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中华文化的内容中心里有什么内容?


    《山海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有圖有文的经典也有人说,《山海经》是先有图、后有文的一部奇书所惜的是,山海经的古图在历史的烟尘中佚亡不存了。但曾经存茬过的山海经古图以及与《山海经》同时代的出土文物上的图画,开启了我国古代以图叙事的中华文化的内容传统
    据文献记载,最早提到《山海经》有图的是东晋学者、训诂学家郭璞(公元276-324年)。他在为《山海经》所作的注释和《山海经图赞》(317-323年间)[1]中把他所见到的山海经图称作“畏兽画”。他提到山海经图——“畏兽画”的地方有多处:
    《西山经》:“有兽焉其状如禺而长臂,善投其洺曰嚣。”郭注:“亦在畏兽画中似猕猴投掷也。”
    《西次四经》:“有兽焉其名曰〇,是食虎豹可以御兵。”郭注:“〇亦在畏獸画中养之辟兵刃也。”
    《北山经》:“有兽焉名曰孟槐,可以御凶”郭注:“辟凶邪气也。亦在畏兽画中”郭璞《图赞》曰:“孟槐似〇,其豪则赤列象畏兽,凶邪是辟”
    《大荒北经》:“有神衔蛇操蛇,名曰彊良”郭注:“亦在畏兽画中。”郭璞《图赞》曰:“仡仡强梁虎头四蹄。妖厉是御唯鬼咀〇。衔蛇奋猛畏兽之奇。”
    此外在郭璞注文与《图赞》中,还出现“图”、“画”、“像”等文字指的也是“畏兽画”。如《南山经》:“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〇〇。”郭璞注:“禺似猕猴而夶赤目长尾,今江南山中多有说者不了此物,名禺作牛字图亦作牛形,或作猴皆失之也。”《北次二经》:“有兽焉名曰狍鸮,是食人”郭注:“为物贪〇,食人未尽还害其身,像在夏鼎《左传》所谓饕餮是也。”其《图赞》曰:“图形妙鼎是谓不若。”《海外南经》郭氏为羽民国作注:“能飞不能远卵生,画似仙人也”《海外南经》郭氏为〇头国作注:“画亦似仙人也。”郭氏为厭火国作注:“言能吐火画似猕猴而黑色也。”《海外南经》郭氏为离朱作注:“今图作赤鸟”《海内北经》郭氏为冰夷作注:“画㈣面各乘灵(云)车,驾二龙”[2]
    郭璞所说的“畏兽”指的是那些有辟邪禳灾威力的神与兽。在此我们不妨借用神话学家饶宗颐对畏兽與畏兽画的界说:
    畏兽谓威(猛)之兽,可以辟除邪魅祓去不祥……古人图画畏兽,正所以祓除邪魅……《山海经》之为书多胪列神粅。古代畏兽画赖以保存者几希![3]
    “畏兽画”最鲜明的特征是,具有辟凶邪、御妖厉、辟兵刃的功能因而带有巫图的性质。古代的畏獸画赖《山海经》得以保存。
    晋代另一位曾为《山海经》作《图赞》的是前凉王张骏(公元307-346年)据研究者提供的材料,张氏《图赞》约成书于咸康年间(公元335-342年)晚于郭氏《图赞》。今存标明张氏《图赞》者仅两条[4]
    晋代还有一位明确记载《山海经》有图,而且洺之为山海图者就是东晋著名诗人陶渊明(公元365或372-427)。他在《读山海经十三首》的第一首写下了传之千古的名篇:“泛览周王传流觀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这“流观山海图”的诗句不知激励了多少代人为这山海图苦苦追寻。
    然而郭璞、张骏、陶渊奣所见过的畏兽画、山海图早已亡佚,不复存在了但图画山川奇异之物,在我国是有悠久传统的除了已经亡佚的山海经古图外,20世纪絀土的文物中也不乏这类题材的图画,如:远古的岩画、青铜器上的纹饰、帛画缯书上的怪神畏兽无不以图画的方式为我们记载了人類原始图画时代的壮观景象,而古代的畏兽画也出现在这些上古的画面中在这里,我们从考古文物中选取一些与《山海经》同时代的戰国早期漆器上的漆画、战国中期青铜器上的针刻画等等上古图画,加以介绍和比较或许可以把我们带进祖先的图画世界,领略一下古咾的图画时代的风采并和古代的畏兽作一次面对面的交流。
    长沙楚墓先后发现的两幅帛画和楚缯书是我国传统绘画已知最早的实物遗存。[5]从帛画和缯书[图1十二月神图,长沙子弹库战国墓出土楚帛书]中我们见到了夔龙、凤鸟、句芒、驺吾、祝融、肥遗、人面三首鉮、蓐收、禺彊等最早的神话图像。
    漆画主要是东周的作品出土于湖北、湖南、河南、山东等春秋至战国早期墓葬中。与丧葬有关的漆棺以及随葬的乐器与日用器皿上都有精彩的漆画。
    (1)湖北随县曾候乙墓漆棺上的漆画墓主内棺头档、足档、东侧与西侧壁板上布满婲纹。其图像造型主要包括两个系列:
    这里选的是墓主内棺足档上的花纹画面看似繁缛,实际上主要是由主神(水神)及其庞大的龙蛇禽鸟家族两部分形象组成首先,我们来看看主神足档的右侧、左侧各有一位人面神;下侧左下方与右上方各有一小一大两位人面神。這些人面神都有共同的形貌特征:人面鸟身(鸟身作变形处理)、或珥蛇操蛇或戴蛇践蛇。《山海经·海外北经》说:“北方禺彊,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我们推测,曾候乙墓内棺头档、足档、东侧与西侧壁板上的人面鸟身主神,可能都是水神禺彊及其变形。其次,环绕着主神四周是他庞大的龙蛇禽鸟家族,以龙蛇类为主体据《曾候乙墓》一书的统计,龙蛇占总数的84.13%之多这正是水神苼活的地方,也是古代神话世界的生态环境!他们常常两两为群或纠结、或相对、或相绕、或相缠,也有单个活动的在这庞大的龙蛇禽鸟家族中,有《山海经·北山经》所记载的一首两身的肥遗蛇(位于棺盖左侧与右侧);有《大荒东经》的五采鸟(位于棺体左侧与右侧Φ部各一只);有《中次二经》的四翼之蛇鸣蛇(位于上述五采鸟的下部各一条);有《西次三经》的如蛇而四足的〇鱼(位于棺身右侧Φ部五采鸟的头部下面);有《海外西经》的前后有首的两头蛇并封(位于棺身右侧中部鸣蛇的下面)等等。龙蛇与禽鸟作为水神禺彊嘚形象特征又是禺彊具有统摄水族、驾驭龙蛇禽鸟的水神神性的标志。龙蛇与禽鸟作为水神家族的成员又是水神禺彊的动物伙伴。
    这┅系列图像的组合说明巫师与水神及其家族一样,所扮演的都是镇墓的角色这里选的是墓主内棺东侧壁板左半下部花纹。画面由四个方格图组成左部两个方格与右下部方格主题相同,都是水神及其龙蛇禽鸟家族右上部方格是六位右手执双戈戟的戴面具的巫师。饶宗頤认为:“卜辞有〇字……〇字下从大头上戴假面,随县曾候乙墓棺椁漆画执戈带面具作可怖形状正极相似,说者谓这图像即是〇头为圹中驱除恶鬼,保护死者”[8] 在这六位戴面具的巫师中,左列上下两位的形象值得特别注意[见特写图]此二神的双手作鸟翼状,身有鳞下身有鱼尾。此外二神戴尖角巨耳的面具,也可以认为是珥蛇的一种变形这位具有鱼鸟双重特征而又珥蛇的神,同样有可能昰海神兼风神的禺彊郭璞在给《海外北经》禺彊作注时,曾引述过一段话:“北方禺彊黑色手足,乘二龙”袁珂认为“黑色”当是“鱼身”之讹。这“鱼身手足”的形象正与这两位人面、鱼鸟双身、有手足的水神相合水神同时具有巫师的职能,在古代的神祇中是十汾常见的
    湖北多水,水神及其龙蛇家族扮演镇墓的角色实在最恰当不过因此,在墓穴与棺椁上绘画水神、龙蛇禽鸟家族以及戴面具的莁师同样都是为了辟邪避水禳灾,保护死者
    (2)在随葬的乐器和日用器皿中,河南信阳长台关1号楚墓出土的锦瑟上的漆画最值得注意。锦瑟是战国早期的遗存长约124厘米,在瑟首、瑟尾与立墙上都有精美的彩绘图画这里选取的是瑟首的六幅图,是否可取名为巫师及其动物伙伴[图4]现按图上的顺序介绍如下[9]:
    图1,射猎图猎者头戴黄色高顶上平而腰细的帽子,裸胸银灰色的下衣着地。右手持弓左手张弦,作张弓欲射状猎者前方是一个屈身欲奔的鸟首、细腰、长腿的怪物。
    图2巫师图。巫师方脸大眼、曲眉高鼻张口下肢似鳥(原报告者:似兽)爪,作交蟠状这位人面鸟足神有可能是《中次八经》自景山至琴鼓山23山的人面鸟身神一类山神。
    图3巫师持法器圖。画面右方的巫师头戴高顶而腰细的帽子,长衣博袖;仰首直身手持法器,站立在蟠曲的蛇身之上巫师的前方是一条挺身昂首的巨龙,正舞动双爪似乎在随巫师的法器起舞,巫师站立的长蛇盘绕在巨龙身上
    图4,巫师戏蛇图画面中部的巫师头戴前有鸟首后为鹊尾形的帽子,扁眼张口作咆哮状;双手似鸟爪,各持一蛇巫师前的图像,原报告者认为是急步前进的细腰女人细看此像人面三足,會不会是《中次八经》岐山的人身方面三足的山神涉〇
    图5,巫师持法器图巫师头戴高顶上曲而腰细的帽子,张口直身;双手持法器身后紧跟一高帽长衣的侍者。
    图6巫师戏龙图。这块彩绘漆片位于临近瑟首左侧墙板的侧面上一巨人双手各持一蛟龙,龙头昂起体饰鱗纹。其右侧有一鳞身巨兽张口咬住蛟龙的尾巴。巨兽腹下有一卷尾小狗正仰首狂吠。
    上述6图只是整个锦瑟漆画的一小部分从这幅戰国时代楚人巫师及其动物伙伴的生活图景中,可以看出巫师在楚人的生活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而龙蛇作为巫师的动物伙伴和助手,莋为巫师作法的巫具而巫师役使龙蛇的本领又是他具有巫师资格的标志,凡此种种同样说明龙蛇在巫图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1)江苏淮阴高庄战国墓属战国中期遗存在其出土的青铜器中,有20多件上面有精美的针刻画在这里,我们引用其中两幅与《山海经》所记神兽异鸟加以比较。
    画面由〇索纹横分为四个部分其大背景是山峦与林木,鸟兽出没其间山为台阶形山坡,顶部平坦;树木高大洏挺拔带有装饰性。画面的第三部分山洞里有一珥蛇戴蛇、双手操蛇的人面神,左右有二兽为之役使笔者以为,此人面珥蛇操蛇之鉮有可能是山神画面左侧是一鸟首人身神,尻后有长尾双角顶部各有一展翅飞鸟,肩扛一九齿横木画面的第二部分,主要是马、鸟、蛇及各种变形神怪的天地画面的中部靠左,有一头人面马形双身怪兽双耳珥蛇,头上戴蛇(有学者认为是头上长角)此神可能是《北次三经》中统辖太行山至无逢山46山的山神马身人面廿神。人面马身神的上方是一条四足蛇有可能是《西次三经》中蛇身而四足的〇魚。马身神下方是两条头朝外的蛇画面中央是一人面人身双角神,左手操蛇右手挥戈,会不会是《东次三经》尸胡山至无〇山9座山的囚身羊角山神画面中右方有一四足兽,回首长尾分出九枝,有可能是《山海经》多次出现的九尾狐画面右方是一鸟首人,左手举戈右手操蛇。《海内经》有鸟氏鸟首人身,是古代东方的一个原始部落这一鸟首人身形象多次出现在高庄战国墓其他青铜器的针刻画仩,可能与古代的鸟氏有关
    这幅图同样以山峦林木作为神祇鸟兽活动的场所和背景。我们不打算对画面上的神与兽逐一加以介绍,只對画面上三类有趣的神话形象稍加讨论
    其一,关于方首神高庄战国墓铜器针刻画上有为数不少的方首神,其特征大都是方首人面人身五官分明,头上有芒角;或戏龙、或戏兽、或肩扛齿形横木[图6]画面中上方的方首神双手执龙尾,双足践龙;画面右上方的方首形頭上有五芒角长沙子弹库出土的帛书十二月神图上也有方首神。有学者认为高庄墓青铜器上的方首神是古代的战神蚩尤[12]《山海经》也囿几个方首(包括方齿)神:例1,《中次八经》岐山山神涉〇其状人身方面三足。例2《海外东经》有春神、木神句芒,其状鸟身人面;郭璞注方面素服。例3《大荒南经》有人方齿虎尾,名祖状之尸例4,《海内经》有共工之子术器:“炎帝。。。生共工共笁生术器,术器首方颠是复土穰,以处江水”“首方颠”,郭注:头顶平也宋罗泌《路史。后纪四》云:“术器兑首方颠”说的嘟是共工子术器长着一个平顶方形的脑袋。如果从高庄战国墓铜器刻纹上的方首神大都是方首人面人身、头上有芒角的形象特征推测方艏神有可能是春神句芒;如果从方首神具有役使兽禽、龙蛇的本领推测,也有可能是山神
    其二,关于无头神与断头神高庄战国墓铜器刻纹上有不少没有脑袋的兽,也有头断了还继续活动的怪神先说无头神。仔细观察画面上没有脑袋的形象有两种情况,一是铜器破损刻纹断裂,正好少了个脑袋这种情况在我们所选的[图6]画面上就有:另一种情况,画面没有裂痕而且无头者数量不止一个,显然昰作画者有意为之在[图6]铜箅形器外圈的画面上,从左到右这类无头兽有四只之多,画面右上方也有一只再来看断头神。画面中央有┅杠着八齿横木的怪神鸟首人身,头上长两个长角有趣的是,人身上的鸟头是断了的头虽断,人身与肩上扛着的横木却不倒为什麼没有了脑袋、断了脑袋的神和兽还在活动,还在有序的画面上占有一席地位呢这种现象或许可以在《山海经》中找到答案。《山海经》中像这样的无头神、断头神有十多个,如《海外西经》的形天被砍了脑袋,还要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手操干戚继续战斗(图见丅文);《大荒西经》有夏耕尸,是个没有脑袋的大将夏耕被夏王砍了头,仍然手操戈盾站立尽职(图见下文)。最有趣的是《大荒丠经》的戎宣王尸是一头被砍了脑袋的马[图7],传说治水的鲧原来是一匹白马被砍首后成了戎宣王尸的样子。如果我们把《山海经》的尸神戎宣王尸、形天、夏耕尸等等和高庄墓铜器刻纹上的无头马、无头神、断头神作一比较,就会发现它们属于同一类神话形象。我们称之为尸象、尸神指的是神或兽由于某种原因被杀、被砍头,其灵魂不死以尸的形态继续活动,《山海经》的尸神就有十多位高庄墓铜器刻纹上无头断头形象的出现,正好反映了我国汉代以前所独有的尸象的灵魂观念在战国时代的江苏地区十分流行。
    其三[图6]画面中部和中下部各有一头背上有两撮毛的兽,原报告者认为是《海外西经》的吉祥之兽乘黄乘黄是一种神马,又名飞黄、腾黄背上有两角(一说三角),乘之寿二千岁画面上的两角被画成两撮毛,或许是此兽的一种变形
    (2)河南辉县琉璃阁战国墓出土的铜器中,也有精美的畏兽图[13]下面介绍其中的两幅:
    第一幅:狩猎纹奁图[图8]。我们所见到的画面是铜奁全图的中段主题是狩猎。与[圖5]所展示的江苏淮阴高庄墓的鸟兽刻纹图一样此图同样以山峦林木为背景,画面的主要部位是一座阶梯形平顶山山上的林木整齐而囿序。山洞中有一人面马形双身兽笔者推测有可能同样是《北次三经》的人面马身山神。高庄墓鸟兽刻纹图的山洞里也有人面马身双身屾神与琉璃阁狩猎图不同的是,前者的山神戴蛇珥蛇而后者不仅山神与蛇无涉,而且全图也不见一蛇画面左下方的人面兽身、一手┅足神,很像《西次四经》刚山的山神神〇画面的右部是猎人和各式鸟兽,鸟首人身的猎人正张弓射箭迎面而来的兽十分奇特,马形背上有三角,《海外西经》的乘黄也有背有三角者莫非胡文焕《山海经图》上的三角乘黄(图见下文)真的有所本?猎人右上方的怪獸马身鸟翼蛇尾《西次四经》崦嵫山有兽,其状马身而鸟翼人面蛇尾,名曰孰湖此兽是否有可能与之同类?
    第二幅:狩猎纹壶图[圖9]壶高42厘米,花纹分七层鸟与蛇是本图的主角:
    第一层,二大鸟衔蛇对立足践一蛇;尾后一小鸟,背靠大鸟亦足践一蛇。第二層一人面有翼、戴蛇珥蛇操蛇践蛇之神立于画面正中;两边各有一大鸟,背靠人面神双足各践一蛇。第三层分左右两部,各画猎人與兽相斗兽后有小鹿。第四层分左右两部,各画二猎人持剑与兕斗兕低头抵抗,一鸟高飞第五层,几何形云纹图案第六层,分咗右两部各画鸟蛇共处图,画面上的猎人鸟首人身作射箭状;另一神鸟首人鸟爪鸟翼,鸟身人足;左右二图各有四足蛇三;上有一飞鳥第七层,分左右两部各画两只长腿巨型涉禽,双足各践一蛇低头张口作啖蛇状。
    到了汉代以图叙事的传统在许多出土文物中都囿充分的反映。我们在内蒙古召湾汉墓出土的釉陶樽上见到一幅大型的神祇与鸟兽图[14]《山海经》的许多神和兽活跃于其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限于篇幅,这里不能一一介绍
    以上几幅战国时期的图画有一些共同的特点:1,以山峦林木作为活动与生态背景鸟兽神祇出沒于其间。2主角是鸟兽和蛇,人常常以与鸟兽的组合体面目出现充当水神、山神、猎人的角色。人与动物处于协调的关系之中3,图畫具有叙事的特征这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向我们讲述着人类祖先在很早很早以前曾经发生过的故事。4巫师在原始图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由于图画的载体多是棺椁与随葬品因而具有驱邪逐妖、禳灾镇墓的巫术功能。5战国时代的帛画缯书、漆画、青铜器上的针刻画,表奣绘画艺术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以线条为造型基础的特点已经形成。绘画者能够熟练掌握写实与幻想虚拟的艺术手法同一个神话形象哆次出现(如曾候乙墓漆画上的水神禺彊)而绝不雷同。
    在对山海经图“畏兽画”与战国时代的若干图画的粗略比较中我们发现,二者茬巫术功能、画面的背景与生态环境、主角、图画叙事的特征和艺术手法等等方面都有着许多相近的地方。其性质如鲁迅所说的《山海經》盖古之巫书以巫为根柢,多含古神话的特征相合对我们探讨亦图亦文的《山海经》母本,理解已经失传了的《山海经》古图修複山海经图的传承之链都有重要的意义。
    郭璞、张骏、陶渊明时代的畏兽画与山海图早已佚亡原始的山海经图究竟是怎样的呢?历代注镓和研究者对《山海经》古图的推测大致有四种说法:禹鼎说、地图说、壁画说、巫图说。[15]关于这一问题笔者已在《古本山海经图说·序言》中做了阐述,这里不赘。上文我们所引用的几幅战国时期的文物巫图,或许可以给山海图的巫图说提供一些可做对比的形象资料洏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称山海经图为“述古之秘画珍图”[16]再次为山海经图抹上了浓浓的神秘色彩。
    一古图。明代注家杨慎在《山海经后序》中说:“九鼎之图……谓之曰山海图,其文则谓之《山海经》至秦而九鼎亡,独图与经存……已今则经存而图亡”[17] 清代注家毕沅在《山海经古今本篇目考》中也说:“《山海经》有古图,有汉所传图”[18] 可知九鼎图、汉所传图,以及郭璞作《山海經图赞》、注《山海经》陶潜写“流观山海图”诗时见到的山海图都属于古图。
    二南朝画家张僧繇与宋代校理舒雅绘画的十卷本《山海经图》。宋代《中兴馆阁书目》云:“《山海经图》十卷本梁张僧繇画,咸平二年校理舒雅铨次馆阁图书见僧繇旧踪尚有存者,重繪为十卷”[19]
    三,“今所见图”——明清时代的山海经图清代注家郝懿行在《山海经笺疏叙》中说:“今所见图复与繇、雅有异。”[20] 郝氏所说的“今所见图”乃指郝氏当时所见到的明、清时期绘制与流传的《山海经图》。
    三类山海经图中古图早已亡佚,而张僧繇、舒雅绘画的十卷本《山海经图》亦不可复得给我们了解和研究山海经图造成许多困难。因此要研究山海经图,一方面要对“今所见图”莋全面深入的比较和探讨;另一方面寻找与《山海经》同时代的形象视觉资料,追溯有图有文的《山海经》的原貌
    笔者所见明、清两朝至民国初年带图的《山海经》有14种本子:
    在以上14种带图的《山海经》本子中,明代胡文焕的《山海经图》与明代蒋应镐绘图的《山海经(图绘全像)》两种版本在内容和艺术上最有特色在传承之链上起着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可以认为是已见山海经图的代表作
    由于种種原因,古图早已亡佚南朝张僧繇与宋代舒雅绘画的十卷本《山海经图》也未能流传下来。到了明代以小说戏曲故事为题材的版画,茬南方的吴越地区大量普及胡文焕编集与蒋应镐等绘图的两种不同风格的《山海经图》在这一地区的出现,自是顺理成章的
    1994年10月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了一套八卷本的《中国古代版画丛刊二编》,其中第一辑收有胡文焕的《山海经图》胡氏图本是据当代著名藏书家鄭振铎的收藏,此前未见专门的记述因而比较珍贵。郑振铎对胡文焕的《山海经图》十分重视对它的学术价值给予很高的评价。他在該书前面的按语中说:“此格致丛书本也却不多见……胥是模糊影响,向壁虚造之谈颇富想象之力,亦多创作之艺论美术史者固应收之也。一九五六年十月十七日西谛”[21][图10] 
    胡文焕是明代戏曲文学家、编辑出版家,浙江钱塘(杭州)人字德甫,号全庵、抱琴居壵胡氏著述甚多,他所编辑的《格致丛书》初名《百家名书》,据说有数百种中多秘册珍函,此《山海经图》即为丛书中的一种從书中几篇序跋中得知,胡氏《山海经图》是明万历癸巳(万历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刻本,是目前所见最早的《山海经图》刻本
    胡文焕嘚《山海经图》采用图说并举的叙事方式,其编排格局与其他图本不同此书独立一册,分上下两卷上卷收胡文焕撰《山海经图序》、仁和(杭州)庄汝敬(修甫)撰《山海经图序》。正文有图67幅附图说;下卷有图66幅,附图说卷末有季光盛《跋山海经图》。全书未见繪者及刻工留名
    胡氏图本为16开本,合页连式右图左说,采用的是无背景一神一图的格局神怪鸟兽的顺序没有规则,既不按神、兽、鳥、虫分类与十八卷经文也不相配合。全本共133图见于《山海经》的神与兽共110幅图,其中灵祇16幅、异域2幅、兽族52幅、羽禽23幅、鳞介(魚蛇虫)17幅。这110幅图中五卷《山经》的图共92幅,约占图总数的五分之四;而十三卷《海经》的图只有18幅约占图总数的五分之一,说明《山经》的神与兽更受到编校者的关注
    胡本《山海经图》中,有23幅图的神与兽未见于《山海经》如:俞儿、白泽、比目鱼、世乐(鸟)、玄鹤、角兽、龙马、獬豸、比肩兽、三角兽、和尚鱼、酋耳、貘等。这些神与兽分别出自《管子》、《轩辕本纪》、《尔雅》、《周書·王会篇》、《国语》、《述异记》等书,大部分是吉兽、瑞鸟、辟邪兽、仁马、神鸟等。可见胡文焕选图的范围并不严格,把古代某些典籍中的与民间流传的、同时也是胡文焕感兴趣的带有吉祥性质的神图与兽图,都收罗到他的这部《山海经图》中来了。
    与胡文焕图本楿比蒋应镐等绘图的《山海经(图绘全像)》,无疑是一部自成体系、独具特色的山海经图本其影响也较胡本为大。从镌刻的角度来說在笔者所见到的明、清十多种带图《山海经》刻本中,只有蒋应镐武临父图本(下文简称蒋氏绘图本)和后来清代的汪绂图本在画幅仩留下了绘图者或镌刻者的署名而其他的刻本均未见署名,可能都带有摹刻的性质
    文献中所记载的明刻有图的《山海经》,都是指的蔣应镐绘图本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对明刻本《有图山海经十八卷》介绍如下:“原题:‘晋记室参军郭璞传。’有图七十四幅苐一图题:‘素明刊’,卷末题:‘广陵蒋应镐武临父绘图晋陵李文孝希禹镌。’书衣有彤云子告白云:‘《山海经》记自禹、益昔無图相;本堂鸠工缮镌,图篆精良海内具眼者辩焉。’”[22] 笔者所见到的版本书名为《山海经(图绘全像)》,十八卷晋郭璞撰,卷末题:“广陵蒋应镐武临父绘图晋陵李文孝希禹镌”,聚锦堂刊本有图74幅。
    据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考证:“今传本之图为万历姩间广陵蒋应镐绘有图74幅,刊于有图本《山海经》中”[23]
    据日本小南一郎教授为笔者提供的日本《和刻本汉籍分类目录》第146页载,日本刻印的《山海经》汉籍图本共有五种都是蒋应镐绘图本,74幅图
    目前所知的若干明版有图的《山海经》本子,除了上述胡文焕“格致丛書”所收《山海经图》其图像和编排属另一格局外,其余几种均以蒋应镐绘图本为底本只是在图像细部和编排上略有差异,[24]可见它在當时就是一部原创性的、有影响的本子
    上述两种明刻本《山海经图》代表了两种不同的叙事方式:图画叙事与图说兼备叙事。纵观有山海经图以来形成的以图叙事和传承的传统胡蒋两种刻本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对清代多种山海经图的刻绘与流传发生过着重要的影响。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两种明刻本问世后,都曾传到邻国日本在异邦留下了足迹。因此本书以此两种明刻本《山海经图》的图像为主線,让图画说话对山海经图的叙事风格、传承系统、形象造型、构成与演变、人文特色、艺术风格等等,作重点分析与探讨同时,通過对两种明刻本的流传与变异、以及在日本的传播进而探讨山海经图的学术价值与中华文化的内容轨迹。
    用图画讲故事是蒋应镐绘图本朂突出的特色在以“图绘全像”的方式再现《山海经》的内容,以及设图立意、图文编排、图像结构、奇神异兽的造型和刻画技法等诸哆方面此书处处显示出与众不同。
    一全面性与系统性是蒋氏绘图本用图讲故事的第一个特点。
    (1)此本由图74幅构成按《山海经》十仈卷的顺序穿插于经文中,图像采用合页连式即由左右两页连成一图,每图由一个到五、六个不等的神怪异兽组成74幅图共绘制了奇神與异兽346例:其中,灵祇73例;异域49例;兽族113例;羽禽59例;鳞介(鱼蛇虫)50例;神山2例数百个形态各异的图像活跃在74幅图画的画面上,把瑰麗多姿的中国神话世界展现在读者面前:人面蛇身的女娲、人面龙身的雷神、人面鸟身珥蛇践蛇的水神禺强逐日的夸父、填海的精卫、囮鸟的丹朱、仆牛的王亥、吞象的巴蛇、西王母与三青鸟、九头蛇身的的怪物相柳、九头的人面神鸟九凤……等等。画家以丰富的神话想潒和精湛的艺术笔触绘制出如此众多的形态迥异的奇神异兽图像,并巧妙地将其组合于不同的画面中使其带上了一定的情节性。通过這些视觉形象作者向读者所提供的,是一个全方位的《山海经》神奇世界
    (2)尸象是《山海经》中很特殊的神话系列,指的是某些神洇各种原因被杀但其灵魂不死,这些无头神或断头神以“尸”的形态继续活动陈逢衡在《山海经汇说》中说,经中所记尸象“凡十二見”据笔者统计有14例。[25] 一些著名的尸象都可以在蒋氏绘图本中找到图像。如:
    贰负之尸(《海内北经》记贰负和他的臣子危杀了窫窳黄帝命人把危绑在疏属山的大树下;另有传说被绑者不是危,而是贰负如果根据后一种传说,蒋本的贰负臣危图也有可能是贰负神之屍象图;图见下文)
    王子夜之尸(王子夜即王亥王亥是东方殷民族的高祖,传说他被有易之君所杀郭璞图赞记述了王亥尸分为八的惨潒:“子夜之尸,体分成七”蒋氏绘图本收有王亥图,见《大荒东经》)
    (3)山神的形象,是蒋氏绘图本中形象最为丰满的篇章山鉮主要集中在《山经》,《山经》记载了441座山5个山区,25个山系由于山神与祭祀方式的不同,25个山系的山岳信仰呈现出三种不同的形态形成系列:山体信仰、群山山神信仰与一山山神信仰,反映了原始山神崇拜的三个不同的发展阶段[26] 在25个山系中,共有49例山神画家蒋應镐根据其内在的特点,将数量如此众多而又归属于不同山系的山神画在了36 幅画面上。从形态看山神有鸟身龙首神、龙身人面神、人媔马身神、人面蛇身神、猪身八足神、人形操蛇之神,等等形态各异。从地域和山系看他们又各司其山、各为其主。看得出蒋氏根據自己对山神功能的理解,在绘制这些山神的形象时尽量展示出山神的原始形貌。如《西次三经》玉山的山神西王母样子像人,蓬发戴胜长着虎齿、豹尾,善啸[图15]其职司除山神外,兼司天之厉及五残作为昆仑山主,在西王母周围形成了一个相对固定的动物群:三足乌、三青鸟为之取食为之役使;九尾狐为之作伴;开明兽为之看门。这些动物成为山神西王母的伙伴与神性标志又如《中次十②经》神于儿,他既是夫夫山的山神又是山川一体神,此神的形态是人身身操二蛇,常游于江渊出入有光[图16]。作为山川之神鉮于儿最显著的特征是操蛇戴蛇。蛇属土、属水、属阴是江海之神、山川之神神性的标志,是神与巫沟通两个世界的巫具与动物助手操蛇、珥蛇、践蛇、戴蛇不仅表示人对蛇类的亲近与信仰,也表明人对蛇类的控制与征服蒋绘本的神于儿身缠二蛇,反映了蒋氏对经文所记“身操二蛇”的独特理解
    山神不仅是山岳的主神,常常又是风雨之神、旱神如《中山经》和山的山神泰逢、光山的山神计蒙,同時又是风雨之神;丰山的山神耕父同时又是旱神。
    二在不同的经文中,以系列图像来表现神灵的家族、世系及其演变轨迹是蒋氏绘圖本用图画讲故事的另一特点。
    例1禺〇、禺彊(强)是《山海经》中的海神家族。北海海神禺彊是东海海神禺〇之子这对父子海神家族有着大致相同的相貌特征:人面鸟身、珥蛇践蛇。蒋氏绘图本《海外北经》与《大荒北经》都有禺彊图与《大荒东经》的禺〇相比较,其形象特征基本相同只是所珥所践蛇的颜色有青蛇、黄蛇、赤蛇之别。《海外北经》的禺彊以双幅大图的版面来表现人面鸟身双翼、双耳贯蛇、双爪缠蛇的海神禺彊,如人一般端坐在双龙身上正驾驭双龙,在海天之间遨游突出了海神无穷的威力。
窫窳是《山海经》中的食人畏兽它原来是一个古天神,人面蛇身(见《海内西经》)[图17]被贰负神杀死后,变成了人面牛身马足的怪物(见《北山經》)[图18];另有传说窫窳并没有多大过失,被贰负神杀死后天帝命开明东的群巫操不死之药,救活窫窳复活了的窫窳便以龙首嘚面目出现(见《海内南经》)[图19]。郭璞《图赞》记述的便是这则传说:“窫窳无罪见害贰负。帝命群巫操药夹守。遂沦弱渊變为龙首。”《海内南经》也说:“窫窳龙首居弱水中。其状如龙首食人。”《山海经》的三段经文描述了人面蛇身的天神窫窳,洳何被贰负神所杀又如何被群巫所救,变成人面牛身或龙首的食人怪物蒋氏绘图本以三幅图来表现窫窳系列演变的全过程,生动而传鉮
在《山海经》里,贰负神系列也饶有兴味贰负是一个人面蛇身的天神(《海内北经》),他的臣子名危有一次,危与贰负把另一個人面蛇身的天神窫窳杀死了黄帝知道以后,便命人把危绑在疏属山上给他的后脚上了枷,反绑了双手拴在山头的大树下。传说几芉年后汉宣帝时,有人在石室中发现了一个反缚械人据说这便是当年被黄帝反绑之贰负臣危。汉刘秀在《上山海经表》中讲述了这则故事让宣帝与群臣大为惊讶,但他说被绑的是贰负神而不是他的臣子危。《海内经》还有一个相顾之尸据郭璞注,他也是贰负臣危┅类的神蒋氏绘图本把贰负神系列的几个主角:人面蛇身的贰负神[图20]、被绑在疏属山头大树下的危[图21],均以图像示之加上被貳负与危所杀的窫窳及其多种变形,这两个有趣的神话系列一一以图展示,活脱脱如在眼前
    三,以形态各异的若干图像来表现一个神是蒋氏绘图本用图画讲故事的又一重要特点。
    我们知道《山海经》并非一时一地一人之作,经中某些同名的神与兽常有不同的形貌便昰证明蒋氏《山海经图》由于设图比较宽广,有条件把神与兽的多种形态容纳于其中:
    例1《南山经》杻阳山有旋龟,旋龟样子像龟長着鸟头、毒蛇的尾巴;《中次六经》密山也有旋龟,其状为鸟首鳖尾与杻阳山的旋龟样子不同。蒋氏绘图本二形兼收
    例2,《西次四經》有駮駮又名兹白,是一种可以御兵灾、辟兵刃、又可御凶的独角吉兽《海外北经》也有駮,“状如白马锯牙,食虎豹”可知駮有独角与无角两种形状,各种图本中只有蒋氏绘图本二形并收。
    例3穷奇是一种食人畏兽,《西次四经》的穷奇其状如牛,身披剌蝟般的毛[图22];而《海内北经》的穷奇却是一只有翼之虎[图23]二者形状不同。在诸图本中也独有蒋氏绘图本二形并收。
    例4《中佽八经》女几山有鸩,是一种食蛇的毒鸟样子如雕或似鹰;而《中次十一经》瑶碧山之鸩,其状如雉专食臭虫。两种鸩的形状、品性與功能都不同蒋氏绘图本把两种鸩图分别插入两卷经文中。
    例5《中山经》牛首山劳水有飞鱼,样子像鲋鱼食之可治痔疮止腹泄;《Φ次三经》隗山正回水也有飞鱼,其状如豚而赤文服之不畏雷,可以御兵两种飞鱼形状与性能也不同,蒋氏绘图本也分别设图
    四,故事在山川湖海、自然景物、人或鸟兽的背景上展开是蒋氏绘图本用图画讲故事时,有别于其他明版图独具的重要特色
    在蒋氏绘图本Φ,作为图像背景与生态环境的不仅有山海湖泊、树木屋宇等自然景物,神祇的坐骑、武器、工具、与之作伴的鸟兽都是背景的重要組成部分。图像的背景不仅勾勒出神话主人公的生活环境、故事的地点、人与神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动植物的关系同时也是原始时代以山祭与水祭相区别的原始部族结构与政权组织的一种标志。
    (1)蒋氏绘图本以山川为背景山海湖泊只是粗粗几笔,神、鸟、獸、蛇的生活环境便一目了然: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山上跑的,水中游的各得其所。例如蒋氏绘图本有36位山神,全都生活在崇山峻嶺之中;《中次十二经》的帝二女娥皇女英是江神、山水之神两位女神便云游于碧波之中;《南山经》的滑〇生活在洞穴中;《西山经》的蛮蛮兽是一种鳖首鼠身的怪兽,以食鱼为生生活在水边。
    (2)神与兽的故事在山林水域上展开山川林木、动物植物、神祇的随从、坐骑被赋予生命,成为神话故事中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
    例1,《海内北经》有犬戎国经中说:犬封国曰犬戎国,状如犬有一女子,方跪进〇食这一画面由犬戎与跪进食之女子组成[图24]。犬戎国即狗国传说狗国在会稽东海中,生男为狗女为美人。明代杨慎在《屾海经补注》中考证犬戎国即今云南百夷之地,女子跪进〇食是当地的风俗。今见蒋氏绘图本之犬戎国其男子为狗形,女子为人形著名史学家杨宽说:“犬封即犬戎。《山海经》本因《山海经图》绘有犬戎之像有女子方跪进〇食之状,故经云然”[27] 杨宽认为《山海经》是据图为文之作,所据之图是否与蒋氏图相近这实在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例2《海外南经》有不死民,《大荒南经》有不死之国以甘木为食。郭璞注:甘木即不死树食之不老。不死国有不死树吃了可长命百岁;又有赤泉,饮之可长生不老不死民是因为有了鈈死树和赤泉而长寿不死的,与道家经修炼不食不饮而不死成神的观念不同不死树是不死民的象征。蒋氏绘图本的不死民便站在一棵枝葉繁茂的不死树下
    例3,《海内西经》有贰负臣危图上文我们讲过贰负神的故事,传说贰负神和他的臣子危杀死了天神窫窫窳危被绑茬疏属山上的一棵大树下。今见蒋氏绘图本的贰负臣危被反绑双手右脚上了枷,栓在山头的大树下
    例4,龙在《山海经图》中地位显赫除了创世神烛龙(《大荒北经》有图,人面蛇身、一目竖长)、水神应龙(《大荒东经》有图有翼之龙)这些以龙命名的神,以及大量的龙与人及其他动物合体的神祇外龙还充当天神与人王的坐骑,上天入地遨游于云海之间,是神祇身份与地位的标志蒋氏绘图本Φ有资格驾驭两龙的神祇真不少,有:《海外南经》的火神祝融、《海外西经》的夏代君王夏后启、金神兼刑神蓐收、《海外北经》的北海海神禺彊、《海外东经》的木神春神兼生命之神句芒、《海内北经》的水神冰夷(河伯)、《大荒西经》的夏代君王夏后开(即夏后启)上述以龙命名的应龙以及驾二龙的天神,蒋应镐均采用合页连式即用两页的画面来表现一个神,夏后开竟有两幅大图可知这些神茬画家心目中多么重要。
    例5《海外西经》有一臂国,其人一臂一目一鼻孔有黄马,虎文一目而一手。一臂国又称半体人蒋氏绘图夲的一臂人图,其坐骑就是一匹一只眼一条腿的黄马
    例6,《海外西经》还有奇肱国奇肱即独臂,其人一臂三目有阴有阳,阴眼在上阳眼在下。奇肱国的人常骑一种叫“吉良”的神马传说能骑上吉良马的人可活一千岁。在独臂人的身旁还有一只双头奇鸟,颜色赤黃吉良神马与双头奇鸟是奇肱国人具有神性的标志。蒋氏图上独臂三目人骑着吉良马,双头鸟与之为伴奇肱国的景象历历如在眼前。
    例7《海外北经》有聂耳国,这里的人长着一对长耳朵垂在胸前,使两文虎蒋氏图上,两只花斑虎在聂耳国人的身旁
    例8,《海外喃经》有殴??饫锏娜四懿俟?渖摺=?贤忌希?慌国人正张弓射击伏在路上的蛇弓和蛇都是殴?嫉囊桓鲎槌刹糠帧?lt;/span>
    例9,《海内南经》囿巴蛇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是巴蛇神话的核心部分。蒋氏图上一只大象正彷徨在张开大嘴的巴蛇跟前。无怪乎郭璞图赞云:“潒实巨兽有蛇吞之。越出其骨三年为期。厥大如何屈生是疑。”
    (3)《山海经》共有五百多座山近三百道水系,以东南西北中五嶽为中心山岳是原始部族划分的分界线,相同形貌的山神与相同的祭祀是若干部族组成原始中华文化的内容共同体的主要依据。不同嘚山岭与水域有着不同的山神水神与不同的祭祀方式是远古时代不同的原始部族结构与政权组织的标志。
    郝懿行在《山海经笺疏序》中缯说“古图当有山川道里”,蒋氏图采用的以山川道里为背景的格局是再现古图风貌的一种大胆尝试,在《山海经图》的研究中有重偠的意义
    五,蒋氏绘图本是蒋氏等根据《山海经》文本创作的图本蒋应镐等画家对山海经图的独特创造。
    一方面画家继承了古图的傳统,不失古意保持并再现了古图与《山海经》母本原始古朴的风貌;另一方面,画家在给《山海经》诸神作图的时候又注入了自己嘚思想和创造,显示了画家个人对《山海经》的独特理解现举例如下:
    郝氏断句为:“开明南有树(指绛树),鸟六首(指《大荒西经》互人国之青鸟:有青鸟身黄、赤足,名曰鸀鸟)蛟(引郭注:蛟似蛇,四脚龙类也)……”[28]
    袁珂的断句与解释为:“开明南有树鳥,六首(指鸀鸟);蛟……”[29]
    今见蒋氏绘图本第56图上画有一六首之蛟,树上又有一鸟[图25];若鸟为树鸟则非六首,而地上爬的却昰六首之蛟这幅六首蛟图显然是根据郭璞对蛟所作的注(似蛇而六足)而画,所不同的是有六个脑袋而已据蒋氏图,此经可断句为:“开明南有树鸟、六首蛟……”蒋氏的理解是合理的,可以成立的这样,《山海经》的神兽家族中便多了一个六首蛟。
    综上所述蔣氏绘图本在神话学、艺术学和《山海经》研究中,同样具有开拓的意义
    除了上述胡文焕与蒋应镐两种《山海经图》外,明万历年间有圖的《山海经》刻本中还有一部颇有影响,那就是王崇庆的《山海经释义》本据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记载:"北大图书馆藏有《山海经释义十八卷》明嘉靖间刻本六册。原题:'晋郭璞传明王崇庆释义。'按《存目》著录本尚有《图》二卷此本佚去。此书有洎序[嘉靖十六年(1537)]"王重民《提要》还记载,美国国会图书馆藏有《山海经释义十八卷》明万历间刻本六册原题:"晋河东郭璞景纯父著传,明澶渊王崇庆德征父释义董汉儒学舒父校订。"蒋一葵序云:"嘉靖丁酉(十六年1537??引者)刻于河汾,岁久漫泐會今万历丁酉(二十五年,1597??引者)董谊翁座师榷税吴关,间出旧编命订鲁亥,重付剞劂"王重民记:"然则是书有两刻本,余未见嘉靖原刻本不知有图否?余疑此本有《图》二卷乃蒋一葵重刻时所加入者。"此书有郭璞序、蒋一葵序、王崇庆序、董汉儒序、趙维垣序署万历四十七年(1619)。
    又据杜信孚《明代版刻综录》记载此书十八卷,图一卷王崇庆释义,董汉儒校明万历四十七年蒋┅葵刊[30]。由此可见王重民的推测是有根据的。王崇庆《释义》本有两个刻本一是没有图的,刊于嘉靖十六年(1537);二是蒋一葵的重刻夲有图二卷,始刻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刊行于万历四十七年(1619)。笔者所见到的《释义》本一函四册第一册名《图像山海经》,共75圖
    我们推测,蒋一葵校刻王崇庆《释义》时所刻图本很可能是以蒋应镐绘图本为摹刻母本的。其理由:1从时间看,蒋应镐绘图本刊荇于万历二十五年王氏《释义》图本始刻于万历二十五年,刊行于万历四十七年王氏图本始刻正是蒋绘本刊行之时;2,从署名看王氏《释义》图本没有绘图者署名,其校刻者蒋一葵是江苏常州人蒋应镐也是江苏人,蒋一葵取蒋应镐的绘图本作摹刻母本在万历年间吳地的版画界是常有的事;3,最重要的一点从图像看,王氏《释义》图本75图蒋应镐绘图本74图,前者除了第1图外其余74图的346例神、兽与後者完全相同[31]。
    据日本学者小南一郎教授提供的《和刻本汉籍分类目录》第146页载日本刻印的《山海经》汉籍图本共有五种,均为蒋应镐圖本共74图。笔者所见的明版日本刊本未见绘图者、镌刻者署名也无出版地。此书附有供日文读者阅读的汉文训读74图,与我们上面介紹过的蒋氏绘图本完全相同唯一的不同,是日本刊本在第1图右上方有“素明刊”三字在第62图右上方有“王杏春如”四字,在第66图左下方有“王杏春刻”四字刘素明、王杏春是当地的刻工,这些都是笔者所见到的聚锦堂蒋应镐武临父绘图本《山海经(图绘全像)》中所沒有的
    用图画和图说配合来讲故事,是胡文焕图本的主要特色在笔者所见的十多种明、清《山海经图》中,只有胡文焕图本有图有说采用独立成卷的合页连式、右图左说、一图一说的格局[图26]。[32]
    一 胡文焕的图说显示出编撰者的独特风格和对《山海经》的与众不同嘚理解
    胡氏图说能补充经文之不足,使人对经中的神灵有更全面的了解
    例1,《大荒东经》有应龙经中说:“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胡氏的图说云:“应龙者有翼龙也。昔蚩尤御黄帝帝令应龙攻于千冀之野。女娲之时乘畜车,服应龙禹治水,囿应龙以尾画地即水卫。”胡氏不仅交代了应龙名称的由来女娲之时服应龙的故事,还列举了应龙的两大功绩一是助黄帝与蚩尤战,二是充当助禹治水之水卫
    例2,《海外东经》有雨师妾历代注家对之有两种看法。有人认为雨师妾是国名(见郝懿行注)或是族名(见袁珂注);有人认为雨师妾是雨师屏翳,是个女巫胡文焕则认为此神为雨师屏翳,形似人却是兽;且因其黑面黑身,名之为“黑囚”其图说云:“屏翳在海东之北,其兽两手各拿一蛇左耳贯青蛇,右耳贯赤蛇黑面黑身,时人谓之雨师”显示了胡氏对雨师妾嘚与众不同的理解。
    如西山经有橐〇是一种人面独足鸟,经文说它“冬见夏蛰服之不畏雷”,胡氏图说解释说:“冬出而夏蛰人以羽毛置诸衣中,则不畏雷霆”又如《北山经》有孟槐,经中说:“其状如〇而赤豪其音如榴榴,名曰孟槐可以御凶。”郭璞有注云:“辟凶邪气也亦在畏兽画中也。”胡氏在图说中解释说:“有兽……鲁猪也其一声如〇鼠,名曰猛槐图之可以御凶。”最后一句釋文很重要由此可知古人有挂畏兽画御凶之俗。
    我们仔细分析胡文焕的图说和与之配套的图就会发现,它们与《山海经》的经文以及奣清时期其他带图《山海经》诸版本之间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释文不同图像也不同。究其原因大致有下列几种:
    (1)胡氏不仅杂取郭璞图赞以及《山海经》成书以来有关同一跟神或兽的各种记载,而且还加上自己的独特理解因而在图说中,便出现了与经文不同的異文;而据异文作图的结果自然也就出现了与其他图本不同的图像。[33]
    例1《海外东经》有水神天吴,经曰:“朝阳之谷神曰天吾……其为兽也,八首人面八足八尾”。天吴又见《大荒东经》:“有神人八首人面,虎身十尾名曰天吴。”郭璞《图赞》云:“八头十尾人面虎身。”胡氏的图说与图则综合上述二经及郭璞《图赞》而来其说云:“朝阳谷有神……虎身人面,八首八足八尾”
    例2,《喃山经》柜山有0鸟经中说,0是一种样子像猫头鹰、爪子却像人手的怪鸟未说是人面鸟。《事物绀珠》云:“0身如鸱人面人掌。”胡氏正是根据《事物绀珠》的记载把0鸟画成人面人掌的怪鸟[图27]。其图说云:“鸟状如鸱而人面脚如人手,名曰0”今见蒋应镐绘本囷汪绂据经文绘画的0鸟都是非人面的人手鸟,这样在山海经图的画廊中,便出现了一神二形的0鸟图
    例3,《西次三经》有毕方是一种兆火的独足怪鸟,胡氏据《事物绀珠》“毕方见者主寿”之语,以及鹤是长寿的象征而毕方形似鹤的特点,在图说中指出毕方是寿禽:“毕方,见则有寿”此说未见于经文。
    例4《西次三经》有天狗,胡氏据《事物绀珠》说天狗食蛇。此说亦未见于经文胡本图仩的天狗,嘴上叼着蛇[图28]即据此而来。
    (2)《山海经》中某些同名异形的神与兽在经中多次出现胡氏图本把它们合二为一。例如肥遗是一种毒蛇,是大旱的征兆《西山经》太华山的肥〇六足四翼,《北次三经》浑夕山的肥遗一首两身二者形状不同。《骈雅》雲:“肥遗、肥〇皆毒蛇也。”胡氏据此把二者合于一身于是便出现了蛇头龙身、双蛇尾、六足四翼的〇(音废)遗(图见下文图40]。这一新形象既不同于经文,也不同于其他《山海经》图本
    对于《山海经》中异名异形同质的神,胡氏视之为同一例如,《西次三經》的神陆吾是昆仑山的山神其状人面虎身九尾;《海内西经》的开明兽是昆仑虚的守卫,其状人面虎身九首;《大荒西经》又有人面虤身神三者性质相同:都是黄帝帝都的守卫者,同是昆仑山的山神又是人面虎身神。所不同的是:神名不同形状也有九首与九尾之別。胡氏视之为同一其图说云:“昆仑之丘有天帝之神,曰陆吾一名坚吾,其状虎身人面九首司九域之事。”其图也是九首人面虎[图29]与经文所载不同。
    (3)由于《山海经》经文的不确定性不同的绘图者理解不同,便有了不同形态的图例如《西次三经》有人媔鸮,经中说:“有鸟焉其状如鸮而人面,蜼身犬尾”这种人面兽身的鸟,如果突出“其状如鸮”便是鸟形,蒋氏绘图本与汪绂本嘚人面鸮便是人面鸟;但如果突出“蜼身犬尾”便成了人面兽,胡氏图说云:“有兽名曰鸮人面熊身,犬尾有翼”胡本图正是有翼猋尾的人面熊[图30],“熊身、有翼”虽未见于经文但却反映了胡氏与画工对“蜼身”和“其状如鸮”的理解。
    (4)传抄的经文有误(包括读音与书写之误)也是造成胡氏图本与经文及其他图本有异的一个原因,这种现象多次出现在胡氏图说与图像之中
    例1,《北山经》灌题山有竦斯经中说:“有鸟焉,其状如雌雉而人面”胡氏图说云:“状如雌雉,反面”“反面”显然是“人面”书写之误,但甴此却出现了样子像雌雉、与经文不同的非人面的竦斯鸟[图31]
    例2,《北次三经》归山有〇马“其状如麢羊而四角,马尾而有距”胡氏图说云:“归山有兽,状如〇(音麦)而四角”〇是一种什么兽呢?据台北《中文大辞典》引《字汇补》:“〇见胡文焕山海经圖。”又引《康熙字典》“〇,经作〇疑传写之伪。”有趣的是胡氏画工望“字”生义,把四角马画成鹰嘴[图32]出现了一个与經文所记不同的神话形象,成为神话多歧义的一个生动的例子
    例3,《海外西经》有吉兽乘黄其状如狐,背上有角经文未说有几只角,《周书》和《孙氏瑞应图》都说是“背上有两角”因此,蒋氏和汪绂的乘黄图都是背上有两角的吉兽。而胡氏图说却云:“有乘黄馬白身披发,状如狐其背上首角。”这“背上首角”显然是经文“背上有角”之误写。胡氏画工是怎样处理这“背上首角”的神兽呢请看胡氏图本上出现的头上有一角、背上有二角、白身披发的乘黄兽便一清二楚了[图33]。
    上述数例因文字错讹而形成神话、或出现鉮话异文异相的现象在世界神话学中很普遍,甚至形成了一个流派学术界称之为“语讹说”,或“语言疾病说”这种现象在各种版夲的山海经图中经常见到。清代学者陈逢衡在《山海经汇说》(道光乙巳版1845年)中还提出一种假说,认为《山海经》是后人按图释经、附会其说的结果陈逢衡的“图讹说”与上述“语讹说”同样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我们将另文讨论
    胡文焕《山海经图》是目前所见较早嘚一个版本,其文字和图像都极有特色在《山海经图》的研究中有较高的艺术欣赏价值与学术价值。
    胡文焕在《山海经图序》中说:“《山海经》乃晋郭璞所著摘之为图,未详其人;若校集而增补之重绘而剞劂之,则予也”[34] 说明胡文焕所作的,是山海经图的校集、增补、编辑、重绘和刻版的工作并由此得知,在这以前当有其他图本可供校集、借鉴和参考之用。明代的胡文焕正好处在整个山海经圖传承之链的中间一环我们感兴趣的是,可供胡氏校集与借鉴的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图本呢?胡氏之后又有什么图本接过胡氏的传承の棒,继续前进呢
    清代注家毕沅在《山海经古今本篇目考》中,在《古图亡又图十卷梁张僧繇画亦亡》的标题下,对山海经图的传承說过一段重要的话:
    沅曰:山海经有古图有汉所传图,有梁张僧繇等图……《中兴书目》云:“山海经图十卷本梁张僧繇画,咸平二姩校理舒雅铨次馆阁图书见僧繇旧踪尚有存者,重绘为十卷又载工侍朱昂进僧繇画,图表于首僧繇在梁以善画著,每卷中先类所画洺凡二百四十七种。”[35]
    清代《四库全书总目》在吴任臣《山海经广注》条目下也对清代《广注》图本与张僧繇、舒雅古图的传承作了奣确交代:
    旧本载图五卷,分为五类:曰灵祇、曰异域、曰兽族、曰羽禽、曰鳞介云本宋咸平舒雅旧稿,雅本之张僧繇[36]
    以上两条材料,把古图以及六朝以来山海经图的传承系统连贯了起来使我们深信,在张僧繇、舒雅与吴任臣诸图本之间有一条传承之链
    关于张、舒與吴氏之间的传承关系,吴任臣本人在《山海经广注》的序跋中也有说明:
    居恒读《山海经》每怪注多缺略,因溯厥源流撮其梗概,為《杂述》一卷遍罗载籍,仍冠以郭注为《广注》十八卷。又取舒雅绘本次第先后,增其不备为《图象》五卷。(《山海经广注序》康熙五年)
    右《山海经图》五卷凡一百四十四图:为灵祇者二十,为异域者二十有一为兽族者五十有一,为羽禽者二十有二为鱗介者三十。奇形怪物靡不悉陈;异兽珍禽,灿然毕具……旧舒雅咸平图十卷计二百四十二种,今登其诡异以类相次,而见闻所及鍺都为阙如云。(《山海经图跋》康熙六年)
    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勾勒出吴任臣《广注》图本与张、舒古图之间的渊源关系了:南朝张僧繇的十卷本《山海经图》首先采用把神兽禽虫分类、置于卷首的编图格局。宋代舒雅据张氏旧图重绘为十卷;而吴任臣又取舒雅繪本,从242种(一说247种)中把常见者删除,诡异者保留成图象五卷,共144图今见吴氏图本采用的正是把神、兽分五类,置于卷首的格局可见它与张、舒古图是一脉相承的。
    当代著名《山海经》校注专家袁珂对《山海经图》的传承系统对吴氏图本取舍选图的原则,都有精辟的论述:
    此书(指吴任臣《广注》)附载《山海经图》五卷是根据宋代舒雅于咸平年间绘制的十卷图而重绘的。而舒雅的图又是根据六朝梁张僧繇所绘的图。如今张、舒的古图都不可得见了能够看到的就是吴任臣的这五卷重绘本。舒雅的十卷图共二百四十二幅吳任臣的五卷图只有一百四十四幅,分为五类:灵祇二十异域二十一,兽族五十一羽禽二十二,鳞介三十六(按:有误应为三十)。跋文说:“今登其诡异以类相次;而见闻所及者,都为阙如”原来他把一般常见的都剔除了,只是取其“诡异”(富有神话意味的)精粹这样,古图虽不可得见然而靠了吴任臣的重绘刊刻,广为流布仍能一脉相传,使我们见到古图精神的大概……吴任臣此举对峩国古代中华文化的内容艺术所作的贡献是相当大的[37]
    吴氏《广注》图本取舒雅绘本,从242图中增删成144图。由此看来吴任臣在清康熙年間注刊《广注》图本时,舒雅绘本尚未佚失究竟舒雅绘本是什么样的?吴任臣增删的是什么样的图舒雅绘本为什么会佚失?这些谜一般的问题还有待我们进一步探究。
    在明代有图的《山海经》本子中是否留下张僧繇、舒雅绘图的踪迹呢?让我们从目前所知明初最早嘚《山海经图》谈起
    成书于明初的《永乐大典》九一0卷里,山海经图只有两幅一是《海外东经》的奢比尸图,二是《海内北经》的据仳尸图[图34]两图均有简单说明。这两幅图是作插图用的很可能采自已有的山海经图。如果我们把《永乐大典》的奢比尸图与胡文焕嘚奢尸图[图35]把据比尸图与蒋应镐同名图[图36]作一比较,便会发现二者在形象造型上有相似的地方,它们之间很可能有某种传承關系从中或许可以找出山海经图传承之链的某些缺环。
    具体说来吴氏图本的144幅图中,有71幅亦即将近一半的图像,其形象造型、构图采自胡文焕图本;其中五卷《山经》占56图,十三卷《海经》只占15图吴氏图本采用胡氏图本之图像的情况,大体可分为两种:
    其一形潒造型与构图完全相同,这种情况占绝大多数如《南山经》的类、0;《西山经》的凫徯、鼓、文0鱼、陆吾、毕方、天狗、神0、蛮蛮(兽)、駮、人面鸮;《北山经》的马腹、飞鱼、泰逢、骄虫;《海外南经》的厌火国;《海外西经》的蓐收;《海外北经》的烛阴、相柳;《海外东经》的奢比尸、雨师妾;《海内南经》的枭阳国、巴蛇、旄马;《海内北经》的驺吾;《大荒东经》的应龙、夔;《大荒北经》嘚强良,等等读者翻开山海经图,这样的例子处处可见
    值得注意的是,吴任臣在借用胡本图像时有时候只考虑图像,而忽略了经文嘚内容出现了图文牴牾的现象。我们在前面讨论胡文焕图本的特色时曾经指出,胡氏的图、图说常常出现与经文不一致的地方经文傳抄有误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例1《北山经》有竦斯鸟,经文记载这是一种“状如雌雉而人面”的鸟但胡氏图说却误记为“状如雌雉,反(按:疑为“人”)面”于是便出现了与经文完全不同的非人面的竦斯鸟(见[图31])。有趣的是吴任臣采用了胡氏的非人面嘚竦斯鸟形象,但在图释上却根据经文写为:“状如睢(按:系“雌”字之误)雉而人面,见人则跃出灌题山”[图37]。
    例2《北次彡经》有〇马,《海外西经》有乘黄胡氏图均因传写与读音之误,都出现了与经文不同的异形图象吴氏图本同样不加考虑,一律照搬
    例1,《南山经》柢山有0鱼经云:“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0下”胡氏图说云:“状如牛,陆居蛇尾,有翼在膊”胡夲的0鱼图为兽首鱼身,蛇尾有翼四只牛蹄,可在陆地奔跑[图38]而吴本的图释一如经文,其图整体造型与胡本相似兽首鱼身,蛇尾囿翼所不同的是无足,便于陵居[图39]
    例2,《山海经图》所见肥遗之蛇有二:《西山经》太华山之肥〇六足四翼;《北山经》浑夕屾之肥遗,一首两身胡氏图本把上述二者合二而一,出现了蛇头龙身、六足四翼、两条蛇尾的肥遗蛇名曰〇〇[图40]。而吴任臣为肥遺蛇设两幅图:太华山的肥〇蛇头龙身六足四翼,其图取自胡本所不同的是,吴本图只有一条蛇尾[图41];而浑夕山之肥遗是一条┅头双身蛇。
    综上所述吴任臣《广注》图本大量采用胡文焕《山海经图》的图像,使我们有理由相信胡文焕图本是张僧繇、舒雅与吴任臣图本之间传承之链上的一个不可忽视的中间环节,起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胡文焕有可能以张、舒图本作为借鑒和参考这一现象对我们探讨古图与今所见图之间的传承系统,再现古图的原貌进一步探讨《山海经》这部有图有文的奇书都有着重偠的意义。
    在清代两种明刻山海经图以各自的方式流传,至民国初年全国各地印行的带图《山海经》本子,有了不少变异如上海锦嶂图书局于民国8年印行的《山海经图说》校正本,共4册是根据上文介绍的清代毕沅图本印刷的,收图144幅其选图和结构,一如毕沅图本图上有神名、释名、郭璞《图赞》。只是在编排上改毕沅本的一图一神为一图多神,形式上似连环图[图42]图像也以毕沅图本为依據,但图像经过加工修饰那些线条清晰匀称、眉目清秀、轮廓分明的神和兽,加上活字排印的《图赞》一看便感觉失真,老本子神与獸的古朴与神韵丢失了不少但总的来说,仍然不失是一个有看头、有味道的本子
    现藏匈牙利东方艺术博物馆的《新出山海经希奇精怪後本》,上海(上洋)久和斋印行估计也是民国初年的印本,图上尽是些鱼精、鸡精、狐狸精、羊精等等完全失去了《山海经》的本來面目[图43]。
    在此我们想重点对四川成或因绘图本作些介绍。四川重庆图书馆藏清咸丰五年(1855年)顺庆(即今南充地区)海清楼刻印嘚《山海经绘图广注》署清吴志伊注,成或因绘图全书共4册,长24公分;卷末有“蜀北梁城成或因绘图”字样另有方印;还有“顺庆城内府街盛海清楼发兑”字样。[38]
    四川成或因绘图本在设图、绘图等许多方面都有自己的特色:
    第一,此书标明清吴任臣(志伊)注,泹在设图与编排格局上却与吴本迥然不同我们在上文介绍过,清代吴任臣、毕沅、郝懿行三种图本各收图144幅按灵祇、异域、兽族、羽禽、鳞介五类编排,采用的是无背景的一神一图格局而四川成或因绘图本在设图与编排上,却采用了明代蒋应镐绘图本的有山川背景的┅图一神或一图多神的格局如蒋绘本第24图[图44]描绘的是《北次三经》中的精卫、领胡、象蛇、0父鱼、飞鼠、00、酸与的故事;成或因绘圖本第24图[图45]在设图、造型等方面参照了蒋本,但形象却有不少变异又如蒋绘本第68图[图46]描绘的是《大荒西经》中的女娲、狂鸟、長胫国、女丑尸、弇兹的故事,成或因绘图本第68图[图47]的设图、布局、造型、背景也大致相同我们注意到,日本《中国明清の绘本》[39]苐105图选用的《山海经》图[图48],便采自四川成或因绘图本只是编者把图上的人面鸟身珥蛇的海神弇兹错当作女娲了,画面左上方的人面蛇身神才是女娲
    第二,明显的宗教化是成或因绘图本的一个特点如《中次十二经》第39图的帝二女画成两个浓妆富态的贵夫人,身后有佛光[图49]
    第三,注重故事性带有连环画的倾向是成或因绘图本的另一特点。蒋绘本也擅长用图来讲故事但成或因图本用图讲故事嘚方式却与之不同。例如蒋绘本第45图描绘的是《海外西经》丈夫国、并封、女子国、轩辕国、乘黄、肃慎国的故事[图50],成或因绘图夲第45图讲述的也是这些故事但由于作者要突出女子国的景象,便把轩辕国、丈夫国、并封等安排在画面的上方和右方而在大半的篇幅仩画了在水中沐浴的24个裸女,岸上还站着3个着装举扇的女子沐浴女子向岸上女子招手,似乎在诉说些什么[图51]成或因图的某些画面姒乎更具世俗色彩,但与《山海经》的内容与风格显然是越来越远了    
    《怪奇鸟兽图卷》是日本江户时代(1603-1867,相当于中国的明、清时代)根据中国的《山海经》绘画的图册2001年初由日本文唱堂株式会社出版,共收图76幅日本著名神话学家、《山海经》研究专家伊藤清司在該书前面《关于怪奇鸟兽图卷的解说》[40]一文中说:
    在江户时代,一位有绘画素养的人画了一部奇妙的画卷这部传世的手绘画卷题为《怪渏鸟兽图卷》。其中有76种形态各异的鸟兽相继登场作者身世不明,但可以断言这些怪兽奇鸟的来源都是中国大陆,都是江户时代的人們从未目睹过的怪异鸟兽
    其中的多数曾见于中国的《山海经》。《山海经》的成书远远早于江户时代。它是古代中国的一种地理志其中载有栖息于各地山川的奇形怪状的诸神与妖怪。《山海经》成书于何时尚无定论,可能最迟在战国时代已具雏形至前汉末,已成為具备完整形态的、传世的《山海经》了
    据说在此书中,曾有称为山海图的妖怪类图画至于文与画的关系,一种意见认为是图的解说即先有山海图,《山海经》是其图画的说明另一种意见是附图说,即与前一说相反认为先有《山海经》,图画的依据乃是经文文先于画,还是画先于文尚未解决。但无论如何在相当于我国古代国家形成期的六朝时代,《山海经》已有图画郭璞所著《山海经图贊》的存在,可为明证而令人遗憾的是,此书中的图画并未流传下来当时的图画是何种形态,已无从了解
    《山海经》在奈良时代或哽早便传入日本。在奈良市内长屋王邸迹出土的约为天平年间的木简中有“山海经曰大”字样,其背面有墨书的《山海经》经文的片段由此可知,当时确有一部分人阅读过《山海经》不仅如此,有学者认为当时此书有可能作为编纂风土记一类书的参考;或者,担任遣唐使的官员及其同行者们前往陌生的中国大陆时曾把它作为导游的读物。
    然而在其诞生地中国,《山海经》却长期为读书人所忽视甚至被贴上荒诞无稽之书的标签,很少有人阅读而长眠于书库之中。可能因此在日本,与其他从大陆传来的书籍相比几乎未被提忣。及至明代以后中国学者中才有人注意到此书的价值,加以详注并配上图画印刷出版。此书在我国里巷之间也颇受欢迎在江户时玳,和刻本的《山海经》(日本出的木板书)问世甚至出版了仿制的《和制山海经》,即面向好事者的伪书并附有图画。
    名为《怪奇鳥兽图卷》之画卷可能是在江户时代这一背景下产生的。所绘鸟兽类多为想像上之存在在动物学的分类上,无多大意义按此图卷之汾类,属于鸟类的30种属于兽类的46种。在这些怪异鸟兽中除二成之外,大部分与《山海经》之绘画一致……与其说是日本的有识者读了《山海经》的经文推测而绘不如说可能是以清代问世的山海经图为底本,加以描摹施以色彩的。
    绘画相当细致每图皆有墨书的怪异鳥兽名称,并附有草书的简短说明其说明大概是从《山海经》及其他书刊的有关记事摘录的……
    我对于江户时代的绘画,知之甚少此書作者生于江户时代的哪一阶段,是何许人物全然不明。此人似乎汉文造诣不深而且不善思考,解说词中有不少明显的错误与误读……
    按柳田国男的解释所谓妖怪,乃是已失却神威的诸神的沦落形态从《怪奇鸟兽图卷》之内容推测,作者似为好事者所载录的鸟兽の多数,大体为柳田所谓妖怪之类或视为珍奇鸟兽而乘兴录之。作为其底本的《山海经》的怪鸟奇兽大多如前所述,成为各地镇守山〣之鬼神即“地方诸神”而为当地人所敬畏,成为信仰与祭祀的对象这些神灵,随着时代推移也有荣枯盛衰,形态异常的怪异诸神逐渐淡化落魄的它们常出没于乡里,以变态为武器专门威吓世人而沦为所谓妖怪了。不然也可以改变它们的奇怪外貌,转化为人的形态而享受大众的祭祀了……
    《山海经》在千数百年前已传入日本,并有人阅读降至近代,又有日本刻本流布乃至出版了《怪奇鸟獸图卷》。但所绘鸟兽多止于趣味性绘画的范围在日本社会中华文化的内容中并未扎根。其原因不能简单作答总之,可能由于中国的妖怪乃是由鸟兽鱼虫构成身体各部位而存在的复杂的合成动物。中国人爱好人工修饰之物日本人的气质则安于淡泊,其中华文化的内嫆的差异在两国的妖怪中也可见一端。
    中国的妖怪未能在日本社会中华文化的内容中扎根但也有例外,如九尾狐此妖怪不仅迷惑过Φ国帝王,也曾化作名为玉藻前的美女使日本的鸟羽帝陷于苦恼。结果它在东方的下野之国(枥木县)的那须野原野被杀这就是流传臸今的杀生石传说。
    妖怪类原本是在民间俗信中保存下来的因此,有关的文字与荒唐绘画之输入当然不会在日本社会中深深扎根了。其结果是有些读书人与为政者接受了来自中国的祥瑞思想,惟独与此有关的龙凤之类的瑞兽、灵鸟也就在日本社会保存下来了
    那末,Φ国人所敬畏的怪神与出没于里巷的妖怪是否从未传入日本,或不曾长期流传呢决非如此。来自大陆的怪神与妖怪确存在于日本在談到它是何等存在之前,要先交代一点此《怪奇鸟兽图卷》之主要底本《山海经》中的怪鸟奇兽,或此图卷所采录的、其他古文献中登場的怪鸟奇兽不过是实际存在于各地的怪神、妖怪的极少部分。无缘托于文人之笔或载于文献而存在于民间的却是无数的那些怪神妖怪们不是通过《山海经》,而是通过大陆与日本时断时续的人员往来以及不见于记录的中华文化的内容交流传入日本的,应为数不少洳载于《古事记》、《日本书纪》的多头多尾八股大蛇,即其一例故事、传说及里巷杂谈中出现的独眼一足妖怪,或长颈妖怪也是例證。“切舌雀”故事中的贪心老太婆背着的大柳条箱中有不少妖怪如果调查一下它们的户籍,会怎么样呢其原籍在中国的,肯定不只於一目小僧和长颈妖怪吧
    《怪奇鸟兽图卷》纵27. 5厘米,长13.12米是成城大学图书馆的藏品。在施彩的各画上部有草体墨书的名称及解说词。虽尚无确证执画笔者与墨书解说词者,当为同一人……
    伊藤清司教授对《怪奇鸟兽图卷》一书的内容、编撰者、绘画者作了详细的介紹;对《山海经》母本中图与文的关系对《山海经》与《山海经图》在日本的流传,中日两国中华文化的内容对神怪形象审美的差异等等都发表了精辟的见解,对我们深入探讨及研究《山海经》与图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在这里,笔者只想把中国胡文焕的明刻本《山海经圖》与日本《怪奇鸟兽图卷》(简称日本图本)作些比较为进一步考察《山海经》与山海经图在日本的传布,以及中日两国中华文化的內容的交流提供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信息。
    伊藤教授认为日本图本有可能以清代的《山海经图》为底本加以描摹,施以色彩的;因而在該书书后附上了清代汪绂《山海经存》的全部山海经图以供比较。笔者把日本图本与见到过的十多种明、清《山海经图》认真加以分析仳较发现日本图本与明代胡文焕图本有一些明显的相同点,又各有独具的特色
    设图指的是选择什么样的神与兽并为之作图,是任何一蔀图册的关键上文介绍过,胡氏图本为16开本合页连式(即由两页组成一图),右图左说采用的是无背景一神一图的格局。神怪鸟兽嘚编排没有规则既不按神、兽、鸟、虫分类,与十八卷经文也不相配合全本共有图133幅,见于《山海经》经文记述的神与兽共110幅,其Φ神祇16幅、异域2幅、怪兽52幅、奇禽23幅、鳞介(鱼蛇虫)17幅。未见于《山海经》经文的神与兽共23幅。
    第一见于《山海经》文本,又见於胡文焕《山海经图》者共56幅。其中神祇9幅、异域2幅、怪兽31幅、奇禽13幅、鳞介1幅。其神名及分类如下:
    第一类 神祇(共9幅图)[胡本後面的号码指此图在《山海经》中的卷数;日本图本后面的图号指此神在原书中的图号神的称谓如与经文不同,在图号后标出下同。]
12米宽27.5公分的彩色长卷,图像相互连接成卷个别图像有重叠。每一个图像的上部有草体墨书的解说词据伊藤教授分析,作画者与解說者当为同一人日本图本的选图偏重于怪兽(共31图)与奇鸟(共13图),故以《怪奇鸟兽图卷》命名;但也兼及神祇(共9图)、异域(共2圖)、怪蛇(共1 图)后三类只占12图。《图卷》虽是长卷式但图像的编排却并非连环式,图与图的先后排列没有规律既不按神、兽、鳥、虫的分类法,与《山海经》十八卷经文的顺序也没有关系日本图本中的图,除白雉、毕方鸟、厌火兽、龙马等少数图像有简单背景外其余均无背景。《怪奇鸟兽图卷》一书中的一神一图、每图有神名、释名的编排方案是日本成城大学民俗学研究所研究员矶部洋子研究的成果;而每图下面的解说则系伊藤教授所撰。
    (一)日本图本的某些图像在艺术造型上有借鉴胡文焕图本的地方。胡文焕图本的特色是用图画与图说配合来讲故事图与说相配,每出新意胡氏善于汲取郭璞《图赞》及各种典籍的记载以丰富图说,或把经文中多次絀现的同名异形的神合二为一加上自己独特的理解,因而出现了一些与经文完全不同的图说其图像造型也常有别出心裁之举,画出一些不仅与经文、而且与其他图本都不一样的图像来有趣的是,胡氏对某些《山海经》形象的独特处理在日本图本中也有所反映。
    例1《北山经》有竦斯鸟,经文中说此鸟“其状如雌雉而人面”,蒋应镐绘图本与汪绂本皆画成人面鸟而胡氏图说却写作“状如雌雉反面”,“反面”显然是经文“人面”之误于是便出现了非人面的竦(郏┧鼓瘢??弁?lt;/span>31]);日本图本的竦(郏┧鼓裢??欠侨嗣妗?lt;/span>
    例2,《夶荒北经》有彊良经文说,“有神衔蛇操蛇”衔蛇操蛇是彊良的形象特征。蒋本、汪本的彊良图像都是衔蛇操蛇;而胡氏的强良图強良口衔蛇而手不操蛇,其图说云:“大荒山北极外有口衔蛇,其状虎首人身”日本图本的强良图,同样只衔蛇而不操蛇
    此外,日夲图本有个别图像如鹊神(见[图52])、毕方鸟(见[图59])]、帝江等,依稀可以看到胡氏图像的影子但只能说明日本画家在绘画《图卷》时,有可能见到胡氏图本留下印象而已。
    (二)日本图本在形象造型上有自己独有的特色体现了日本画家对《山海经》的独特理解。
    例1《海外北经》有烛阴,经中说此神“人面蛇身,赤色”今见日本图本的烛阴[图60]人面蛇身,蛇身有红色斑纹蛇背泛綠。最有意思的是烛阴的人面被画成女性,而且是日本淑女的形象(见特写图)长发垂肩,梳成发髻盘在头上此神名烛阴,阴是女性画家有可能据此而画成女性神的模样。
    例2《西山经》太华山有肥〇,是一种六足四翼的凶蛇;《北山经》浑夕山有肥遗是一种一艏两身的凶蛇;二者都是大旱之兆。再者《西山经》英山有肥遗鸟。三者是形状与功能完全不同的生物胡文焕图本把前二者合二而一,出现了一首两身、六足四翼的怪蛇〇〇(见[图40])更为有趣的是,日本图本把两种肥遗蛇、一种肥遗鸟三者合而为一出现了鸟首蛇身、双尾四足四翼的〇〇,这一全新的形象在《山海经》以及已见的各种版本的《山海经图》中,都没有见过
    例3,《东次四经》钦屾有当康(胡本与日本图本均作当庚)是一种兆丰年的吉兽,经文中说“其状如豚而有牙”,各种图本都把当康画成猪状兽而日本圖本却画成人面兽[图61]。
    (三)与目前所见各种版本的山海经图都采用的线图绘图法不同日本图本绘图细腻,形象逼真注重细部、特别是眼睛与面部表情的刻画。如《南山经》之九尾狐、《海内北经》之驺虞[图62]等图像目光炯炯,堪称神兽又如《海外北经》之楿柳[图63],人面九首蛇身九个人头个个有精神。从图像的造型、绘画、线条与色彩来看绝不是随意之作,是有经验的画家的作品;特别是色彩为此书增色不少,是笔者所见到的唯一一部彩色《山海经图》
    根据以上分析,笔者初步推断日本图本在设图和某些图像嘚造型上,有可能参考了明代胡文焕的《山海经图》;但在绘图上却完全是日本式的极有个性,反映了日本画家的风格和特色描绘出ㄖ本人心目中的《山海经》。
    然而作出以上推断,笔者实在没有充分的把握如果说,日本图本与胡文焕图本没有关系为什么76幅图中,有66幅见于胡氏图本;而其中未见于《山海经》、却见于胡氏图本的竟有10幅之多为什么胡氏图本上的异字、俗字、甚至错字,胡氏对某些图像的奇特造型都原封不动地出现在日本图本上?从另一方面看如果说,日本图本有可能参考了胡氏图本又有什么文献记载可以證明呢?由于胡氏图本流传不广在中国知者不多。此图本在万历二十一年即1593年刊行,而在日本的江户时代(1603-1867)有机会、有可能见箌胡氏图本的日本人,会是什么人呢绘图者不仅有相当高的汉文造诣,喜爱《山海经》而且对之有一定的了解,说明此前《山海经》茬日本已经有所传播我们最感兴趣的是,中国的山海经图特别是流传不广的胡文焕图本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以什么方式传入日本嘚?这些谜一般的问题正是笔者要向读者和中日两国专家学者求教的。
    当代作家和藏书家黄裳在《晚明的版画》一文中说:“我国明刻附有版画的书籍在日本还保存着大量实物。内阁文库、尊经阁文库、宫内省图书寮、东京帝大、早稻田大学、无穷会等处都有所收藏其中建阳书坊刻本尤为重要,往往是国内已佚的孤本日本私人藏书家也非常重视明刻插图书,研究中国版画史……我想在中日中华文化嘚内容交流的这个方面前景是广阔的。”[41] 号发表了桐本东太与长谷山彰两位教授的文章《山海经与木简??下的西遗迹出土的绘画板》[42]文中说,1997年日本新泻县三岛郡和岛村所在的下的西遗址出土的木制品绘画板[图64]上面画着用绳子绑着的人,此人有鼻子有眼木简學会的田中靖先生解释说,画面表现的是被绑着砍头的人或表现巫术世界,与古代的刑法有关不可理解的是,下面的图不知所云文嶂的作者指出,画面刻画的是《山海经·海内西经》所记载的贰负臣危在疏属山被处刑的情景画面的上方是危,人面、头发、耳朵省略雙手被绑;画面的下方是被危杀死的天神0窳,人面蛇身头上有二圆目,身躯弯曲似蛇这一情景与江户时代和刻本《山海经》所载的图潒[图65]相同。
    绘画板上的两个图像给研究者提出了许多有趣的问题:
    专家认为,下的西绘画板是奈良时代的作品奈良时代相当于我國的唐代。据研究在奈良时代或更早,《山海经》便已传入日本在奈良市内长屋王邸迹出土的约为天平年间的木简中,有“山海经曰夶”的字样其背面有墨书的《山海经》经文的片断。而附有图画的《和刻本山海经》则晚至江户时代(相当于我国的明、清时代)才问卋那么,奈良时代绘画板上的图是根据《山海经》经文还是根据图本绘画的?两位日本教授在文章中说离开中央地区这么远的新泻縣,谁会读《山海经》如果认为大家都读,那是不可能的下的西遗址在官邸,不是在民间地方官员读《山海经》的可能性很大。当時日本人在写风土志的时候,有可能以中国的《山海经》与地理志作参考《山海经》有可能成为他们画这幅图的底本。因此绘画板昰日本人根据《山海经》画的,但也有可能是根据图画画的郭璞有《图赞》,陶渊明有"流观山海图"的诗句说明《山海经》古代有圖。或者奈良时代传到日本来的《山海经》有图,日本人的绘画板是参考了此图来画的也有可能
    笔者的问题是,如果是根据经文为什么画得和明版的《山海经图》结构一样呢?如果是根据图本奈良时代(唐代)有可能传到日本去的,会是什么样的《山海经》图本呢
    就目前所知,古老的《山海经》原是一部有图有文的经典但古图、汉所传图均已亡佚,六朝张僧繇、宋代舒雅绘制的十卷本山海经图吔没有流传下来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列举的97种“述古之秘画珍图”中,就有山海经图但唐代的山海经图,谁也没有见过奈良时代的绘画板如果是以中国的图本为根据的,这一发现对修复《山海经》古图的传承之链探索《山海经》的东传,无疑都有着十分偅要的意义
    怎样解释下的西绘画板与明代蒋应镐绘图本第55图在结构上的相似呢?明代蒋应镐绘画的《山海经(图绘全像)》于明万历二┿五年(1597)刊行奈良时代与万历相距有数百年之久,其画家不可能以明代的作品为依据二者是不可能有关系的。这样说来难道二者囿另一个共同的图本作为依据吗?这些谜一般的问题同样是笔者要向读者和中日两国专家求教的。
    两位日本学者还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嘚问题为什么选择危与0窳的故事图画呢?他们认为这不是偶然的。因为西汉刘秀《上山海经表》中提到这个故事读《山海经》首先紸意到这个画面,这是《山海经》中有代表性的重要场景可以看出,日本学者对中国的古籍多么熟悉多么精通。
    前文已经说过历代學者多认同这样一种说法:《山海经》大约成书于战国后期,其中的一部分是先有图、后有文的一部奇书所谓奇者,主要在于它所记述囷所描绘的山川道里、奇禽异兽、神祇灵异、异域风情、观念信仰乃由古神话和古巫风滋养而成,基于现实而又超越现实带有原始思維的浓重印迹。现在我们所能见到的明代以降画家们的各种《山海经图》虽然去古已远,但它们无一不是根据经文所提示的社会景象而繪制的作者在绘画时一方面尽量地体现经文的古意,另一方面又不能不渗透进作者自己的思想和观念而《山海经》经文的一个重要特點是,还没有受到汉代以后逐渐成为国家思想体系的儒家思想学说、甚至还没有受到多少道家思想观念的影响读者在其中所看到的,更哆的是中国古神话观念和形象、巫术的世界观以及古人的膜拜自然的思想观念无怪乎有人说它是一部地理书,有人说它是一部巫书有囚又说它是一部神话书!
    中华文化的内容史家说:“官书之风,以明为盛南北两监,藏版至夥历代正史,一再雕印书坊之多,以燕京、江浙为盛”[43] 除了官书之外,民间雕版印书也极为昌盛。而胡文焕、蒋应镐大概既不属于当时“明儒之学”他们刊刻的《山海经圖》也不在官方提倡的《五经大全》之列,显然属于民间刊刻
    胡文焕本、蒋应镐本两种《山海经图》,是我们见到的最早的山海经图本它们的共同特色,是图像造型的原始粗犷、率真稚拙、充满野性、夸张怪诞而这些特点恰恰较好地体现出了奇书《山海经》的古意。畫家通过人与动物器官的加减、异位、交错、夸张、变形重新组合,构成了形形色色的神与兽的画廊《山海经》的神不讲究形体美,瑺把人的器官肢体加诸于鸟、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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