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能走路,我什么都中班社会能干的我教案”

轮椅上的李翠云:梦想在林地,也在彩云间
导读:临河乡苗木种植户陈国勋第一次见到李翠云时说,“这个女人不简单,坐着轮椅管理一千亩的苗木,真是个女强人。”坐着轮椅,徜徉在林地小路上,李翠云一会儿深情凝视林木,一会儿又仰视蓝天白云,那话说得诗情画意,那笑也是如沐春风……
通讯员 左大中 陈立勋 记者 韩泽祥 文/图
她9岁丧母,至今说起母亲仍唏嘘不已;她青年时期遭遇车祸致高位截瘫,一辈子与轮椅为伴;她曾感觉人生无望,万念俱灰,闭门不出十多年……然而,如今的她是那样积极向上,面似桃花,笑如春风,银铃般的笑声常常响彻千亩林场。
丧母又遭车祸,<美少女变成残疾人<
今年36岁的李翠云娘家在献县小平王乡元昌楼村。李翠云在家排行最小,在父母和家人的疼爱中,她的童年无忧无虑,但在9岁那年,她的母亲因病去世,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家人依旧溺爱她,特别是父亲,承担了父母的双重责任,抚慰她伤痛而幼小的心灵。小学、初中,她按部就班地学习,毕业后种地打工。按理说,聪明漂亮的她肯定能找个好婆家。
李翠云清楚地记得,20岁那年,一场车祸粉碎了她的梦想。车祸中,她的双腿没有了知觉。
“这种脊椎断裂至少需要三年的恢复期。如果有了一点知觉就能慢慢恢复;如果三年后没有进展,只能终生坐轮椅。”医生的话让她绝望,却也留下一点希望。但在她忍痛尝试各种治疗三年后,那一线希望破灭了。后来,一位好心的医生告诉她,其实“三年”之说,只是医生给她的一个接受现实的过程。
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李翠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彷徨于生死边缘,整天以泪洗面……
嫁给智障丈夫, 十多年闭门不出<
李翠云说,当她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时,已经二十四五岁了。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姑娘,二十四五岁没有结婚,在他们那个地方是个很大的问题。媒人一提她的情况,男方基本上都退缩了。
也许是有缘,有好心人为她牵线搭桥,本县河城街镇周屯村一个倪姓人家的小伙子与她年龄相仿,体格也不错,只是智力有点障碍。
心高气傲的李翠云想了很长时间,在家人的开导下,最终嫁给了这个智障小伙。
周屯村离李翠云的娘家近百里,一个坐着轮椅的姑娘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那自卑、迷茫、无奈和凄凉,让她多年不敢出大门一步,很多时候只是坐在院子里看看天空和阳光。她不敢见邻居,不敢跟陌生人说话,生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尤其害怕回忆过去。
然而,婆家人对她呵护有加,丈夫除了智障这点缺陷,对她也是言听计从。特别是一双儿女出生后,她的生活撒满了阳光。
孩子一天天长大,看着公婆丈夫忙碌的身影,从小要强的李翠云萌生了干一番事业的想法。
种植管理苗木,找回自信和尊严<
李翠云经常听公公提起合伙承包土地、种了1000多亩苗木的事,但由于经营管理不善,销路不畅,搭进了几百万元。
家人着急,她也跟着着急,于是决定到林地去看看。
2015年秋天,李翠云嫁到婆家后第一次出门,到自家承包的林地转了一圈。
坐着电动轮椅,她在林地里穿行,舒畅的心情油然而生。是啊,生在农家的她多年没到田野里了,特别是从小就闻惯了的花草气息,让她畅快淋漓。
李翠云抚摸着一棵棵可以移栽销售的树苗,忽然感觉它们就像自己的孩子,就回身对公公及丈夫说,她要帮他们管理这片树木。
公公倪巨涛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李翠云又重复了一遍,他们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十多年没有出过门、坐着轮椅、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种树,而且要管理一千多亩的林地?
看着公公的疑惑,李翠云说,她分析考虑了很久,苗木市场确实低迷,但销路不畅的关键原因还是信息不灵,“你们不懂网络。网上可以销售大量苗木。”
倪巨涛说,听了儿媳妇的一席话,他觉得很在理。经过协商和试探,倪巨涛跟合伙人决心放手把千亩苗木管理权交给了坐轮椅的李翠云。
于是,千亩林场的营业执照和牌子都换了,换成了“翠云苗木家庭农场”。
这个女人不简单,赞美这样阳光的人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李翠云虽然小时候在地里干过活,但还是对苗木种植、管理和销售不在行。
“挂上‘翠云苗木家庭农场’的牌子,当时确实有点……”李翠云咯咯地笑着说,她就不信林地飞不出金凤凰、地里长不出金子。
为了学会林木种植管理,她把两个孩子交给婆婆和娘家的父亲,每天恶补苗木种植管理知识。陌生的经营管理领域,多变的市场行情,李翠云最初也走了好多弯路,但为了掌握技术和知识,她在网上学、跟技术员学、向同行学。
很多人看到一个坐轮椅的女人种苗木,都劝她:这是男人干的、是健全人干的。一个残疾人不待在家里,在林地里能干什么?
但李翠云不顾人们的疑虑,也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虚心向人讨教。慢慢地,很多同行被她的执着感动了,主动教她技术,帮她联系销路,还给她介绍客户。
临河乡苗木种植户陈国勋第一次见到李翠云时说,“这个女人不简单,坐着轮椅管理一千亩的苗木,真是个女强人。”
陈国勋佩服李翠云的闯劲和实干精神,主动帮她联系业务,让她受益匪浅。
李翠云知道,销售苗木不仅是在网上联络客户的问题,还要走出去了解全国的苗木市场行情,跟苗木大咖们学习。听到哪里要举办苗木论坛或者有关苗木的会议,她都要想法赶过去。
“听了专家和种植大户的课,真是开拓了思路。”李翠云兴奋地说。
和李翠云一起参加过几场苗木论坛的一位山东种植大户说,每次她一入场,就是一片掌声。
“我参加过许多苗木论坛,也参与过不少苗木展会,但身有残疾、坐在轮椅上、不能站立的人,还是头一次碰到。”全国苗木花卉网络媒体联谊会会长方成说,“她是残疾人,但身心比健全人还坚强、还美好!我欣赏这样的姑娘,赞美这样阳光的人生!”
梦想在林地,就在彩云间<
“从前年开始,我几乎每个月都要参加一两个苗木论坛、会议或培训班,虽然几乎出门就靠别人的帮忙,但为了多学点知识、充实自己,我克服了所有困难。”李翠云坚毅地说。
实际上,一个残疾女性出门在外,很多人都能想得到有多难。
为了少上厕所,她几乎一天不喝水,嘴上起了大泡;为了不错过一场学习的会议,她曾一天就在车上啃了一个烧饼;为了向专家请教一个问题,她坐着轮椅在寒风中等了三四个小时……
“其实,身体的困难基本上能克服,我从没把自己当成残疾人。除了不能走路,我什么都能干。”李翠云自豪地说,较之身体上的不便,最让她发愁的是自己文化水平太低,只是初中毕业,听专家们讲课,很多术语她听不懂。“那我就用‘笨法’:每次参加会议或请教老师同行,我都用手机录下来,回到家或住宿的地方再整理。”
自从接手林场后,每天吃过早饭,李翠云就会来到林地里,中午也很少回家,就在树林里简单吃点东西。如果晚上赶上装车发货或者栽树,还经常大半夜才能回家。如今,李翠云的农场有苗木花卉20余种、待售苗木有40多万株。
“前几天,一个外地客商急着要货,连夜装车干到了次日零点,我就在林地的小路上守着,虽然帮不上忙,但在旁边看着,心里也高兴。”说着,李翠云眼里泛起了泪花,“回家的路上,我执意一个人走。路灯早已熄了,只有天上的月亮陪着我。在月色中,我快乐地走着,只能听到轮椅‘吱呀吱呀’地响……”
“其实,我小时候就有一个梦想,就是能干一番事业,但到底干什么,很是朦胧。现在,我知道了‘中国梦’,这个词也一直在鼓励着我。经过这么多年,我发现,我的梦想就在林地,就在彩云间。”坐着轮椅,徜徉在林地小路上,李翠云一会儿深情凝视林木,一会儿又仰视蓝天白云,那话说得诗情画意,那笑也是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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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ABUKI (歌舞伎?我爱PekingOpera), 信区: Chinese
题: [小说]王小波:2010(三)蓝毛衣&我前妻
发信站: 饮水思源 (日11:58:34 星期天), 站内信件
有关老大哥王二这个人,还有好多需要补充的地方。这个人像白痴一样笨,像天才一样
聪明,在这两方面都是无与伦比的。他设计过上百种柴油机,除了几种早期作品,都是
莫可名状的怪物,这是他鲁钝的地方;但是每一种都能正常转动,这又是他天才的地方
。他还设计过一种公共汽车。接到设计任务,他就去对数盲说:他刚刚参加了一个仿生
学的学习班,仿生学是二十一世纪的技术,故而这辆公共汽车如果是普通外形的轮动车
辆,就未免落伍。他要把它设计成步行机械,并且有某种动物的外形。数盲一听说二十
一世纪的技术,登时表示支持。过了半年,一架生铁造成的老母猪就蹒跚走过大街,喷
着浓烟,发出巨响,肚子底下悬着十几个假乳房,里面是乘客席。这辆公共汽车后来被
日本人买了去,放到一个游乐场里了。这种奇妙的设计能力是年轻同事模仿的对象,但
是谁都比不上。因为他不是存心要出洋相,他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
据他前妻说,王二的身体也有很多奇异之处,这其中就包括他的阳具。那东西总是懒洋
洋的,和它主人那种勤奋的天性很不一样。要使它活跃起来,还得做一番说服工作。你
对它说:同志,你振作起来!它就能直起身子。你对它说:立正!它就能直挺挺。在干
那件事时,你说一声:同志,你走错了路。它还能改变方向。当然,最后还要对它说:
稍息,解散。这个东西就被叫做二等兵王二,而那件事则被叫做出操。因为这些缘故,
王二对女孩子来说很有魅力。但是这些事他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
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不管数盲怎样看我,我觉得自己仍是个艺术家。作为艺术家必须要有幽默感,而幽默感
有两个传统来源:宗教(在我们这里是数盲)和性器官。这是因为在中世纪,只有宗教
和性在影响人的思维。由此产生了一些笑话,比方说,领工资时,拿到了那些微不足道
的钱,就闭上眼睛说:我要是数盲多好。但是这个笑话一点都不逗,因为数盲不领工资
,人家是供给制--换言之,共产主义对他们早就实现了。还有一个笑话说,我得了数盲
症以后,每天都要洗澡,还要抽十支万宝路。这个笑话比较短,因为数盲不知道每天洗
澡,要到你安排了才洗,抽烟也根本没数。
有关共产主义,也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教科书上说,到了那时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连
数都不用数。根据这个道理,那时候的人就该都是数盲。假如不是从小数钱、数冰棍,
谁会识数。但是到那时都不识数了,谁来算题?假如没人算题,就没有科学技术,又怎
能各取所需?对这个问题我有个天才的答案:到了共产主义也会有人犯错误。对于有错
误的人,就不让他各取所需。然后他就会识数。然后就可以让他算题。这只是个笑话,
不能当真。因为不识数的人不可能犯错误,错误就是识数,由此堕入了循环定义。
我做梦都想患数盲症,就像我哥哥当年下乡时做梦都想患一种重病一样。假如我成了数
盲,就能躲开柴油机,重新获得我的雕刻刀、画室、彩色毛线等等,要知道我天生就是
这么一块料。我哥哥当年想得一种病,则是因为他在乡下吃不饱――要知道他天生是一
个饭桶,粗茶淡饭吃多少都不饱,非吃肉不可。我现在就落到了他当年的困境里。我们
哥俩都只有一种方法来脱困,就是真的得上这种病。他的病是夏天睡潮地、大冬天只穿
运动短裤得上的,虽然有往龟头上抹蛋清等等绝妙的手段,他却不敢尝试。所以他就得
了风湿性关节炎,一辈子都好不了,现在住在得克萨斯的沙漠里。而我则只能朝数盲的
方向努力改造自己。凭良心说,我一点不想争当数盲,只要能做原来的工作就完全满意
了。这一点数盲一定能知道。我个人以为,一个人设计的公共汽车是一口老母猪,足以
说明他已经无可救药,不一定非要让他完全不识数。但是我也知道,什么人是无可救药
,什么人不是,只有数盲才知道。
我说我做梦都想得数盲症,但是梦醒后会为这些梦感到羞愧。假如我们都得了数盲症,
一切都要完蛋。老人们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他们要饿饭了。至于我们自己,也就是
中年男人们,倒是不值得同情。因为我们都有数盲症,没饭吃,可以吃鸡鸭鱼肉毒蛇王
八。女人们又怎么办?假如所有的男人都浑浑噩噩,世界上就会没有爱情,她们怎么活
呀。但是我们自己又没问题――我们按组织上的安排和家属过家庭生活就够了。
我和我前妻是在速校认识的,速校是一片雪地上三座小楼房。其实那不是雪,而是一片
盐碱地。当时的土地盐碱化已经很严重了。楼房前面有几棵杨树,所有的叶子全都卷着
。当时的污染也已经很严重了。我在班上又是老大哥(班长),上课时坐在第一排。第
一课是扫盲课,我们都是科盲。老师进来我喊起立,发现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子,但是穿了一件极难看的列宁服。所以坐下之后就举手发言道:报告老师,你的衣服
很难看――我给你打件毛衣吧。那时候她工学院还没毕业,在速校实习,一看学生都有
胡子,心里已经发慌,我的发言又有调戏之嫌,登时面红耳赤。后来她就专拣我来提问
,比方说:在黑板上画个根号,问道:老大哥,你看它像个什么?我看了半天,它像个
有电的警告符号,故而答道:伸手就死,老师!她又画个积分号,这回不用她问,我就
说:这像一泡屎!在她看来,我像个存心捣蛋的混蛋(其实我不是的,不管什么时候我
都很真诚),同时我又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她决心迎接这种挑战。
礼拜一早上,接到我前妻的电话。她先问老左床上如何――这话一早上听了十遍了,我
听了着实恼火,吼了起来:你们不要这样墙倒众人推!老左怎么了?再怎么她还有点同
情心!(其实她是没有的,否则就不会让我摸她那干瘪的乳房,那东西像抹布一样,能
够摸透,握在手里成一束,虎口以上溢出的部分还算有点模样)……我前妻听了以后,
叹口气说:是嘛,我没同情心--告诉你,你的事有希望了。这几天你自己当点心。我听
了面红耳赤,因为我一直在托她给我办出国手续。这件事难于上青天,但她居然办出了
眉目。我着脸问,是怎么个情形?她说,电话里不能讲,下班她过来。但是下了班她过
来,我既不在家,也不在部里。我坐在个小黑屋里,脑袋上满是血。
对于一个识数的人来说,自己存在是唯一确定无疑的事。这可以叫做实事求是,也可以
叫做无可奈何。假如肯定了有自己,就能肯定还有一个叫做世界的东西,你得和它打交
道。承认了这些事,就承认了有所谓无可奈何。你识数,这就是无可奈何。有的声音好
听,有的声音不好听;有的东西好看,有的东西不好看;这些都不能随心所欲。因为你
是如此的明白,只好无可奈何地去上班干你该干的事。但假如你不明白的话,就可以随
心所欲。一般人到了这种境地,就能想到当个领导,但我有另外的主意。我想去美国,
和我哥哥、嫂子、我年过八旬的母亲生活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想弄个画室重操旧业。
我哥哥隔段时间就托人带一份文件,让我办出国手续。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技术人员出
国,因公因私都不可能。我哥哥在电话里说:你干吗非识数不可?这是一种暗示――他
一定记得好多年前给我讲过知青装病的事,所以知道我能听懂。但是,现在你也知道了
,数盲这种病不能装,只能真的去得。而真的去得这种病,我还下不了决心。
有关不准技术人员出国的事,还有一些需要补充的地方。前几年还是让我们出国的,但
是大家出去了就不回来,简直无一例外。现在的规定是出国前要体检,没有数盲症的男
性一概禁止出国。但这是内部规定,明明是没得数盲症,体检证上偏写成三期梅毒,不
但出不了国,还要被关进医院打青霉素。那种青霉素是进口的,却是兽用药,杂质很多
,打在屁股上浑身都疼,而且发高烧。自从打过了那种针,我就老有点黄疸。因为这个
原故,我再也不敢打这种主意。患了数盲症的领导可以出国访问,这方面大家都服气,
人家没有不回来的。这也说明数盲在外国也治不好,得吃救济――外国人抠得很,不肯
救济我们的人。女人可以出国,内部也有掌握--年轻漂亮的不成。洋鬼子精着哪,见了
年轻漂亮的就娶去做老婆。老左就出过国,但是大家都服气,因为她回来了,并且在床
上对我说:还是祖国好。这个女人觉悟高,明明是我对她好,她却记在祖国账上,让人
没话讲。我前妻也可以出国,但是要到六十岁以后。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有个盼头,我
却是一点盼头也没有。
我前妻说,我有张卑鄙的嘴,这是全身上下最恶劣的东西。好在还有一件好东西,那就
是二等兵王二。她帮我的忙,全是看它的面子。但这话打击不了我。别人有困难都去求
傍肩,傍肩也帮助,你说是看谁的面子?只是没有求帮出国的,这事太难。我前妻办出
了眉目,不知是怎么办的。这件事她始终不告诉我,后来这事失败了,她也不说当初的
眉目是什么?
现在可以说说“眉目”是怎么没的。接完了这个电话,我就去听报告。要是推个事不去
,就好了。“数盲症可不是装的”――报告人又一次引起哄堂大笑时,小徐对我说:装
得真像!我就这样回答他。假如不理他就好了。就在这时,在我们身后巡逻的保安员用
警棍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引起了短暂的昏迷。这些农村来的小伙子工作很认真,但是
下手不知轻重。他们看到我们老笑,已经很气愤了――会场秩序不好要扣他们薪水。小
徐也挨了一下,不肯吃哑巴亏,回头就和他们打了起来,登时演成群殴的场面。他们手
里有警棍,我们身上也有东西,有的是铁链子,有的是半截水管子,有的是发射橡皮棍
的气动手枪,有的是喷射阿摩尼亚的气罐――听大报告时大家都有准备,而且我们的人
也不少,除了各机关的技术人员,大企业的人都来了。坐在我们边上的是玻璃公司,那
帮家伙对打群架兴趣极大,早就把板凳腿拆下来了。一动手就有人递给我一根板凳腿,
我也瞎挥了几下,打倒了几个保安员,自己也挨了几下警棍――年纪大了,身手不灵活
――而会计部的小姑娘则是假装劝架时朝保安员的裆下施以偷袭。转瞬之间,就把保安
员打得落花流水,大家溃退而出,一哄而散。当然,也得有几条好汉留下来顶缸,否则
会有大麻烦。今天的事是因我而起,我留下来。等保安的大队人马来了后,我就带头扔
下板凳腿,举手投降。人家看我血流满面,也不好意思再打我。别的投降者,不是真伤
员,就是体质单薄者,还在脸上涂了红药水。这正是我们的狡猾处,你要是审问,就说
:什么都没干,只是挨了打。所以人家问都不问,直接押去关小号,半平米的地方塞两
个人,是聊大天的好地方。我和一个穿黑茄克的小伙子塞在一起,我看他很面熟。进去
以后才知道,是那个穿蓝毛衣的姑娘。等我前妻来放我时,她正坐在我腿上,但这是因
为没地方坐。那孩子连忙解释说:大姐,我们是清白的,信不信由你。而我前妻摸了她
脸一把说:当然是清白的,可怜的小家伙――快点回去睡觉吧!
考虑到礼拜一的群架里有人伤得很重,还破了相,想让保安把我放了可不容易。这件事
要劳动市长亲自打电话:“你们那里有个王二,是我家属的前夫,如果没什么严重问题
就放了吧。”除此之外还有好多治安方面的指示,把保安的头烦得要死。他来开锁时还
念念叨叨:什么叫“家属的前夫”。我要承认,这种关系实在古怪。但这还是直截了当
的说法,还有人是某数盲的“家属的前小叔子的哥哥”,有人是“小姨子的前姐夫”,
不得数盲也搞不清楚。不过这无关紧要,数盲只要知道是和自己有关系就够了。具体是
什么,人家并不想弄清楚。对于我们来说,这种关系很明白,我们是绿帽子的发放者,
他们是绿帽子的接受者。好多人认为这种暧昧的关系,有助于和傍肩间性生活的和谐。
我个人不这样想。因为这个缘故,我前妻说我笨。
我前妻把我放出后,就朝我冷笑。她看我愣愣怔怔的样子,就递给我一面小镜子――那
样子很难看,我早知道头破了,但不知流了那么多血。但我还能挺住。她说,你那件事
吹了。我听了就晃起来,幸亏她从我兜里摸出了救心丹,塞在我嘴里。后来她带我到医
院去处理伤口,出来时更难看了――剃了个阴阳头。我一直觉得昏昏沉沉,回到家就睡
了。躺下时,我前妻睡在我身边,醒来时天已大亮,我身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1.接
着睡;2.今后少惹事,还有希望。希望是指出国的事,我知道原来的希望是打架打没的
。我就接着睡了。
有关保安的情况,需要补充如下:那些人在现在这样的天气里穿着蓝色的棉大衣,戴着
藤帽,手持木棍,戴红色袖标,在街上维持秩序。上级说,现在城市治安混乱,警力不
够用了,从农村征调保安员进城,是个好办法。但是这帮人来了以后,秩序就更加糟糕
,因为他们上了班什么都不管,下班以后什么都偷。除此之外,他们最感兴趣的事就是
揍我们――当然,我们也不是那么无辜。你要以为北戴河是新兴科技城市,大家都是知
识分子,故而只有挨打的份,那就太天真了。我们挨揍多年,早就懂得怎么还手了。
而我和蓝毛衣的事是这样的:小号里面像个电话亭,架着一块木板,可以坐一个人,另
一个只能站着。保安的头头问我,要不要单间。我说,你给我个人做伴吧。这时候黑皮
茄克就钻了过来,站在我身边。保安把我们塞了进去,隔着门和我说了会儿话,先说他
很公道,是他的人先动手打了我,这是他们的不对,明天就打发那小子回家种地。我说
你用不着和那孩子为难,等等。他说这事你不用管,打了别人我不管,可不能打你,什
么时候都得敬老――我没理他,知道自己在外人看来已经老了,没有什么好感觉。后来
他又说,你们的人用了手扣子,把我的人脸打坏了,你看怎么办。――这是真的,我看
见他们的人有脸上受伤的。回去以后要说说:打架不准用利器。但是不能嘴软――我说
你公事公办呗,我们都在你手里。送我们去砸碱好了,我们又不是没砸过。――我知道
他想让我帮他把使手扣子的找出来,但是我不能这么干。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自己人交出
来。我还说:我脑袋也被打破了,这也得有个说法。他说,送你们砸碱是公安的事,但
是告诉你的人小心点,别再落到我们手里吧。这就是说,谁要是落了单被他们逮住,就
会被打得稀烂。我说,我会告诉大家的,不过你们也要小心点,有人知道你们都住在承
德棒槌山,全村出来干保安,家里只有老人孩子,别以为我们找不到――我这是唬人,
其实我们远没有那么坏。他就悻悻地走了。
这时我才觉得头疼,还有骑在我腿上的这家伙不对劲。那里像地狱一样黑,但是气味不
大对。他拉着我的手往皮茄克底下伸时,我以为他是个homo。知道他光板穿着皮茄克时
,我说了一句:你不冷吗?后来手伸到胸前,摸着两个圆滚滚的东西,我才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你怎么长了这种东西?她吃吃地笑,我听出是蓝毛衣,马上关照她不要高声
。一个女孩子到了这里是很危险的。保安员可不是些太监。后来她又拿一个冷冰冰的东
西让我摸――是个带锯齿的手扣子。原来就是她用了手扣子!这下把我气坏了,骂道:
混账!谁叫你使这东西!她轻描淡写地说:怕啥。我说:你是不怕,今后谁落到保安手
里,怕也没用了。她说:哪个乡巴佬敢犯坏,咱们就到村里去抄他的老窝,烧他的房子
,这不是你的主意吗。――听着真可怕。这一位可不像红毛衣,不是纯情少女,伸手就
拉我的裤子拉锁。我说:学校里就教了你这个?她就说:老生常谈。老大哥,你太老派
。后来她又说,有一种传闻,说我是个 gay,看来是真的。我说放屁,我要不是后脑勺
正在流血,准能表现出男儿本色。后来她拿手绢给我捂着伤口,就这样聊起天来,直到
我前妻知道了消息,赶来把我们都放出来。她把我腿都坐麻了,半天不能走路。要是个
男的,还可以轮轮班。下回关小号可不能挑女的。昨天的事就是这样。
有关和保安员打架的事,还有些可以补充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和保安员都是
诚实的人,都在尽自己的本分。我们在诚实地劳动:设计各种东西;他们也在诚实地劳
动――监视我们。我们觉得他们的监视十足可恨,他们觉得我们不老实十足可恨,所以
就经常打架。结果是双方都常有人受伤住院。数盲十分公允地决定:不管谁受了伤,不
能报销医药费,不能上班算旷工,结果是越打越厉害。这一回保安有好几个人被打断了
鼻梁,他们肯定不甘心,想要从我们身上捞回来。作为老大哥,我要时时刻刻提防在心
。假如蓝毛衣是男的,我会毫不客气地揍他一顿。但是对女孩子不能这样办。再说,她
不归我管。她在我们这里是客人。
在聊天的时候,有人说假如没有保安就好了。世界上只剩下了三种人:我们、数盲、傍
肩,生活会愉快得多――我们干我们的工作,数盲发他们的昏,傍肩居间调和。这种建
议当然是居心叵测――没有保安,我们会把数盲都吃下去,连骨头渣都不剩。如果把傍
肩们划掉,那就不成个世界。如果世界上没有数盲,我们就会和保安爆发战争――要知
道他们恨的就是我们。这场战争胜负难以预料,我们狡猾,会制造各种武器,保安人多
,他们在村里有大量的预备队。就算我们获胜,中国人口也是百不存一。算来算去,只
有我们可以划去。勾去我们,顶多中国倒回中世纪。那时的技术水平可以养活三亿人―
―这也不可怕,饿死一些就是了。
我秃着脑袋去上班时,别人问我是不是和蓝毛衣出过操。我想说没有,但是蓝毛衣面红
耳赤地看着我,露出一点乞求的样子――这就是说,她已经夸下了海口,说和我出操了
。但我又不会扯谎,于是就说:这种事可是讲得的吗?大伙就起哄,让我请大家吃雪花
梨。我出了钱,蓝毛衣就去买了半筐来。今年的雪花梨可真怪,有苯酚味,吃起来像药
皂。人吃下大量的苯酚会有什么结果,是个极复杂的医学问题。我现在知道的只是我打
嗝是股药皂味。后来我偷偷问蓝毛衣,是不是真想和我出操,她说其实并不想,只不过
和别人打了赌。她还说,我太老了,恐怕满足不了她。现在的女孩子越来越坏了,不但
拿我打赌,还要打击我的自尊心。
后来我和我前妻说起这件事,她说我是个笨蛋,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假如她是我的话,
就会说:那也不一定――这是针对蓝毛衣的“满足不了她”说的。这样就能听到更多挑
逗性的话。我听了这些话,就开始乱琢磨起来。忽然之间,听见我前妻厉声喝道:混账
东西,站好了!没让你稍息!听了这话,我马上就要站起来,但是她扯着我说:别乱动
――没说你。我又老老实实地趴着不动,她又掐我:混账东西,动起来,这回是说你。
你们两个简直要气死我。事情完了她想起这件事,笑得打滚,还说我装起傻来像真的一
样。我说我没装傻,她就开始不高兴,说,再装就不逗了。最后我只好违心地承认自己
在装傻。这也是出于十年来的积习。
我说现在的女孩子越来越坏,是认真说的。过去的女孩子,比方说,我前妻,有很重的
责任心。当我们犯下错误去砸碱时,她们当管教,我们不砸碱时,她们调到上级单位当
秘书,不管干什么,都是为了庇护我们。假如她们不庇护,我们就都会完蛋。她们从来
不参与打架。而现在的女孩子就不然,她们对生活的理解就是傍肩和打架,所以不能帮
忙只能捣乱。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还有像红毛衣那样比较好的孩子,现在对我们有用
。将来就更有用。
我前妻还说,她一直盼着我再犯下砸碱的罪过――到那时她就扔下市长秘书不干,再当
一回管教。说实在的,我对那件事从来就不喜欢。在碱场里她问我:王犯,喜欢不喜欢
砸碱?我就得答道:报告管教,喜欢!国家需要碱!
当年我去砸碱时,我前妻把我押到木棚里,然后命令道:现在,和我做爱。因为她路上
差一点把我打死,我犹豫起来,过了一会才答道:报告管教,犯人王二正在服刑!坚决
服从命令!就朝她猛扑过去,但是劳而无功。这原因我已经说过,路上吓得着实不轻。
她摸着我的阳具,说道:可怜的小家伙,吓坏了。也不知为什么,那东西弹动了一下。
她嗖的一下坐起来,说:这家伙懂人话!我也嗖的一下坐了起来,说道:你别拿我寻开
心了――士可杀不可辱!她板着脸一指手提包(我们拿它当枕头用),说道:躺下!不
然我给你上铐子!我只好老老实实躺着,让她对它轻声细语。过了一会,那东西就精神
抖擞挺在那里,她又躺下来说道:开始吧――它比你乖。你当然能够明白,这件事使我
感到很难堪。它是我的东西,却听别人的命令,是个叛徒和奸细。以后发生的事就更让
我难堪,每天下工回了棚子,她就说:脱裤子,我要和它说会话。你不准偷听。我躺在
那里,又冷,又寂寞。但有什么办法――她是管教嘛。
老大哥王二在碱场是模范犯人,这个荣誉称号很有分量。这说明他在思想改造、劳动、
服从管教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就。假如数盲必须信任一个非数盲的男人,而候选的人里有
一个先进生产者、一个模范设计师,还有王二,他就是首要的人选。理由是明摆着的:
先进生产者、模范设计师都可能是假的,模范犯人总是货真价实。他肯定能经住考验,
因为所有的模范犯人都曾自愿放弃减刑。当年狱领导来问我:王犯,想不想早回家?我
就答道:不想,国家需要碱。但这不说明我觉悟高,而是我前妻事先告诉我,这是个圈
套,要求减刑的一律加刑。领导上问我:王犯,我们认为你的案子可能判错了,你写个
申诉吧。我就答道:我申请加刑――我要为国家的碱业贡献青春!这也是我前妻教我的
。结果就被减了刑。说实在的,一开头我不大敢听她的,我怕她万一搞错,真被加了刑
――国家真的需要碱。但是她又说,加刑怕啥,不还有我陪着你吗;与此同时,圆睁杏
眼,露出要发火的样子,我就不敢和她争,只敢服从。如其不然,就会被罚,天不亮时
手执木棍,到广场上走正步,高唱各国国歌。二百多首国歌可不那么容易记住。走着走
着――“报告管教,忘了词!”“就地趴下,五个俯卧撑!”或者是:“王犯,先去喝
口胖大海――我对你怎么样?”“报告管教,恩比天高,情比海深!”“知道就好!从
马赛曲接着唱吧。”她的心真狠,我都唱到了“上帝保佑女皇”(U.K.),又让折回去
唱法国国歌――我们是按字母顺序。最后各国国歌都被我唱成了一个调,和数盲唱得差
不多了。我前妻说,只要你事事听我的,就能得数盲症。我估计是真的,但是我不肯听
她的,起码是出了碱场就不肯。这是因为在恭顺的外貌下,我还有一颗男儿的心。
等我被放出来以后,我们就结了婚。我们的事迹上了报纸的头版。报道的题目是:女管
教和男犯人――一条成功的经验。我老婆文章的题目是:心慈手狠――改造王二经验谈
。我文章的题目是:为国家服一辈子刑,砸一辈子碱。又过了一阵子,我们俩就离了婚
。除了别的原因(老左),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老把我当两个人,使我险些精神分裂。
我从碱场回到技术部工作时,被我前妻管教得甚好,早上一到班,就跑到部长面前报告
:报告管教,犯人王二身体良好,今天早上尚未大便!假如是我前妻,就会答道:稍息
!先去大便,回来上镣。发现痔疮,及时报告。我答道:是!就跑去蹲茅坑。但是部长
不这么回答,在全体同事的哄笑中,他扭扭捏捏地说:老大哥,对我有意见,可以单独
谈,别出洋相。我说:是!可以去大便吗?他却不理我,扭头就跑。这套仪式就进行不
下去了。你要知道,在释放的仪式上各级领导都说,要我们把碱场的好思想好作风带回
原单位发扬光大。不知为什么,回来就行不通。部长还一再托人和我说:过去的事是他
不对。要知道,就是他把我送去砸碱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数盲症,听我报告怪不好意思
的。等到他得了数盲症,就不是这样了,听着报告就会笑眯眯地说:身体好就好呀!按
时大便也很重要――同志们都要重视这个问题,当然还有别的问题――就这样一点两点
说下去,不扯到天黑不算完。到了这个时候,我再也不敢找他汇报,躲他还来不及。这
主要是因为我真的要大便,不能老陪着他。总而言之,拿这一套对付他是不行的。
我前妻听我报告时,常常忽然用手遮住嘴,额头上暴起青筋――那就是她憋不住笑了。
报告完了,她押我去砸碱。到了地方,我挥起十字镐来。我喜欢砸碱。砸着砸着,忽然
她厉声喝道:够了,省点劲别人来时再用。开了镣,陪我走走。我就打开脚镣陪她溜达
,走到一个土丘上,只听她长叹一声:天苍苍野茫茫呀!我连忙答道:是!管教!她嗔
怪地说:老大哥!现在边上没人吗!我低下头去,过一会才说:报告管教,我脑子里只
有一根筋,你最好别把我搞糊涂。她伸出小手来,拍拍我的脸,说道:我是不是对你太
狠了?你是不是记恨了?这一瞬间我身体都有了反应――换言之,这时不用她对那东西
悄声细语,也能干成。我心里觉得有些委屈,想和她说说话――比方说,我原是个很有
前途的艺术家,名字都上了若干艺术殿堂的收藏名录,怎么搞到了这个样子,靠女人庇
护,等等;但是没等我开始说,她就转过脸去,说道:天苍苍野茫茫呀,王犯,你有何
看法?我只好答道:是,管教!如果能风吹草低见牛羊就好了。她说:王犯,牛羊能让
你想起什么?我就答道:诗曰,马牛其风,管教。她说:大天白日的,咱们俩总不好真
像牛羊一样吧。我就答道:报告管教,我看见那边有辆废矿车。她说:很好,王犯,你
很能领会领导意图。咱们就到那里去。开步走,一二一!一二一!我很爱我前妻,但是
始终没有爱成。她也很爱我,但也没爱成。我们俩之间始终有堵墙。
把时光推到我初做技术工作时,我三十刚出头,英俊潇洒。那时候我前妻就看上了我,
但是我却看不上她。说实在的,我谁也看不上,心里想的只是我是个艺术家。那个时候
搞技术的艺术家很少,别人都是些退休返聘的老家伙,我在女实习生那里极红,所以狂
妄之极,朝秦暮楚,害得她几乎自杀。这种事当然应该遭到报应,所以她就押我去砸碱
。等到我报应遭够了,她要和我认真谈谈时,我已经改不过口了――“是,管教!”假
如你有个丈夫是这样的,也会觉得离婚较好。另外一方面,虽然我前妻的身体很美丽,
但是和她干的感觉还没有和老左好,所以我也想离婚。这件事总的来说是命里注定。有
一件事也是命里注定:我这一辈子谁也不佩服,包括毕加索(艺术家都不肯佩服别人)
,只佩服我们部长(工程师必须佩服比自己强的人)。这家伙简直什么都会,声光电热
、有机无机高分子,加上全部数学,虽然他是个混蛋。等我砸碱归来时,他的样子很悲
惨,得了溃疡病,只有九十多斤。这是因为他的事业全都失败了,大规模集成电路厂成
品率为零,化工厂天天爆炸,电厂一送电就会电死人。一切和我预料的一样,他的高技
术路线不符合国情。所以他找我谈话:老大哥,以前是我的错,咱们合作吧――重新来
过!但是我却向他报告说,要大便。当然,我也可以报告说,可以,咱们合作。以他的
能力,加我的经验,事情会有改观,但我觉得不到火候。结果是他顶不住,傻掉了,现
在胃病好了,变成了个大胖子。我却成了技术部的实际负责人,顶他的差事,这种事就
叫命里注定。刚出碱场时,我是一条黑大汉(窝窝头养人),现在瘦得很,也得了溃疡
病,一天到晚盼着傻掉。现在的问题是,没有我前妻的指导,想傻也傻不掉。
我前妻说过,想要有前途,就得表现好。"表现好"这句话我是懂的,就是要坦白交待。
头上的伤刚刚不疼,我就把她约到家里来,开始坦白。从写条子的事开始,蓝毛衣给我
写的条子是中文,内容挺下流,用了一个“玩”字,还用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又交待在
小黑屋里的事:那孩子才是真有恋父情结,她说她喜欢老一点的,有胡子更好。口臭都
不反对,只是要用胶纸把嘴粘上。但是绝不能是数盲。老、嘴臭的人有的是,但全是数
盲。所以就不好找。我一时色迷心窍,说了些挑逗的话,什么自己比数盲强点有限,等
等。她说她是想做爱,又不是想解数学题,只是要点气氛。我就说等出去好好聊聊,我
搞过舞美,会做气氛等等。其实她要是真找上门,我还得躲出去,当时无非是胡扯八道
,以度长夜罢了。
我坦白了之后,我前妻冷笑一声说:我以前说你浑身最坏的部分是嘴,现在知道错了。
你最坏的部分是良心。我说:是,管教!她说,是什么呀你,是。人家小姑娘的话,你
怎么能告诉我?我听了直发愣,觉得自己是坏了良心。她又说,你自己想想吧,为什么
和我说这个。我说,是想让你帮助我。她瞪起眼来说,你真浑!我什么时候不帮你?一
边骂一边哭。我赶紧找块干净手绢给她。等哭够了,她才说,可怜的家伙,你是真急了
――要不然也不这样。你不是这样的。
我到底是怎样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除了不能发数盲症,我什么卑
鄙的事都能干出来,因为我已经受够了。我讨厌爱,讨厌关怀,讨厌女人的幽默感。假
如生活里还有别的,这些东西并不坏。但是只有这些,就真让人受不了。我不是工程师
,我是艺术家。难道我生出来就是为了当一辈子的老大哥吗?
我现在在日记里坦白我的卑鄙思想,而这本日记除非我死了,她绝看不到。在表面上,
我是个善良、坦白、责任心强的人。其实不是的,我很卑鄙。昨天晚上我前妻在我这里
睡,等她睡了之后,我爬起来看她的裸体。她的裸体绝美,作为一个学美术的人,对女
人的身体不会大惊小怪,我再说一遍,她的裸体绝美。她真正具有危险性。只要她睡着
,我看到她的裸体,就会勃起,欲念丛生,但她永远看不到。我不相信有什么男人可以
抵挡她的魅力,哪怕他是数盲。所以她一定能把我送出国去。我一定要让她做到这一点
,而且我自己还不肯得数盲症。这是因为我恨透了她――她把我撇下,去嫁了个数盲―
―但是恨透了首先是因为我爱她爱得要死。这一点她也永远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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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伎创始人――出云之阿国像
(volabee拍摄于京都)
月夜里前来,明月夜里前来啊,雨夜深交欢。
月夜不禁心思慕,仰望长空泪盈盈。夜泣之身有谁怜,
月夜啊,怨绵绵。恋情绵绵何时了,唯盼来相会。
去了又回头,回头又去了。恋情何时了,何时了。
※ 来源:?饮水思源 bbs.?[FROM: 2001:da8::5efe:dbe4:7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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