗,那可真奇怪。你有孩子吗?女人一愣,没接话。刘枫明白了。
这个视频是我班里的学生拍的。我想,你的孩子肯定认识我的学生。我希望你能坦诚告诉我,如果你包庇,反而会伤害孩子。女人想了想,她没在家,上学去了。那好,那我就在这儿等她。女人迟疑了一下,刘老师,这个事情真的很抱歉。我们家里情况有些特殊,没管好孩子,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还是得想个解决的办法。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比如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刘枫有些不高兴,我是一个老师,我不是来敲诈勒索的。女人被刘枫呛了几句,有些尴尬。她掏出一根纤细的香烟,抽了几口。刘枫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吧?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见见这个上传视频的人,我要他告诉我,这个视频是谁拍的。剩下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毕竟视频不是他拍的。女人想了想,将烟掐了。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你再等等吧,我给她发信息了。就这样,刘枫坐在别墅里,一直等到了中午。他听见有人开门进来,扭头一看,是个女孩子,长得很秀气,衣服却刺眼,上面全是骷髅头。刘枫皱了皱眉头。女孩儿看见刘枫的时候,微微有些慌张,她显然认出了他是谁。但她很快便将头转向了她的母亲。你不是说爸爸回来了吗?青青,这个是刘老师。我问你,你是不是把刘老师的什么视频给传到网上去了?什么视频,我听不懂。哎哟,人家都查出来了,你就说实话吧,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刘老师,你说是吗?刘枫友善地笑了笑,你把事情讲清楚就行,我说过我不会再追究你,我说话算话。什么追究不追究的,我都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好了,我要回学校上课了。这孩子,刘枫有些不高兴,那我跟你回学校,我找你们学校领导去。葛青青冲着刘枫示威地扬了扬眉毛,行啊,你那么空儿就跟去好了。女人赶紧插话,青青,你不要任性。女孩儿白了她母亲一眼,你少管我,不关你的事。听了女孩儿的话,她的母亲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去吧去吧,我不管了,你找你爹来擦屁股吧。女孩儿没理她的母亲,走了出去,刘枫就跟着她,出了别墅区。刚出小区门口,女孩儿又转弯绕进了旁边的一个公园。女孩儿在公園的小卖部里买了瓶饮料,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悠闲地喝起来。刘枫有些尴尬,站在一旁,点了根烟,等着她。喝完饮料,女孩儿走出了公园,拦了一辆出租车。扭头看刘枫,来吧,你不是要跟我去学校吗?刘枫一愣,跟着女孩儿上了出租车。车上,女孩儿不再搭理刘枫,拿出个耳机塞在耳朵上,摇头晃脑的。刘枫忽然有些后悔,她是小孩儿,自己是大人,难道自己真要跟她计较,跟去她学校?下了车,女孩儿便往学校里走,刘枫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这感觉很奇怪,就像他才是犯错的学生。女孩儿一路将刘枫带到了校长室。喏,这就是我们的校长室,你进去吧。刘枫有些迟疑,他在犹豫该不该继续下去,事情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女孩儿看着刘枫,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她伸手,用力敲了敲校长室的门。刘枫一愣,随后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请进。没办法,刘枫只能和女孩儿一起走了进去。校长是个胖子,秃头。看着刘枫和女孩儿,他有些意外。你们是?刘枫刚想说话,女孩儿倒先说了,我是高二(6)班的葛青青,这个是同知中学的刘老师。他有事要找你。校长便起身跟刘枫握手,刘老师找我有事?刘枫没有办法了,只能将事情简要地复述了一遍。说话的时候,葛青青就看着他,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怪异的笑容,这让他感到有些心虚。听完了,秃头的校长非常不高兴,他用手指气愤地指了指葛青青,你看看你这个学生,穿得像个什么样子?马上给你家长打电话,让他们过来。葛青青说,不用打,我家里没人。家里没人?那你打他们手机。我不知道他们手机号码。你,校长气急败坏了,行啊,你不叫家长来,那你也不用来上学了。行,不上就不上好了。葛青青满不在乎地从校长室走了出去。这下,刘枫倒觉得自己有些过意不去,赶紧打圆场,算了算了,毕竟还是孩子。校长见刘枫站出来,更不高兴了,刘老师,事情可是出在你身上,你不能心软啊。刘枫一愣,一时间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尴尬的角色。回去的路上,刘枫的感觉很差。他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居然真会为黄尹的一句话跑到那个学校去。有什么意思呢,这样对待一个学生?他想起了葛青青看他的眼神,那眼神让他感到难过,他知道,在她眼里,自己不是一个老师,而是一个仇敌。他在心里叹口气。才十几岁的女孩子,穿的衣服居然能看见乳沟,真不知道她们脑子里都装着什么。6葛青青下了床,偷偷去李爱芬的房间看。门开着,没有人,她已经出去了。她回到房间,将窗子打开,她从床底下找出一包七星烟,点了一根抽。现在,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李爱芬不是去了公司,就是去什么名剪找那个阿凯去了。她总是那里最早的一名顾客。她脱掉外套,躺在二楼的贵宾厅,阿凯就嗲声嗲气地为她洗头、按摩。葛青青见过阿凯,有一次,李爱芬以为她不在家,将阿凯带了回来。阿凯长得有些媚,顶着一头蓬松的褐色头发,嘴唇很红,眼角微微上扬。那天,他穿一件修身白衬衫,配一条浅棕色的紧身裤。看见葛青青,便笑眯眯地说你好。李爱芬有些慌乱,遮遮掩掩地说这是她公司的员工,帮她来家里找资料。葛青青觉得李爱芬有些可笑,她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儿了。从今天开始,葛青青要在家里等待一个礼拜。李爱芬给那个校长送了十条软中华。校长拿了烟,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毕竟是个孩子,犯了错也难免的。但这件事,影响有些大,主要是对方老师找上门来,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样,让青青在家里待一礼拜,算是反省。一个礼拜后,再回来上课。
李爱芬说,校长这个人其实还是蛮讲道理的。葛青青在心里笑,她想起了校长那天在办公室里气得满头青筋的样子。当时,她应该拿手机把他拍下来。抽完烟,葛青青坐着发了会儿呆。好无聊啊。她拿出手机,给马義发了个信息。问他在干吗?马义没回,过了好一会儿,发回来,说刚下课。葛青青便打马义电话,说我过来找你,中午一起吃饭。葛青青换了件衣服,坐车去了马义那里。中午,两个人就在必胜客吃比萨。马义说,你不用上课吗?葛青青说,学校让我回家反省一个礼拜。马义有些惊愕,为什么啊?葛青青说,都是你那个恶心的老师。拍了他一个视频,到我家找我妈不算,还跑到学校里找我们校长。马义紧张了起来,他来找你了啊?没事吧?有个屁事,那个校长一开始嚷嚷着要开除我。后来,我妈送了他几条香烟,就摆平了。马义松了口气,咬下一大口比萨。从必胜客出来,葛青青让马义带她去哪里玩玩。马义想了想,带她去了锦绣广场的那个游乐场。两个人买了游戏币,玩了会儿游戏。随后,又去溜冰池里溜冰。溜冰的时候,葛青青就拿出手机,一边滑行,一边拿手机拍前面的人。看着那些五彩缤纷的人物从面前闪过,她觉得这个镜头很漂亮。从溜冰场出来,两个人又找了家冷饮店喝饮料。马义看了看手机,说我要回去上课了。葛青青说,那我也跟你去。马义说,你去做什么?葛青青说,我去你学校附近转转,还有这么多游戏币,等你放学了,我们再来玩。马义便点头。快到学校的时候,葛青青说,我在这旁边找个网吧上会儿网。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等你。马义说好的。葛青青买了堆零食,找了个网吧坐下。她看了部电影,又看了会儿网络小说。看着看着,打起瞌睡来。好容易混到五点,她便离开网吧,她得去学校门口等马义。走到半路,葛青青看见迎面来了一个人,竟是那个刘老师。她一惊,赶紧往一旁躲闪。他没发现她。他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在打电话。葛青青心里一动,跟在了他的身后。刘枫转过一个路口,又继续往前走。最后,他走到了一家饭店门口,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葛青青跟着进了对面的一家冷饮店,要了杯饮料,坐在窗边看他。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女人,她走进饭店,坐在了刘枫的对面。他们看上去很熟稔,葛青青猜想,她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坐下没一会儿,马义的电话打来了,问她在哪里。葛青青说自己回家了,下次再来找马义。说完,她将手机调整成了飞行模式。她拿着手机开始拍刘枫和他对面的那个女人。女人似乎吃得很少,老半天才用筷子往嘴里送点东西。葛青青不喜欢这个女人,她觉得她装模作样扮淑女。刘枫倒是吃得很快,一大口一大口的。哼,他的胃口肯定很好,他跑到自己家里,又跑到自己学校,告了自己的黑状,出了一口恶气,这胃口能不好吗?葛青青觉得,他就是拿自己这件事来下饭的。吃完了,刘枫就坐在那里抽烟。他对面的女人拿起手机接电话。放下电话,她跟刘枫说着什么,紧接着,两个人便起身,从饭店门口走了出来。他们在饭店门口分了手,葛青青迟疑了一下,继续跟着刘枫。最后,刘枫走进了一条老巷弄里面,这里全是老房子,黑乎乎的,有股难闻的味道。是那种拆迁的房子,葛青青想,这个老师肯定也是个穷鬼。刘枫进了一个院子,葛青青没跟进去,她站在外面,看见靠着路的那个房间的灯亮了。她在房间对面的那个石板条子上坐了下来。走了一路,有些累了。她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她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着身体,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觉得没意思,便想起身回家去。正在这时,刘枫突然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葛青青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了。刘枫走到葛青青面前,满脸的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葛青青用力捏着口袋里的手机,嘴里突然吐出一句,我被开除了。开除了?怎么可能,怎么会那么严重?你那天不是去我学校了吗?校长亲口说的。刘枫有些尴尬,我以为他就说说的。你肯定巴不得我被开除吧?怎么会啊。那行,那你帮我跟校长去说,让他别开除我。刘枫有些为难,我会说的,可现在我也没他的电话,我明天去说行吗?葛青青撇了撇嘴,没说话。对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晚上不用回家吗?葛青青说,我不想回去。我告诉你,我妈带了个小白脸回来,我怕这个小白脸偷看我洗澡,我就不敢回去。葛青青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想笑。刘枫愣住了,那你怎么办?晚上住哪里,旅馆吗?我不知道呢,我没有带身份证。刘枫想了想,要不,用我的身份证帮你去开一个吧。葛青青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这么一个女学生,怎么好住宾馆?老师,如果你真想帮我,能不能让我在你这里待一晚?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刘枫愣住了,这个要求显然是让他为难。毕竟是个女孩儿,要是被别人看见,怎么说得清?葛青青似乎看穿了刘枫的心思,她就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刘枫,她知道他在犹豫,她一定要让他心软,留下自己。刘枫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刘枫将葛青青领进了房间。他将房间稍稍收拾了一下,跟葛青青说,你晚上就住这里吧,我出去住。晚上出去住。葛青青看着刘枫走出去,穿过房前的巷弄,她忍不住笑。今天的事情的确太有戏剧性了,她竟然能将这个刘老师赶出自己的房间。葛青青四下里看了看,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写字台,旁边还有个小卫生间,一看就是老房子改造了出租的。她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在房间里自拍起来。拍了一阵,葛青青看见刘枫的手机竟放在桌上,他走得急,忘了带了。葛青青将手机拿起来翻看一阵,看到他和女朋友的短信。她发现他们似乎最近关系不大好,好像是因为女方的父亲不喜欢刘枫。她脑子里便浮出了那个吃饭的女人,吃饭时,她老往自己这边看,就像感觉到什么一样。葛青青不喜欢她看自己。她挺讨厌这个女人的。觉得她活该。葛青青想了想,将自己的号码存在了手机上,并留了葛青青的名字。
一晚,葛青青几乎没有睡觉,她的心里一直觉着兴奋,睡不着。刘枫的床也不舒服,是棕绷床,硬硬的。她躺了一会儿,看见床边的床头柜上有香烟,便起身抽烟。天还没亮,她就离开了刘枫的家。回到家时,李爱芬堵在门口,怒气冲冲的,你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把手机关了?我在网吧上网。上网,上你个鬼啊,家里没电脑啊?葛青青,我告诉你,你就去野好了,你是你爸的种,他野,你也跟着野。李爱芬发着火,葛青青却将手机打开,对着李爱芬拍,李爱芬又气又急,要抢她手机。她躲闪几下,拿着手机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锁了门,躲在门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7一整晚,刘枫都没睡踏实。他的睡眠原本就不好。在浴室的休息区里,有人说话,有人打呼噜,还有人走进走出,都让他没法睡觉。半夜里,好容易眯了一会儿,又有人吃方便面,空气里弥漫着方便面的味道,如同毒雾。他拿出手表看时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他期盼着天亮。好容易挨到6点,他迅速地离开休息区,到楼下冲了个澡,离开浴室。在路上,他买了早点,拿到卧室的时候,发现葛青青已经走了。他有些纳闷儿,这个孩子。上午上了一节课,刘枫想起了葛青青跟他说的话,便查到那个校长的电话,打过去。在电话里,他为葛青青说了好话,说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要太严厉了。校长答复道,这个事,我们已经做了处理,让她回去反省一个礼拜。搁下电话,刘枫想了想,葛青青可能误会了校长的意思,他并没有开除她的意思,他只是吓吓她。这也是学校惯用的招数。反正没开除就好。对这些孩子,适当的惩罚也是需要的。刘枫坐在办公室里,忽然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一愣,竟然是葛青青。他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存过她的号码。刘枫接了电话,告诉葛青青,校长不是开除她,是想让她反省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就没事了。刘枫说了一阵,电话那头毫无声响。刘枫不确定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在听吗?刘老师,我喜欢你。刘枫觉得耳朵边有个炸弹炸开了,轰的一阵。他迅速按掉了电话。他发了会儿愣,他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随后,他感觉极度的后悔,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一个女学生,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在自己房间待了一个晚上,这样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刘枫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场景。她就坐在路对面,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她抱着膝盖,蜷着身体。在暖色调的路灯下,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新鲜却又绝望的气息。他同意她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似乎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孩子,一个学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一个当老师的,不能这样任由她坐在路边。可她为什么要说喜欢他?就因为他收留了她?一早上,刘枫都觉得心不在焉。他感觉到手机一直在裤兜里震动,趁着学生不注意,他偷偷地拿出来看了一眼,都是葛青青的短信。葛青青在短信里说,我想你了。刘枫感觉自己像坐到了火山口上。他没回短信,继续上课。手机不断地在他的裤兜里震动,他有些心烦意乱,那个震动,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撩拨。她到底想干吗?他觉得烦躁,索性将手机关了。晚上,他躺在寝室里,听见有人敲门。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葛青青。她又来了?打开门,却是黄尹。黄尹一脸疑惑,你怎么将手机关了?刘枫扯了个谎,可能是没电了吧。黄尹坐到床边,我们的事你到底怎么打算啊?继续跟我爸爸对着干吗?刘枫点了根香烟抽,他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黄尹一直劝他再去她家一趟,可他不愿意。他几乎都能猜出,黄尹的父亲会给他看怎样的脸色,说怎样的话。黄尹看着他,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动了动嘴,又没说出来。她拿起手机,在那里顾自玩着。刘枫抽着烟,觉得眼前的这个场景有些怪异。以前,他们见面是多么的热烈,两个身体就像粘上了最好的胶水,分也分不开。现在,他们却如同磁铁的两极。他不确定,这个变化的原因是不是全在黄尹的父亲那里。他觉得两个人时间久了,很多东西似乎就变了。但他不知道,这个变的东西是什么。黄尹玩了会儿手机,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盯在床上。他不知道她看什么,黄尹伸出手在床上摸了几下,最后,竟捻起了一根长发,她用手指将这根长发拈住,拉直了,认真地看着。刘枫紧张起来,他知道这是葛青青的头发。他在脑中迅速寻找合适的理由,以应对黄尹狂风暴雨的责问。可出人意料的是,黄尹最后却是沉默不语。她随手拿起了他放在烟盒上的打火机,将长发烧了。随后,她看着刘枫,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起身走了。8马义坐在操场边,拿着手机无聊地拍着球场上的人。每天,他都会拍一点儿视频,这是葛青青要求的。葛青青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他了,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不过,他不会主动联系她。他似乎更乐于得到葛青青的指示。拍摄的焦点很快便对准了球场上的一个胖子。他看起来营养过剩,体形跟地上滚的那个球也差不了多少。对于足球,他显然不在行,动作慢而笨拙。马义的脑子里滑了一下,觉得他的动作有点儿像电视里的那个憨豆先生。拍着拍着,突然马义觉着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看見足球便从他脑袋旁掠了过去。随后,他便看见那个胖子朝他走了过来。他显得怒气冲冲。马义迅速将手机藏进口袋。扭头看着别处。你为什么偷拍我?马义没有理睬他,盘腿坐在地上,伸手拔地上的草。他的态度显然引起了胖子的不满,伸手便要抢手机。马义用手死死护住口袋,两个人便缠打在了一起。打了一阵,体育老师发现了,跑过来将两人拉开。体育老师责骂了几句,让两个人在操场边罚站。马义捏着一根青草,反复地在自己手指上缠绕。那个胖子站在旁边,恶狠狠地瞪他。晚上,晚自习结束,马义独自回家。走到半路,有个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马义吗?马义扭过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他困惑地点了点头。那个人就搂住了他的肩膀,我有个朋友想见见你,走吧。马义感觉有些不对,不肯走,那个人就将胳膊卡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往前一架,马义一个踉跄。
就这样,那个人架着马义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弄堂。借着昏黄的路灯,马义看见巷弄里站着白天和他打架的胖子。胖子依然还是怒气冲冲,冲上来就给了马义一个耳光,马义的耳朵一阵嗡嗡响。他想还手,另外那个人就从身后将他抱住。胖子又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马义觉得有星星在他眼前转动起来。我认识你,你叫马义。你爸爸是个和尚,你妈妈是个尼姑。我妈不是尼姑!马义用力喊。胖子得意地笑,你妈就是尼姑。马义很愤怒,又用力挣扎几下,依然挣扎不开。他便用眼睛瞪着胖子,似乎那眼睛里能飞出刀子,射出子弹。还不服?胖子一腿蹬在了马义的肚子上,马义的身体就像伞一样收缩起来,他感到胃部一阵痉挛,他弯下腰用力干呕。这时,巷弄口一阵车灯闪动,似乎还有人走进来。胖子扭头看了看,又用力拍了一下马义的脑袋,你他妈以后给我小心点儿。说完,便和另外一个人匆匆走掉了。马义回到家,妈妈便给他做了碗核桃蛋汤。她每天都给他做核桃蛋汤,说核桃补脑。马义低头吃,吃了几口,觉得喉咙口有什么东西在用力往上涌。他弯下腰,将吃进去的蛋汤全部吐在了地上。妈妈有些着急,说你怎么了?马义弯着腰,忽然觉得想流眼泪。但他没有,忍住了。他说,我不想吃了,马义回了房间,将门反锁。他在抽屉里寻找一阵,翻出了一个老虎钳,他将它藏在了书包里。第二天一早,马义去学校上课。到学校门口时,他看见了那个胖子,他正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门口吃早点。马义偷偷地将老虎钳从书包里取出,用手遮挡着,塞进裤袋。他紧紧攥着老虎钳,手心里的汗泉水一样地涌。马义走到胖子面前,盯着他看。胖子看见是马义,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细佬,你看着我干吗,还想吃耳光吗?马义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说完,他就弯腰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时,他将老虎钳从裤袋里抽出,用力砸向胖子的前额。胖子慌忙地躲闪,但额前还是被钳子刮到,血从皮肤下流出,在他脸上淌了一条粗线。马义转身就跑,他听见耳边的风呼呼地响。他跑过学校前的那条路,转进一个又一个巷弄,直到胸口疼得不行,气也喘不上来,这才停下了脚步。马义用手支着膝盖,弯下腰,一个劲儿地干呕。长长的涎水从嘴角挂出来,亮晶晶的。缓匀了气息,马义发了会儿愣,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葛青青打电话。我打人了。哦,那你来我这里吧,我到车站接你。马义应了,便往汽车站方向走。坐在车上,他的心还是慌得不行,他偷偷地打量着身旁的人,似乎他是一名潜逃的罪犯,生怕身旁有人会注意到自己。车子开动了,摇摇晃晃的,马义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松弛了一点儿。他靠在椅背上,觉得乏累,便打了个瞌睡。他似乎还做了个梦,但他忘记做了什么,睁开眼时,就看见了葛青青。她站在站台上等他。马义下了车,站在葛青青面前,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喉咙口却是一阵硬,幾乎哽咽。葛青青笑着拍了拍马义的肩膀,没事,有我呢。葛青青带着马义去吃饭。吃完了饭,她问马义想去哪里玩。马义说自己不想玩,想睡觉。葛青青就带着他去了宾馆,开了一个房间。马义发现,葛青青竟有一张假身份证,写着另一个名字。马义躺在床上,葛青青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马义惊奇地看着她拿出一根香烟,点了起来。葛青青说,你抽吗?马义摇了摇头。马义很快就睡着了。醒来时,他发现葛青青也在沙发上睡着了。房间里拉上了窗帘,一些光从窗帘间隔泄漏出来,黄斑一样。空气里有淡淡的烟味。马义忽然觉得有些孤独,他想家了,现在,母亲应该做好饭等着他回去了。葛青青也醒了。走,我带你吃晚饭去。马义应了,他起身,跟着葛青青走。走到外面,路灯已经开起来了。葛青青带着马义去了一家饭店,熟门熟路地点了一桌菜。可马义却觉得没什么胃口,他盯着玻璃窗,看外面走来走去的人。葛青青说,你为什么不吃啊?马义心里一阵难过,忽然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葛青青有些奇怪,说你怎么了?马义呜咽着说,我妈妈在家,现在肯定很担心我。葛青青愣了一会儿,说,行了,吃完饭,你回去吧。9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推开门,马义便看见了马平安,他坐在那里,光头在灯光下泛着青光,就像一个布满了青苔的玻璃球。他原本是个头发特别茂盛的人,可他却把自己弄得像个怪物。马义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马平安了,自从他当了和尚,就很少回家。马平安见了马义,站起身来,他神情殷切,似乎想跟马义说些什么。但马义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不想理他,心底里,他希望他一直不回来,他的存在让他感到羞耻。躺在熟悉的床上,马义始终没能很好地入睡,这次不成功的出走,让他的脑子变得兴奋而又混乱。直到第二天天快亮时,他才有了睡意。可睡了没多久,又被敲门声给惊醒了。马义不情愿地起床开门,是马平安,他看着他,脸上堆满着讨好的笑容。马义啊,事情都发生了,你就不要有什么负担。我跟对方家长接触过了,虽然人家是个副局长,却特别通情达理。最后我们出了医药费,他们也就不追究了。但不管怎样,这个事你是错了。早上去学校,你先给老师去认个错,态度端正些,好不好?马义没理睬他。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离开家时,特别想他们,可一回到家里,连半句话都不愿意说。他穿好衣服,没吃早饭,出门去了学校。到了班里,似乎一切如常,并没人特别关注他,他松了口气,坐到自己位置上,开始早读。过了一会儿,班主任方老师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走到马义前面,伸手指了一下,马义,你跟我出来一下。马义心里一紧,起身跟着方老师往外面走。方老师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背着手在前面走。马义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要带他去哪里。最后,方老师将马义带进了校长室。马义看见那个长得有点儿像希特勒的校长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报纸,他从眼镜后面用眼白看了看马义。
就是这个学生?方老师说,对的。校长又用眼白打量了马义一番,然后重新拿起报纸。你让他回去吧。方老师有些疑惑,回哪里?让他回家吧,不用上学了,我们学校容不下这样的学生。马义有些难过,校长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被开除了。回到家里,马平安似乎正要出门。他总是在家里待不久,他惦记着山上的那个庙。看见马义进来,马平安很吃惊,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马义低声说,我被学校开除了。开除了?怎么会呢,我都跟对方家长说好不追究了,学校怎么还要开除你呢?马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校長说的。校长说的?校长就可以开除你?不行,我陪你回去,我要去跟他们讲道理。马义说,我不想去,都开除了,还去干吗?马义要往房间里走,这时,他的母亲便堵在了他的身前,马义啊,你就跟你爸爸去一趟吧,这要真被开除了,可怎么得了啊?母亲说着说着,竟然抽泣了起来。马义对母亲的哭泣觉得厌烦,但他又硬不下心再说拒绝的话。就这样,马义又极不情愿地跟着马平安回到学校。马平安去找方老师。方老师在上课,马平安便在窗外叫他。马平安一叫,同学们都顺声扭过头来看,那些眼神落在马义身上,火辣辣的。马义用力低下头,他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羞愧,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他们背地里都叫他和尚,现在好了,真正的和尚站在他们面前了。马平安讨好地看着方老师从教室里走出来。方老师,你好。你看这个事对方都不追究了,学校为什么还要开除我们马义啊?方老师说,这不是我的决定,是学校里的意思。我知道我知道,你帮帮忙。我们马义平时在家总说方老师的好,你帮帮忙。方老师似乎也没办法,只能带着马平安和马义去了校长办公室。校长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看见马义和方老师走进来,显得不大高兴。方老师,你还带他来做什么?这时,马平安赶紧站出来,校长你好,我是马义的爸爸,我叫马平安。校长瞥了他一眼,你找我没用,你儿子我们肯定是要开除的。我告诉你,我们是重点中学,来这里的都是全市成绩最好、素质最高的学生。我们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整锅汤。马平安一愣,校长怎么能这么说呢,马义怎么会是老鼠屎呢?我不是说你儿子是老鼠屎,我只是打个比方。马平安想了想,校长啊,我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样,马义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嘛,犯点儿错,总是难免的。一个人一辈子怎么可能没犯过错呢?佛家讲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我觉得校长您干的也是这么个普度众生的工作,既然干的是这样一份工作,也应该对学生多怀有一份慈悲心,你说对不对?听了马平安的话,校长就更不高兴了,他扬了扬手臂,行了行了,什么普度众生,这里是学校,你不要在这里搞封建迷信的那一套。我这怎么是封建迷信呢?马平安还想跟校长说些什么,马义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扭身出了校长室。他觉得马平安就像个小丑,他很后悔跟着他回这里来。很快,马平安也跟着跑了出来。马义,马平安在身后叫他。你怎么走了?我跟校长正谈得好好的,你怎么能走呢?马义冷冷地说,我不想念书了。不念书了?不念书怎么行。马义啊,你可不能灰心。你知道张良吧,小时候,我不是经常给你讲张良的故事吗?张良就是因为没放弃,才成就了大事。你知道那个校长为什么不让你回去上课吗?他这是在用拖刀计。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把你开除出学校,但他偏偏要再用这么一计,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想啊,校长是什么人,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也要一个台阶下,对不对?马平安拍了拍马义的肩膀,好了,放心吧,有我呢,这个事包在我身上。马义心里一阵冷笑,马平安在说大话,校长不可能让他回去念书,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把马平安和自己放在眼里。下午,马平安就回了寺庙。虽然他跟马义打了包票,但他心里明白,马义已经不可能回到那个学校了。那个校长,身上有股邪气。带马义回家的路上,他就想到了另一所学校的那个冯校长,冯校长跟寺里的住持关系不错,经常会来寺里喝茶。他喜欢喝红茶,喝茶时总发出响亮的咂嘴的声音。他想让住持跟冯校长联系联系,把马义转到那个学校去。住持听了马平安的来意,立即给冯校长打电话。冯校长在电话那头说,那我想想办法。住持说,不是想办法,是要帮忙,还是个孩子,你一定要帮帮他。冯校长就笑,好吧,师父的话我不敢不听。你让他第二天来我们学校吧。马平安很高兴,又感谢了住持一番。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马义早就睡了。妻子问他怎么样。他说对方答应了,没问题的。第二天,马平安便去了冯校长的学校。冯校长什么也没说,当着他的面,打了一个电话。他按了免提键,让马平安一起听。听了一会儿,他听出来,对面便是要开除马义的那个校长。校长在电话那头显得十分霸道,他跟冯校长说,你们不能收这样的学生,我们开除的学生,你给收了,那我们还怎么管学生?你不能收,如果你收了,我就和你去教育局讲理去。搁下电话,冯校长冲着马平安无奈地摊了摊手,说,情况你也看见了,这个我也真是没办法了。10走过篮球场时,刘枫忽然停住了身子。他就将目光落在了球场的看台上。看台上坐着一个女生。葛青青?他有些恍惚起来,她怎么会在这里?他不由又走近一些,端详一阵,苦笑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傻,怎么可能是她?刘枫站在那里发愣,没留意球场上的一个男生朝他走了过来。他将篮球递给他,老师,一起打球吧。他一愣,发现那学生的眼神看上去竟有一丝挑衅。什么意思?这时,他看见那女生冲着那个男生笑,他顿时明白了。他犹豫了一下,将篮球接了过来。
因为多了个人,场上打球的人又重新分了队。刘枫并不擅长运动,从小,他的父亲便不让他玩这些,他说这都是玩物丧志。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招呼他打球的男生似乎专门针对他,每次球到刘枫手中,他总会第一个冲上来。他的手上像是安装了什么吸盘,随便一拨,便将他手中的篮球抢过去。每每这时,男生总会带着一丝怪异的笑容,斜着眼从他身上扫过,然后又落到看台上的那个女生身上。此时,看台上的那个女生便会欢呼雀跃起来。刘枫明白,这个男学生是为那个女生跟自己示威。他为什么要这样,就因为自己多看了她几眼?要知道,自己是老师,他是学生,他怎么能这样做?刘枫感到血在身体里沸腾,一股羞耻、自卑、愤怒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大脑。他伸手叫停了比赛。他径直走到那个男生面前,指着他,你跟我去办公室。那个男生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他没回答,用力将他推了个踉跄。刘枫将这个男生带回办公室,让他靠墙站立。你是不是跟那个女生早恋了?我靠,老师,你不能这么冤枉人吧。你靠什么靠!你没早恋,为什么那个女学生专门为你鼓掌,你给我说清楚。男学生斜了刘枫一眼,将头别过去,做出一副不予理睬的样子。刘枫将桌上的杯子用力敲了一下,你不用跟我耍威风,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回去。说完,刘枫就走出了办公室。他在走廊上吹了会儿风,脑子似乎稍稍清醒了一下。他扭头看了看办公室里的那个学生,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跟一个学生这样置气。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说不出的烦躁。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可能是睡眠的缘故,最近,他总是睡不好,每天都觉得疲倦,但就是睡不着。原先,他一直吃药,但和黄尹一起后,他就不再吃了,他怕黃尹发现。之前,断了药,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可最近,睡眠越来越差,情绪也越来越糟糕。他不确定自己的这些反应是不是和断药有关。虽然心里有些后悔,但刘枫并不想跟那个学生低头,他厌恶那学生挑衅的神情。他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走,经过教室的时候,他竟看见那个叫马义的学生。他孤独地坐在教室里,显得特别瘦小。他知道这个孩子,自己的视频就是他拍的。有一次,学生们去做课间操,他突然就有了个念头,他想知道自己的视频是谁拍的。虽然,他不想再追究这个事,但他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他觉得好奇。于是,他就来到教室,拿着手机,一边看着屏幕,一边不停地换着座位。最后,终于换到那个叫马义的学生的位置,他确认了,这就是那个拍视频的孩子。从那时起,他就时常有意去观察这个叫马义的学生。他发现,他很少同别人讲话,似乎有意将自己和别的同学区分开来。他内向、害羞,甚至,还有些自卑,上课时,从来不主动回答问题,微微缩着身体,似乎生怕老师注意到他。后来,他了解到他是个乡下来的孩子,是花了赞助费才到这个学校来的。而且,他的父亲竟然还是个和尚。那是他的班主任方老师告诉他的。方老师说,班里有个孩子的父亲是和尚,他们班级文艺活动表演,他灵机一动,正好让这个学生子承父业演济公。方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调侃的味道。刘枫很讨厌这样的语气。他能体会到从一个乡下来的孩子所遭遇的那种困境。他也是从乡下来的。刘枫走进教室,看见马义正在收拾东西。他听说过他砸人的事情,但这个事不能只怪他,那个孩子也有错。可最后,学校却开除了马义。他知道另一个学生的父亲,好像是一个什么单位的副局长。他不知道这个事跟对方家长的职位有没有关系,他觉得这样不公平。看见了刘枫,他似乎有些慌张,但他很快便又平静,叫了声刘老师,继续低头收拾东西。马义,接下去有什么打算?马义没抬头,我爸爸说让我先回家待几天,然后去别的学校念。收拾好了,马义便要走了。走到刘枫身旁时,他突然朝着刘枫鞠了一躬,对不起。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教室。刘枫有些发蒙,但他很快便明白了马义这个举动的含义。他走出教室,趴在栏杆上,看着马义从楼梯口跑出,然后一直往前跑,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看着马义瘦弱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刘枫突然心里很难过。回到办公室时,方老师已经回来了,他看见办公室站着个学生,问刘枫怎么回事,刘枫说没什么,挥了挥手,让那个学生回去了。对了,那个孩子,真开除了?方老师一愣,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哦,那个学生啊,对,开除了。刘枫说,为什么非要开除呢?方老师向外国人一样耸了耸肩膀,说,这得问金校长去。刘枫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毕竟是个孩子,这样将他换到别的学校去,影响太大了。听了这话,方老师扑哧一下笑了,别的学校?他能去什么学校?刘枫一愣,什么意思?方老师朝门外看看,低声说,我们那个老金,是出了名的难缠。他去教育局打过招呼了,说他开除的学生,哪个学校都不能收。刘枫有些发愣,怎么能这样?不让他念书,不就把他给毁了吗?方老师有些不以为然,没那么严重,也许早点儿进社会,反而能混出个样来。你看那些老板,念过多少书?再说了,这学生每年一拨又一拨,赶潮一样,开除这么一个,算什么啊?听了这话,刘枫认真了起来,方老师,我不能同意你的观点。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一个学生就不是学生了吗?方老师有些不高兴,他嘴角划过了一丝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又不是我开除的,这些话,你找老金说去。刘枫知道方老师的话是在激他,他不怕激,即便没有这话,他也会去找金校长。他得为这个孩子说两句话,讨个公道。听了刘枫的来意,金校长觉得有些奇怪,刘老师,你怎么会为那种学生说话?你看看,就那么一点儿小事,他居然就敢拿老虎钳子敲人家的头。要是碰到再大些的事呢,他还不拿炸药包把我这学校给炸了啊?刘枫耐心地说,金校长,毕竟是个孩子,总还是能教育好的。
教育也要分人的。你拉条狗到学校里,你也能将它教育成才吗?金校长粗暴的比喻让刘枫觉得心里不舒服,怎么能把学生比作狗呢?金校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够妥当,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学生能不能教好,是学校的责任,更是家长的责任。你看这个学生的家长,居然是个当和尚的。现在的和尚,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都是些什么货色。上次来我办公室,还说什么慈悲为怀。一个假和尚,居然在我的学校里搞这一套,你说好笑不好笑?刘枫没应声,他想了想,说,金校长,就算你不要他了,但也不能不让别的学校收他啊。听了刘枫的话,金校长勃然大怒,刘枫,你什么意思?谁说我不让别的学校收他了。我是天皇老子啊?我告诉你,这样的学生不用我说,哪个学校都不会要他。看着校长,刘枫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随后,他便离开学校,去了教育局。他有个同学在教育局办公室工作,他要找他说说这事。让刘枫感到意外的是,听了他的来意,同学却反过来劝他,刘枫,你不要搞了,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搞头?开除个学生算什么,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同学的话让刘枫感到更加的难受,为什么他们说的话都是一样的,这怎么不是大事情呢?刘枫说,你有孩子了吗?同学点了点头,有啊。那如果是你的孩子被开除了,你会怎么想?听了刘枫的话,同学奇怪地看着刘枫,就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半天,他才开口说话,刘枫,我们是自己人,我才这么跟你说。你不要意气用事,开除个学生,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如果你得罪了你们领导,你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刘枫撇了撇嘴角,他不想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的话就像放屁,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听。他出了教育局,没有再去学校,而是回了出租屋。他重重地摔倒在床上,忽然觉得没意思,没意思透了。他拿着手机,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非常想见见她。11葛青青在路边的一个小摊儿上要了一瓶冰凉的可乐。一口气闷下去,二氧化碳产生的气体汹涌地顶住她的喉咙口,让她几乎落泪。好无聊啊,这阵子,每天待在家里,李爱芬又看得牢,差点儿把她闷出病来。好容易公司打来电话,让她去处理点儿急事,她才得以脱身。就在这时,她听见手机响。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那个刘枫的信息。葛青青觉得有些意外,他从来没主动给她发过信息。他问她最近怎么样了?葛青青不确定他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她想了一会儿。那天晚上,她在他那里待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她给他发信息,说喜欢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句话,似乎这是哪部电影里看过的桥段,突然划过她的脑海,便有了跟他说这句话的冲动。她怎么可能喜欢他?她只是逗他。她不相信那种一本正经的男人,尤其是老师。她没回他信息,她又有了新的念头,这念头让她觉得有些心跳加速。这是很好玩的事情。她在揣度他的想法,如果自己不理他,他会怎样,会惊慌,会胡思乱想?她不知道,也许他会期待些什么。他会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她喜欢这种冒险,她觉得好玩。她知道马义也喜欢自己,但她不会跟马义发生些什么。马义是个孩子,太单纯了,不好玩。她坐车去了他那里。到时,天已经黑了。他应该在宿舍了。她敲他的门,他打开门,看见她的时候,惊诧无比。她偷偷地观察,想看他惊讶的神情背后会不会还有些惊喜。他将窗边的那条椅子让给了她。你怎么来了?她将目光向他迎去,你不是给我发信息了吗?他一愣,不知道他发信息跟她来有什么关系。他有些局促起来,点了根香烟。她心里暗想,想想自己应该在主动攻击一下。我给你发的信息,你都收到了吗?他不应声。她又继续说,你是不是不相信啊?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呢?怎么不可能?为什么?没为什么啊,我觉得这样好玩。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小孩儿,我喜欢年纪大的人。刘枫有些困惑,怎么会这样想呢?难道你们这些学生平时都这么想吗?葛青青撇了撇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刘枫又开始沉默。你给我根烟吧。刘枫将烟从烟盒里拔出,但犹豫了一下,又塞了回去。你不能抽,你还是个孩子。葛青青白了他一眼,我最讨厌你们老师说这样的话,老是什么孩子孩子的。刘枫愣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烟递给了葛青青。葛青青点了香烟,仰着头,用力吐了出来。那个人,是马义吧?葛青青没留神,被香烟给呛了一口,拼命咳嗽。学校开除他了。葛青青一愣,为什么,就因为那个视频?他摇摇头,他跟别人打架,用钢丝钳把别人的脑袋给敲破了。本来,对方已经不追究了,可学校还是坚持要开除他。我想帮他,我试了很多办法,我找校长,找教育局,可他们都不愿意放过马义。葛青青愣了愣,她觉得意外,他居然想帮马义。马义拍了视频,你不生他的气吗?刘枫摇了摇头,没有,我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葛青青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大度。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刘枫塞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葛青青又用力抽了几口,房间里顿时浮起了一阵的白烟,刘老师,你喜欢我吗?刘枫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了头,怎么可能?葛青青忽然觉得很好玩,似乎她是大人,而这个刘枫老师,倒像是一个学生。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你不信吗?劉枫还是不说话,他似乎不想回应。就在这个时候,葛青青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将烟头扔在地上,站起来,穿过那阵白烟。伸手抱住了刘枫。当她的手指接触到他的身体后,他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她抱紧了,他的身体就剧烈颤抖了起来,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张。很快,他便推开了她。他用力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随后将手指插进头发,表情狰狞。
你不要这样,你是学生,我是老师。葛青青嘲弄般地看着他。房间的空气里充斥着某种危险。她知道自己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他就像一根细弦,她在用力拉他,细弦绷得很紧,就像随时会断裂。但她不紧张,她站在他身前,就像一个控制人的老手。他突然站了起来。将椅子弄得很响。她被惊了一下。随后,他便躲进卫生间里。他在里面待了很久,没有任何的声响。葛青青忽然觉得这个老师和她想象的并不一样。她从他的烟盒里,又抽出根烟,一个人抽完,离开了。12早上,到學校时,大门已经关了,刘枫便从旁边门卫旁的小门进入。他冲着门卫笑笑,要过去。可门卫却拦住了他,让他登记。他有些迷糊,什么意思?门卫说,你迟到了,迟到了就要登记的。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迟到了十分钟。今天这门卫怎么回事?以前,他可从来就没这么跟自己认真过。虽然学校有规定,不能迟到,但从没有人认真执行。他有些不高兴,在门卫登记簿上草草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走到办公室,方老师已经在办公室里了。他跟他打招呼,方老师却装作没听见,竟然起身走了出去。他心底一沉,不明白今天都是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对劲。他来不及细想,匆匆拿上教义,往教室走。上午第一节,有他的课。走到教室门口,他发现教室里竟然已经有一个老师在上课了。他觉得纳闷儿,敲了敲门,说,这一节课是我的吧?那个老师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像是不认识他。他又补了一句,课程表上排的是我的课。那个老师说,课程表调整过了。他觉得莫名其妙,转身往教务处走。刘枫找到教务处长,询问课程的事,教务处长说昨天晚上学校开了会,做了一些课程上的调整,还没来得及通知。说着,他便将新的课程表翻出来,递给刘枫。刘枫粗粗看了一遍,发现上面竟然没有排他的课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的课一节也没有了?教务处长说,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是领导的决定。哪个领导,校长?教务处长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刘枫感觉脑袋一阵阵地发热,他的感觉非常不好。他又匆匆跑去校长室,校长室大门紧闭。他只能转身,又回到教务室。校长呢?怎么没在办公室?哦,校长去云南出差去了。今天早上去的。校长出差去了,怎么会这么巧?刘枫觉得心里一阵的发慌,自己似乎正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课程表上,我连一节课也没有,这是不是就说明我接下来不用上班了?教务处长又耸了耸他的肩膀,我不知道啊,这得问领导。刘枫铁青着脸回办公室,他不能在教务处待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压不住火气。他坐在办公室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教务处长说昨天晚上学校开会了,开什么会,怎么自己不知道,难道这会是针对自己的?下了课,方老师又回到了办公室。他依旧没理他,顾自坐在办公桌前喝茶。方老师。刘枫又叫了他一声,但方老师依旧没理睬他。刘枫从椅子上用力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方老师,你为什么不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针对我?方老师抬起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我不理你了吗?他在心里冷笑,我跟你打了两次招呼了。你跟我打招呼了?没有吧,我没听到啊。方老师的装腔作势让刘枫厌恶,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方老师,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我们能开诚布公地说话吗?到底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开诚布公,那么严重?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呦,不行,我得上课去了。说着,方老师匆匆地喝一口茶,走出门去。刘枫瘫坐在办公椅上,耳朵边嗡嗡地响。他们都在针对自己,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妈了个逼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将书本用力砸在桌子上,走出办公室。走廊上,有两个老师将头凑在一起,在窃窃私语。他们的神情看上去眉飞色舞的。可一看见他走过来,就立刻什么都不说了,只是冲他略有些尴尬地笑。他感觉到他们说的内容可能跟他有关。他得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他会被逼疯的。他去找了那个姓李的副校长。李副校长是个胖子,平时和刘枫关系还算不错。刘枫进了门,刚要说话,李副校长却摆着手说自己有事,要马上出去。刘枫将门口堵住,他有些哀求地说,李校长,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今天所有的人都要针对我?李校长见自己被堵住了,走不了了,低声骂了句什么,不情愿地回到办公桌前。他点了根香烟。刘枫,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啊?李校长,我没有装糊涂。今天一到学校,所有人都针对我,甚至连我的课都给取消了。我都快被弄疯了。哼,我看你是真疯了。刘枫,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那样干?那个学生的事,金校长也是一时气愤,可毕竟还没做出最后的处理不是?你怎么就给捅到网上去了?刘枫一头雾水,我没在网上说过这事啊,怎么可能?李校长白了他一眼,点开一个网站。你自己看吧。刘枫将头凑过去,看见上面是一篇文章,题目叫作,一个教师的委屈。随后,文章以一个教师的口吻,写了学校要将一个学生开除,然后他为了挽救这个学生,独自和校长、教育局力争。但最后,还是因为势单力薄,斗不过黑暗的势力。刘枫,我问你,什么叫黑暗势力?你指的是谁,金校长还是教育局?刘枫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声音微弱地说,这不是我发的。我知道这文章不是你写的,哼,我想你也没蠢到用自己真名去写这样的文章。但我问你,这个事你有没有去找过教育局,还有,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刘枫愣住了,他没办法否认这样的事实。李校长看了看刘枫,给他拔了根香烟,然后压低声音说,刘枫,也就我跟你说说。你该知道金校长的性格,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不讲上下级观念的事情。我看你平时也是挺聪明的一个人,为了一个学生那么干,你觉得有意思吗?
13刘枫躺在床上,他知道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他认识他,8年前,他曾经就这样跟在自己身边,整整跟了一年。现在,8年过去了,他都已经忘了他了,可他,居然又出现了。刘枫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但他确定他就躲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他睡觉时,他就偷偷地走出来,趴在他耳朵边说话。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叽叽喳喳的,一刻也不停,让他无法安睡。当他在房间里走动时,他就躲到了他身后,他知道他在做各种鬼脸,在嘲笑他。有时,刘枫就突然转身,试图将他逮个正着。可他的意图总是被他识破,他就像一阵烟一样,一闪身,又躲在他身后。每天,他都会试图逮住他,他在房间里假装踱步,然后反复地突然转身。可每次,他都失败,累得气喘吁吁。刘枫瘫倒在床上,睁着眼睛,浑身疲乏。有人敲门,是黄尹来了。他给她打的电话,他说要跟她商量重要的事情。现在,他已经决定了,他不想当老师了。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当老师,学生不喜欢,同事不喜欢,黄尹和她的爸爸也不喜欢。好吧,大家都不喜欢,那就索性不干了。就像那个李校长说的,有什么意思呢?黄尹进了门,急匆匆地坐下,快说什么事,我还得急着回去。晚上有分行的领导在。分行的领导在?刘枫觉得不高兴,他能想象得出,晚上,她又会陪他们喝酒,陪他们唱歌。他们把她当作一个陪酒女。我不当老师了,我想重新找个工作。黄尹一愣,为什么,怎么突然不当老师了?刘枫说,你们不是都不喜欢我当老师吗?黄尹说,这是两回事。你怎么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刘枫说,是突然决定的。黄尹有些不高兴,你怎么总是这样。刘枫觉得黄尹的话有些奇怪,自己什么总是这样?他不再说话,低着头抽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躲在房间的那个人又出现了,他躲在他身后,没有说话,脸上却带着嘲弄般的神情。黄尹看了看手表,显得有些不耐烦,你还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得赶回去呢。刘枫觉得有些悲哀,这样的事还不够留她下来吗?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可这样的事似乎还比不上她领导的饭局重要。黄尹说,好了好了,没别的事,我要走了。害我白跑一趟,我还要去酒店点菜呢。说完,她就起身要走。就在这时,刘枫感到身后那个人又凑近了,他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刘老师,你看见没?她不想理你,你当不当老师,她根本无所谓,她只想着陪那些领导喝酒。算了吧,别再幻想了,她不是你的,你是在自作多情。黄尹走到门口,刘枫突然起身,跑过去拦腰抱住了她。随后,他就像摔跤一样将她翻到了床上。他压着黄尹,用力地拉拽她的裤子。黄尹慌张地叫道,刘枫,你做什么呀,你把我的丝袜拉破了。你疯了吗?刘枫像是没听见,依旧用力往下拉拽。他显得凶猛并强悍。拉下黄尹的裤子,刘枫便毫无前奏地挺进了她的身体,奋力地撞击着。黄尹像一条砧板上的鱼,用力挣扎,她伸手,试图推开他。你快停下来,你神经病啊。刘枫依旧不管不顾。黄尹知道躲不了,口气稍稍软了软,刘枫,你先戴套子好不好,要怀孕的。让她想不到的是,说了这话,刘枫却更加疯狂起来。刘枫凶狠地撞击着黄尹的身体,他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奇怪的情绪,委屈、愤怒,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在身体撞击的声响中扭曲着,挣扎着,放大着。他完全进入了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黑暗。他觉得自己是在黑暗中潜游,他要一直往前。他越游越快,那些阻力似乎在逐渐地退缩。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空气越来越稀薄,到最后,他已经接近窒息的状态。就在这一刻,一阵耀眼的光亮忽然就像一颗核弹一样在他眼前炸开,无比绚烂。刘枫伸手努力地将身体支撑起来。这时,他看见黄尹的脸上全是泪水。在这一刻,他忽然清醒了,他意识到了自己刚做了一件什么事情。他坐起来,他想跟黄尹说些什么。可黄尹却突然从床上跳下去,冲进了卫生间。他听见水流的哗哗声响。感到很后悔。黄尹用毛巾遮挡着身体,从卫生间出来。她站在床前穿衣服。他伸手,试图抱他。可当他的手触及她的身体时,她就像触电一般躲闪。她穿好衣服,要走。他拉住了她的包。对不起。黄尹扭过头,为什么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刘枫一时语噎,不知如何作答。劉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让我怀孕,想让我嫁给你吗?刘枫用力摇头。黄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刘枫,你跟别的男人没什么区别。黄尹甩开他的手,用力摔上门,走了。刘枫躺回床上,刚才心里的后悔突然又像退潮一样慢慢消失了。黄尹说别的男人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有别的男人吗?刘枫坐起身,点了根香烟。那些白色的烟雾在黑色的房间里,像鬼魂一样的飘荡。他的眼神便跟着每一缕烟雾飘散。房间里很黑,这黑暗让他觉得舒服。原本,窗帘的缝隙里透露出一丝路灯的光亮。一些奇怪的味道在屋里丝丝缕缕地飘荡。他买了胶布,将房间外所有能透过光线的地方,全部封住了。这个时候,刘枫想起了葛青青。几天前,她就站在这个房间里,她抱住自己,他仿佛能闻见她身上散发出的新鲜热烈的味道。他眯起眼睛,想起了她坐在自己家门口的那个样子,抱着膝盖,弯曲着身体。刘枫吐了口香烟,要是葛青青现在能来自己家,该多好。14葛青青站在路口,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高悬在天空上,金光一片。她觉得有些恍惚。她又来到了这里。他给她发了信息,他在信息里说,我想你了,你能来吗?这是自己曾经对他说的话,他居然也敢说。为什么会这样说呢?葛青青有些犹豫,当他突然变得主动以后,似乎一切意味都变了。虽然她有些不安,但她还是决定去,她说服不了自己。她对这样的事,总有着说不出的向往。她没办法退缩。
她敲了两下门,他就忙不迭地将门打开。他脸上挂着笑,这个神情,她是陌生的。在她印象里,他总是局促。她一直觉得他是个不安的人。他将她迎进了房间。房间很黑。虽然亮着灯,但她却觉得黑,这个空间似乎是和整个外部世界隔绝的。她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这种紧张,是前所未有的。虽然他是老师,但她从来没感觉紧张,她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没有攻击性的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似乎是永远占上风的。但这一刻,有了变化。她不知道这个变化来自哪里,似乎有一种逼仄感,她说不清楚。他继续挂着笑,看着她坐到那张椅子上。她觉得不自在,似乎这是一场较量,他已经占了上风。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扭转这种不平衡的局面。可她刚想开口,他却突然扬了扬手,哦,对了,你等下。说着,他就跑进了卫生间,拿了一些葡萄出来。吃吧,洗干净了的。葡萄的确是洗干净了的。盛放在一个塑料盘子里,在灯光的照射下,还有隐约的水的光泽。吃啊。他招呼了一声。他显得热情,但在她感觉里,这招呼却像命令。她伸出手,摘了一个,放进嘴里。咬碎了,满嘴都是葡萄汁,但她却似乎尝不出任何滋味。他笑着看她,说,多吃点啊?怎么就吃一个,这可是我专门为你买的,很甜的。她想了想,又摘了一颗。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葡萄。他点了根香烟,刚要点,又想到了什么,他给葛青青也拔了一根。葛青青有些发愣,但她还是接了,他帮她点上。她抽了一口,似乎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她想,或许他的变化是跟这个事有关。那个,我写了一篇东西,发在网上。哦,我知道,写得蛮好。他笑眯眯的,语气轻松。葛青青心里有些发愣,什么意思,他真不在乎,还是故作轻松?你看过那篇文章?葛青青想再确认一下。看过了,一个教师的委屈嘛,写得蛮好。真的。葛青青确认了,自己没有弄错。他说的就是那篇文章。她又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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