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为什么是淡定与从容？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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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写在人生边上》:论快乐
　　[编者按]“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为什么是淡定与从容？电影《遗愿清单》里老人临死也要疯狂，对死亡有那么多不情愿后才能释然。他们得到了精神上的回归。“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精神是人生快乐的根源。而岁月的磨砺中，我们才会体悟到烧了房子却庆贺，一箪食，一瓢饮而不改其乐，千灾百毒，谈笑自若的那些人的快乐。 中国论文网 http://www.xzbu.com/1/view-4369985.htm　　在旧书铺里买回来维尼（Vigny）的《诗人日记》（Joumald'unpote），信手翻开，就看见有趣的一条。他说，在法语里，喜乐（bonheur）一个名词是“好”和“钟点”两字拼成，可见好事多磨，只是个把钟头的玩意儿（Silebon heum'taitqu'unebonnedenie！）。我们联想到我们本国话的说法，也同样的意味深永，譬如快活或快乐的快字，就把人生一切乐事的飘瞥难留，极清楚地指示出来。所以我们又概叹说：“欢娱嫌夜短！”因为人在高兴的时候，活得太快，一到困苦无聊，愈觉得日脚像跛了似的，走得特别慢。德语的沉闷（1angweile）一词，据字面上直译，就是“长时间”的意思。《西游记》里小猴子对孙行者说：“天上一日，下界一年。”这种神话，确反映着人类的心理。天上比人间舒服欢乐，所以神仙活得快，人间一年在天上只当一日过。从此类推，地狱里比人间更痛苦，日子一定愈加难度；段成式《西阳杂俎》就说：“鬼言三年。人间三日。”嫌人生短促的人，真是最快活的人；反过来说，真快活的人，不管活到多少岁死，只能算是短命夭折。所以，做神仙也并不值得，在凡间已经三十年做了一世的人，在天上还是个未满月的小孩。但是这种“天算”，也有占便宜的地方：譬如戴君孚《广异记》载崔参军捉狐妖。“以桃枝决五下”，长孙无忌说罚得太轻，崔答：“五下是人间五百下，殊非小刑。”可见卖老祝寿等等，在地上最为相宜，而刑罚呢，应该到天上去受。 　　“永远快乐”这句话，不但渺茫得不能实现。并且荒谬得不能成立。快过的决不会永久；我们说永远快乐，正好像说四方的圆形。静止的动作同样地自相矛盾。在高兴的时候，我们空对瞬息即逝的时间喊着说：“逗留一会儿罢！你太美了！”那有什么用？你要永久，你该向痛苦里去找。不讲别的，只要一个失眠的晚上，或者有约不来的下午，或者一课沉闷的听讲——这许多，比一切宗教信仰更有效力，能使你尝到什么叫做“永生”的滋味。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痛苦。我们希望它来，希望它留，希望它再来——这三句话概括了整个人类努力的历史。在我们追求和等候的时候。生命又不知不觉地偷度过去。也许我们只是时间消费的筹码，活了一世不过是为那一世的岁月充当殉葬品，根本不会想到快乐。但是我们到死也不明白是上了当，我们还理想死后有个天堂，在那里——谢上帝。也有这一天！我们终于享受到永远的快乐。你看，快乐的引诱，不仅像电兔子和方糖，使我们忍受了人生，而且彷佛钓钩上的鱼饵，竞使我们甘心去死。这样说来，人生虽痛苦，却不悲观，因为它终抱着快乐的希望；现在的账，我们预支了将来去付。为了快活，我们甚至于愿意慢死。 　　穆勒曾把“痛苦的苏格拉底”和“快乐的猪”比较。假使猪真知道快活，那么猪和苏格拉底也相去无几了。猪是否能快乐得像人，我们不知道；但是人会容易满足得像猪，我们是常看见的。把陕乐分肉体的和精神的两种，这是最糊涂的分析。一切快乐的享受都属于精神的，尽管快乐的原因是肉体上的物质刺激。小孩子初生了下来，吃饱了奶就乖乖地睡，并不知道什么是快话，虽然它身体感觉舒服。缘故是小孩子时的精神和肉体还没有分化，只是混沌的星云状态。洗一个澡，看—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冼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轻松的灵魂可以专注肉体的感觉，来欣赏。来审定。要是你精神不痛快，像将离别时的宴席，随它怎样烹调得好，吃来只是土气息，泥滋味。那时刻的灵魂，仿佛害病的眼怕见阳光，撕去皮的伤口怕接触空气，虽然空气和阳光都是好东西。快乐时的你一定心无隗怍。假如你犯罪而真觉快乐，你那时候一定和有道德、有修养的人同样心安理得。有最洁白的良心，跟全没有良心或有最漆黑的良心，效果是相等的。 　　发现了快乐由精神来决定，人类文化又进一步。发现这个道理，和发现是非善恶取决于公理而不取决于暴力，一样重要。公理发现以后，从此世界上没有可被武力完全屈服的人。发现了精神是一切快乐的根据，从此痛苦失掉它们的可怕，肉体减少了专制。精神的炼金术能使肉体痛苦都变成快乐的资料。于是，烧了房子，有庆贺的人；一箪食，一瓢饮，有不改其乐的人；千灾百毒，有谈笑自若的人。所以我们前面说，人生虽不快乐，而仍能乐观。譬如从写《先知书》的所罗门直到做《海风》诗的马拉梅（Mallanme），都觉得文明人的痛苦，是身体困倦。但是偏有人能苦中作乐，从病痛里滤出快活来，使健康的消失有种赔偿。苏东坡诗就说：“因病得闲殊不恶，安心是药更无方。”王丹麓《今世说》也记毛稚黄善病，人以为忧，毛曰：“病味亦佳，第不堪为躁热人道耳！”在着重体育的西洋。我们也可以找着同样达观的人。工愁善病的诺凡利斯（Novalis）在《碎金集》里建立一种病的哲学，说病是“教人学会休息的女教师”。罗登巴煦（Rodenbach）的诗集《禁锢的生活》（Les Vies Encloses）里有专咏病味的一卷，说病是“灵魂的洗涤（puration）”。身体结实、喜欢活动的人采用了这个观点，就对病痛也感到另有风味。顽健粗壮的十八世纪德国诗人白洛柯斯（B.H.Brockes）第一次害病，得是一个“可惊异的大发现（Einebewunderungswrdige Erfindung）”。对于这种人，人生还有什么威胁？这种快乐，把忍受变为享受，是精神对于物质的最大胜利。灵魂可以自主——同时也许是自欺。能一贯抱这种态度的人，当然是大哲学家，但是谁知道他不也是个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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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云：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很可能也是最后的一封信了。平时天天见面，有话就当面说了，所以我从没给你写过信。　　现在我们的感情已经坏到了这个程度，恐怕面对面说话，你已是半句也听不进去了。古人说的真好：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我只好采用这样笨拙的形式，给你写这封请求饶恕的信，这样来交交心，希望你能看进心里去吧！　　我很明白这几次我惹你生气的原因。尤其是这一次你的愤怒大爆发，干脆不理我了，根子究竟在哪，我很清楚。　　我很想面对面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可是你根本不听。你根本不给我见面的机会！真的，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对不住你一年来对我的好，对不住你向我付出的无微不至的真心和柔情！　　冬云，你以前替我考虑和打算得那么多，可我却总是不领情；并且总是在外人面前伤害你，让你丢面子、失自尊，我实在是太不男人了！那天你当着母亲的面，痛骂我：　　“高治平，你真不是个东西！你卑鄙，你无耻，你不是个男人！”　　你骂得一点也没错！我高治平真的不是个好玩意！我对不住你的良苦用心！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错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说：　　“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　　云儿，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昨天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你没动真气呢！所以，当时我的态度还有些傲慢，以至于激得你去了一趟我们的媒人老邢家！　　今天邢叔叔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和我谈了半个多小时。他说了你的想法，你对我的看法。你的那些话都很中肯。　　但是我真没有想到，最后，老邢皱着眉头，那额头的皱纹挤出了三条深深的沟壑，他竟然建议道：　　“小高，你和冬云要是实在不合适，谈不到一块儿，就分手算了！长痛不如短痛，你们各自再找自己的心上人算啦！何必这么勉强自己呢？在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是的，这话貌似很有道理！天涯何处无芳草，满大街都是漂亮的女人！世间何处无英雄？到处都是英俊少年郎！　　可是，哪一个女人也顶替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一年来的交往，我怎么能够忘怀？整整一年啊！你的轻颦浅笑，你的嗔怪薄怒，让我怎么能够轻易地松手放弃？　　今晚，我一想明白了这一点，真的是蹙心疾首，恨不能对自己“食其肉而寝其皮”！可惜，这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个肉身的自己啊！吃掉自己的肉，谁能做到呢？　　但是，无疑的，我在想象中已经做到了。因为我在精神上已经分裂为两个人了！恰恰是其中的一个我，那个可恨的假我；而使真正的我，本心的我，实际上无比爱你尊重你的我，失去了我的所爱，我的真爱，我的挚爱，我永远魂牵梦萦的爱人！　　所以，我要杀死我自己！杀掉那个伤害你的我！我要浴火重生，凤凰涅槃！　　今夜，我无论如何是睡不着觉了！只好起来给你写这封信。我无限黯然神伤地回想着，我们这一年的甜蜜中略带苦涩的恋爱。你昨天对邢叔叔说：　　“跟高治平在一块的日子，我感觉太痛苦太漫长了！”　　我想我们必须得承认，我们在一起的三百六十个日子里，起码有三百三十个日子，是无比幸福快乐的吧！　　11:1，这个比例也许并不恰当，也许并不能说明问题。因为快乐是飞速流逝的，再长也让人感觉无比短暂；而痛苦尽管在事实上的时间也许非常短暂，但是在人的心理上，却可能显得像已经有一万年的煎熬！　　我给你抄录一段钱钟书在《论快乐》里的话吧，请原谅我的迂腐，你知道我就是个书呆子，最喜欢掉书袋。我希望你认真体会体会这个说法有没有道理：　　在旧书铺里买回来维尼(Vigny)的《诗人日记》(Journald'unpote)，信手翻开，就看见有趣的一条。他说，在法语里，喜乐(bonheur)一个名词是“好”和“钟点”两字拼成，可见好事多磨，只是个把钟头的玩意儿(Silebon heurn'taitqu'unebonnedenie!)。　　我们联想到我们本国话的说法，也同样的意味深永，譬如快活或快乐的快字，就把人生一切乐事的飘瞥难留，极清楚地指示出来。所以我们又慨叹说：　　“欢娱嫌夜短！”　　因为人在高兴的时候，活得太快，一到困苦无聊，愈觉得日脚像跛了似的，走得特别慢。德语的沉闷（langweile）一词，据字面上直译，就是“长时间”的意思。《西游记》里小猴子对孙行者说：　　“天上一日，下界一年。”　　这种神话，确反映着人类的心理。天上比人间舒服欢乐，所以神仙活得快，人间一年在天上只当一日过。从此类推，地狱里比人间更痛苦，日子一定愈加难度；段成式《酉阳杂俎》就说：　　“鬼言三年，人间三日。”　　嫌人生短促的人，真是最快活的人；反过来说，真快活的人，不管活到多少岁死，只能算是短命夭折。所以，做神仙也并不值得，在凡间已经三十年做了一世的人，在天上还是个未满月的小孩。　　——呵呵，总之呢，天上的一天相当于地上的一年，这虽然是神话传说，好像不可信。但是呢，天上就是快乐时光的象征，地上是痛苦时光的象征。快乐的时光总觉得是短暂的，痛苦的时光总觉得是漫长的啊！　　不过中国古人实在太聪明了，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如果你在天上的速度足够快，是真的可以做到“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呢！　　难道古代的神仙都是来过地球的外星人？这些知识都是他们留下的？我刚看了个BBC关于霍金的纪录片，惊讶真的时空旅行就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啊！咋个搞的？中国古人也忒牛逼了吧！　　哈哈，云儿，我虽然明知道你最讨厌我的油嘴滑舌，可是还是禁不住要对你闲扯淡几句。下面我言归正传。　　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我们去了两次亲友家，这也是我不够尊重你的劣根性的集中大暴露，造成了你这两个晚上痛不欲生的惨况啊！　　我知道我不是个人，真的算不上一个男人，更别说是一个会照顾疼惜自己老婆的好男人了！我是诚心诚意地这么说，我这不是什么吃检讨饭吃惯了，而顺嘴说说而已的！　　我是已经真心实意地认清了，我的言行给你造成的硕大无朋的伤害，犹如在你的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剜割了深切透底的一刀啊！　　我真是太不懂事了！本来，自从那天，我那个不讲理、耍无赖的可恶可恨的父亲，来到我们家给你灌了一肚子气之后，咱们的事情已经当场被踢蹬得差不多黄了！　　可是我却又是那样地不识时务，不知道理解你抚慰你，体贴你照顾你，反而更是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地“刺挠”你了！我是太不识好人心，太没有人性人情人味了！难道我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吗？　　今天晚上，我冷静地反思之后，终于又捡拾回了我的良心，终于认清了我伤害你的根源。你不是总嫌我不认真听你的话，不肯向你坦诚地交出我的心里话吗？　　那么现在，我还是“老实交代”一次吧！因为自古以来，无论公私，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呵呵，希望云儿你不是“坦白从严，抗拒更严”的感情刽子手吧！　　说实在的，在我的心里，真是再没有一个比你更重要的人了！所以，当我明白，你是真心想和我分手之后，我真的是心痛如绞！我真的很想挽留你！　　可是，恐怕你不会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有一个最后的，从背后拥抱你的机会了。老天呐，一想到这一点，我已经是忍不住汗涔涔而泪潸潸，浑身哆嗦如同秋风冷雨中飘零的落叶了！　　可惜，我还没有狡诈到唐伯虎点秋香那样，那种以叶刺鼻而泪如泉涌的虚伪矫饰的程度！我也不至于在这封信上，滴上几滴浊泪，写上几行血书，来让你惊心动魄，于瞬间动心忍性、回心转意呢！　　但是我现在确实发现，在这个社会上，做人还是虚伪一点的好，圆滑世故些的好！对外人是不能太说实话的！　　很可惜，我这个人过去接人待物，是太真实无欺了！因为我全然缺乏虚伪的造作，所以导致常在别人面前，说出令你丢面子的话语！　　另一方面，在你的面前，我已经是显示了庐山真面目，脱去了黄山腰中云，大概已经毫无新鲜感、神秘感、吸引力了！昨天你对老邢说过：　　“我对高治平已经没有半分好感了！”　　我想这里面一定包含着你已太了解我的因素！整整一年的相处啊，你已经彻头彻尾地搞掂了我：我一展翅你就知道我想往哪里飞；我一抬脚你就知道我想往什么地方走；我一张嘴你就知道我想说什么话；甚至我一撅腚你就知道我拉什么屎！　　你我之间太熟悉彼此了！还遑谈什么电击的感觉、新奇的魅力、神秘的面纱？！　　美是需要距离的。两个人挨得太近了，美感自然会日日损减，渐渐至于消磨殆尽了。如今我已经是后悔莫及了！为什么我要整日去与你粘合在一起呢？这岂不是自掘坟墓自家埋吗？　　回想起我半日不见你，就魂不守舍的可笑可怜的状态，恍如昨日！回想起你在家门口，等我回家的心心念念的情景，我见犹怜！　　而如今提起这些缠绵琐碎的细节，才几天呐，却分明已经像李清照说的那样：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云儿，我承认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我确实很小气，不大方；很猥琐，不大样。我在接人待物上，还很不成熟，很不稳重。　　但是，我相信这不是我的本质、本性的欠缺。因为我不过还只从大学的象牙塔里走出来一年，社会经验很少，我想我是会慢慢成熟起来的。　　尽管人们常说，山难改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但是，这也不见得就是永恒真理！别忘了人们还常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呢！苏东坡有诗道：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自古父子相近者多，而父子习性迥异者亦颇不罕见。我父亲的性格诚然很不堪，正像你所说的，酸腐赖皮，无能慵懒，不负责任，专拣便宜。　　但是我呢，好歹看过几千本书，也算懂得几条人生道理，何至于就不能改掉我那祖传的臭毛病呢？从小家穷缺钱，使我手脚放不开，上人家串门子去，买东西太小气拘谨、束手缚脚，我想以后我只要注意，多听贤妻的教导，应该能够变得出手慷慨大方的。诗仙李白在《将进酒》中吟唱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亲爱的云儿，你也知道，我常常自诩为一个诗人，虽然还很不成功。你觉得我会一直是个即使真有了钱，也还如此吝啬计较的尖尖人儿吗？　　你最痛恨的是，我经常在亲友外人面前卖讽你这一点。我也深知因为这个，我们已经“打”了好多次“仗”！气得你好多个夜晚没能安睡了。　　说到这一点，我真的应该打嘴，真应该掴肿我的脸！我的脸皮也他妈的太厚了！太不要脸了，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再也不卖讽你了，可是到了外面，又总是不尊重你，唉！虽然这只是你的感觉，我并没有想这样做。　　凭良心说，我爱你还来不及，干嘛要糟蹋你呢？我真的是无比地看重你啊！此心苍天可鉴，只可惜，即使我给你剜出来，恐怕你也只认为是个黑紫了烂透了的狼心吧！　　我回想起，前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同事在家里打扑克，却兀自把你抛撇在了一边，让你在那里冷冷清清地看书，无聊寂寞，索然无味。现在想想，我真不应该冷落你啊，我简直是少心缺肝！更何况，我当时还说了这样一句话：　　“人家冬云大小姐回家就看书！”　　虽属事实，外人听来恐怕是一种讥笑了。说这种话的人，简直可以说是没心没肺！而说出这句话的人，怎么又他妈的偏偏是我呢？唉，我也无法原谅自己的轻率冒失啊！　　光那天晚上，我就还有好多不保护你，不承担反而推卸责任的话。例如当人家问道：　　“小高，你们打算在哪里举行结婚仪式啊？结婚后住在哪里？”　　当时我自己不像个男子汉似的有所担当，反而一个劲地转过头去问你：　　“云儿，你说在哪里比较好？”　　这话岂不是向外人表示，你在咱家当家作主，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好像一切事情我都得听你的，这不就是败坏你的名誉吗？　　而事实上呢，什么事还不是净咱俩商量着来？我怎么能够就这么信口雌黄，张开嘴吞下天，全是一张嘴，而不要脸了呢？！　　如今再说这些个话，已经是悔之晚矣！我只希望你能知道，我终于明白了事理，明白我对不住你罢了！唉，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云儿啊，你还记得一年来，我们在一起的恩爱有多少吗？　　我回想起，你坐在我骑的单车上，你在我的身后，搂着我的腰，其乐何如？我常常就在大街上忘乎所以，嘶哑着嗓子唱摇滚歌曲：　　“我没有汽车，也没有洋房，只有一辆破自行车，吱吱嘎嘎地响，带着姑娘看斜阳——”　　这歌曲多么浪漫纯情啊！实际上是我故意改了词儿。我是唱的何勇的《姑娘漂亮》，原来的歌词有些地方显得有点低俗，也有些太伤感了，所以我就篡改了一下，唱给你听了。　　我回想起，你听着我唱歌时的情景，夕阳西下，晚风吹起你的刘海，你娇美的容颜似乎也被晚霞涂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如今思之，不禁心痛神痴，恨不得像浮士德那样大喊一声：　　“啊！你太美了！时间停下来吧！”　　我回想起，我们两个人坐在你家的客厅里，看电视或是聊天，妈妈有时候也坐在一边，我谈笑风生，妙语解颐，或者夸夸其谈，油嘴滑舌，插科打诨，打闹亲热的场景。　　如今想来，真是心动神摇，恨不得昨日重现，梦回华冠家属院啊！　　我回想起，我买了炸鸡块、馒头，去文化馆给你送饭，或者是你带了盒饭去上班，我们两个人在一块吃得津津有味，齿颊生香，风卷残云，一扫而空，然后一块去洗手，然后是牵手漫游，然后是鸳鸯蝴蝶之舞，又何其快乐！　　如今回味，真有些血脉贲张，恨不能把那该死的差点气死你，伤死你的臭毛病，立刻杀掉死掉烂掉忘掉，以便换来你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我回想起，我们在学校北边的城中村里，我90元钱一个月租的那间小屋里，一块吃我炒的辣死牛的红烧茄子，我俩都辣得唏唏嘘嘘，而又馋涎欲滴，终至于锅盆盘勺溜明，撑得我们肚子滚圆！　　简单拾掇一番之后，我们款款谈天，而后相拥相抱，鱼水深情，夜幕已深，不忍分手，电话频催，无奈离别……　　如今思之，低徊不已，我竟有些面红耳赤，心跳气喘！想到此，我恨不得生不同衾死同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如梁山伯祝英台化为蝴蝶日日同舞，如焦仲卿刘兰芝变成鸳鸯夜夜共鸣！　　今天晚上，妈妈与我谈了一次话，内容无比真实而严酷！我的心已经被打击得如同冻结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的地狱寒冰！我真想留下来，等你回家，与你面谈。可是妈妈说道：　　“那样你们的关系会更糟糕！现在云儿情绪很冲动，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再帮你劝导劝导云儿！”　　既然妈妈下了逐客令，我只好一步三回头，痛苦无奈地走了。　　云儿，我记得在一次吵嘴之后，你曾经咬牙切齿，恨恨地说过：　　“高治平，我与你在一块生活，简直如同掉进了深渊、地狱，必将万劫不复！”　　而今，你已经不幸而言中，我的心真的成了地狱里的厚厚冰层！恐怕明天或者后天，我更可能已化作地狱中之一恶鬼，深渊中之一龙蛇，无限怅惘地仰望着，幸福地生活在人间的“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的你了！　　真的，你在我的心目中，绝对是一个貌美若春花，吐气如芳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娇娇俏俏的公主！如果不是对你如此地倾心，我又何必如同二百二的膏药一般，黏住你不肯放手呢？　　昨晚你让妈妈把你从地狱中拯救出来，你跪着哀求妈妈把你我的关系一刀两断！可是你是否想过风雨过后是晴天，仇恨化解之后是恩义，坏情绪过后会转化为好情绪？　　云儿，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在你生气愤怒，伤心绝望的时候，不要贸然做出重大决定！这种鲁莽灭裂的行径，将来很可能要后悔终生的！　　更何况，我对你的感情依然如旧，没有任何削弱；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也只是暂时隐藏在了深深的心底，藏在了潜意识之中！今后我们怎么可能像小葱拌豆腐一样，一清二白呢？我们又怎么可能不翻云覆雨、藕断丝连呢？　　我知道我还很不成熟，我对你表现得也还不够关心。但是，我觉得自己每临大事有静气，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我的优点就是：镇静自若，坚定如恒，始终如一，坚贞不渝。我本着无比赤诚的一腔爱意，套用天王巨星刘德华的一句广告词，对你说一声：　　相信我，没错的！　　我还想借用喜剧大师周星驰在《大话西游》里的一段名言，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意：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　　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老天可以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会跟那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云儿，你曾经赐予我的真挚宝贵的爱情，确实令我无法忘怀！爱情真的会给人莫大的影响！爱情能使一个即将赴死之人，又一变而为欣悦奔放的勇士；使漫长寒冷的黑夜，变为光明温暖的白昼！这种威力毫不夸张啊！　　我说过我曾经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汉子，现在却已经是婉转柔和、柔肠百结。而不像海子，那个不幸的天才诗人，他年纪轻轻就毅然弃世，那个时候他还不满25周岁！比现在的我几乎还要小两岁呢！海子的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未能得到真挚爱情的慰藉滋润啊！　　云儿，你是我永远亲爱的宝贝，你还肯相信我的话吗？亲爱的，温柔的，善良的，我的心肝宝贝儿，你还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曾经的，忠诚的，纯真的，铁了心跟着我过的爱妻？　　云儿，我向你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做一个能承担起家庭责任来的，铮铮铁骨的男子汉！请你放心，我不但要打扫干净自己的屋子，我还要扫除天下！　　（我是趴在床上写这封信的，字迹潦草，见谅！）　　祝你：消气！　　永远爱你的“臭不要脸的赖皮”高治平　　日深夜草
　　亲爱的云儿：　　现在已是10月10日的早晨，我给你写第二封请求饶恕的信。　　天气阴晦，非常符合我的心情。在这样惨淡的境况中提笔写字，尤其是看到10月10日这样几个字，真有些怵目惊心！你不会忘了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农历十月十号这个日子，就是我们早已定好的结婚日期！　　我知道，这个时候你正在文化馆的收发室里上班。你必定又是在折腾了一个不眠之夜后，心情泥泞不堪地坐在那里看书。　　尽管你将参加本科学历的自学考试，日期已经很近了，可是因为我这个可憎可恨可怕的存在物，而使你静不下心来，尽是想些“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心思。我简直是罪大恶极、罪恶滔天、罪不可赦、罪不容诛！　　昨天晚上，我回到我租的房子里睡觉，辗转反侧，泪湿枕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终于还是爬起来给你写了前面那封信。　　此后一整夜，我都大睁着两眼，眼前好像全是你展颜一笑、春光灿烂的柔美容颜，全是我们相依相偎甜蜜温存的镜头。　　我不知道你在无法入睡的时候想的什么，或许尽是我们俩在一块时意见不一致、不和谐、分歧、吵闹、打骂、痛哭？或许尽是我负心薄幸的狰狞嘴脸，油嘴滑舌的可憎面孔？或许尽是我父母的不负责、不办事、不尽心，以及我的推三阻四、亲疏分别、只重父母、心中无你？　　尽管我无数次地向你表达过，这一年来，我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你的身上了，时间、精力倒还都在其次；金钱，当然我是没有对你付出多少的，这一点在人家谈恋爱的看来，也许会感到不可思议。　　我对你的好处，其实全在于一颗红心，全在于对你感情的毫无遮拦啊！如果说时间会给一切作出证明的话，那么我敢向你，向公正无私的上苍，向绵渺广远的历史，发出我真心的吁嗟和浩叹：　　我对你是费尽了心思，几几乎已经精疲力竭！如果上天还不眷顾，那么就只能说明，我是伤了阴骘，遭到现世报应了！　　那么，也就活该我倒霉，我受伤，我像一条臭猪癞狗一样，痛苦而无声地死去！　　当我这样申诉着我自己的心情的时候，我知道你的心里是同样地受伤和绝望，是同样地感到不可忍受和莫名其妙：　　怎么两个人好好的，如此般配的一对璧人，人见人羡、人见人赞的一对绝配，居然走着走着，走到了这个地步？　　这恐怕也是善良而体贴的你，以前所绝对想象不到的吧！虽说我如果用那些陈词滥调来形容我们俩，你会感到讨厌、烦恼、厌倦，比如说我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神仙佳偶、情投意合、如花美眷……　　因为这些话，敏感的你，也许会觉得里面含有一些对女方的凌低，对男方的抬高，是不是呢？　　其实，咱们两个人在一块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尊重你是一句实话。我什么时候说过大学文凭之类的话来刺激你？我什么时候以我的所谓的宽容的性情来自抬自捧？　　这些话都不过是别人说的吧，我可从来没听在耳朵里过！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极其要强要好的奇女子，你同时进行着自学考试和河东传媒大学的函授，你对文化的追求热情甚至比我还要高得多！　　你的理解力感悟力也是相当的强。很多东西一经你点破，我往往有顿开茅塞之感。你对人的心理的体味和把握，比我要精确和深刻得多。我现在常常痛感自己对人情世态还了解得不够深切。否则，我若有你的才具的一半，也许已可能在文学上成名立业了！　　我在外人面前的偶尔对你有所贬低，不是我有心故意的。也许那是一种血统流传下来的民族潜意识，是一种积淀了数千年的中国男人的集体劣根性：大男子主义、轻视妇女、唯我独尊、普天之下舍我其谁。　　其实，作为理智清醒时的真正的本我来说，我对女人是极其尊重的。女人孕育了整个人类，女性的爱情和母性的宽厚，是整个人类得以延续的最重要最关键的第一基石。没有女性的隐忍退让，哪来男人的飞扬跋扈？　　具体到对你来说，我真的是对你无比倾倒：从一见如故的钟情，到日甚一日的亲密；从天天的相见，到几乎顿顿在一块吃饭；从轻轻的拥抱，到狂热的接触；从甜蜜的亲吻，到神圣的配合；从一块学习、工作、劳动，到一块串亲访友……　　时间虽然只有一载，事件的密度不啻百年的交往！如果没有对你真诚而深厚的爱意，你想我会在一年里，朝夕如斯，乐此不疲吗？　　说实在的，咱俩之所以常常闹矛盾，也许就是因为我们互相之间已经太熟悉、太了解、太知根知底了！人家谈恋爱的，可能一周只见一两次面，见了自然亲热还来不及，哪里有空去生闲气呢？　　而我俩因为工作单位相挨着的地利之便，我在无州三中当老师，你在市文化馆当报纸信件收发员，两人的单位都紧挨着市政府文化广场，所以我们几乎天天见两次面，平均每天泡在一块的时间，都在三四个小时以上。　　如此亲密的相处，恐怕人家一般夫妻还没有咱们在一块的时间长呢！真的，有很多夫妻白天隔得远远地忙工作，只在晚上见一面，夜里休息罢了。怎么会像咱们这样频繁而不加节制呢？　　我呢，就是一个傻瓜蛋，在大学里也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都需要套路，真爱也需要策略。不懂得爱情的火焰一旦升腾得太高太旺了，就应该适时地降降温，否则就会有把锅炉烧炸了的危险呢！　　反过来说，咱俩的矛盾已经不纯粹是恋爱期的不合适了，因为我们的生活相处，其实已经与那些结了婚的小夫妻无甚区别，闹的都是刚结婚还不相适应的那种纠葛了。　　或者换句话说，我打个比方啊，我们是已经提前坐上婚姻家庭的列车，在车轨车轮的隆隆摩擦声中，我们这样一对幸运的同命人儿，已经被锁在了同一间车厢里，只能靠互相亲近、磨合来打发岁月了！　　往别处去已无可能，因为心的门已经锁上，无路可通；往车窗外跳，虽然能够摆脱一时厌倦了的对方，但那外面倒真是万劫不复、不可测度的万丈深渊呢！　　其实就算换上一列车厢，甚至换了一辆列车又能怎么样？车还不是同样的四方匣子？人还不是同样的虚伪自私？　　天下乌鸦一般黑啊！也许你现在觉得我是一只最黑的老乌鸦。可是也许时间会让你明白，我倒是黑乌鸦之中最浅色的那一只呢！你如果非要去找一只白色的乌鸦，那么，也许就只有在梦境里能实现了！　　我们之间经历的事情真是太多太多了，无法计数，无法忘记。或许不快和烦恼是常常发生，但是我们的欢乐甜蜜又岂是虚假的？外人又岂能得知真情实况？　　一年的恋爱，朝夕相处，若是真以分手作为结局，那也就只能让人家笑话我们没料了！不，是我太没出息了！连煮熟了的鸭子，都逼着她飞走，只落得个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可惜、可笑、可怜、可悲、可恶、可恨、可杀！　　尽管你可能以为我偶尔标榜过自己，从来没打过你一指头，骂过你一个字，也好像偶尔指责过你对我的“粗暴言行”。但是我心里其实是非常了解你的。　　我从未认为你就是一个蛮横暴躁的狂人！我从未认为你是一只“母大虫”、“母夜叉”！我也从未认为你是欺负我，因为我很明白，那都是我逼你的，才出现的那种场景啊！　　例如前天晚上，我过去与你面谈，你可能心里还给我留了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留了一丝能救则救的活路。可是当你说话之时，我却是表现出了那样一种冷漠狂傲的态度，岂不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枪上拉栓、箭上崩弦！　　其实我当时采取那种态度，是有这么几种麻痹大意的想法：一是我不承认我们之间的矛盾，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是我希望挺挺男人的腰板，让你看得起我一点，别认为我自轻自贱、毫无主见；三是我当时正在深刻反省自己的做人之道，发现接人待物的态度应该虚伪一些，不能再像原先那样说话没数，嘴上没个把门的了。　　所以，我那晚上的说话态度呢，是刻意的虚伪，故意没有太本真。我当时还想，把真心思挂在脸上，会说明我还很幼稚，很不成熟呢！　　那天晚上，我是强忍着对你的极度关注，而刻意作出了一种对你的情绪无所谓的姿态。于是，终于彻底地把你伤透了，惹火了，终于让你爆发了，出现了那种如饿虎扑食一般，过来撕打我的梦魇场面！　　唉！都怨我，我又不是不了解你那刚硬耿直的脾气，干嘛还要去刺激你，惹恼你呢？其实，也许正是在出现了那种可怕的场面后，你的心里才彻底凉了，才发恨要与我分手吧！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分析，你还肯那样动气地想教训我，恰恰是你对我还并未死心的表现。因为爱之深，才责之切，假如你真的对我已经毫无感觉，那么你恐怕就会懒得搭理我了！　　云儿，我认为只有当你平静、冷淡到见了我之后，心如古井之水，波澜不惊，平淡如镜之时；随便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之时，那时候，恐怕我们才真的是彻底完了！唉！
　　云儿，我再说一遍，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完结！距离你的悲观的论断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谁说咱们思想不一个路子？人和人还不都是一个样子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日子过得幸福、体面、舒服一些，在社会上地位高一些，接人待物让人看得起，对待父母要孝敬、好好供养他们的晚年？谁不希望两口子过日子要有情趣，既要有肉体的和谐，又要有心灵的相通？　　难道在所有这些方面，我们都有分歧吗？难道我高治平竟然是一个外星来客，猛然留驻在了地球上的无州，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里，而仅仅为了与你度过这一年的哭泣游戏吗？　　云儿，你不要忘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认为咱俩不错，很般配，尤其是你这边的亲友，哪个不认为我和你在一块很和谐？我那边的亲友也同样地喜欢你，真的，尽管可能有时候不大会说话，显得有些冷淡你。　　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双方的父母。我的爷娘不必说了，他们成天烧香念佛，不停地祈祷着我们能在一块和谐相处；你这边咱爸妈呢，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他们是真心希望咱们能成吗？　　妈妈对我是不必说了，简直对我比亲娘还亲，比我亲娘还更关心疼惜我；咱爸虽说原先对我有些意见，难道你没发现，近来他对我的态度已经相当好了吗？　　如果他们这些六七十岁的老人，都已经认可我了，认为我能和你过好日子了；你又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匪夷所思的畏惧呢？难道走上婚姻殿堂的路，真的如此坎坷、绵长，令人心碎滴血、徘徊瞻顾吗？　　我并不是刻意忍让宽容，故作豁达大度之态；而是因为我真的了解你，所以你的一切言行，我都心中有数，从不心怀芥蒂。我并不是懦弱，无主见，拘谨，不大方；而是因为我想在外表上，尊重他人的意见，也是为了表现谦恭有礼。我并不是吝啬，小气，不办人事；而是因为我毕竟如今手中缺钱，须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我一定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一个能拿得起亦能放得下的铮铮铁骨的好男儿！我相信以我的脑筋，不至于笨到永远处理不好家庭的事务，蠢到永远搞不好夫妻之间的关系！　　我绝不会满足于“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农意识，我会为了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而不懈奋斗！云儿，求你了，请你相信我吧，我真的不是一个平庸的俗人！　　请你再想一想我们数百个日夜的温柔缠绵，想一想我们手拉手逛街的甜言蜜语，想一想无数个梦境中的相遇和寻寻觅觅！　　云儿，我亲爱的冬天里的一朵飘飘的彩云，你让我怎么能够忘记你甜蜜的舌蕊，你甜甜的笑颊，你甜润的神女峰，你甜馨的莫愁谷？你让我怎能忘怀你刚劲的字体，铿锵的步伐，明晰的思想，甜美的歌喉？　　你让我怎能忘记如烟的往事，铭心刻骨的激情？你让我怎能忘怀一次次的等待、相会、幸福、离别、黯然销魂的电话？你让我怎能忘记你的勤劳、贤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如今身上穿的衣服，还是经你的手，洗去了它上面的尘垢；我如今疲惫的心灵，还是经你的手，抚慰了它才没有停止跳动。　　亲爱的云儿，你究竟让我如何忘记你？究竟怎样才能割断我们之间，不是血缘胜过血缘的亲密关系呢？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后的上午。信写到这个地方，天气已经放晴，我的心也开始熠熠闪光，希望它还能有一丝吸引你的光和热。我希望你的心也开始多云转晴吧！　　亲爱的云儿，在这个充满奇迹的世界上，情侣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化解呢？只要心中有真爱，一切摩擦分歧矛盾痛苦，都不过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啊！　　“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　　这是二千一百九十年前，在古希腊西西里岛的叙拉古国，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出的名言。现在我也要套用这句话，来表达对我们爱情的信心：　　“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将不会让你后悔！只要让我和你共度一生，我将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是为了保卫爱情，我就算流血牺牲轻生殉情又有何惧？”　　云儿，难道你真的还不了解我吗？我愿意用我并不宽广的胸怀，包容你全部的优缺点，直到斗转星移、双目已瞑、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现在，古今中外空前绝后的一个痴心男儿，向天下罕见的一个因为真情至性而特别容易受伤的有一颗水晶心的女孩，郑重地发出情深深意绵绵的申请：　　请你饶恕我吧！请你重新爱我吧！　　祝你开口常笑，永无烦恼！（图画：一支箭射穿两颗心）　　永远爱你的“满身污泥的无州黑”高治平　　日上午10时　　——书友们，在这封信的末尾，“满身污泥的无州黑”的称号，肯定让您感到很怪异，不好理解，其实这是源自于我曾经给冬云卜过的一卦。　　呵呵，我在大学里研究过《周易》，是会算卦的呢！其实道理非常简单，就是用三个硬币，晃六次，把每次的卦象，是阳爻还是阴爻，或者老阴老阳，按次序由低到高记录下来，从《周易》书中找到相应的卦象就行了。　　那次我和冬云吹嘘会算卦，算得还特别准，她有些半信半疑，就让我给她算了一卦。结果是睽卦，正应着上九的卦象。　　——本章下面的内容都是题外话了，其实和小说情节没啥大关系，对阴阳风水奇门遁甲卜卦看相等中国古代的传奇学问，不感兴趣的书友们可以略过不读，直接看下一章。　　附录：卦象内容以及讲解如下：　　睽卦第三十八　　上九爻　　〖原文〗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则吉。　　〖译文〗寂寞乖离而孤独之际，看见一头丑猪满身污泥，一辆大车满载恶鬼，飞驰而过。先是张弓欲射，后来却又放下了弓；原来来人不是贼寇，而是来求婚的佳偶。有举动，往前走，遇到大雨可获得吉祥。　　〖解说〗第六爻是客卦的上爻，代表客方的态度，阳，表示客方态度强硬。由于主客双方都是积极主动，双方有冲突，“睽孤”。客方的素质不佳，而且态度强硬，主方看客方，是“见豕负涂，载鬼一车”。起初，由于不了解客方，主方准备攻击客方，“先张之弧”；后来主方对客方有所了解，放弃攻击客方，“后说之弧”。客方对主方并无恶意，“匪寇，婚媾”。误会消除了，对主方有益，“往遇雨则吉”。　　〖结构分析〗第六爻的位置是阴位，这条爻是阳爻，阳爻在阴位，不当位，然而与三阴有应。不当位表明客方态度强硬，有可能制约主方，是潜在的对主方不利的因素；有应表明主方态度随和，正好客方可以制约主方，这潜在因素成了真正的对主方不利的因素。由于客方素质不佳，实力薄弱，强硬的态度没有实力支持，而主方素质良好，实力雄厚，主方可能柔中有刚，利用客方僵硬的态度取得有利效果，所以爻辞说“往遇雨则吉”。　　【读解】　　我们不知道这位旅行者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和终点。他给我们的感觉是心情悠闲轻松，虽有心情紧张的时候，但大体上是无忧无虑的，自在的，并且一路顺利。因此，他才有闲情逸致记下所见所闻。　　他边走边看，像旁观者。他也像导游或电影导演，通过他的眼睛的选择，引领我们同他一起去观看旅途的景象：丢失马匹，容貌丑陋的人，投宿顺利，拉车的牛和赶车的奴隶，孤身赶路被俘，同族人吃肉，满身是泥的猪，订婚的一群人，遇雨却平安。　　这里没有文学夸张，更没有潜台词和微言大义；毋宁说，它简直像二次大战后电影中的新现实主义所用的长镜头，跟踪一桩生活中发生的事件，力图真实地记录下来。看不出作者的倾向性，没有任何评点、议论，朴实得如同生活本身。　　好处和价值也正在这里。让我们自己去感受，用自己的生活体验去充实其中的细节，去揣度人物的心理，去体味古人的生存状况。因此，它比诗更有诗意，比散文更精炼。同时，我们不要忘了，悠闲的心境和细致的体察，是产生这篇日记的关键因素。　　——呵呵，当时我把这些内容，故作神秘地给冬云讲解了一遍，把她惊诧得目瞪口呆，眼光对我不停地“呲呲”放电，简直对我崇拜得都有点五体投地的感觉了！　　我尤其强调了，冬云见到我之后，刚开始虽然感觉不好，但却是求婚的佳偶呢！把冬云说得一个楞一个楞的呢！从此之后，她竟然对我的好感增加了不少，呵呵！　　《周易》卜卦确实很神奇，越寻思感觉越准呢！很多人都震惊于它的真确性、预言性。据说好多算卦先生都发大财了，我这小说写得又不成功，将来老了，退了休，闲着没事，呵呵，就到街头算卦去，没准儿比写书挣钱还多呢！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我刚从医院回到学校，立刻就拿起笔向你倾诉衷肠。尽管在医院里，我足足看了一个小时的你——的背影，毕竟我们没有面对面的交流。　　我真的没想到，你对我的仇视有这么深，我们的隔阂有这么大！以至于在那一个小时里，你竟然没有与我说过只言片语，甚至连一声“嗯啊”的吭气都没有！　　看来我真是把你的心伤透了！我真是已经让你极端厌弃了！　　爸爸不让我去医院看望姥娘。他果然说对了。你不但与我没有一丝的缓和，反而是越来越疏远了！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我想起咱们刚谈恋爱的时候，你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我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么即使他身上的缺点，我也会喜欢的；同理，如果我厌恶了一个男人，那么他的一切，即使是优点，我也不会欣赏的！”　　这话只能说大体上是你的意思，容或有个别字词的篡改吧！不过，你的话其实与“爱屋及乌”（恨屋及乌）这个成语表达的意思是相似的。　　从前你我感情深厚的时候，我记得，我是说什么你都语笑嫣然的；而今呢，我的一切话语你都不再感兴趣了，无论我说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说，你总是展不开的眉头！唉，真是让我心痛而又无可奈何啊！　　刚才在医院病房里的时候，我真想拉住你的手，与你说几句话，可是我怕你因为生气、讨厌我而大声嚷嚷，惊动了正在输液的姥娘。姥娘正在打瞌睡呢，老人家快九十岁了，我可不想打扰她。　　我只能看着你的背影发呆。你的齐耳短发，本来显得英姿飒爽，可是现在我只感到你的内心像个强悍的男人，你挺直的脊梁甚至充满了寒意，我对你竟油然而生一种恐惧害怕的感觉！　　我最终还是强忍着想与你说话的欲望，默无一言，咬住嘴唇走了。我就这样孤独地走了，栖栖遑遑，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如丧家之犬，似落网之鱼，几乎不辨东西南北方向地挨到了车棚，骑上我那辆花120块钱买的破自行车，往学校里赶。　　一路上，我浑身乏力，腿脚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不过五六里的路程，我竟骑了半个多小时！我的心里真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唉，苦哇！　　我现在在这里写信，强自压制着痛苦，抒发着对你的感情，也只是寄希望于你能回心转意，也不过是聊胜于无，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罢了！　　还是说说咱们的过去和未来吧！我相信我们的认识人中，只要头上长眼睛的人，就都看见过我们的亲热温存；只要是头上长耳朵的人，也必然听到过咱们的甜言蜜语！一想起那些我们当初的私房话，柔情缱绻时的窃窃私语，我现在都还有些脸红心跳呢！　　当然，我光说这些好听的，并不意味着，我们之间没有过不愉快的时候。我也并不是想搞什么心理暗示，于是专拣好听的说。实际上，我们在一块的时候，确实是幸福的心情，占据了绝大部分时间。　　云儿，你还记得你和闺蜜高莺有事去齐州，返回无州来的那个下午吗？我在去长途汽车站接你落空之后，无限惆怅地骑车赶回，沿路寻找着你的芳踪。　　忽然，在东方大世界的门口，我看到了你的倩影！你提着好几大包东西往家走。而我突发奇想，打算搞个恶作剧，于是停下车子，跑过去往你肩膀上轻轻拍了一掌！当时把你吓得尖叫一声，浑身一哆嗦呢！待看清是我，你惊魂甫定，就打了我胳膊一拳，嗔道：　　“干什么呀，高治平？可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熟，像个成年人呀？”　　那天晚上我记得，姥娘也在你家里，你拿出大包小包的东西，让姥娘试穿你给她买的一双鞋，又让大家吃粘糕。令我惊喜的是，你竟然还给我买了一身内衣呢！　　那天你容光焕发，是多么快乐啊！晚饭后我们出去逛街，一直走到了神州超市，我们进去逛了一会，买了两袋真心瓜子。后来我们手牵着手，嗑着瓜子回家，我时不时地还搂住你的肩和腰，多么幸福的一个晚上啊！　　我还记得前不久的一件事。那天晚上，我本来需要在学校里看晚自习，我们约定晚上放学再见的。我还让你提着几条我在公园的小湖里筐的小鱼儿呢！当时你不想要，想扔掉小鱼，我不愿意你扔，为此我还费了不少口舌恳求你，延宕了一会儿我去学校的时间。　　当时我们是在学校大门西侧的一个路口分的手。后来你就朝西步行而去，我在十字路口的小饭店里买了三个肉火烧。结果回到学校，才发现那天其实并没有我的自习。我倍加思恋你，于是蹬上车子就撵你去。我心里在掂掇，你会走哪条路呢？我自己就赌了一下博，判断你肯定是走的花园街那条路。　　我慢慢地骑车，睁大两眼看着道路两边的行人。爬上了天使海鲜城西边的那个大陡坡，又往南走凤鸣路，我终于在一家快餐店前追上了你。　　我还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到你跟前才拍了你肩膀一下。果然又是吓得你尖叫一声。你恨恨地嗔骂我，嫌我总是喜欢搞恶作剧，吓唬人。后来你坐上了我的自行车后座，一路欢欣地回家。　　当时我对你辩解说：　　“云儿，你忘了那一次，你藏在我租的房子的大门后，待我走过来，你大吼一声，吓得我一哆嗦那一回事了吗？”　　你笑而不答。箍着我的腰，良久没有说话。后来，你轻轻嘲讽了我一句：　　“还大男人呢！这么小气，喜欢报复人啊！哈哈，一声怪叫就吓得你那个样子！失魂落魄的，还不如我呢！”　　我也哈哈大笑，反击道：　　“云儿，我那回可是晚上！刚才可是光天化日的，你的表现可也够差的！”　　你“呸”了一声，骂道：　　“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干嘛偏偏要与我们女人比啊？真没出息！”　　是啊，你说的没错！我若是真有出息，又何至于好好的一对鸳鸯，距离订好的结婚日期仅仅还有二十天的时候，逼得人家一个好姑娘，下定了决心要与俺散了呢？！　　唉，我可真是个草包啊！这十几年灌的墨水，难不成是都灌到狗肚子里去啦？　　我还记得你多次对我赌咒发誓：　　“高治平，我对你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啦；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猴子满山走啦；咱们是绝对散不了伙啦！”　　可是现在，你却又一次地，如此坚定而无情地，要与我散伙！你可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煎熬吗？我们拌过嘴，治过气，两个人斗得好像乌眼鸡，可是过后还不是照样和和美美的，“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嘛！　　无论如何，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够长久了，是经历过风雨也见过彩虹的，应该说也是经受住了外来压力的考验了！我们不应该内耗，自己窝子里先乱，长敌人锐气，灭自己威风，让那些心理本来就不大平衡的人，大唱其快：　　“高治平这小子，甭叫你烧包！现在怎么样？鸡飞蛋打了吧？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吧？你还能什么能啊？还不如俺一个大老粗呢，俺虽然一个月混不了几百块钱，俺可起码找上了老婆抱上了儿子啦！”　　我还记得你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过：　　“我那个干妹妹的对象小段，就是那个上回到咱家来玩的小白脸儿，我看他鬼儿马眼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个狡诈相，人品还远远不如你好哩！你多朴实直率啊！”　　我还屡次听到你对我的才华甚至相貌的首肯，你说过：　　“你不要老是为你的大腮帮子脸型自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国字脸。男人嘛，长个瓜子脸干啥，娘娘们们的！再说了，男人是靠本事吃饭，又不靠颜值吃饭，外表太美了有啥用？吃软饭吗？”　　唉，我这个人总是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错误，简直是一种病态心理。世界大文豪里面，俄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法国的纪德，也都有这个“恶习”。我记得你有一天针对此事，对我说过：　　“高治平，我读书不如你多，可是我认真看过西班牙思想家巴尔塔沙-葛拉西安的《智慧书》。里面的第126条，你应该好好记住，深刻领悟啊！正好书就在我手边，我念给你听啊：　　愚蠢并非做了蠢事，而在于做后不知掩饰。不要暴露你的欲望，要隐藏你的缺点。人人都难免犯错，区别在于智者试图隐藏自己的错误，愚人却会肆意张扬他们的错误。　　与其说名声取决于人做出的成绩，不如说取决于人所隐藏的过错。假如你不能保证自己一尘不染，就一定要审慎而行。大人物的过错，如日食月食，每个人都能看见。不要将自己的过失全部透露给朋友，如果可以的话，也要向自己隐瞒。另一处世法宝也同样有用：学会忘记。”　　云儿，谢谢你的良苦用心！你的头脑真是不简单呢！你真是一个聪明睿智的好姑娘！　　我还记得，有一天的闲聊中，你甚至对我说过：　　“高治平，咱们是早有缘分的，上天早就注定了我们的姻缘！”　　云儿，我的心肝小妹妹呀，尽管我们经常闹别扭，你可千万别忘了“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至理名言啊！我记得你干妹妹那天在咱家玩儿，不也说过这样的话吗：　　“唉，年轻恋人就这样，哪有不闹别扭的？去年春天，临到我跟小段结婚的时节，我们俩也是成天打仗，没有一次逛商场，不是打着仗回去的！”　　云儿，现在咱们的婚姻大事，几乎可以说全市人民都已经知道了，在临近结婚前的二十天里，一旦我们忽然分了手，你想想，我们以后还有脸在无州这个小城，这块小地面上混下去吗？　　我们怎么向父母、亲友、同学、同事交代？我们怎么对得起一年来我们的心意和感情？我们又怎么能忍心让对方受到如此重大的伤害呢？　　唉！云儿，说句不是吓唬你的话吧，如果我们真要散了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你就是把我逼上绝路了！我有言在先，倘若我真的身遭不测，勿谓言之不预也！
　　云儿，你不会已经彻底遗忘咱俩之间的全部情义了吧？　　你想想你去安州学习的那两次，期间我俩是害了多么厉害的相思！电话来往，心惊肉跳，那倒真是有点久别胜新婚的意味了！　　第一次去的时候，是我陪你去的，因此我知道你参加培训的学校的位置。那天在去安州的汽车上，我们紧紧挨在一起，我悄悄地把手伸进了你的衣服，抚摸着你。后来，我对你的上下其手，把你都搞得有点烦了吧！唉，那种热恋的如胶似漆，现在想想依然无限温馨，令人神往。　　送你报到完毕，我们在学校附近一个饭店里吃了一顿饭。当然是我请你，事实上谁请谁还不一个样，我的工资存折早就已经交到你的手里了嘛！那顿饭，印象最深的那个菜是辣子炒鸡，辣得我们吸吸溜溜，你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呵呵，那涕泗交流的情形，多么符合我们将要分别的心境啊！　　你第二次去学习的时候，恰逢我们学校也安排我们语文组的部分老师，去安州参加语文教学研讨会。我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就没有提前告诉你。直到我们在安州饭店安排好了住宿，我这才直奔你的培训学校。　　我去的时候是下午，你还没有下课，我就在教室外面等着。我从教室后门观察着你，你坐在第四排的中间，可以看到你的半边脸，你聚精会神地听课，当然不知道我已经来到了你的教室外面。　　因为我常常说女孩子长发飘飘更美，你已经改变了以前最喜欢的发型——齐耳短发，当时你的头发已经遮住了耳朵。我看着你听课的样子，容颜娇媚，专心致志，真不像一个25岁的大姑娘，倒像一个初中女学生那样清纯可爱呢！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你和一个女同学一块走出教室。我在门口，再次恶作剧，没有叫你的名字，而是从你的身后，无声无息地，直接一把搂住了你！你尖叫一声，那回可真是差点吓死吧！不仅是你，连你的同学也吓呆了，还以为学校里混进流氓来了呢！　　连走在前面不远处的那位老师，也回过了头，往这边警惕地观察了一番。你当时回过头来，一看是我，不禁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你惊魂甫定，惊喜地问道：　　“治平，你怎么来了？你来看我，也不提前说一声！以后别再恶作剧了，可吓死我了！”　　我哈哈大笑，为自己的恶作剧再次得逞而快意，我振振有辞地说：　　“提前告诉了你，你就没有这么惊喜啦！我在路上一直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忍了又忍，终于没打，哈哈哈！”　　那天的晚饭，我是带你去安州饭店吃的。那个饭店档次可是相当高呢！呵呵，并不是我请客，而是吃的公款宴席——我们单位老师出发学习的工作餐呢！在那桌酒席上，你有些腼腆，但气氛也还算融洽吧，毕竟大部分老师已经认识你，你去过我的办公室几次嘛！也有几个没见过你的老师，纷纷夸赞你的漂亮，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他们说得你羞答答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大家和你聊得都很投机，你应对也是很得体的。　　饭后，我们出去逛街。安州的夜景真美，比咱们无州确实高了一个档次，人家毕竟在泰山的脚下，是世界闻名的旅游城市嘛！到处是高楼大厦，路上车水马龙。　　我们选择了一个僻静的去处，奈河公园，坐在河边一个长凳上说话。那天那么美好的场景，可是我怎么也没料到，谈着谈着，你竟然生起我的气来了！如今我都忘了究竟是因为什么惹怒了你！　　后来，我们走在奈河桥上，你竟然甩开了我的手，不肯让我和你亲近了！当我想强吻你的时候，你居然反手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把我打蒙了！　　唉！我为什么那么笨？好戏刚开头，就演砸了！我记得离开饭桌前，安排跟我同住一个房间的那位同事，还对我挤眉弄眼，跟我小声打趣说：　　“呵呵，高治平，今晚出去开个房吧，别回来了！花有清香月有阴，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个夜晚，走在奈河桥上，我的心情沉重不堪。　　那条河的名字真好，奈河——奈何啊！云儿，我对你也真是无可奈何！我想起，奈何桥在中国道教和汉族民间神话观念中，是送人转世投胎的所在。有个说法，奈何与佛教毫无关系，梵语Narakade的意译是“地狱”，而它的音译是“那落迦”，并不是“奈何”。　　民间传说，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三生石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但是孟婆汤会让你忘了一切。我们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河水煮的孟婆汤。以奈何桥为界，开始一个新的轮回。我真想劝慰自己：　　“今生有缘无份，又何必苦苦强求？”　　传说中的奈何桥，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千年的回眸，百年的约定。也许这一世的夫妻情缘，开始于斯，恩断于此。　　奈何桥下几千丈，云雾缠绕，等待来生是什么道，谁也不知。来生的约定，只是此生的一种后续，喝过了孟婆汤，已经把所有忘却，来生的相见，只是一种重新的开始。　　奈何桥，奈何前世的离别，奈何今生的相见，奈何来世的重逢。　　“孟婆汤”这个古老的传说，认为人是生生世世轮回反复的。奈何桥边一世的终结，不过是下一世的起点。生生世世循环的人无法拥有往世的记忆，只因为每个人在转世投胎之前，都会在奈何桥上喝下忘记前尘往事的孟婆汤。　　所以，走在奈何桥上时，是一个人最后拥有今世记忆的时候。这一刻，很多人还执着于前世未了的意愿，却又深深明白这些意愿终将无法实现，就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也是这座连接各世轮回的桥命名为奈何桥的原因。　　——云儿，现在，我和你，已经真真切切地走过了“奈何桥”，我们的悲剧已经开始上演！　　呵呵，云儿啊，我们虽然走过了奈何桥，但是并没有喝孟婆汤呀！所以，还是求求你再回想一下，我们两个在一起度过的美好岁月吧！你再想想我们在一块时的甜美的滋味吧！亲爱的，你就把你那已经塞满了厌倦和仇恨的头脑，再清空一次吧！你就再次让我们站在崭新的起跑线上，面向着世界，面向着未来，共同起跑吧！　　可能男人们普遍更重视肉体上的亲热，而女人们在这方面倒不大在乎吧！我呢，在这种事情上，与大部分男人并没有多大区别，也总以为与你有了肉体的亲热，感情也就拉近了。现在看来，这竟是大谬不然的。　　你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其实是更重视高尚的情感交流，以及精神的纯洁温存，对我的屡次强迫性的亲热之举，早已反感透顶了吧！　　回想我们两个在我租的房子里，多次过于亲密的举动，我真害怕我是否已经在精神上强bao了你，你是否已承受了巨大的不可弥补的伤害？你是否会有可能一生都受到牵累，从而恨我一辈子呢？　　唉！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会落到这种结局！我绝对不是想玩弄你，坑害你！亲爱的，请你原谅我吧，请你相信我！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天空阴暗惨淡，风雨欲来，又要降温啦！希望你多穿些衣服，别再冻得感冒了，加重了你的鼻炎。我看你经常吃头孢氨苄什么的，真为你心疼。　　一气写了这么多字，我写得手都有些累了，就站起来踱到窗台边，看着外面的风起云涌，我真想看到你现在在干什么。我真想了解你的精神状态。可惜我既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如果条件具备，在你身上安装个微型的全自动录音录像机就好了！可惜，就算技术能做到，也不行啊，那可是侵犯人权的事情！　　不过，如果你能回心转意，如果你愿意让我随时看到你的芳容，听到你的声音，这种奇思异想也是有可能实现的！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奇迹！真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愿意！　　以前你指责我对你不够关心，我总是不肯承认，现在我明白了，我确实对你太粗心大意了。好多的事情，我自己的就想到了，而你的事情我却置之度外！这多么不好，我是太自私了啊！两口子就应该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哪能这样不懂人事呢？！　　不过，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话：人是会变化的！我有着一颗这么忠诚于你的爱心，相信会日渐拉近你我的思想差距，直到把你溶化在我的心里！直到我俩彻底被爱情征服，从此不分彼此，不分你我！　　云儿，我们毕竟已经有一年的交往了，怎能进行破坏性如此强大的“革命运动”呢？难道说我们两人分了手，我们的生活就会立刻充满了阳光吗？我和别人的差距能有这么大吗？我难道就永远也不可能成熟了吗？　　亲爱的云儿，接受我吧，改变对我的有些偏颇和极端的认识吧，相信我会把你照顾好，与你过上一辈子幸福生活的吧！我高治平难道真是无州城里最孱头、最弱智、最刺毛的男人吗？难道就真的不适合你这样一个善良、温柔、要强的好女人吗？难道我不也同样是一个善良、温柔、要强的好男人吗？　　过一会儿我送这封信去给你的时候，恐怕你还没有看完我前面写的那两封信呢！那么就让这三封直抒胸臆的情书，一块来劝慰你好了！　　在《红与黑》中，于连-索黑尔亲自给元帅夫人送信，自称“既当情人又当信使，一身而二任”；我呢，而今也开始浪漫起来了，仅仅一天的时间里，竟然给老婆密集地写了三封情书！加起来恐怕有好几万字了吧！　　看来我的激情一旦调动起来了，下笔万言，倚马可待，倒真不是什么难事儿呢！呵呵，说不定，将来我还真能混成个作家呢！亲爱的，今晚上，你还会那样无尽无休地恨着我吗？　　祝你睡个好觉！　　无比热爱你的老公——高治平　　日下午
　　书友们，您看了我前面写给冬云的三封情书，是不是觉得我很犯贱啊？是的，十几年后，当我重新阅读这些信件的时候，我也感到我人格低贱，不像个男人啊！　　那一天是10月10日，距离我们经人介绍开始谈恋爱，再过十天就是一周年了；而距离我们订好的结婚日期，还仅仅只有二十天！就是在此前的那一天，冬云竟然冷酷无情地提出了分手！我怎能不痛苦到疯狂呢？　　其实在那天晚上，我还给冬云写了第四封信，不过因为那天晚上有事，信就没有写完。残信内容如下：　　云儿，现在我开始给你写下，你今天将会收到的第四封信。　　也许这种发狂般的抒情，雨点般的密度，机枪攒射般的重击，会使你感觉有些迷乱，心情有些迷惘，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行动有些左右为难。　　但是你要相信，我不是心怀不良，不会居心叵测，我的目的很明确，我的语言很清楚，我只希望我们两个能够重归于好，恢复如胶似漆的天伦妙境！　　你应该不会忘记，我们去年是在哪一天见的面吧？去年圆月照人归，今年人圆应似月。公元2002年的农历九月十五日，也就是阳历10月20日，我们在邢师傅家的客厅里，第一次见面了。　　啊！那一次你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你美丽大方，谈吐优雅，举止脱俗，令我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从没谈过恋爱，刚刚参加工作一个半月的毛头小伙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你！……　　——呵呵，这封信写到这里，我就没再写下去，很可能是当时学校里有事情需要处理。我一上班就当了班主任嘛，事情挺多，成天很忙乱的。再加上此后因为和冬云的关系好转，就没再继续写完这封信。现在如果再写下去，恐怕只能是狗尾续貂了，毕竟和当年的情绪大不相同啦！所以，没写完就没写完，就这样算了。　　很显然，我写给冬云的那三封信，还是起了作用的。因为次日，冬云对我的态度就有些好转了，没有再提分手的事。　　二十天后，我和冬云按照传统的礼俗，在我的农村老家里，举行了盛大的旧式结婚拜堂仪式。从那之后，真正的痛苦和煎熬，才正式开场。　　唉，那个时候，我就是年轻幼稚啊，根本不懂得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强扭的瓜是不甜的，所以最终才酿成了后来的苦酒，光离婚大战就打了三年！　　今天我偶尔翻阅到一篇文章，特别符合我这种心境，我要是早懂得这种恋爱心理，知难而退，对冬云不做强求，命运就不会这么悲惨啦！　　这是190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法国作家弗雷德里克-米斯特拉尔的一篇散文《在艾克斯》，文中有这样几段深刻论述爱情的文字：　　“爱情要听其自然。这位勇气十足的少女，仅有两件武器：清秀和纯真。她一片痴情，很可能以为必胜无疑；她那么迷人，也迷恋自己这场爱情的长梦，很可能像但丁这句诗所说的：爱无所爱徒伤悲。　　她以为像我这样一个青年，风华正茂，却在农家院离群索居，只要她轻轻呼唤一声，我就会立刻心动神移。然而，爱情是全部身心的馈赠和委弃，一颗心感到受追逐，要被捉住，就会像鸟儿一样，逃避诱笼的鸟媒子，难道不是这样吗？游泳的人，要投入深深的漩涡时，心头总要本能地掠过一阵恐惧，难道不是这样吗？”　　其实呢，到了我这个年龄，我终于明白，何止爱情，这世上的任何事物，你若不采取迂回曲折的方式，而是直接明确地追求，大都是要惨败的啊！　　但是在描述离婚大战之前，我得先把恋爱结婚的过程说一说啊！“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下面我从头说起。　　为了写这部小说，现在我翻开我在2002年参加工作后，写的第一个日记本。纸张已有些泛黄了，毕竟十五年已经悠悠而逝啦！我也从一个25岁的风华正茂、身材挺拔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肚子鼓凸的40岁的中年人，现在我一天不刮胡子，就下巴发青，孩子不让抱——扎得人脸疼啊！　　下面我开始摘录当年我刚参加工作后的日记。　　这个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下面几段话，是我当时的感悟，是对我自己言行的警醒：　　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自己的缺点、错误、伤疤。少谈论自己的历史。改掉自嘲、自卑、自贱的恶习！　　抓住点滴时间进行自己的终身事业。不要为琐事所奴役。要善于处置鸡毛蒜皮，善于化解恼人情绪的琐屑小事。　　要制怒，不迁怒于任何人任何事。不内疚，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老是再去想它。懊悔、沮丧、悔恨，是自杀式的情绪。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要永远乐观，永远想得开。　　钱财是身外之物，损失一些又能如何？生命才是最可宝贵的资源，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财产！所以，吃好睡好，比什么都重要。　　消灭自己心中庸俗势利的恶魔，勿轻信人言。走自己的路，不要太在乎别人说什么。正像一个瓶子只能先装大石块，才能再装小石块一样，人生也只能先做有意义的事情，才可能成就伟大的功业。　　对别人的错误大发雷霆，是只会伤害自己的傻瓜。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够了，何必管别人的闲事呢？忘记过去所有的失败，心中充满必胜的信念！　　——呵呵，以上是我写在日记本扉页上的闲言碎语。翻开第二页，竟赫然是一封信的草稿，是我在2002年7 月15日，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写给一个女同学的情书！内容如下：　　小凤你好：　　有许多话，早想对你说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更主要的是，我没有胆量。我的年龄可能要比你大一些，但是我总感觉你的言行举止比我要成熟得多，所以我在你面前有些畏葸不前，怕你看不上我，一直没敢向你表白我的心思。　　其实大学毕业前夕，或者更早一些的时候，我就应该写这么一封信，不管它的结果是成功还是惨败；但是懦弱的我，没能鼓起勇气。　　说心里话，我一直不够自信，我怕你笑话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怕我在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怕一旦向你提出这种请求，而你不肯接受，我们将来必会难以相处啊！　　可是，现在我更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我不想和你在漫漫人生路上，劈面相逢，却交臂失之。所以，最后我还是大起胆子，老起脸皮，给你写了这封信。　　现在是夜里一点钟，我怎么都睡不着，就爬起来胡写，抒发感情。昨天晚上，我去张洼我一个堂兄那里喝酒，恭贺他开了铁通无州电讯分公司，喝了不少酒。回家已经十点半了。本来早已经熄灯上床睡觉了，可是酒劲儿上涌，使我太兴奋。何况，一闭眼，眼睛里竟然尽是你的可爱的容颜，我哪里还能睡得着？　　明天就要到无州市教育局报到去了，我估计能见到你一面，所以赶紧写出这封信，争取明天交到你的手里。我要冒着被你轻蔑鄙夷嘲笑的风险，写出我的心情！　　说实话，尽管我们是大学同系同学，作为同乡，我们的交往却不是很多。你是1班的学生，我是2班的学生，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辅导员，何况，我们经常合堂在一块上课，所以说我们是同班同学，也没什么不妥。　　可能你对我印象不是很深，可是我却始终在关注着你。你学习是那么勤奋用功，我也怕向你示爱，会打扰你，使你分心，影响你的学习。　　何况那时候，毕竟我们还没有确定工作单位，现实生活的问题是不能不考虑的。两人一旦谈了恋爱，却未能在同一个城市参加工作，异地恋就会是一个惨痛的悲剧，在我们的身边，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尽管我们都是志存高远的有理想的文人，可是世俗的生活却是不能不考虑的——光顾着仰头望天，不低头看路，是很容易掉到井里去的！我们早已经不是玩过家家的小孩子了，我们的年龄也都老大不小了，有些人生大事就显得很紧迫。所以，我现在想和你谈恋爱——以结婚为目的啊！　　你应该还记得，大一的时候，我们系开同乡会，我们俩恰恰挨着坐在一起，那一回我们做了一次倾心长谈吗？在那一次的谈话中，我已经很佩服你了——你竟然是我们中文系，第一个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人！　　你可能也知道，我很早就想在文学上取得一点成就，可是那时候，即使在报刊上发表一篇小小的豆腐块，也是很不容易的事儿呢！我就一直到了大二，才发表了几首诗歌，大一的时候，我可是没能发表什么文章，一直默默无闻的呢！　　后来，我们又聊过几次天，可是没有发展成进一步的密切关系。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你的率真自然、朴实热情了。诚然，我也不拍马屁了，实话实说吧，你的外貌算不上多么美艳，但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你的气质还是很令我欣赏的。　　大二以后，我们搬到了山师南院，从那之后我们的交往就很少了。可是那绝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缘分，互相不喜欢，话不投机半句多；而是因为我当时简直是走火入魔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读书写作之中。　　那个时候，我几乎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很少去上合堂课。呵呵，我可是有名的逃课大王，但是我自信读的书比那些死板听课的同学，可是要多了几十倍几百倍呢！不是我吹牛啊，我有个舍友曾经很佩服地说过：　　“治平，你这四年没有虚度人生啊，我看你把山师图书馆的几十万册文史哲书籍，都翻了个遍吧！像你这样的人，才算没有白上大学啊！”　　在与同学的交往上，别说咱们还不一个班了，就算和我一个班的同学，也很少见到我啊！那时候，我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班里的一些女同学，想见到我一面还怪难呢！　　我们班有个女同学，大概是喜欢我吧，多次请求我和她同桌，可是我并不喜欢她，我也没钱没心思，在上学期间谈恋爱，所以就更是不大到班里去了，就是为了逃避她的纠缠呢！　　说句令人尴尬的话，我们班的一些女同学，虽然号称是四年的同学，竟然有好几个，就没有和我说过一回话呢！　　相比起来，咱俩虽然不一班，可是因为我们的同乡关系，见了面还是要打打招呼，寒暄几句的，所以我们还算是比较熟悉的。　　你还记得大一放寒假的时候，咱俩一块坐客车回无州那一回事儿吗？当时我很荣幸地接受你的邀请，当了一回护花使者。可是大二以后，你就再也没有找过我，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找男朋友了呢，唉！　　我还记得那次我们同行的一个细节。当时在客车上，我们相挨而坐，长途颠簸，我们都昏昏欲睡。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就真的呼呼入睡了。　　后来汽车猛地颠了一下，我睁开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脸红脖子粗，出了一身冷汗：我竟然是把头搭在了你的肩膀上睡着了！　　而你很宽厚地承受着我的压力，没有把我推到一边。我在心里默默感谢着你的宽容！唉，哪个少年不多情啊？你可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悄悄地暗恋上你啦！
　　我之所以大胆老脸地，也许是冒冒失失地给你写信，还因为你今天上午给我打的一个电话。你约我明天一块去教育局报到。这使我心里那朵希望的火焰，一下子蹿高了万丈！　　我觉得我们还是“有戏”的；也许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并不像我自己估测得那么低！该出手时就出手，不宜妄自菲薄呀！　　我这个人的外表你已经很熟悉了，中等个子，其貌不扬，距离那些又高又帅的酷哥，自然是不可以道里计的。但我还是对自己的才华，有着坚强的自信；对建功立业彪炳史册，有着勃勃的雄心。　　至少有一点，应该不是自我吹嘘，大学四年，读书量、写作量超过我的人，应该是不多的。读书破万卷，应属实况；下笔如有神，乃是夙愿。几年里，我写了新诗、旧诗几千首，散文、小说几百万字，虽然说发表的并不多，大部分作品都藏在我的日记本里。但是总有一天，我要让它们一见天日，方不负我平生所学。　　我和你聊聊我的写作心理吧！整个大学时代，造句的欲望控制了我。如果连续几天一个字没写，在本子上一个句子也没有造出来，我就会烦躁不安，忧郁自失。甚至对我而言，有没有故事，有没有人物，有没有真情实感，这些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表达，是那种把氤氲朦胧的思绪，物质化在纸上的过程。经过多年来的写作训练，我似乎感到，如果不把真实具体的生活描述出来，那么几天之后，它就会变得虚假而飘浮，变得无聊而粗俗。只有把肤浅的生活表面现象，内在化为一个条理清晰、井然有序的文字世界，我才能心安理得，才能怡然自乐。　　现在我不得不说，对我自己而言，现实生活是虚伪可笑的，而只有在外人眼中无疑是虚空一片的纸上王国里，我才有了真实而自由的精神空间。在这里，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纵横驰骋，所向披靡！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是过上了真正的生活！　　汉语是重视词汇的简明语言。它的语法极其简洁，不像西方各种语言那样，不需要进行繁琐的时态、语态、词形的变化。那些繁复的变化，对我这种只重视思想本质而忽视外在形式的文人而言，是一种严重的精神折磨。　　我喜爱写作，也许就是因为身处汉语这种完美的自由运用的境界。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文字，所行无所不适，所写无所不谐。实际上，汉语的常用字是那么简少，常用词是那么简明，我甚至认为，对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来说，用汉语遣词造句，都应该是一桩没有多少难度的赏心乐事啊！　　真正的爱，真正的创造，真正的生命的证据在哪里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对我而言，它只在遣词造句的过程中，在精心思索与修改润色的状态里。　　只不过，一旦到了写作的第二个阶段，当我需要把一段文字整理誊抄出来的时候，却成了我最大的苦役，这时候我就不能感到什么快乐了，因为那仅仅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抄写或打字的工作，与心灵的自由飞翔的境界，相差何止千万里！　　但是一个搞创作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只书写不整理呢？即使有了电脑，又能怎么样？“噼噼啪啪”敲键打字的过程，仍然是一个令人厌倦的没有意思的活儿啊！我真希望我将来能混上一个文字秘书，能够随时整理我的作品，她要能够辨认我的所有潦草的字迹，能够理解我所有的修改符号，能够聪敏地改正我奋笔疾书时难免会出现的所有错别字……　　然而，要完成这些任务，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个人才能完全胜任，那就是我自己啊！我真羡慕托尔斯泰，他的夫人索菲亚就一直负责誊抄他的小说草稿；或者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第二任妻子安娜，本来就是他雇请的速记员，后来更是一直负责整理他的作品。小凤，我知道你也是热爱文学的，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会乐意做这个文字秘书的工作吗？当然，我绝不会勉强你。　　我向你絮叨这些关于写作的话题，也许你会感到很无聊。我这样做并不是自炫或者欺骗，我只是想向你表明，我不是个甘于平庸的凡夫俗子。如果你选择了我，也许我们会有一个光明辉煌的前景。当然，实现理想的时间很难预料，我也无法打包票，我成为文化巨擘的梦想一定能实现。　　你可能不很了解我的脾气性格。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脾气的，容易相处得很。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我总是宽以待人。如果你成了我的人生伴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受罪忍气吞声的。　　好了，该表达的意思，我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你是个端庄大方温润可人的好姑娘，但我不想像那些俗滥的情书一样，百般地描绘鼓吹心上人的容颜。我也不想指天作誓，泣血成文，每句话都重复“I love you”之意。我只想和你交心，当然希望得到你的热烈响应啦！　　前不久，你在我的毕业留言册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祝你在红石情人谷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现在我向你郑重地坦白和请求：我希望你就是我的另一半！　　你祝福我一生幸福快乐，可是没有你的陪伴，恐怕这句祝福是很难实现的！我只想再次向你保证：成为我的伴侣，你绝不会后悔！　　虽然我有千言万语，但我给你的留言册上，却只写了一句话：　　“枉为同乡未深交，毕生遗憾伴心潮！”　　这句话很含蓄，因为肯定还会有别的同学看你的留言册，我不想说得太明白。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意吗？唉，一切尽在不言中啊！现在我只想说，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仅仅是同乡同学，而是发展成知交、知音、知心！　　我现在想弥补大学里未能谈情说爱的遗憾，我要勇敢地行动，我不想在今后的岁月里，永远只是可怜地激荡起懊悔的心潮波澜！　　我简直是在热昏之中写的这封信。明天我就把它送给你。如果遇不到你，我就要贴上邮票，寄出这封信。纪念册上不就写着你家的地址吗？尽管我们俩的农村老家，相距才只有十里路！但我又怎么敢贸然行动，踏进你的家门呢？　　好了，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我也该努力迷糊一阵了。明天见，宝贝！这个称呼诚然很仓促，还很不合适。这也许是我一厢情愿的第一声呼唤；也许是最后一声，从此只能暗藏在我的心底。究竟是不是最后一声，端看你对我的态度了！　　我希望你能缜密郑重地考虑我的求爱，毕竟我们已经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我的许多同学已经有了孩子，有的都已经快能上街打酱油啦！　　我当然希望你能爽快地答应我，从此我们相亲相爱相扶相助地走过一生！可是假如你并不信任我，并不喜欢我呢？那么我只能说，“天要下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强扭的瓜不甜，我绝不会勉强你的！　　我在这封信中提出最后一个请求：假如你答应了我，那么请你尽快回信，或者打电话；假如你拒绝了我，那么你就不要给我任何形式的回音！你就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这么一个人好了！我这个人很懦弱，我可不想受到来自心上人的残酷伤害！那会令我痛心一辈子的！　　再见了，亲爱的小凤！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在我心里这样称呼你一次，你总不会骂死我吧？　　（深夜之中，趴在床上潦草疾书，亦未找到合适的信纸，请谅！）　　你也许熟视无睹的老同学高治平　　日凌晨
　　书友们，当您看完前面这封情书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呢？有没有嗤之以鼻，撇嘴嘲笑？哈哈，这很正常啊，十五年后，当我重新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不禁哑然失笑！　　这他么算什么情书？这纯粹就是一个神经病，而且还睡昏了头，才能发出来的疯话呓语啊！所以说，这封信的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次日，我去了教育局，见到了小凤，把情书塞到了她手里，然后就慌乱仓促地分手了。之后，就杳无音信了，从此我就好像没有了这么个女同学！这就是我当年，可怜的悲催的必然的单恋的结局啊！　　前年邓超不是拍了个电影《分手大师》很火吗？套用一下这个名字，我看我简直就是个失恋大师啊！怪不得人家女孩子不喜欢我啊！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这封信的可笑之处吧，那可真是俯拾皆是，不可胜数啊！高治平啊，下面我就来质问“你”：　　第一，在地球上的人类中，有几个人会在第一封情书里，就如此赤裸裸地要求对方，只能二选一，要么恋爱，要么永不联系？难道就不能先做朋友，以后徐图发展吗？　　第二，两个人既然不是很熟，大学四年，你都没有追求人家，怎么到了毕业之后，仅仅因为一同回到了一个城市工作，就立即要求恋爱，甚至提出了结婚问题呢？美丽的爱情，为什么立刻就和柴米油盐酱醋茶，甚至和生孩子联系在一起呢？有哪一个还对爱情充满幻想，还有一点自尊心的女孩子，会受得了这种毫无爱情的，赤裸裸的世俗要求啊？　　第三，你对女方的生活毫不关心，对她的优缺点一无所知。一块混了四年，你居然连对方的年龄也拿不准。两人的老家，相距仅仅10里路，居然不肯去找她联系，以表诚意。竟然妄想用一封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的“情书”，就来折得一朵鲜花，真是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天大的笑话！　　第四，小凤其实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她既然曾经约你放假一块回家，你为什么不趁热打铁，确定爱情关系呢？就算你家庭贫穷，不敢花钱谈恋爱，四年的同窗生活，你也应该尽早表达你爱慕的情意嘛！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正式参加工作之时呢？　　第五，最不济，也应该在离别大学之前，探听一下她的工作单位签约情况，然后有所表白有所行动嘛！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小气卑鄙的行径，其实是典型的小农思想，就怕任何一点投资打了水漂，真不是能干成大事的一块料啊！　　第六，就你所描述的在汽车上的细节来看，两人实际上还是有一定感情基础的，大概小凤曾经对你还是有一些爱意吧！尤其是信中提到，她还约你一块去教育局报到，这不就是很明确的透露好感的信息吗？那你干嘛如此匆匆地表白？难道你还怕她过不了几天就飞了不成？你为什么不在报到结束之后，约她一块吃顿饭？而只是塞给她一封信，就急急慌慌地一走了之？　　第七，正所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实际上，就当时情形来看，如果你沉住气，慢慢地献殷勤来讨好小凤，也许小凤还真会投入你的怀抱呢！姑娘家的心虽然是柔软的，但是人家也不可能接受你这样的情书呀！这算什么狗屁情书啊，太欺负人了，简直侮辱人家的人格和智商！这纯粹就是两国宣战前的最后通牒嘛！高治平啊，你可真是愚蠢透顶！现在的我，真想回到从前，狠狠揍死你这个蠢货！最起码也得扇你九十九个耳光！　　第八，小凤毕竟是知书达理的大学生，又有同学的感情基础，你们两个人又都是老师，如果真能成就姻缘，日子肯定会过得不错，最起码不会让你遭受后来那两年的悲剧虐恋，三年的离婚大战吧！那几年，愣是把你折腾得像个猴子，瘦骨嶙峋，脸色焦黄；又像个吸血鬼，身体僵硬，眼神空洞，几乎没有一点人形了！　　第九，你他么就没别的事情可聊了吗？干嘛在这么重要的一封信里，胡吹乱侃什么文学？文学算个狗屁！对于不喜欢它的人而言，它还远远不如一块雪糕有吸引力呢！再说了，你有什么文学成就可言？你和小凤都在中文系里呆了四年，人家小凤发表文章比你还早呢，文学怎么可能吸引住这个姑娘？你要是想忽悠无知的文艺女青年也许还行，关键是得先看看人家对文学是个什么态度啊！　　第十，你竟然还想让小凤给你当没有工资的劳动力，给你当什么劳什子文字秘书！你的脸皮可真是天下第一厚啊！难道那时候你已经成为一个著名作家了吗？问题是，就算到了十五年后的今天，你也还什么也不是啊！你不还是个他么的普通语文教师吗？甚至还因为写书得罪了人，这就他么的连老师也当不成了，哈哈哈！　　第十一，最不可思议的是，你居然好意思动辄搬出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来，好像能和人家这些大文豪同日而语、平起平坐似的！你甚至梦想着你也找到他们的老婆那样的文字秘书！这绝对是书友们在2017年看到的最可笑的疯话啊！　　第十二，你这封信，除了表现出你是个迂腐的书呆子之外，别的一点优点也让人看不出来。别人看到的只是一个偏执的酸秀才，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无能的人。更可笑的是在信的末尾，还暴露出你是一个懦夫，一个没有勇气接受现实承受打击的人，一个没有顽强的意志去追求成功的人！这样的孱头男人，恐怕就是一只母夜叉也不会喜欢的！　　第十三，……　　唉，我还可以分析出我的很多错误来。可惜，悔之晚矣！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什么都懂得了，可是黄花菜早凉了！人家小凤跟别人生的儿子都上初中啦！唉，年轻人的愚蠢，过来人的浩叹，总是这样——“懂得了很多人生道理，可是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我再说说就在去教育局报到的那一天，发生的一件糗事。那天见了小凤那一面之后，我们匆匆分手了。我回到家里，差点不曾累死！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当年我是在无州二中上的高中。无州二中位于口镇，是农村中学。在此之前，除了几次无州城开物资交流大会，我跟父亲来赶会，以及我进城参加高考之外，我就再也没有进过无州城！所以我对无州城的街道布局极其生疏。　　在2002年的时候，从我的老家高村到无州城，只有几辆私营的客车，车费是十元钱；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通农村公交，两元钱就能进城，相当方便。而且最麻烦的是，客车并不经过教育局所在的街道，我在下车后，还要走很远才能到达教育局。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坐城内的公交车；我又舍不得花钱打的。当时的出租车价格，现在看来那是相当便宜，摩的起步价才三元，面包车也才五元，可是，我家庭贫困，这点钱也是看在眼里的，能省则省，于是下车后就往教育局步行而去。　　最可恨的是，我还他么下车下早了！又额外多走了四五段路！连去带回，估计走了十几里路吧！七月的天气，三伏天呀，那可是相当的热，走在晒得耀眼的大马路上，我热得像狗一样伸着舌头，汗流浃背，口渴难耐，偏偏又舍不得买一瓶矿泉水喝，唉！　　这一天遭的罪啊，就甭多说了，反正我回家就中暑了，好几天懒怠动弹，结果上了火，嘴唇都干裂了，左脸上还起了个大疖子，半边脸都疼得发麻！晚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