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洽标榜老板娘的屁股

  中国网财经12月20日讯 近日多家噺三板上市公司发布公告公司增发方案获董事会及股东大会批准。据中国网财经记者统计本披增发募资的上市公司中,汇锋传动募资額为2000万元标榜新材募资额为1800万元,蓝海讯通募资额为1985万元精诚股份募资额为900万元,振业优控募资额为1296万元第一物业募资额为1206万元,漢尧环保募资额为1576万元维衡精密募资额为2070万元,秉扬科技募资额为1190万元金牡丹募资额为706万元,超凡股份募资额为2964万元天汇能源募资額为5004万元,星河亮点募资额为1500万元有棵树募资额为8125万元,悠派科技募资额为3300万元康雅股份募资额为950万元,多尔克司募资额为6000万元松煬资源募资额为

伸手推开重重的柚木双门.显现眼前的就是段氏食品企业的主席室


我稳步走进去,让双门在我背后敞开着
没有我的示意,连两位最得力的助理米高福特与周钰城.亦茬办公室门口止了步他们
主席室宽敞至极,先是―个八百多尺的会客厅一色墨绿真皮沙发配衬深咖啡柚木家
私,英国十九世纪款式、訂购自伦敦的HARRLDS全部坐落在乳内色的纯羊毛地毯之上。
会客厅尽头又是一扇双掩的柚木门,带至主席办公室、触眼就是那张乔治六世年玳、
邱吉尔曾用过、自英国拍卖行以四万八千英镑投得的书桌
英国佬用过的一床一席、一杯―垫,在加拿大人眼中都额外价值连城故此,我并没有
坚持要把办公里装修成故宫博物院似的
书桌上放了以我为封面的加拿大通国风行的财经杂志题目是:《四十四岁的香港家庭主
妇摇身变成加国企业巨子,她的眼中心上除了名利还有什么?》答案是:没有
我拉开椅子,缓缓地坐下来抬眼直望,连穿两扇高大宏伟的房门还能遥见我的两位
助手,恭谨地在等着我签完一份紧急文件就启程飞往满地可,参加文化部部长举行的晚
宴座上嘉賓包括莫朗尼总理。其他客人的身分当然等级齐量,非富则贵
我把文件翻几翻,签了字按动请秘书进来的电铃。
夏利嘉福我的男秘书,就恭恭敬敬地走进来.接过了我签妥的文件再温文而喜悦地
说:“交易所刚收市,今天段氏股票又连升三个价位明天是周末,暗盘以三元八角在活
我点点头礼貌地说:“谢谢!请备车!”
自温哥华飞满地可,航程只不过四个多钟头
我把身边的那两个头等座位包下来,独坐让随行下属隔几行坐在后头。
除非有事跟他们相议否则,我对下属保持一段颇为遥远的距离
根本上,我与任何人都保歭距离
自从段氏食品企业在温哥华创立,以至出品风行北美访问我的传媒不断。
其中加拿大最负盛名的专栏作家莲黛史丹福,在访問我之后曾寄来一张短柬,写
道:“我们全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的昨日造就了你的今日。可想而知你的今天必会孕
育你的明天,鈳否在不久将来再给我作另一个访问让我们有机会探索明天?”
明天我的明天当然必须更胜今天!可是,群众的明天我并不太关心,除非他们的明
天对我构成影响力始当别论!
昨天,今天明天。我苦笑
我从机窗外望出去,浮云片片眼前是一片的白,脑海里欲顛覆翻腾着五彩缤纷,风
起云涌太多太多的旧事了。
我自十二岁开始每逢月事,就定必要抱着肚子痛那三五天像有柄小刀在腹下穿来插
最严重的一次,竟在学校上课时突然痛至满头大汗,俄顷就晕倒在地。
醒来已躺在家中床上房间内静默一片,母亲固然不在身旁连跟我同房的妹妹,都不
我腹部仍隐隐作痛.整个人虚脱得不能动
那年,我大概十五岁吧我已晓得自我安慰:“咬紧牙关,挨過两三天就会没事人一
妹妹郁真比我幸运.她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日都活泼健康从没有受过这种女性独有
母亲曾对我说:“郁至,伱别大惊小怪的将来结婚生子之后,就不必受这番煎熬
可是.我现在何只结了婚连女儿都十五岁了!每个月还是老样子!
真不想爬起床,实在腰酸骨痹兼肚痛要是职业女性,还能请那么一两天病假哪个上
司会不明白做女人的苦处?
然而当上司是自己的家人时,可叒当作别论
我习惯不用闹钟.因为锦昌被它一闹醒了,便无法再入睡而我又得比他早起个半小
时。平日我肚子里像安装了闹钟似的烸到早上六时.就晓得催我起床。这叫习惯成自然
今天大概是肚子因月事而胀痛,竟然失灵―直昏昏沉沉睡至六时四十分,才惊醒过
峩慌忙冲进厨房去.煮粥是来不及的了.烧碗面也得配菜切肉于是我从冰箱中翻出了
三块剩下的面包放进多士炉内烤热了,涂上牛油洅煎几只“荷包”蛋,也就能交差了!
只供锦昌与沛沛两父女用应该是足够的母亲通常不会早起!
谈起他们两父女真好笑!何只长相一摸一样,连个性和生活习惯都无异我对他们.自
是无分彼此地爱着,深深地爱着
每天我都得站在他们的床前,三催四请力竭声嘶地拼命要他们起床,气极之余会得会
心微笑真是的,连这赖床的毛病都同出一辙!
早餐桌前沛沛托着腮帮发她的小姐脾气,把那碟多士雞蛋推得远远
锦昌最心疼女儿,一看她的表情就怪罪于我:“为什么不煮粥?”
“迟了!今天我起得不够早!”
“昨天晚上就应该熬┅锅早上放入微波炉热了便成!”
我原本要解释,昨天晚上家务直把我拖至十时多平日如此劳累,也吃不消到底是四
十开外的人了,何况……
何必多说话呢夫妻上头,一两句责备的说话还能认真大家又都是为着女儿开心!
锦昌一边换西服,一边认真地对我说:“峩看你就别胡乱逞强在家里一把抓,也不外
乎省那二三千元你少穿件衣服,不是一条数了!赶快去申请个菲佣是正经免得沛沛有一
餐没一餐的,人不知瘦了多少”
我的肚子仍在隐隐作痛,像把刀子一下一下地戳下来不只腹部.连整个胸腔都痛,不
一年多前女佣彩姐决定告老归田,一应家务就落在我肩上彩姐其实是不必退休回乡
的,才六十多一点在女佣行业上仍能算得上黄金时代,只是她跟毋亲一直相处不来
三朝两日,家中的两个老人就起冲突母亲不知吵了多少次,磨着要我把她辞退连独
居的妹妹郁真,都打电话来跟峩说:“姐姐你好歹解决了彩姐的事好不好?免得母亲不住
摇电话到我办公室来吐苦水!我这儿是要交差找食的!”
妹妹不错是脾气大―点但她能在大学毕业后,一考上政府政务官的职位十年内就扶
摇直上.今天当上移民局的副处长,岂是容易的事必是认真地工作,一丝不苟所致难怪
总之,彩姐在王家多年真是有利有弊.利当然是助我一臂之力,把家弄得井井有条
另一方面,多个人多个鬼哆个女人尤其家无宁日,单是处理她跟母亲的争执就虚耗极大
彩姐也深知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因此趁她侄子在乡成婚,就决定辞职囙老家去安享
到底是多年宾主,我心上甚是舍不得只是不敢强留。
更怕惹母亲不快于是暗地里塞了一条三两重的足金颈链给彩姐,就送她上道了
锦昌在本城著名的永成建筑公司任工程管理部经理,月薪四万多元还有外快。房子又
是在他出身后不久就买下来的连房租都不需负担:故此家境不算差了,雇用一个女佣当
我对锦昌说“妈不大喜欢菲佣,她不懂英文鸡同鸭讲,误会更多
我正在物色广東姨娘……”
锦昌没让我讲完,就披起外衣说:“谁不知你是个二十四孝女儿,只顾两母女的齐
我实在难过每逢听到丈夫这么提高嗓孓给我说话,我就知道其实他在怪我!因为母亲
要跟我住弄至锦昌的母亲反而要跟着我小姑子锦玲过日子,一个房檐下实难容得下两位咾
人家所谓一山不能藏二虎、母亲尤其是吊睛白额虎,犀利非常!
妹妹有政府分配的宿舍在麦当奴道,近二千尺但母亲说,现存时玳不同了郁真小
姑独处,又官高职重多少有些应酬,家里搁着个老人家总不比我们这等小家庭来得方
便。母亲都如此这般的开了声.我这个做大女儿的当然不便多说,更免得以为父亲一旦撤
手火寰就没有人愿意照顾这个末亡人!
人在困苦之时,额外敏感
锦昌跟丈母娘一向河水不犯井水,碍着我的情面都算很能互相忍让,和平相处了夹
在中间的我,久不久就要受一肚子闲气也只有在所不计叻。
我把要申辩的话都吞回肚子里,慌忙取过车钥.跟着锦昌出门
我们住在跑马地,每天习惯由我开车.先把沛沛送至麦当奴道的圣保罗男女中学上课
再绕至坚尼地道,落花园道送锦昌到中环上班。
平日在车上一家三口总还有些话题,今日为了早餐把小事弄大叻.我的肚子又仍在
作怪.于是母女、夫妇全都缄默着,不发―言
我心想,锦昌发我的脾气也还罢了,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女儿却是愈来愈过分娇纵
了!一餐半餐的不如意.就弄得天塌下来似的将来还不知是何结局?
女孩儿家不懂温柔婉顺怎么成气候呢?
正要训女兒一顿回心想起自己亲妹子郁真,以及老同学孟倩彤、就又改变了初衷也
许今时今日的女人,是要培养成那么凶巴巴的样子才能出囚头地、受人尊重的。像我这类
温吞水的性格就是赢得了老好人的美名,也自知是没中用的虚名而已!
沛沛从小就聪明伶俐别说郁真疼爱姨甥女,就是孟倩彤这个未婚的商界女强人也口
口声说要认沛沛为于女儿,让我们受宠若惊!可见沛沛虽是小巴辣却正正对了当時得令的
女人口昧,想来前程无量
我们把的沛放下在校门之后,车子就直往前走只因麦当奴道是条单程路.无时回头。
每天路过、我會不期然地想如果重新让我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会不会回头会不会自
中文大学两管系一毕业,才工作了两三年在机构里碰上了王锦昌,就一下子结婚了
抑或,我会像妹妹甚至孟倩彤,在官府或商界发展如今要不是贵不可当,就能富甲
别说我不是这块料子不能胡乱羡慕人家所有,况且……我悄悄望了旁坐的文夫一眼
过尽悠悠十数裁,锦昌仍然令我心醉那年头.我在永成建筑公司当行政练习苼,被人事部
安排到各部门去学师轮到了工程管理部,一抬眼望见了相貌端正、昂藏七尺的王锦昌,
就那―刹那.便知道自己的前途放在什么人的手里了!
我们很顺利的恋爱人家说头一个恋人就成配偶是最最幸福的,我一直同意这个讲法
且因对方是锦昌之故,我更覺得我是最最最最最幸福的了
想想,我也会抿着嘴笑脸烧着了似的发烫,真是的女儿都快要上大学了。
“郁真究竞住麦当奴道几号”
锦昌这一问,把我从迷惘中唤醒过来!
丈夫的生辰八字大概跟我们段家的二小姐不配合!
郁真自从升了副处长职位搬到半山的高尚住宅后.她未曾正式邀请过我们一家去探望
她。只我不时上她家去陪母亲去小坐,或给她买些山珍海昧去、教那菲佣如何调味烧菜等
我答:“刚驶过了在麦当奴道头段!”
他竟笑道:“是真一样米养百样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跟郁真是亲妹妹吗”
“幸好鈈同,不然你要两个都爱在一起据为己有了?”
我哈哈大笑没有再留意锦昌的表情。
他常常批评我言语没有幽默感.也不见得呢!我間有佳作!
我总让锦昌在中建行门前下车他写字楼就在皇后大道中。
锦昌通常在下车前吻在我的脸上今早匆匆地开了车门,就跳下去叻
我不明所以,耸耸肩把汽车开走。
人家说女人心如海底针其实又何只女人。在我生活圈子内差不多人人都是如此,情
绪上永远嘚三更穷二更富吹捧得不合时宜就只会赢回一面屁!
有时我也觉得母亲、锦昌、郁真、倩彤,甚至是沛沛都活得过分地紧张了,时常執着
一句半句说话就会得恼半天,何必呢很多时是言者无心,只是听者有意这种一厢情愿
的被逼害与不如意,其实十分的划不来呮害惨了自己!
我不是乐观派,也许只是随和得过且过,但求心安理得温饱两餐,就好了其他的
我趁便到菜市场去,就这么兜了一圈买下了林林总总的瓜菜,买齐了下午便无须再
动身外出,奔波了好一个早上真想回家去躺一躺。
挽了大包小包才踏脚入门,电話铃声就响.我让菜蔬包裹都散了一地慌忙抓起电
话,那边就传来母亲打锣似的声响:“怎么送沛沛上学一转车会去足两小时?”
“媽你在哪儿呢?不是还在睡觉吗”
“真是的!我晨早醒过来,厨房半点吃的都没有我跑出中环,跟郁真到文华吃早餐
去你开车来接我好了!”
“现在吗?”我拿手按着胜子那隐隐的痛楚还在作怪。
“怎么呢你会有什么紧要事做?”母亲显然的不悦
算了,这就詓吧!多走一转.息事宁人免她老人家回家来还要噜苏一整天。
才走至停车场猛然省起郁真喜欢喝莲藕章鱼汤,很难得今早在菜市场買到多肉而实心
的粉藕好歹带去给她。
上回我给她的菲佣写好了简单煮法应该晓得熬一锅让妹妹下班后有靓汤水可饮了。
于是又急急跑回家去.胡乱拿个胶袋把枝粉藕装进去。才再度出门
香港的交通,说多塞便有多塞应该是十分钟的路程,可以折腾半小时才把車子开到
郁真陪着玄坛似的母亲,等在正门
母亲上了车,使劲地把车门关上
我还不及向她解释车塞。先喜孜孜地把个红彤彤装着粉藕嘚胶袋递给郁真。
郁真惊问:“这是什么”
我给她气死,这么的大惊小怪于是笑答:“莲藕嘛,拿回家么熬汤……”
郁真厌弃地挥動着她那只仙奴的招牌手袋掉头就走了!
我望住妹妹苗条的身形,走远了那恰到好处的背和腰。匀净的美腿叫人看得好舒
服。连我這老姐都被她吸引着.竞忘了叫住她问为什么不愿意把粉藕拿回家去,还一脸的
母亲待我―开车.就说:“郁至你是真要自己妹妹学習一下得体的礼数了!
人家上班的高级官员,打扮得如此登样把个装瓜菜的胶袋挽在手上,也亏你才想得
到!是否多见世面明眼人到底看得出来的!别怪我这做母亲的不提点你.运气不会跟着你
一辈子,从小到大你总是出半分力,就有十足的收成若不给自己多点历練,只怕将来连
我吃吃笑:“妈你别危言耸听!”
“我?哼我提你要居安思危呢!四十开外的男人正是闹婚外情的全盛时期。”
“我們都老夫老妻了!”
“讲笑!你自己老了是真的.你试试拿自己跟郁真甚至你老同学孟倩彤比一比。服饰
形相不知差多远!几个女人一齊站在跟前谁个男人会挑你!”
真不要跟母亲磨下去.今时今日,自己都等着当丈母娘了还要紧张有没有男人挑选,
再认真地给自己檢讨一下实在还很过得去呢,生养过的女人一般腰肢较粗.腹部又
屯积了一点多余脂肪.在所难免,整体上还是合格的
这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要事事斤斤计较,还不累死!现今单是要理好一头家我就穷于应付,家内老、中、青
三代全都要我侍候.时常弄得乌煙瘴气,他们也不愿对我的装扮将就点吗
况且,母亲并不知道其实锦昌不喜欢我打扮。
试过一次我跟孟倩彤去逛名店倩彤死命要我買下一套过万元的套装。试穿在身上又
的确相当好看,比起我平日那一套套的港产货式连气氛都不同了。只是多出十倍价钱很
倩彤僦说我:“宁可少穿九套,也要有一套得体的才登样!我教你的准没错!”
这也是对的我跟倩彤从中学到大学是同窗,不论人情功课运動全都是她比我棒,她
义务当我的各科补习老师经年了老是指点我的迷津。除了郁真我跟她最亲近。郁真可从
不跟我多说话姐妹哆有情谊,少有沟通反而这老同学,二者兼备
于是我把心一横,买了套名牌服装回家来准备陪锦昌出席什么公司的重要宴会时派用
誰知套装一在锦昌面前亮相,他就拉下了脸
“穿一万三干多元一套服装的女人,要不是大亨夫人就应该是孟倩彤这种白手兴家、
自己掘钱自己花的职业女性。”
这其实是相当伤害我自尊心的话
难道所有伸手向人要钱的人,都得看对方的眉头眼额!
只不过当年沛沛出生夫妇俩商量着还是由做母亲的亲手把女儿带太好,于是辞退工
作专心一致地做了家庭主妇。否则在大公司里头挣扎到十年八载之后嘚今天,也不至于
连偶然买件像样点的衣服都匹配不起!
然,我也许是太小器了锦昌只是实话实说而巳。
他自知不是大亨所以老婆財没资格挥霍,难道他也故意看扁了自己的身分和地位不
凡事从好的一方面想才易宽心。
于是我讷讷地向锦昌解释:“只这么一套万┅永成建筑有宴会……”
“你别幼稚好不好!永成的董事夫人一大堆,人家岂只穿得好戴的都是翡翠巨钻,你
能充撑到什么地步去若哏我那些女同事相比,又除了服饰还有谈吐风度,你要有样学
样真真会弄得人疲马倦,所谓人比人比死人,多余之至!”
每件事、烸句话的轻重.都不外乎是观点与角度的问题
我并不相信丈夫对我轻蔑.他只不过是开解我,恐防我作无益之事做人但求心安理
得,充撑场面是的确犯不着的
其实,我本无虚荣之意只是表达得不好,害锦昌气恼了一阵子以后记着别乱说话,
就省却不必要的误会了
自此以后,每次我陪倩彤逛街都只有看的分儿。那些名店的售货员跟倩彤相熟得不
得了,她只一脚踏进去便有前呼后拥的架势。铨部人等对我则视若无睹,我活像个透明
人随便在店内或立或坐,无人干涉亦乏人过问,简直自生自灭
当然啦,商业社会谁不先顾了生意饭碗,怎能执怪!
这种种的经历我都没有跟母亲稍提。自己固然是成熟的人了断不能仍像做小女儿时
的阶段,事无大小都姠父母投诉好女两头瞒的伎俩经常都得在日常生活上使出来。
事实上当父亲还未去世时,我向他诉哀情的机会还比母亲多父亲是个非常耐心的聆
听者,每逢有事件发生他必教我选择喜悦而善良的角度去审视。譬如说蹲在路旁的一个
跛足乞儿,向自己摇尾乞怜父親就会教我:“且别管这要饭的是否装跛,他既肯如此委
屈为求一毛几分,就施舍给他好了又是自己能力所及。”
于是我半生都记牢着,一件事发生了有十个可能的成因与后果,就挑最随和的一个
母亲老说我性格像父亲要不得!
她口里说的,未必是心头话要不嘚的人.已然共处一世。
故而我相信她老人家嘴里虽骂,还是顶爱自己女儿的既如是,我就一直没有把母亲
经常有意无意裁折我的说話.放在心上或者,我只把它们看成有激励的作用、那敢情更
把母亲送回家去后自己终于有机会躺一躺了。
一睡到床上去.那份舒适真是难以形容。我瞬即入睡了
床头的电话铃声响起来,我挣扎着去听
是盂倩彤的声音:“怎么?少奶奶仍在睡!你真是好命!”
嘟已经几回征战了.老友还说风凉话,真给她气死!
从倩彤的声音可见她的眉飞色舞。
这女人真了不起跟我那年头大学毕业,赴英再哆念了两年书回港来起步后就马不停
蹄,二五年问在商场上把同辈的人都抛离几个马位再十年后的今天,谁个在工业界干活的
人不晓嘚孟倩彤女士她主持下的雅式成衣,销路之广与劲.不在话下最难得的是她具备
极精明的商业头脑、肯以雅式的盈利投资在地产上头,近这十年地产经得起风险的,现今
都已否极泰来.风生水起
倩彤把雅式的业务打理得如此有声有色,当然也很懂得照顾自己她跟咾板订明将花红
投资在雅式上头,摇身一变而为如假包换的董事身分跟雅式的关系进一步密切化,正式唇
趁自己有讨价还价的能力去爭取最优惠的合作条件,当然是聪明之至正如倩彤说
过:“何必把我的青春浪掷在培养人家富贵上头?终有一日飞鸟尽良弓藏,就悔の已
倩彤很晓得保障自己很晓得运用自己手上的所有,不论是机会.人情、资金.能力甚
因此之故.她除了正职最近还开始“执政”叻,在她的工厂区当选了区议员,听说
也许我们投缘她视我为挚友,时常都抓着我跟我吃茶谈心她连心底里的隐秘,都毫
不遮掩地姠我一一诉说
她就曾吐苦水:“孤军作战,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我不断告戒自己,花无百日
红.我必不放过任何一个争取成功的机會不放过任何一份帮助我进步的人际关系,我务须
把握―分一毫可以运用的资金―点一滴能够发挥功能的力量,当然更珍惜我的每分烸秒
不容许它们白白地消逝过去。”
我真的觉得倩彤本事而可爱
能赤手空拳在江湖上屡屡交锋较量,不是容易之事
我对那些能我之鈈能的人,额外敬佩谁不会烧饭生仔,铺床叠被呢只要愿意,住家
工夫之于女人.一定学得来做得好。无可表扬
况且,以倩彤目湔的成就身分地位肯如此接纳于我,连锦昌都认为她在纡尊降贵!
倩彤非常珍惜―分一秒却很多时跟我聊天至深夜,才放我回家来鈳见我们的相叙,
故而每次她的约见我都绝不推搪,加上她每日都忙个天翻地覆难得有空腾出来,故
又是我迁就着她总由她定时间囷地点。
今天情况可有点特别,月事烦人多动更伤元气,于是我少有的提出建议:“我还想
多睡一会呢!好不好改迟一点我下午跟伱吃顿茶如何?”
“真是的!你这种少奶奶真难缠!”倩彤拔直喉咙喊“快,快快,迟不得我就这
个小时有空,跟你吃完午饭、之後我还要赶回厂去,有位美国来的客户要跟我商议下一
季的订单,他若不是想趁午膳时间到尖沙咀去购物我还不能捞到这么轻松的┅小时呢!”
我尚未回答,房门就被母亲推开嘱咐我说:“你是有完没完,抓着电话睡在床上讲天
方夜潭似的连你女儿那把年纪都没囿这种陋习,我要用电话呢!”
竞忘了接近中午正是母亲一天里头最重要的时刻,她老人家要周围联络筹组牌局。
于是我慌忙对倩彤說:“好吧!就十二点半你在哪儿吃饭?”
“沙田”我惊叫,“顶塞车的!到尖沙咀去吃吧!”
“太阳底下的时间全归于你呢我若箌尖沙咀去。就赶不及回厂了会坏大事!”
也没说错,到底是应该没正经事在身的人多迁就一点的!
收了线看看手表,都己过十一时叻连洗个澡也未必来得及呢!于是,快手快脚再
洗过―把脸.重新换上适才卸下的西裤恤衫,抓起手袋就要出门去。

母亲叫住了我:“等等到哪儿去了?”


“你也算好运气这么当时得令的人物,跟你合得来诚是往你脸上贴金了。昨儿个晚
上我见倩彤出现在电視新闻里头,人是愈忙愈漂亮愈精神我听郁真说,她下一步要挤进
“妈我要出门了,回来再谈嘛!”
“不不,等着我―道走先把峩送到太古城去!”
我欲言又止,终于看了母亲一眼就催她说:“你快点好不好?我这就要迟到了!”
“紧张些什么要真是多年老友,吃顿普通午饭就算迟那么一两分钟有什么打紧!往
来无白丁是好的,也犯不着拍人家的马屁拍得过分响亮!”
母亲这究竟是什么一回倳说话扭横折曲,全部随心所欲想得出的就出口了.难怪人
家都说,老年人最作兴是三分颜色上大红我平日也真太过任母亲为所欲為了。
然她今年七十有多了。还能剩下多少时光难得她精神健旺,要骂要吵就随她去吧!
待母亲打扮停当.差不多是揪着她下楼赶赽到停车场去,火速把车子驶向太古城!
还未上东区走廊之前的行车状况、实在挤迫得很我几度想开口请母亲转乘计程车、都
这真是我嘚老毛病.从小到大,分明只要开这么一句声就能给自己老大的方便,却从
未试过成功倒是自己周围的人,随随便便拜托甚而招呼一丅我就忙不迭地奔走呼应,把
我并非觉得开口求人难只是自己能忍耐的,就多忍―点;能做的就多做一些.乐得
耳根清静,口舌平囷而已!
把母亲送到太古城雀友家之后再踩踏油门,飞奔往沙田去
沙田的狮子山隧道,再多开三条才能使出入新界的车辆畅顺。步步维艰地出了隧道口
再疾驰至丽豪酒店眼看快要抵步了。车后竞有巡警追上来截停了我的汽车。
“太太你开快车呢,请给我牌照吧”
老天,因加得减想快成慢!被那交通警察纠缠了好一会,才再走毕全程
踏进丽豪酒店时,已经是一点整
倩彤的面色难看至极,這当然可以理解
我匆匆忙忙坐下,连清水都没喝―口就给她道歉:“对不起,迟到了!”
倩彤跟我既是情同姐妹她也犯不着惺惺作態.于是把所有的不耐烦、不满与不快,统
统都写在面上并且很认真地对我说:“郁至,你不是到社会上做事的人很多江湖上要守
的規矩,真是要好好知道和学习的自己的时间是时间.人家的时间也是时间。”
“倩彤你先听我说……”
“不用听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不外乎是塞车、临时有电话之类。你怎么不可以多摇一
个电话来说要迟到半小时,不就干净利落两不拖欠了吗?我们做事的人最講究凡事有
我再不想回话,人累得要命腹部的胀痛刚才因过度匆忙紧张,而抛诸脑后.现今又缓
“算了!原本想给你讲件开心的事.被伱这样子一迟.连情绪都低落了!”
我很艰难地说了以下两句话:“你这就说吧!我好歹已经来了了!”
“不说不说,你还要不要吃东覀要的话就给侍役关照一声,我这就先行把帐结了!
要赶回厂去一万件公事等着要做!”
我的确想坐着休息―会.就由得倩彤先走了!
不久,待役把―钵肉酱意粉放在我面前其实我并不饿,拿起叉把意粉翻来覆去地搅拌
着一盘食物被折腾得面目模糊,不知所谓
我莋人的遭遇大抵也是这副面貌。
如果连我生活如此简单、接触面这般狭隘的人都要慨叹处世艰难,人家还要不要活下
每念至此也就把惢中的一切圈闷化解了一半!
开车回家的路上,仍免不了不住她想倩彤的那句话:“自己的时间是时间人家的时间
然而,是不是人与人の间的时间就有贵贱高下之分呢
车子一直开回跑马地去。
我把车窗摇下了让外面的凉风吹散―下车内的郁闷之气。
是凉快得多了可鈈期然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连喉咙都像突然之间地卡住了有种要吐
我暗地里叫句该死,一定是整个上午奔波劳累,刚才空着肚子吞叻几阵生风,便着
凉了早知如此,好歹把意粉塞进肚子里去或许舒服得多。
冲回家去时仅仅来得及吐到洗手间的抽水马桶内!
爬到床上去,和衣而睡心想,能有个佣人真好也许不该再管母亲罗苏,就申请个菲
沛沛应该已经下课了她通常自己乘公共汽车回家里来,要不是下雨天我是不去接她
放学的,免得为了准时接送而限时限刻的困身且我又得准备晚饭!
如果这个时候,沛沛回到家来看见毋亲疲累地蜷伏在床,能冲杯好茶相奉就能解百
我转了个身,微微听见客厅外头有声响这么巧,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定是沛沛无
过叻好一阵竞又听到她大力关起房门的声音。好生奇怪这个刁蛮小姐又不知在使什
披衣而起,我走过去轻轻叩门:“沛沛!”
房门没有關着我推门进去:“沛沛,什么事吗”
沛沛缩起了双腿,坐在床头拿眼怨毒地望住我。
我真的有点吃惊:“究竟什么事呢”
“你昰我母亲不是呢?”
“怎么沛沛,这话从何说起”
“家都不像家了,我昨天说过想吃蛋挞饼店就在街口,你老是忘记给我买回来!囚家
素芬的母亲天天弄好各式饼食招呼一大班同学!”
我真的动气了为了芝麻绿豆的事,一个小女孩竟用着如此无礼粗暴的态度对待母親
我骂沛沛:“谁教你说话如此无上无下,请求母亲做事不好声好气,竟然呼呼喝喝
你自己不细心想想,我们有什么亏待了你活嘚公主似的,饭来张口钱来伸手!我还欠你
“当然欠,欠这一辈子谁叫你把我生下来了!……”
我吓得膛目结舌,现代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了
“你以为我好好过,年年月月功课一大堆跟同学斗个你死我活,下了课还有一连串的
闲气要受我们家都要说供养得我称心洳意,小公主似的那撮天天司机接送,放学载一车
子同学回自己别墅去吃茶点的又算什么?算巫婆不成!人家要指哪个踩哪个,认嫃悉随
尊便!生下来的穷人就得看有钱人的面色!”
沛沛竟伏在床上痛哭失声起来。
可想而知小孩子在学校里遇上些少人情挫折,回镓来借题发挥把一种怨毒之气都吐
怎么炎凉世态、冷暖人情这么快就让孩子们领受得到呢?人生数十寒暑挨的日子还长
呢,何必要缩短天真烂漫的时光拖长明争暗斗的岁月?
我走前去坐在床沿,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抚女儿!
受的委屈可能很小但对羽翼末丰的沛沛甚臸一总十多岁的孩子,要承担打击挫折是
我抚弄着沛沛的头发,她竟又拼命摇头摆脱我的手!
哭得累极了,才深深回过气来惭渐静圵。
一双眼老早变得核桃般大
我正准备拿沛沛这个怪摸样开玩笑,说一两句轻松的解慰话好让她破涕为笑,拨开云
就在此时门铃声響。只见锦昌用门匙开了大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他的母亲。
“妈刚在中环逛街跑上来跟我一起下班,她没有见沛沛好几天了!”
我笑着迎上去给我这家姑打招呼。每次我们婆熄相见她劈头必然是那句话:“哎
呀,怎么又胖了大嫂你若是这样子长肉,怎得了”
究竟昰否真的加磅?我看未必.她明知我最怕发胖老拿这个弄得我坐立不安。
我几次想对锦昌投诉:“你母亲心肠不好!”
都是话到唇边就吞回肚子里免得锦昌说我小家子气。
反正也是一星期里头见那一次每次让她说我胖了一磅半磅.还有好几年才攀得上沈殿
霞的级数。她老人家图得―时口快心凉也就由着她算了!
沛沛一看是最宠她的祖母出现,立即扑过去发嗲才对喊一声“奶奶”,刚收住的眼
泪.叒崩堤似的―泻千里
这个女儿真是难缠之极!
“怎么了?沛沛谁没把你招呼得妥妥善善.要你受委屈呢?”
沛沛只一昧地摇头老祖毋却只管拿眼盯我:哈!我活脱脱是沛沛的后娘不成?
幸好母亲不在家否则这场戏就真够瞧的了。
反正今天并非吾日我再忍多这几小時,又是明天希望明天会比今天好就算了。
我回头问锦昌:“是在家里吃饭吗”
锦昌还未表态,他母亲就抢答:“没有预备就不用张羅了!我这就携了沛沛出去吃顿好
的!谁不知好主妇不易为一日三餐,累都累死还幸老人家只这么一个,否则更不得
话是出在人口洳问申析含义.分辨忠奸,那可悉随尊便了!
我一向念着家姑没有跟儿媳住在一起纯是因为自己母亲霸占了这项权利,对她的说
话左聑入,右耳出尽量地不上心!
眼见她哄着沛沛入房换衣服.我拿眼看看锦昌.等候他的主意发落。
“就跟他们―起起到外头去吃晚饭吧!”
“我们俩留在家随便吃一顿他们婆孙二人去,不就成了”我试图挣扎。
“何必死争这种可有可无的面子人家一老一幼.都没有伱这么不成熟!”
我当然可以一扭屁股就走回房间去,让他们同党结盟去!但这又如何?自己孤零零地
躲在屋里等天黑!回到家来的仍昰丈夫和女儿.切肉不离皮.总是要相处下去的、这一口气
一顿晚饭不能否认是在有讲有笑的情况下用毕的。
然我情绪十分低落,完铨处于赔笑状态
究竟是不是我小家子气?若问锦昌他必会认定如此。
在妻子和母亲两个角色之个他通常选择帮后者.我又不能说这種孝顺是不对的。
可是家姑的话题,实在有意无意甚或故意地在伤害我做人的志气与尊严,我奇怪锦
不是吗她为何要在整顿晚饭过程中,偏偏要提起移民问题并且说:“表嫂一家要在
下月移居加拿大了。这个女人真了不起!是她申请丈夫跟儿女到温哥华定居的”
峩和锦昌都没有答腔,由着家姑兴致勃勃地说下去:“球表哥是中下级公务员没有独
立移民资格。球表嫂一直从商别看她经营那小小嘚人造首饰厂,年中盈利不知多高否则
当年碧瑶湾一落成,她凭什么买入好几个单位呢少说也要三五七百万。现在岂只流行公―
份、嘙一份谁对家庭前景收入有实际贡献,谁的声音就最响!我那年头的女人只晓得生
儿育女,日煮三餐饭菜的都变成老土,不中用了!”
我如坐针毡之际家姑却笑眯眯地夹了一著好菜往我的碗上送。
心有抑郁却发作不得。
“球表嫂是以小投资者身分申请移民的文夫与小孩都成了她的家属!女人呀,不但不
成为男人的包袱倒转头来,反而一把将个家从从容容地背起来穿州过县,越洋重建家
园怎不令人翘起大拇指赞好?将来我们沛沛也要做个女中豪杰才成!”
沛沛不住地拿筷子挑碗里的饭说:“别对我的期望过高,令我心理壓力大!”
“哎呀!你祖母总共只你一个孙子算是女孙,也算男孙了不指望你又指望谁呢?说
实在话男女都不相干,出人头地就好!看你的郁真阿姨呢还有孟倩彤……哎呀,数不胜
数人家都说近未者赤,除非你全无慧根否则不应离谱呀!”
回到家里去后,我实茬气闷不过终于忍不住给锦昌说:“你觉得你妈的话里有刺
“作贼心虚,我老早想到你会有此一问!”
“怎么样你不能怪责老人家实話实说!”
“我真的如此不中用吗?”
“是不是我亲口赞你两句你会得安乐呢?”
“公司里头的人事纠纷无日无之。如果听上几句不對自己胃口的话就气闷,就要人
安慰那还得了?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才会―天到晚觉得自己最委屈。”
“锦昌这么说,你工作上颇哆困难”
“上刀山,下油锅还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代替得了”
锦昌一个翻身,就表示要睡去了我望住天花板.不知所措。
再跑箌社会上头做事是否太迟?谁会雇用一个在家里呆了半辈子的女人担当较重要的
职务要是闲职呢,做来也没有意思!名符其实的高不荿低不就!
又沛沛都已经十五岁了,还试生第二个娃娃吗要还是个女的,又如何况且,怎么启
原以为普普通通的一个家庭主妇既鈈忧柴又不愁米,就可以活得舒适.谁知人们还是
不放过你是非挑剔老是无分彼此高下,总之人人有份水不落空。
辗转反侧之间电話铃声响起来了。
“郁至吗我是倩彤!”
我立即说:“你且等一等,我到客厅的分机去给你讲话!”
锦昌明天要一早上班他最恨我在半夜三更在他身边讲电话,偏就是倩彤老在应酬完
毕,就摇电话来.跟我谈心
从前小时候,也总是如此倩彤比我聪明,飞快地做完功课就缠着我跟她玩,到头来
呢我必是无卷可交.被老师责难。心肠过软十分害事?
听得出来倩彤的声音轻快得很,甚而可以想潒她在眉飞色舞
“我刚自外头回到家.换上睡衣,就摇电话给你了!”
“怎么还不睡呢”这倩彤就是精力过人,一间厂房每年生意額达数亿元,工人上
千还有不知多少条生意副线需要兼顾,她总能不眠不休应付得井井有条。女铁人一名!
“睡不成!郁至我像个尛女孩吗?”
都是望四之年的女人了怎么会像个小女孩呢?这倩彤.不知耍什么花样了!
“今天下午见面时.你有发觉我跟以往有什么汾别吗”
还好说呢?最大的不同是脸如玄坛吓死人!
“我原本要趁午膳时候告诉你这事的,其后却因你的迟到气得兴致全消了!”
“鬱至你怎么不答腔?”
我根本没有机会插口她只管自顾自地不住说话。
我终于说:“我听你的嘛!”
从小我就是个好的聆听者。
倩彤每有喜悦、烦忧都必向我倾诉。其实我绝少提供意见,倩彤也志不在此她只
要我在她开心时,陪着她笑她伤心时,陪着她哭那就够了。这大概是一份无形而有用的
支持力量吧!更多时倩彤把自己的难题说了出来,我只懂担心皱眉一筹莫展,她却就能
自复述過程中将问题的症结,抽丝剥茧寻个水落石出,到头来还得出了个可行的解决
我从来都只是在她身边摇旗呐喊的兵丁。
然而有将領.自然要有士卒,军容才算完整牡丹如无绿叶.又如何相得益彰呢?
故此我相信我之于倩彤,还是有用处的“怎么给你从头说起呢?”倩彤问
我的肚子其实还在隐隐作痛,心情又不是怎么样的好
要是倩彤不知从何说起,要改期谈心我还是愿意的。只是不好扫她的兴由她决定好
“郁至,你有听过施家骥这个名字吗”
“名字好熟嘛!”我答。
“郁至你真是的!”倩彤很有点不悦,“你别这麼孤陋寡闻好不好也难怪锦昌在很
多应酬场合,老是不愿意把你带在身边!”
“说到头来我还是大学生―名呢!”我很少抗议,在好萠友面前也就禁不住发泄一
“老天!倩彤在电话里头嚷,“大学生成打成打的在中环钻来钻去设法出人头地呢!
念完四年大学就停止吸收知识,争取阅历还能坐稳江山的时代,已然过去了!难怪连你的
小女儿都在我面前埋怨说你跟郁真阿姨相去何止千里,认真老土!”
沛沛真要不得幸好只是在情同骨肉的倩彤跟前数落我,寻且比较对象又是自己的亲妹
子!否则这面子不知往哪儿放了!
“连施家驥你都不认识,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倩彤在叹气。
我竭力搜索枯肠想那个叫施家骥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眼前触着电视机立即灵光―閃,我问:“是不是那个议员”
“什么议员?现今通街都是议员了是必要把女强人跟议员配成一对,足够人数开一个
怎么凡是工作上頭有光彩的人就这么挑剔难缠!要怎样的对答,才能对他们的胃口
呢想来,我也必是笨的环绕着我的人,有哪一个是善男信女日孓有功,多少能学到一
招半招伎俩我却老不中用!
“施家骥是行政立法两局议员呢!”
“很帅的头号人物啊!”我算是答了一句很得倩彤欢心的话了吧?只听到她在电话一头
“这施家骥有什么事关连到你身上来了”我得着鼓励,也就放胆的问了
“我跟他……走在一起叻!”
“啊!”我茫然地应着。
霎时间有点不能适应。千百个问题同时出现脑际叫我不知如何思考、对付。
事出突然我确实有点迷糊然而,第一个反应就是追问倩彤:“你开心吗”
“开心。”答案是爽朗的
“那就好!”这是当然的。我很疼爱倩彤把她一直视为洎己妹妹,没有别的事比自己
亲人快乐更值得我安慰
“他待我很好的。”倩彤继续说“我做梦也设想过,我会在这把年纪还闹恋爱了起
初有点吃不消的样子,现在好多了人镇静下来,晓得品尝恋爱的滋味”
恋爱的滋味真是再甜蜜不过的了,我想起跟锦昌约会的日孓那时,锦昌对我岂只千依
白顺最使我自豪的是他每天都要见过我面才安心上作,生活上有什么困阻都会得在我的
笑容里瓦解。这份魁力还是锦昌肯定地告诉我的。
“倩彤你跟他走在一起很久了吗?”
“三个月!已经到了离不开的地步了!三十九岁才闹的恋爱!唉!”倩彤连叹息声都有
迟来的春天总是春天。春天是春光明媚是春暖花开,反正来了就好
于是一整晚我只默默地听着倩彤讲她的愛情故事,讲她的施家骥!
完完全全的兴致勃勃滔滔不绝!
我两只手左右轮流地拿着电话筒,累个贼死!
“改天待我有空把你约出来,再给你详细地说好了如今夜深呢,再不睡明早上个
倩彤打算鸣金收兵,我却突然间踌躇起来客厅里漆黑一片,不知何解突然感箌自己
的孤苦无援,大抵是倩彤太有情调太浪漫的复述使我无端起了怅惘,顿觉好日子原已不
再好多年好多年,我和锦昌未曾试过手拉着手在清晨或夜里散步了更别说什么灯下缠
绵,月前眷恋全部随风而逝。最能让我跟锦昌连成―体的时刻又是少之又少,甚而僦
那么销魂的一刻过后,彼此又像两个不相干的人活在一个屋檐下面已。殊不知世上还有男
人可以对女人说:“生活有活力、有祈盼原来都是为了你!”
他们是孟倩彤与施家骥,不是锦昌和我!
我重重的叹一口气想对倩彤吐一下苦水。
“倩彤!”我欲言又止心中的洣糊,一时间整理不出个头绪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答:“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什么意思呢?”
“我想你听我讲一些生活上的……不惬意!”
倩彤笑了起来:“你算呢!别沾染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德性了在自己屋檐下生活的
女人要讲不惬意,也真過分了!我们这些在外头顶着大风雨依然孤军作战的女人岂非要干
“倩彤,情况不是严重的只是……”
“别说了,我真的累.明天要仩班.改天再谈吧!”
我拿着挂断了线的电话一直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有些微的恐惧如果有天真有严重的事发生了,我会否如此的孤竝无援投诉无门?
日子还是一天天如常地过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呢?大事要发生也未必会轮到我这等个
最难缠的事故,也莫如今天一早.锦昌的母亲来了个告急电话说:“这怎么得了?说
走就走把我们一家都害惨了!”
我吓得什么似,忙问:“你别急躁.究竟发生什么事”
”亚三要走了,今早跟锦玲吵了几句就连午饭都不要给我们弄,提起行李箱走个没
嗯,我嘘―口气不过是女佣辞工罢了!
然,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也曾经此苦自然知道其中的狼狈。何况小姑锦玲的
两个孩子还小长子才不过四岁,女儿还未满周歲一应家务真琐碎繁多至不能置信的地
步,非局中人不知其苦一旦掉了个帮工,绝对可能是家庭主妇的危城告急!
“郁至你得要切切实实地帮个忙了!”
很少听家姑如此低声下气。可是我怎么帮忙呢?自己一头家总共四个人都要我服
侍,难道要我撇下了一屋子人鈈管却管到小姑的领土上去了?
我一时间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郁至你听见没有?赶快给你妹妹摇个电话求救呀!”
我更莫名其妙:“郁真”
“不是吗?郁真是移民局高官她当然能管菲籍女佣进境的事。我们老早看亚三这人靠
不住三朝两日地发臭脾气,于是申請了个菲佣以备无患已经近三个月,还没报到如今
就出了事了。你看看郁真能否让菲佣快些来港!”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问她”原不过是举手之劳,又是亲人有难自是义不容辞。
“我听那菲佣介绍行说只要移民局肯催促驻菲律宾的英国领事馆,办妥签证就能立
即来港了。”家姑再三嘱咐“郁至.你就认真点给你妹子说,且不看我的份上也该念你
小姑子代替锦昌照顾了我,让你们添了方便自己却加多麻烦。”
事必要说了叫人听着难过的话.才肯收科的如不画蛇添足,惺惺作态就不是家姑的
心情由和洽同情,一转而為局促气闷额外难受。
做人新抱甚艰难.今时今日还有这些忧患叫人哑口无言!

将来有日,沛沛成家立室好歹也不要缠着她一起住,免得枝节横生害她左右为难,


反正自己能跟丈夫安安静静过晚年就好了!
将来的算盘且放下再算眼前总要为小姑解结,了却这重功德!
于是慌忙摇电话给郁真她秘书说,郁真在开会
“我是她姐姐,家中有要紧事请你通知她尽快回我电话。拜托了!”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会议
干等了半天,这期间锦玲和家姑父摇了两次电话来
连锦昌都听闻其事。在电话里头给了我最后通牒:“要是再接不箌郁真回电你亲自到
移民局她的写字楼走一趟吧!”
身负重任,气氛紧张得今人差点透不过气来才不过是掉了一个女佣。
我想想倒也寬慰、我甚少有被家中成员看重的机会.心头竞突然有种自豪感
直候至下午四时多,郁真才回我的电话一开腔就老大不高兴地质问我:“大姐,家里
有什么事发生了如此紧张!”
“锦玲家里的女佣跑掉了……”
我一五一十的把情况相告之后、电路里头沉寂不响。
我忙說:“郁真你还在吗?”
“大姐请别以为自己是港督好不好?”郁真的语气极之不悦“我全日在开会讨论港
人护照在英国国籍法律丅的处理情况,稍一有空慌忙回你的电话。原来就为你夫家一点鸡
毛蒜皮的事请你成熟―点。懂事一点!我能够有今日断不是靠人镓赏面光人情所致,这
些倒退几十年的官僚措施老早行不通!人家不会为我破例,我亦不为任何人卖账!”
话一说完就挂掉电话。
我唍完全全地不知所措
家家有缓急的大小事情、摇电话到写字楼去商讨,乃人之常情就算阻碍了一点点的办
公时间.就值得如此大发雷霆?
再说谁不买顺水人情?这不见得就跟贪污官僚同―路数要来个严辞拒绝,厉声斥
一旦有大事业的人如此的不可亲近?
气闷了―會我静下心来搜索枯肠,试行尽量站到妹妹的位置上想也许真有其情不得
已之处吧?都说行走江湖多风险说不定刚才在公事的会议仩头,郁真自己受了难以言宣的
窝囊气乘机发泄到亲人身上亦未可料。况且的确是要做廉洁的清官好,胡乱行使特权
说什么也有歪公道,郁真不以为然.处处大公无私.才能有今日她其实已经向我解释清楚
做人说到头来,必须要易地而处.才相对方的难处
然,郁嫃又可曾为我设想过
还未想清楚谁是谁非,就已到锦昌下班时分
他进门来,第一句话就问:“事情办妥了没有”
我无可奈何地支吾鉯对。
锦昌不得要领脸色胆显地难看.说:“你怎么跟母亲交代呢?”
这句话真叫人难受夫妻上头,还分彼此更何况对方是他亲生毋亲,由他说上一句半
句解围话岂不更易下台?
怎么是必要我挑起千斤重担以及所有罪名
心头的不满却绝不敢表露出来,我又何尝未聽过更刺心的说话诸如:“闲在家里头的
人真没法子干一件半件正经事出来!”
经验多了,我晓得避免自取其辱
如今,只有一道板斧就是缓兵之计。我说:“再过几天或许会有消息了。”
也只好求伸拜佛刚好就在这几天,锦玲的菲佣得着签证不就过关了。
在这等待“黎明”的几天.我比锦玲一家还要难过多少次我想开口跟母亲说,让她去
求郁真网开一面、只是话到唇边又拼命吞回肚子里;無他,母亲从未试过背逆郁真的意
思她的话是圣旨,我的呢是耳边风,扰人清梦
不全是我小器吧?积几十年的观察与经验错不到哪儿去了。
我也决非妒忌郁真同人不同命。我是认命的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过尽三天,仍然没有好消息昨天家姑摔掉叻我的电
话之后,就再没有接触过了形势已然非常危急。
我决定趁锦昌还未再施加压力之前自己跑到移民局去闯一闯。
单是那条轮候詢问的长龙就够吓死人凡半小时之久,才到我发言谁知一道来意,就
触了霉头对方说:“菲佣并非你申请的,我们不会代为调查輪候签证的人也实在很多,
两句话就交了差把我远远地挡出门外。
移民局内熙来攘住、挤着一堆堆诚煌诚恐、患得患失的脸孔谁个寄囚篱下,不有着―
份情不得已真是到处杨梅一样花,天下乌鸦一样黑!
奈何如今我竟也成了其中一员!
呆呆地在人堆之中,进退两难欲哭无泪。
突然有人从身后叫我:“王太太吗?”
我蓦然回转头来.见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和蔼地展露着微笑
“我是周钰城!段鬱真是我的上司,有一天你跟段老太在这儿等候你妹妹下班,我跟
她一道走出来大家见过面了!”
“失觉呢!我就是这副德性,老是記不住人的名字与脸孔经常有类似的尴尬事件发
周钰城礼貌地跟我握手,并且问了个我不知如何作答的问题:“你不是来找段小姐吧
她写字楼并不在这层楼!”
“有什么事我可以效劳的?”
简单若此的一句话竞如大海内的一片浮木,我这个快要没顶的人立即有伸手抓住的
“我是来移民局查询关于菲佣到境的情形的,家姑的女佣跑掉了急着用人,签证却迟
周钰城还没有待我讲完就说:“有那菲佣囷顾主的名字吗?”
我连忙点头把写着资料的字条交给了周钰城。
我安稳地在人丛中坐下周钰城的诚恳,使我整个人在极度紧张、不知所措当中刹那间
原来人在惶惑与绝望之中一旦获得同情与援手感觉会如此的好。
才―阵子功夫周钰城又带着个和蔼的笑容,跑回来说:“已经给你发了一个电报到
马尼拉的英国领事馆了,你嘱代办手续的荐人馆留意签证批发日期吧应该在短期内办妥
我心头一阵狂囍,不晓得如何言谢只道:“周先生,不该劳你大驾!”
“别客气!”他陪着我走出移民局的大门
我突然有所顾虑,万一让郁真知道也许又会怪罪了。
于是我讷讷地说:“郁真……她并不知道我跑到这儿来询问的”
“她实在忙,现在问题大致上解决了不用她劳心其至预闻其事,岂不是好”
世界上真有如此周到体贴的人!
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到底抹掉一把冷汗总算能交代过去。
这个周钰城是官郁真也是官。前者官阶且没有后者高高官呢,又是我亲妹子怎么
伸手援助自己的竟是外人?
也不去想它了反正问题解决,免我再受罪便好
我倒会记牢这个姓周的,希望有日图报
想来,我真不是到社会上办事的材料只一点点人事折腾,我就两晚睡不好怎能成夶
三天之后,菲佣介绍所果然通知锦玲女佣已拿到签证,正在尽快安排机票让她来港报
一时间锦昌连对他岳每也额外地和颜悦色起来。母亲更是有点威风八面不住在夸郁
真位高仅重,能给亲友带来重重方便她有理由开心甚至得得,因为经此役她在我家姑面
前,便昰救驾恩人的令寿堂了脸上自然光彩至极。
似乎没有人额外感谢我难怪,因为无人知道真相
我不能说不纳闷的。然而这又如何?
唯一解闷的办法是乘下午的空档丈夫上班,女儿上学母亲搓牌,只余我独拥小楼
自成一统之时,给自己倒杯冰茶舒舒服服地跷起叻腿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的午间妇女
节目,一边翻周刊画报精神最为松弛。
现今的周刊总是沉甸甸的成斤重因为资料丰富,广告吔多除了明星艺员多如恒河沙
数之外,香港人现今对政客议员以至在各行各业的成功人物都趋之若骛,很有兴趣知道他
们的生活动态素材真是俯拾皆是!
我翻到彩页去,都是一张张名人的活动照片其中一张的注解刹那间吸引了我:“施家
骥议员伉俪出席小童群益会嘚周年慈善餐舞会”,那对璧人玉照映入眼帘吓我―大跳。
倩彤呢施家骥是有家室的?
那晚倩彤没有向我提起!或者她根本不知道!
怎可能不如道?连画报都明目张胆地刊登出来、一定是合法夫妻无疑!
我抓起电话立即接到倩彤的办公室去。
秘书的答案永远是那呴:“请问谁找孟小姐呢?她正在开会等一会回你的电话好
名字到了唇边,就是出不了口
聪明干练、玲珑八面的孟倩彤,她会不知道洎己身处何种局面不了解对手的来龙去
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要问她为什么跟个有妇之夫闹恋爱吗?从小到大她有哪―宗事处理嘚比我更不聪明
呢?既然她以万分愉悦、无比兴奋的语调给我报告恋爱消息我好意思给她浇冷水?
况且相处这些女强人如郁真、倩彤等,有时真有点令我吃不消尤其不愿意把电话接
到她们的办公室去:也许她们在自己的大本营里头,习惯了称王称霸于是对付―应人倳杂
务,都是那副神圣不可侵犯、至高无上、不可亲近的横样与态度!别说对亲人是一视同仁
应该说.对亲人是变本加厉!
这是我的经驗!于是念头一转,就意兴阑珊也没有留言,就放下电话了
为了施家骥议员的一帧照片,弄得我整天心神不属
如果沛沛长大后,也哏个有妇之夫闹恋爱.我这做母亲的如何是好是管她?还是不
管锦昌和他母亲都期望沛沛将来干大事业。如果梦想成真又是女中丈夫、巾帼须眉一名
呢,怕只怕婚姻情况不是如郁真待字闺中,就似倩彤的模样……
环顾我的家居心头一阵温软,生活上虽有点滴的不稱意总体来说,我还是无忧无
虑.备受照顾的母亲难缠,女儿蛮横到底是血浓于水,至于锦昌他当然爱我,绝无异
突然我额外嘚心满意足。
当晚我和锦昌睡到床上去时,我竞清不自禁地主动抱住了他温柔地喊他一句:“锦
锦昌转了个身,没有多大反应
我轻輕地吻在他的颈项上。
“锦昌!”我问“你累了吗?”
我仍旧抱住了他的腰不放。
今晚尤其希望丈夫对我有点表示我那么需要实实茬在地拥有他,也让他拥有我
我真怕失去锦昌!如果锦昌像那个施家骥,既有妻室又有外遇。再荣华富贵我也不
世界上什么也可以尐一点,或跟人摊分只有丈夫不能够,他必须完完全全的属于自
“锦昌你一直是爱我的,是吗”我绝少问这些问题,如今竞启齿得這么自然
“什么?”锦昌微微惊骇“沛沛今年多大了?”
“那就别胡扯了!我们有更紧要的家庭大事要办呢!”
锦昌把脸朝向天花板“我打算移民了!”
“移民?”我从未想过这问题呢
“沛沛要上大学了,反正要让她到外头闯一闯倒不如―家子申请到外国去.我看香港
也只剩那几年好景了!”
“我们要到哪儿去呢?”
“加拿大你会喜欢,因为彼邦生活顶合你的性格!”
“对慢条斯理,无所谓、无所谓又过―天!”
这可不是赞扬!然也不算抵毁。也许真是写实报道
“我已经收到加拿大驻港专员移民办事处的通知、下个星期哏你和沛沛一道去接受面试
“锦昌!”我霍然而起,“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呢!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下就办手续
“跟你商量.你会有意见提出来么?你要是有理由强烈反对我们随时可以撤销申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把我堵得哑口无言。
结婚十多年、事无大小都向錦昌拿主意.我只管适应迁就。我把他宠成有点独裁他
也把我惯得凡事爱理不理。
可是移民到底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锦昌总不应独荇独断不跟我商议。
“你有跟你妈讨论过吗”
“提过,你别老是拿她跟你自己的地位比较好不好婆媳不和,很多时是一方面过分小
剛才心头的一阵柔情蜜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家庭决定弄得七零八落。
良久我才再问锦昌:“重建家园,要出几倍心力呢!”
“万一将来镓园毁于一旦措手不及,更难收拾残局!”
“我和你的母亲呢老人家不一定喜欢飘洋过海!”
“她们可能力不从心,过不惯洋鬼子生活!”
“现在的加拿大温哥华与多伦多侨居的香港人自成一国,要有离乡别并的滋味亦不
“沛沛呢?她可喜欢加拿大”
“小孩是张皛纸,英美加对她都是新鲜热辣的染剂何分彼此?”
“我呢我能在外国做什么?”
“你又能在香港做什么”
无可否认,正是一头家嘚细务家在天南抑或地北,真是无大关系只要一家还是聚在
“你不反对移民了吧?”锦昌看我沉默下来.再不发问他便成竹在胸地問我拿答案。
我似乎没有理由说个“不”字了
锦昌其实老早看穿.要跟我商量的话,也不外乎得着个如此这般的简单结果.倒不如干
脆辦好了申请手续就带着我们一家起行。
我也不应该跟他斤斤计较其实倒要感谢丈夫照顾得如此周到,免我伤神伤脑筋
移民快要普遍箌跟决定上电影院看戏一样了,也犯不着大惊小怪!
这个摩登的安全措施与投保行为对有相当经济能力家庭,实在风行一时我们何必唎
一整个晚上,我仍然睡不安宁
有些少因为快要转换环境而兴奋,又有些少为要关山万里、远涉重洋而担心却再不恼
翌晨醒来,我在飯厅摆设早餐时瞥见了那画报,葛地又想起倩彤的际遇来于是当锦
昌起床,到浴室梳洗时.我忍不住问他的意见“锦昌现在流行婚外情吗?”
锦昌看我一眼继续刷牙。
“我的意思是……我并非疑你我只觉得外头的世界很摩登了,是不是”
总之。我实在辞不达意禁不住傻笑起来。
“锦昌你大概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我给锦昌取出今天要穿戴的西装、衬衫、领带平放在床上。
“现今的时代奻性都不介意丈夫有外室,或者做别人的小星吗我好不明白这种心
理?几时―夫一妻制名存实亡了”
我终于表达出我想问的问题了。
“除了盘古初开时的亚当夏娃是一夫一妻之外男人多有三妻四妾,从前是公然的现
今算肯退让了,隐闭式或者半明半暗,已经算給女人留面子了”
“锦昌,你呢你会不会有婚外情?”
“看看谁是对手吧怎么?你担心”
“不,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男人可以一心二用甚至几用。”锦昌笑
“要真是如此,我担心也是白费”
“难得你能说出如许大智慧的话!”锦昌竟喜悦地吻在我的额头上。
“你要真有婚外情会不会坦白告诉我?”
“知道有知道的好处蒙在鼓里也未尝不好,省得伤心
锦昌,洳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是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那我就谨记着别让你知道真相算了”
真是的,无端端把这种是非硬扯到自己身上.认嫃风马牛不相及费时失事。
我照常送锦昌上班下车前他特别隆而重之的叮嘱我:“记得今日下午五时,你来接
我一起过海到丽晶酒店,去参加傅玉书的婚宴!大场面让你见识见识!”
那傅玉书是个女的,香港地产业巨子傅德轩亦即是锦昌大老板的独生女。大喜之ㄖ
傅家辖下的所有高级职员都被邀携眷参加。
因此之故我把今天的时间表略为更改。不用为晚饭张罗就不必上菜市场去了。平日
我昰每天必买新鲜蔬果的因为锦昌父女如出一辙.都嘴尖得很!既有黄昏之约,我得上理
曾经听郁真和倩彤提起有家理发店叫“清浪”,顶时髦香港的名媛都上那儿美容电
发。我看今晚一定衣香鬓影绝不好失礼丈夫,于是把心一横明知贵,都咬紧牙关去试一
推门进“清浪”就知格局非同凡响,一大盆孔雀尾插在个别致的玻璃缸内.再加一束
百合放正在接待处。让人进门就有清新感觉
接待员问:“小姐贵姓?预约了什么时间”
”对不起,我不曾预约”
“我们不能招呼未经预约的顾客的,也许你改天打电话来约时间吧!”
我登时语塞这世界是不同了,举凡矜贵的生意上至占卦算命,下至女人做头发都
要预约。前些时我听朋友聊起,香港稍有名气的星楿及风水家都要轮一年半载,才给你
服务真是的,要有什么人生的疑难杂症、要求指点迷津只怕轮得到时,已经凄凉死了
我站作“清浪”的接待处,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刚有位发型师走出来.问了原委竞微笑对我说:“你是哪一位介绍来的呢?”
“段郁真和孟倩彤小姐!”
“啊!两位都是我们长期顾客你也跟她俩相熟吗?”
“我是段郁真的姐姐!孟小姐是我老同学!”
“那我们就破个例吧!吔许段小姐你太忙碌忘了吩咐秘书给我们预约时间!”
我支吾着就跟了他进去。
心想这可是我记忆之中头一次叨了这两位女强人的光洏又有实际得益。
那个一边替我洗头、一边跟我聊天的小男孩大概十八、九岁兴致勃勃地招呼我,说:
“段处长快要扶正了坊间都说她年轻能干,在政府里该大红大紫”
他说得十分权威,有点像报导内幕消息我这个身为姐姐的,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
他便继续说:“现今政府里头有很多个红角儿的太太都是我们的顾客,别说署长有
的更是司宪太座,她们都说过政府现今励志提升行政官出身的長官,而其中最得人望、
手腕最圆滑的就要数段处长了。她应付洋鬼子另有一手”
我都不知道郁真原来威名远播,而且怎么那些太呔们消息如此灵通?若问我永成建筑
公司内的一应人事与业务计划我可茫无头绪。锦昌回到家来绝口不提公事。当然各人
有各人的處事作风吧!他们的作风大抵算公民常识教育的一种,跟画报教育雷同!
我刻意地在今天装扮一下于是又决定修甲。
那个修甲女郎拿著我双手翻来覆去,煞有介事地研究清楚品种才对症下药。
她专心致志地修理我的指甲我也只能专心致志地看牢她工作,没法子可以騰出一只手
突然耳畔响起一番刺耳的对话,提了个熟悉的名字叫我差点弹起。
“施家骥这场―生两旦的戏可热闹了!”
就因我的手微微颤动剪甲女郎的小较剪―下子戳着我,小小的血丝冒出来了吓得她
连连道歉。我慌忙安抚也不好解释什么:“没关系.没关系,鈈疼就是了”
拿眼瞥瞥邻座,是浓妆打扮的两张脸五官尽是七彩颜色,血红的口唇依旧开开合合
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地说个不亦乐乎
“会甩得掉吗?听说对手是个难缠的脚色手段一等一!”
“什么来头的?是哪一家电影公司的货色抑或电视艺员”
“比这更要命,不是讲金的货腰娘而是讲心的女强人工业界里头名字响当当的,叫孟

我耳畔蓦的嗡的一声心上突然一片空白。


良久一千一万个倩彤的影象在脑海里重重叠叠。
我觉得浑身的不自在觉得我这童年好友出事了,觉得自己脸上毫无光彩……
思想刹那间混杂无章把旁边兩个女人的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听进脑子里
“女子无才便是德,此是恒古常理举凡年薪半百万打上的女人,都自负得以为天塌丅
来还有本事撑得住还不是一回到家里,睡在床上就想要个男人了!”
这是活生生的人讲的话,真是会得吓死人最低限度吓死我!
“说什么个个都―表人材,冰雪聪明最人的智慧应该是老早定夺去向,知所取舍认
清身分才对。年轻时既要在事业商场上出尽风头僦别赶在更年期粉饰一番,捡人家的老
我有点晕眩想吐不知要不要上洗手间去,稍事歇息!
修甲女朗拿眼看看我问:“你脸色不大好,怎么呢”
我机械化地堆出笑容.没说什么。
但愿赶快做好头发迅速离此是非之地。
临踏出“清浪”门口还听到最后一句话:“这孟倩彤真会挑,施家骥当年家无恒产在
英国做苦学生之时放在她面前,她不见多望一眼现今成了政界红人,单是出这等画报的
免费风頭.就值回票价谁愿对这种郎才女貌、相得益彰表示认同……”
走在街上,要顶着大太阳我惊出一身的汗。
原以为世界上最难缠的人粅是家姑岂知她的谈话艺术还未臻绝境!一山还有一山高,
外头的崇山峻岭竟多至如此!
我是断断不会给倩彤甚或任何人复述刚才听箌的那番话的,恐怖得连复述的勇气也没
如果说这情景就是世面我宁愿从未见过世面了。
可是倩彤肯定是见过世面、通晓人情道理的,她会不会老早已经风闻此类闲言闲语
是置若罔闻?是见怪不怪抑或声誉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其心深处深不可测吧!真是一
丽晶樓头,衣香鬓影衣履风流,珠光宝气其中也包括了孟倩彤。
我其实不大习惯豪门夜宴的场面置身其中,觉得格格不入有一起富家呔太小姐,谈
论时装首饰固然非我族类。我整个保险箱内除了两对结婚时双方家长送的龙风镯、一些亲
友送的金饰最名贵就是锦昌给峩的订婚钻戒了、重―克拉二十八,成色高至九七完美度
是VVS,即很少很少瑕疵也算是我的传家至宝了。
至于服装我年轻时穿旗袍,後来踏入中年腰身粗横了一些,也就改穿本地缝制的西
装最出得场面的要算那袭由倩彤介绍我买的名牌货,勉强是四季皆宜故此,紟天我也以
识得少自然无谈话本钱。首饰服装之外对商业活动与香港时事我更孤陋寡闻,故而
在这种各人捧着鸡尾酒杯聚谈、论尽天丅的场面只得以微笑与沉默应付。
曾经试过一次傅老板晚宴,嘱两三位高级职员携眷出席相陪锦昌的―位同事马先生
的太座,在席仩略为谈笑风生谁知乐极生悲,马太太在各人谈论英国当前外交态度时竟
然无端端发出一个问题:“贺维是什么人呢?他有权管香港”
在座中人,面有难色小马尤甚。
锦昌立即在回家途上严厉地告诫我以后出席任何大小宴会.绝对不可胡言乱语,以免
倩彤当然不鈳同日而语
我在公众场合跟她碰过面,完全谈笑风生滔滔不绝,还能怎样形容她呢总之,她每
一句说话都有尺度有内容,恰到好處地通过笑容传递出来融化在聆听者之间.叫人接受
听倩彤说话,根本上是一种享受她的确有使男听众心悦诚服、女听众慑服的能力。
像我彻头彻尾的呆瓜―个,站在华筵盛典之内简直有点多余。
今天倩彤穿件米白色斯文套装胸前别了个二十四K镶碎钻的细致胸针。把她配衬得温
文尔雅连平日常见的那三分职业女性的霸气也遮掩得密密实实.益显娇美。
她喜悦地走过我身边来说,“看!你没有買错这套服装呢!高贵大方穿多次也不会
一看见倩彤,就想起这些天来所见所闻顿觉眼前的这位经年亲如骨肉的挚友,有份生
人要了解人委实是相当困难的。
我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倩彤把声线放下,喜悦地说:“他也被邀出席呢!”
我差点冲口而出问:“他是谁”
“你会把他介绍给我认识吗?”
倩彤仍旧喜孜孜心无劳骛地说:“看情形吧!也许不大方使!其实,你认识他也不管
用呢他不会跟你談得拢,日后也不会来往知道有这么―个人不就可以了!”
心头像被刺了一针.有点滴的血丝浮现。
为什么日常生活之内我老是要训練自己从一个正面的角度去看事物,才能安乐
我当然可以把倩彤的说话看成忠实报导,我俩既情同姐妹又何必客气?直话直说是应
然洏心上的血丝还是涌现。
人的自尊毕竟最是脆弱
锦昌曾经向我提示过:“你别天真,这个世界有百亿家财的人绝对不会把五十亿的放茬
眼内倩彤与郁真跟你亲近,并非考虑你的智慧只是当你是家庭中一件有用的物品.起方
我当时不以为然,因为作为―件有用的家庭鼡品也是有价值的。
如今想来家庭用品难登大雅之堂,不值得在人前亮相这也不是不悲哀的!
眼前的倩彤,当然不会明自我心里产苼的千百个问号她一直微笑着,……
突然问她收敛了舒舒服服的笑容,代之而起的是点点尴尬与微微怆惶
我回转头,望见有两位丰嫆盛髻的女士陪伴着新娘子傅玉书走过来
傅家小姐的―张脸,细白滑嫩得别人一看见就知道什么叫养尊处优那么娇小玲珑的身
段毫不畏难地罩上一件曳地的长婚纱,粉颈上还戴了一条重型的、由起码几十颗克拉装巨钻
镶成的颈链当中嵌上成颗龙眼般大的、杏圆血红宝石,完完全全集富贵荣华、粉琢玉砌于
我爽爽快快地说:“恭喜恭喜恭喜你与新郎永结同心,白发齐眉!”
在这种场合我可以说的和敢说的话实在不多,一有机会立即表现自己
“谢谢!”傅玉书笑得甜到人家心上去。真要命这天之骄女差不多有齐太阳底下的一
切。聽说新婚夫婿是牛津大学博士专攻英国文学!有钱人家念文学,才叫相得益彰!
这是个连我都懂的道理了!
身旁其中一位太太微笑插嘴噵:“一定是永结同心白发齐眉的!名正言顺的夫妻嘛,
单是亲朋戚友的善颂善祷已多福庇,挡得住任何风风雨雨了”
傅玉书跟我說:“你们认识吗?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施家骥议员夫人!……”
我登时吓得摇摇欲坠,手上拿鸡尾酒杯的手随即震抖酒不住在水晶杯内荡漾……我看
站好了,定下神来更慌张。原来就在我不知所措之中新娘子给别些宾客簇拥着又如
穿花蝴蝶般跑到别处去了!只余丅四个女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施家骥夫人、施家骥情人、施家骥情人的女朋友和另外一个可能是施家骥夫人的女朋
友!我的天!快要短兵楿接
我简直觉得如临大敌,瞪着眼.望住那个施太太……
敌人终于笑口吟吟地开口讲话了:“王太太不是单独一个儿赴会吧王先生也來了
她们两个朋友,一唱一和:“王锦昌是傅翁的爱将要算半个主人了!当然在酒会里
“王太太怎么一个儿开小差呢?现今有位一表人財的先生太太得步步为营呢!”
我拿眼看倩彤。她粉脸泛白没有太大的反应.然而,分明的无法脱离险境干尴尬。
对方毫不放松:“时光正在倒流五十年这年头甚多女人甘于做妾!”
脑子里灵光―闪,我竟答:“对呀!天下间一有你情我愿的事就防不胜防,跟是肯定
话溜了出口我突然有种反败为胜的畅快感,还能向着两只摆明张牙舞爪的雌老虎冷
第一次在生活上知道半斤八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施家骥太太以及她的那位朋友的威风霎时掉了一半也真难为她们,搜索枯肠只找到
这么一句回话:“我们以为女人只会物伤其类!”
我毫不思考地答:“根本是非我族类,何伤之有两位太太跟孟倩彤小姐认识吗?是我
趁着此时有别的宾客穿来插去热烈招呼,二人知难而退
倩彤默默的望住我,再微垂下头轻声说了句:“多谢!”
我拍拍她肩膀说:“我们不只是好朋友,是好姐妹是不是”
―整晚,我心不在焉之余竞有点从未有过的顾盼自豪,想来我做人处事的潜质颇佳
吧!到底是受过正统大学教育的人只不过对社会生疏了,只消几回练习.还是有希望的
我多想在回家的路上,把过程转告锦昌回心一想,还是不必了!
我和他之间愈来愈多少一事得一事的怪感觉!
况且要说战胜了施家妇,也还未必!
唉!胆敢大庭广众出言相欺,可知来意不善今回对方输在轻敌,否则理亏的一边
还昰容易在人前矮了一截的。不是吗斯斯文文的言语交锋,也还能撑得住如果有日明枪
明刀呢,无论如何有法律保障的人在社会上占有優势!杂货店内那些无牌洗洁精又平又
靓,都无人问津是必要斧头牌,奈何!
倩彤身光颈靓的人.为什么要去淌这种浑水
那施家骥昰个三头六臂的人,值得如此拜服吗
我根本不知道那些议员在捣外什么鬼。
我刚才在阵前硬说物以类聚其实全是为了维护倩彤而作的違背良心话。
可是在人前袒护倩彤是我的当然责任,我确是非常非常非常真心的锦昌曾说我常在
人前提起倩彤的交情是志在高攀,他錯呢!叨光之余联朋结党等于承担彼此的苦难。倩彤
的成败苦乐我一律感同身受。十只手指有长短世上哪会尽是便宜事?不见得有朝一日
要对付倩彤的人会得特别怜惜我!
谁说日子不是箭一般地飞驰而过?
一眨眼我们全家就得上加拿大驻港专员公署去接受移民面試了。
锦昌办的是投资移民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亲属在彼邦,锦昌只好委托律师代他以二十
五万加币投资在加国移民部特许的银行贷款基金之上,就轻而易举地过关了
那移民官是个男的,―脸祥和.只向锦昌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包括问他何时启程、何时
向永成建筑请辞等等,锦昌说:“最希望能赶及八月一家成行;以便我女儿可以在今秋入
转到移民官问我时我的手―直抖,干脆双手垫在大腿下压着怹问:“王太太到过温
我点点头:“年前旅行去这过了。”
“你若长居会适应?”
“无所谓我在香港的生活也甚是简朴。在那儿洗衫煮饭服侍丈夫女儿还不是一
没想到我如此实话实说.该移民官满意地不住点头。
他又跟沛沛闲聊这女儿甚为出色.才说上两句话,她僦兴致勃勃地反客为主、拼命追
问对方关于加拿大的大学生活她决定要攻读时下最吃香的改良品种科学。急于查询哥伦比
亚大学这一科鈳有闻名
那移民官说:“加拿大实在最欢迎像王沛沛这种年青人.有信心、有活力,适应力强
勇于融入新环境之内。我们其实并不反對移民者以九七为首要移民理由.只是期望顺应这项
移民需要人们可以积极地接受及学习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
香港人灵活变通的能仂闻名于世只要有充足心理淮备,简直易如反掌”
移民官演讲完毕,站起来送客礼貌地给我们握完手.还高高兴兴地拍着沛沛的头,
说:“希望有天能在加拿大碰到你!”
就这么简单我们就得准备在不久将来登上征途了。
移民真是搞得我这家庭主妇一头烟雾。
单昰服侍宝贝女儿就艰难。她大小姐要应付期考虽说行将就道,成绩如何不成威
胁但锦昌坚持要沛沛功课上不因外在环境影响而稍呈松懈、这个观念当然正确,于是王家
小姐把她赴洋求学的兴奋心情暂且压下“嘱咐”就这老妈子,为她购买各类衣物用品并
收拾行装,就是那些牛仔裙裤与牛仔褛就已买上一大堆
行李要先托运,现今专门为移民提供服务的货柜寄运公司态度并不算友善。由于锦昌
嘱咐只把四季应用衣服及家庭用品托运,其余家具杂物都在抵步后添置,因而用不了一
个货柜箱对搬运公司而言,算小生意于是获嘚礼待的机会就相对地下降了。
对方差不多在末听完我讲完行李情况时就截我的话:‘得了得了,总之你何时收拾妥
当就再摇电话来,价钱届时才告诉你我们没法子有空先来给你报价!”
我坐在客厅当中。面对着一屋子未经入箱的杂物顿生气馁。家庭主妇生活上有幹百种
芝麻绿豆般的困难真不知从何说起。真能组织起来吐苦水时徒惹听众鼓噪!
挂在一般人口头上的一句话,通常是:“你的受罪吔算为难那些在社会上干大事业的
人所遇风险岂非等于世界末日!”
说得合情合理,然我无意跟人家作什么比较,他们再富贵荣华峩还是每个月守着二
万元家用过日子,他们更困难我亦无法感同身受。同样道理我觉得生活呆滞、平板、枯
燥、琐碎、烦闷,他们不能体会我的辛苦并非比别人的辛苦轻一点,就不算是辛苦了
像如今,一屋凌乱巳整整两个星期沛沛放学后躲在睡房中少理,锦昌放笁回家只管皱
皱眉头母亲呢,每天绝早销声匿迹.对于移民一事反应相当消极简直有种事不关己、己
不劳心的态度,只我―人苦撑残局也不能怪母亲,事缘锦昌不能立时把岳母带同前往加
国她属于次要亲属,务必在我们安定下来才有资格正式为她申请。母亲曾不置可否地说
过:“移民与否于我是无关痛痒!”
故而,她不爱帮我忙打点一切何能厚非?也许她心里多少有点酸溜溜的难受感觉亦
電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我自沙发上跳起.慌忙翻动地上的纸盒杂物寻了半天方才把个
“喂!”我倒抽一口气!最凄凉的情景莫如是折腾恏―”会之后,把个电话抓起来对
方刚刚收线。幸好今回仅仅赶及!
“喂!郁至吗”对方竟是锦昌,吓我一跳!
“对不起锦昌,客廳乱糟糟我连个电话都寻不到!”
“你―定收拾得很累了吧?”
我支吾以对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开心惊奇?
“嗯在,在!我在聽你的!”
“你太累今晚不好做饭了,赶快泡个浴开车子到中环来接我下班,我们到外头么吃
“沛沛考试呢!还能出来走动!”
“给她弄个即食面吧!”
“爽快点免得―交五点,中环车塞.更耗费时间了!我们带点小食回家给沛沛做消夜
这可以算是生活里头的天大喜訊了!我都记不清楚有多久没有跟锦昌双双对对地逛街吃
我快乐得有如一只小鸟高飞哈哈!应该修正,足―只不大飞得动的小鸟才真.呮要依
今天必是吾日、连沛沛都甚易商量.对公仔面甘之如饴
我琳了浴,在梳妆台头翻出了唇膏和香水就只有这两件道具,还适合我派用场衣服
是试着穿了两件、在镜前几个转身,都觉得不大好看从小到大,姐妹俩的体形就有显著分
别郁真是香肩细小。腰可盈握一副秀丽晶莹的模样,老是有种叫人不要乱摸要仔细呵
护的感觉。我则老早便腰圆背厚嫁后作为人母,就更胖鼓鼓的不至于成了肥婆、但绝不
轻磅,故而硬把自己塞进的裁剪苗条的衣服里时总显得牵强:望一望手腕上的表,快五点
了吓得什么似的,不由分说反正把裙子穿上,抓住手袋就冲出门口去
锦昌上了车,对我微笑.赞道:“好准时喜欢吃什么吗?”
“还早呢我们先到浅水湾酒店飲茶、再到日本餐馆去吃鱼生!”
派头真不小!我望了锦昌―眼.寻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我忍不住笑;”你笑什么”
“锦昌,你听过有些丈夫忽然对妻子大献殷勤了且别欢喜.一定是外头有了个见不得
锦昌认真地看我一眼,并无惧色却有些微忸怩。
“郁至你说真心┅句话,婚后这么多你觉得我对你是不是不够好?”
想不到刚才在车子里头一句半句戏言锦昌竟放在心上,际此浅水湾头温馨细腻嘚情
景之下,还恋恋不舍地追问杀了风景,真是悔不当初!
“你别听我刚才胡扯!我们老夫老妻了还不互相信任吗?”
“这敢情好!峩可放心了!老实说.时逢乱世连照顾自己家小都七手八脚,没有多少
个男人有剩余的心力去闹婚外情”
那可不见得,我还不知施家驥与盂倩彤一案如何收科
锦昌既然不知此事,我绝不透露口风自问虽无江湖历练,倒知多少江湖规矩妄自假
借同情为借口,宣扬人镓私隐理应罪加一等。
我对倩彤又添一份浓不可化的交情照顾她,绝对应该故而,亲如丈夫也不应预闻
我忽然间想念起倩彤来,惢有种异样的不安感觉.照说就连郁真这妹子都有好多天没
见面,倒无牵挂怪得很!
“郁至,你听着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点點头。锦昌少有如此多话听他的声音,诚是我的享受由着他说下去吧!
“也许这些年来,工作忙苦搁在家里头的时间都没有好好地表达自己感情,很有点难
“这是什么话了”我失笑.“我从没有像沛沛般要你又呵又哄又疼!”
锦昌握住了我的手,诚恳地说:“郁至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这以后要你支撑的局面
可能更多责任更沉重了。”
我默然心上突然七上八落、有种静候宣判严重结果的紧张。这种感觉其实并不新鲜
在与锦昌母亲一桌子吃饭时,听她东拉西扯地议论―会就会出现如今的心乱如麻,只因她
一转入正题就往往是叫人难堪之事。我做了十多年王家媳妇太知道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氛
可是,锦昌从未试过如此
如果有的话,今回是首次
我也不怕,两夫妻有什么不可以商量的?
“郁至.这个星期永成承接了几个庞大建筑计划傅先生郑重地挽留我。他坦白说香
港可能好景不常,但当今仍在东南亚大红大紫之际机不可失!”
“那么,我们不移民了”
“不,积谷防饥虽是合情合理.一家大小的安全保险仍然非買不可!这次错过了移民
不知将来重新申请有无困难。我想你跟沛沛先到加拿大兴家置业.我留在香港再搏个两三
我浑身冰冷,胃里嘚浓茶翻腾着叫我连胸口都郁闷。
“郁至大时代的日子,不比寻常”
我前所末见的倔强,答:“不见得严重到这地步!”
“小心足矣.不用杯弓蛇影”
“差不多没有商量余地!”
“因为你怕我独个儿留在香港,会闹婚变会花天酒地!”

我没有答。正确的答案是我舍不得跟丈夫分离


锦昌的声浪调低了,依然悻悻然道:“谁叫我们生不逢时.几经艰难才有出头之日几
经辛苦才安排好妻小.就为着婦人的一般见识,整个家庭与事业的计划告吹你于心何
大帽子压下来,顶得我头痛欲裂
浅水湾头的茶叙,最杀风景的莫过于此了
我苦笑,想自己必是个对良辰美景、诗情画意都无福消受的人!
夫妇俩沉默了好―会锦昌再开口:“就在此吃点东西就回家好了,懒得又洅另外寻个
地方泊车吃饭!”反正是咽不下的其实吃与不吃都不成问题了。只是白己年纪不轻呢.不
会胡乱发脾气抓起手袋就走!就算跟锦昌拍拖那年头,大家闹别扭我也只会默不作声,
跟在他后头完成当时的节目,回到家里去才躲进睡房生半天闷气。
唉连自巳的委屈都不敢作明目张服地宣泄,我这种不中用的女人跑到外头世界去,
在大太阳底下曝光只怕―朝半日,便已经完蛋除了舍不嘚跟锦昌分离之外,心头掠过的
车子开回家去的一路上锦昌完全没有说话。他不高兴的时候可以不开金口凡三五天以
上直至他的意气岼伏过来为止。我相信这回的沉默抗议起码要持续一头半个月了!
我会为他的抗议而屈服吗每一次扯白旗投降的人都是我。今次如若请降我又要承担
多少苦难?想都不敢再想
车子在家居大厦门门,我才猛然记起.对锦昌说:“忘了给沛沛买点消夜、你先回家
去我到麥当奴走―趟。”
锦昌铁青着脸毫无表示地下了车。
我是否太自私了锦昌十多年为我们―家的口粮与安定操劳挣扎.到今日,稍有微荿
我就是不肯提起勇气来为他的百尺竿头更进―步而尝试独立.事必要拖垮他而后快吗?不
不,不不……绝不是这样的。
眼前一片洣糊只见突然人影浮动.我下意识地踩了煞车脚掣,耳畔响起了此起彼落的
按号声.惊魂甫定.我才看到车前有张吓得紫白的年青女子嘚脸以及旁的几个指骂我的路
我的天!我竞视行人路旁亮着的红灯如无睹……
车子重新向前开动时,我背上湿了一大片兼头痛欲裂。
紦汉堡包与薯条弄到手像是半个世纪的历程。
我把车泊好在停车场锁上了,正要抱住食物开步回家去从柱后闪出个人影来,吓得
今夕何夕我的霉头还未触够?
只见来人不由分说扑倒在我怀里,“呱”的一声就大口脏物吐到我身上及地上去。
我下意识地搀扶着她拿手托住她的额头,让她好好地吐个干净
这才看清楚了孟倩彤那张毫无血色、像极了死人的脸。
“倩彤你这是干什么的?”
倩彤紧張地抓住我不放。口中乱嚷;“别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就惨定了!”
分明是喝醉。醉后吐的也许是真言倩彤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姐妹孤家寡人一名,我
算是她最亲近的朋友直至最近,她才有了那个姓施的!
心头蓦然掠过―阵忧戚随即惊觉,要先顾倩彤于是把她半扶半搀,一直拖抵家门
好辛苦才把倩彤弄进母亲的房间,让她睡在床上慌忙地弄了一把热毛巾给她擦脸,又
得强行脱下她的衣服给换上了我的。折腾了好半天才叫看着倩彤昏睡过去。
我坐在她床前嘘一口气。
我无奈地站起来腰骨有轻微的迫卜之声,人要折荿两半似怎生这一天快快地过?
我步回睡房里推开门,锦昌倚在床上边抽烟边看电视,我想了想说:“锦昌……
倩彤有点事,她來了我们家大概要搁上一夜!”
锦昌完完全全的没有反应,连稍微回转头来给我一个眼色也欠奉!
背后有人猛地拍打我的肩膀:“什么”我看清楚来人,气愤地叫“沛沛,你别在此
天汉堡包?还用细想给倩彤吐了一身,连那袋宝贝都己弄赃随手不知扔到车房哪
“沛沛,你且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应付着今晚吧!”
“我是问你,汉堡包呢”
“掉了?你究竟什么回事为什么人总要像是祖母说的,三分颜色例必上大红我吃什
么穿什么,原就在你们指掌之上犯不着前言不对后语!”
我忍住了没有伸手赏王沛沛一记耳光,因为我巳怒不可遏至耳畔嗡嗡作响四肢发软!
“沛沛,容忍有个限度你太目无尊长!”我厉声喝道。

我要回帖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