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灵魂的卓越一切包括灵魂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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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快乐的人,生活中笑意总是写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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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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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偶然的机会,未来人瓦特坠落回了十八世纪的英国,从此,人类偏离了正常的进化轨迹,中介文明饱受摧残,物质文明大行其道。人类文明在还未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被瓦特强行推进了三百年。幸运的是,时间作为统御万物的主神,它将会修复历史,还人类一个真正的公道。  ----圣旦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教授杨家祥  摘自于2018年6月时代周刊《未来领袖,杨家祥》  一本正经的大忽悠杨家祥有一个学生,名叫杨秀。突然有一天,功底扎实的大忽悠杨家祥发现了一套比自己还能忽悠的理论,十分兴奋,为了验证自己的理论,大忽悠杨家祥教授向国家忽悠了一大笔钱,弄了个组织,经过大忽悠无数次的努力,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理论,为了实现修复历史的伟大使命,大忽悠杨家祥经过千挑万选,找了个学生杨秀,但这事,谁也没真正尝试过,大忽悠杨家祥也不好明说,于是乎,大忽悠杨家祥升级了一下自己的忽悠功力,改直接忽悠为间接忽悠。  说干就干,大忽悠杨家祥特地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夜,怀着修复历史的崇高愿景,找到了杨秀的好朋友,一个傻白甜的姑娘,开始了厚颜无耻,一本正经的忽悠。于是便有了以下对话。  “你想好了吗?组织上不会逼迫你。”这话估计大忽悠杨家祥自己都不会相信,若是不同意,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傻白铁同意。  “心意已决,夫复何言。”傻白甜似乎很相信大忽悠杨家祥,可见大忽悠杨家祥功力深厚。  “好,明天晚上十二点以前,将杨秀带到这个地方,待到十二点一刻。记住,一定要准时,这就是你的任务。”杨家祥意识到自己的忽悠很成功,脱去了慈祥的外衣,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希望你的理论不要出错。”  说完这一句,傻白甜下车离开。  “记住我的话,去到那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时间会兑现对你的承诺。”大忽悠杨家祥趴在车窗上,对着离开的少女,嘱咐得有些语重心长。其实大忽悠心里想的是,你不能死,你很重要,你死了谁帮我完成修复历史的重任,送个人穿越历史很耗费内力的好不好。  “再见。”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傻白甜走进了停在旁边的暗红色阿斯顿马丁。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觉醒吧,男人,初恋纵然如蛋挞般美好,但想象中的美好并不是真切的美好,该舍弃的,绝不要怜惜,该抓住的,绝不要犹豫。  杨秀,华夏国魔都圣旦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讲师,当然,也是大忽悠杨家祥的学生。对于杨老师来说,今天是格外重要的一天,今天是他和女友财迷金雯的第三个交往纪念日,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杨老师很天真,并且天真的以为,交往三年,财迷金雯必然会同意结婚,然而,事情往往与愿望相违背。  这是个周末,杨老师早早的到一个名叫蓝色魅影的高级西餐厅订了位子。杨老师之所以选这家餐厅,因为在魔都,这间餐厅每天都会上演求婚一幕。蓝色魅影仿佛有魔力一般,男男女女们在餐厅中求婚,大多能终成眷属。杨老师很用心,不但买了鲜花,梳妆打扮,还雇佣了小提琴手来制造气氛,最重要的是,取了钻石戒指,天真的杨老师为了买这个恶贵恶贵的戒指,省吃节用了一年,买的时候还不知道砍砍价,愣是被狠狠的黑了一把,关键是身边的朋友看不下去了,提醒杨老师,杨老师还傻乐傻乐的,认为爱情无价,买贵了就买贵了吧。收拾了形容后,杨老师约了财迷金雯共进晚餐,准备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时光如水,斯斯流嗦,半天的时间,既短暂,又漫长。终于到了晚餐时间,拥挤的餐厅门口,由于杨老师的穿着,竟然有远方来的游客问他,餐厅是否还有位置,杨老师说明情况,逗得大家一阵欢笑。等了足足两个小时,财迷金雯才缓缓到来。下午七点,杨秀远远的就看见了金雯乘坐的出租车,出租车停在蓝色魅影的大门口,也不知为何,金雯就是迟迟不下车。  杨老师不知道,财迷金雯迟迟不下车,就是因为远远看到等待他的那个男人,打扮得像这个餐厅的服务生。  出租车内的金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普通的外貌,普通的学历,普通的工作,若是将金雯放到大街上,就算和那个男人相撞,也不会成就艳遇。可就是这个普通的女人,偏偏觉得自己很不普通。杨老师肯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选择金雯。餐厅门外,财迷金雯竟然为了两钱的燃油附加费和司机师傅吵得不可开交。杨老师见此情此景,不但没感到尴尬,还乐呵呵的过去付了车钱。大家都是出来混,付了钱,司机师傅也懒得啰嗦。  两人落座,看着杨老师的服务生装扮,财迷金雯很不厚道的嫌弃着杨秀,还没嫌弃多久,财迷金雯就升级为恶霸女金雯,升级的过程,就在以下两人的对话中。  “你今天穿的什么呀,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本宫和这家餐厅的服务生约会呢。”恶霸女金雯首先发言。  “吃点什么?”杨老师不是傻子,他深刻的感受到了金雯的嫌弃,但为了可怜的爱情,还是面带微笑,非常绅士地翻开菜单,递给恶霸女。  “随便吧。”  “别生气了,就让饕餮美食来犒劳我家的小雯雯吧,听说这里的惠灵顿牛排特别好吃。”  “随便,随便。”恶霸女金雯依然一脸不削。  。。。。。。  虽然有美好的环境和美妙的音乐,但两人的这餐饭却吃的并不愉快,杨秀期间试探过恶霸女金雯的意思,而得到的,要么沉默,要么不削。引而不发,这不是杨秀的性格,杨老师完全不顾及已经预想到的失败,依旧拿出钻石戒指,大步走到恶霸女金雯身旁,单膝跪地。  “雯雯,我们相知、相识、相守三年。我爱你超过爱我自己,嫁给我吧,雯雯,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杨老师尽量表现得深情款款。  群众总是喜欢凑热闹。周遭人,见了这一幕,全部都激动了起来,有的拍手,有的大叫,有的拿出手手机拍摄。不知哪个好事者大呼一句:嫁给他,嫁给他。全餐厅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跟着打起哄来:嫁给他,嫁给他。  与周遭人的兴奋不同,恶霸女金雯觉得特别丢脸,黑线满脸。与满脸的黑线相得益彰的是,恶霸女金雯双手使劲的拽着杨秀的衣服,使出了洪荒之力,好像那受了惊吓的牦牛,劲力一反往常的巨大,硬是生生将杨老师拽将起来。  “走,外面说。”恶霸女金雯扔下一句硬邦邦的命令,独自走将出去。  杨老师一脸懵B的站着,此时此刻杨老师心里是这样想的: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预想中金雯应该一脸幸福含情脉脉的答应,并且拥抱自己才对呀,怎会是如今这番景象。  “兄弟,这种货色,扔了吧。”人群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提醒了杨秀。可杨秀似乎完全没听到原话,急吼吼的追将出去。气得提醒他的兄弟差点吐血身亡。  餐厅的后花园,两人身处其中,秀丽的人造景观似乎并未对两人的情绪有一丝丝的触动。恶霸女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铁了心要狠狠的羞辱一把杨秀,杨秀就像一根木头一样,还没有转过弯来。然后,让所有人咬牙切齿的一幕,华丽地展开了。  “我们分手吧。”恶霸女首先开口。  “什么,我没听清楚,雯雯你再说一遍。”杨木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耳朵聋啦,我说,分手。”四周有群众观看,极大的满足了恶霸女的虚荣心,好像在说:高富帅们,快来追我啊,姐可能很抢手的哦。  “雯雯,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啊?”杨木头还是没反应过来。  “好吧,既然你问,今天就把话说开吧。我喜欢的是高富帅,你是高富帅吗?”  “我自认个子还是挺高的。”杨木头用了一句十分经典的回答。  听平日里低声下气的杨木头这么一说,恶霸女更加声色俱厉,面容狰狞。对这份感情,毫无半点怜惜,为了自卑的心能获得一点点的虚荣满足,大声咆哮。当然,周边的同志们都默默的看着,强压着心中的愤怒,谁也不出声,就是为了杨木头能早日醒悟,离开这个二货女人。  “还敢顶嘴,你干点什么不好,非去当老师,二十五岁的人了,一个月一万多块的死工资,够买房吗?够买车吗?再说说你学什么不好,非学那什么没用的破历史,还一读就读到博士,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恶霸女开始如野狗般歇斯底里的吼叫,尽情的吸纳着目光。  “可我是爱你的呀。”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杨木头惊慌失措,竟不知如何表达,平日里的辩论小能手,只硬生生憋出这么一句。  “你拿什么爱?每月就那么点死工资,你有什么资格爱?”恶霸女一边咆哮,一边用食指指着杨秀。周围的老大爷看了,都想上去揍这个恶霸女。  “没有钱,我可以挣啊,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杨木头把阿Q精神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穷酸样,老娘和你玩玩,那是可怜你,你还当真了,还敢当众求婚,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臭调丝。”恶霸女的虚荣心极大的得到了满足,颐指气使的甩下一句话,潇洒的离开,临了还不忘向躲在假山后的帅哥抛了个飞吻,搞得那帅哥连连作呕。  留下痴情的杨木头,形单影只,苦苦发呆。  天空依旧蓝若净衣,不远处的大海依旧波涛汹涌,一切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从未变化。  餐厅内,假山后,伴随着暖暖的清风,一个秀丽的倩影缓缓靠近杨秀,傻白甜来了,傻白甜抬起白嫩如鲜藕的芊芊玉手,递上一张洁白的纸巾。
  懵懂的少年,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你可曾怀疑过你确信的知识,你可曾思虑过眼前的一切?  杨秀接过纸巾,以为是金雯回来,大喜过望,也不细看是谁,突然站起,一个熊抱将眼前女子抱住,嘴中还不停碎碎念。  “雯雯,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你刚才只是和我开了个大玩笑。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女子也不反抗,反倒是本能的抬起双手,紧紧抱住杨秀。这一刻,杨秀是幸福的,就像男孩子找回了丢失许久的变形金刚,这一刻,女子也是幸福的,就像小女孩得到了心仪已久却又无力购买的芭比娃娃。无论现实如何,女子明白,这一刻,是上天借给她的。  相拥良久,杨秀受惊的内心稍稍平静,暗中观察一下,怀中的女子,头发乌黑而修长,明显不是金雯的齐脖卷发。一袭白裙坠地,身上散发着少女洁净自然的体香,沁人心脾,也不是金雯身上香奈儿香水的工业浊香。一个杨秀万万不想接受又无比掷地有声的声音从心头想起:这不是金雯,这不是金雯。  虽然万千个不愿意,但杨秀还是意识到自己抱错人了,下意识的,双手有些松动,女子可能也感受到了杨秀的松动,轻声在杨秀的耳边说:“抱紧我。”可女子并未如愿,杨秀还是松开了双手,并轻轻解开女子的双手。  “不解风情的傻木头。你就不能让我多抱一会儿。”女子柔声细语,语中伤悲。  “安安,你怎么会在这。”杨秀心中不解。  “我,我。。。”安安话语凝噎。  “不哭不哭,安安你要吃冰吗?要吃冰吗?我去给你买。”安安的出现,让杨秀来不及顾忌分手的痛苦。  “我们一起去。”安安拉住刚要离开的杨秀。  “走吧。”杨秀起身,安安像一个如获至宝的少女,砰砰跳跳地过去挽住杨秀的胳膊,竟是一刻也不想放开。  杨秀去结完账,拉着安安走出餐厅。  安安是圣旦大学人文学院的讲师,也是远大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因为不喜商业,在父亲的帮助下,研究生毕业的安安轻松的进入圣旦大学,成为一名助教,后来又升为讲师。安安比杨秀大一岁,专攻少数民族社会学。可能是天意的安排,也可能是学院领导的有意撮合,杨秀入校两年,安安才入校,但两人的宿舍却被安排在同一个小区的同一层,宿舍是那种八九十年代建的老旧职工住房,一栋房子只有六层,每一层只有两个四十多平米的小套间。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杨秀又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两人很多日常生活中的重货,都落在了杨秀身上。两人的学科背景相似,自然有很多交集,久而久之,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杨秀心中深知,两年的相濡以沫,自己成了安安心中最不可或缺的人,而在杨秀的眼中,也喜欢这个像妹妹一样比自己大一岁的姐姐。  杨秀明白,两人家世悬殊,加上自己有女朋友,杨秀一直没有表达对安安的好感,也因了两人都害怕,害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毕竟人这一生,无话不谈的朋友,真得没几个,既然可以维持,为什么要去做不知结局的改变。  阿斯顿马丁很快,杨秀好似刑满释放一样的激烈驾驶,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魔都虹桥区的一家久负盛名的冰激凌店,离店百米开外,硕大而映红的店名“冰谜”深深吸引了杨秀的眼球。店面不大,简洁而不失典雅的装修让“冰谜”成为魔都情侣们的心仪神往之地,两人入店,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叫了两份特色冰激凌和一些小食。  两人相视而坐,沉默相对。  “木头,谢谢你,你那么伤心,还能想得起给我买冰。”安安有些感动。  “这是咋了,今天这么客气。”杨秀对安安的反应有些惊诧。  “我没事啊。”安安表情有些不自然。  “木头,你说咱们只能坐兄弟吗?”  “我不知道。”杨秀刚刚分手,脑子不清醒,现在被安安这么一问,更是云里雾里。  “唔唔。”说着话,安安直接起身跨过桌子,骑在杨秀身上,强吻了杨秀。杨秀折腾了一天,也懒得反抗,任由安安亲吻。  不知吻了多久,安安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如此奇遇,现在倒是有些尴尬了,两人相视无语,过了约莫二十分钟。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良久无语,安安又想起了金雯,她的心在滴血,她一直认为杨秀和金雯在一起是个错误。每当想起自己崇拜的男人的尊严与爱情,竟被一个灵魂如此低贱的女人无情践踏,安安就恨得牙痒痒。眼看时间不早,安安打破了沉默。  “去哪里?”  上了车,两人一路向东而行,慢慢的,道路两边的建筑开始减少,海风越来越大,高速公路变成了双行车道,开了没多久,又变成了单行车道,最后竟没有了柏油路,车子在林间沿着一条泥土道路颠簸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来到海边,一个万丈深渊的海边。  “吻我。”安安突然发声,面容憔悴伤感。  “这样不好吧。”  安安也不管这许多,侧过身子,又一次强吻了杨秀。  “我爱你,木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每次你在我面前诉说你的约会,我都恨得咬牙切齿,每次你同我诉说感情挫折,我都偷偷高兴。你明白吗?我爱你,爱你的眼,爱你的鼻,爱你的博学,爱你的专注。”安安声音不大,却表达得歇斯底里。  “我知道,安安,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每次吃着你做的青椒肉丝面,每次我熟睡后,你偷偷进我家来吻我,我都能感受到你热烈而炙热的情感。”  “你心里有我吗?木头,你爱过我么?”安安看向杨秀,面色凝重。  “爱。”看着安安秀美的脸庞,精致的五官,杨秀说出了暗藏已久的心声。  “足矣,有君此言,夫复何求。下一世,我们好好爱。”  每一世,苍天总是给安安如此冷酷的幸福。  伴随着安安的说话声,海边悬崖断裂,血红色的汽车,碧绿的树林,成片的小草,还有安安和杨秀,如新生儿坠地,全部坠入海中。  银色莱斯劳斯内,一个神秘的银发老人静坐在桥车后排,新闻联播传出熟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昨夜,魔都以东二百三十公里的海岸发生塌方,塌方面积越四十平方公里,一辆暗红色阿斯顿马丁坠入大海,经警方确认,本次事件无人员伤亡。  “杨秀,祝你一路顺风。安安,历史会记住你的功绩。”银发老人看着新闻联播,心中默默祈祷。  “如此荒凉的地方,大面积的塌方,一辆崭新的豪车坠海,竟然没有人员伤亡,还真是匪夷所思,杨教授,您是全世界超认知现象研究的翘楚,麻烦您给我也讲讲呗?”司机小胡听了新闻联播,和杨教授聊起天来。  “没什么看法,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眼睛看见的不一定为真,没有看见的不一定为假。”银发老人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司机交谈。
  没有任何指引,没有任何征兆,距离杨秀和安安坠海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距离杨秀来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说是这里,其实,杨秀来到了另一个时代,一八四零年的清王朝。熟读历史的杨秀知道,此时的清王朝是一个饥饿的盛世,数十万官僚腐败无能,百万大军不堪一战,恶霸横行乡里,愚昧笼罩庙堂,革命的火种在四处酝酿,四万万又五千万百姓岌岌可危。然而,最让杨秀吃惊的是,著名的超认知现象研究翘楚杨家祥教授的理论竟然被自己的亲身经历所验证,更为严重的,杨秀知道,永远回不去了。不知道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三个月的安静祥和,足以抚平最初的惊恐与不安,值得庆幸的是杨秀坠崖后虽然没生在帝王之家,确生在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家中十七口人,六个叔伯都小有所成,和二十一世纪的杨秀相比,虽无大富大贵,一家人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  杨秀生在一个十七岁的身体里,容貌竟然毫无变化,头上还顶着一顶秀才的帽子,这让杨秀更加确信杨教授的理论。三个月前,一场大病夺走了身子主人真正的灵魂,自己,不过是鸠占鹊巢,但,看到全家人都为杨秀的劫后余生而感到欢欣鼓舞,杨秀的心中,多了一些慰藉,至少,年迈的奶奶不必因为失去孙儿而痛苦,今世的父母不必因为失去儿子而愤懑。  杨秀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吕合的寨子,位于云南省楚雄府,全寨四千余口人,算不得很大,寨子中各个民族交错杂居,其中以回民居多,人们朴实厚重,这一点让杨秀十分惊喜与舒服。不久前,杨秀去马市买马,由于初来乍到,诸事不懂,价值二十五两的马,杨秀付了五十两之后就直接骑着马离开,卖马的彝人山民厚重朴实,竟追了五十几里的山路将剩余的二十五两还给杨秀,这让杨秀十分感动。  三个月的时间,杨秀放下了金雯,唯一不安的,就是安安,她是否和我一起来到了这个时代?如果来了,安安一个女子,该如何生存?等等。杨秀也曾想过外出寻找,可天下之大,自己从魔都到了云南,安安不知道会到何处,时间一长,杨秀也就释怀了,自己从一个无爹无娘的人来到这么美好的家庭,安安一向运气很好,现在也许是哪个亲王的和硕格格,甚至是和硕公主吧。只有这样想,杨秀的心中才能获些平静。  一日,杨秀正在书房中研习《道德经》,二表哥杨文邀杨秀一起去楚雄集市,杨秀正闲得无聊,便一同去了。两人骑马赶路,一路上,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暴露在阳光的滋润中,金灿灿,亮闪闪,直达天边,教杨秀心醉,官道两旁的桑树上,肥美甘甜的桑葚摇摇欲坠。生于魔都的杨秀哪里见过如此美景,刚开始,杨秀还只是过一段路,下马吃一会儿,过一段路,下马吃一会儿,到后来,杨秀直接爬在桑树上吃,一直吃个不停,还说要在树上吃一年,让二表哥杨文明年再来接他。二表哥杨文无奈,只得强行将杨文拉走。  半个时辰的路程,杨秀和杨文偏偏走了两个时辰,约莫午饭时刻,两人才进入楚雄城。楚雄城的城墙虽然不高,但对于现代人,这绝对是正儿八经的城墙呀。来到城门前,杨秀很是兴奋,左看看又敲敲,搞得守城的清兵很是诧异,因了杨秀十六岁便中了秀才,在这个位于西南文化不发达地区,且只有十几万人的楚雄府,倒算得上是个人物,守城的清兵只当杨秀得了失心疯,却也没有为难,倒是苦了同行的二表哥杨文,被这个表弟弄得十分尴尬。  二表哥杨秀无奈,硬生生拽着杨文走了半个时辰,进了闹市区的一家饭馆,名唤彝家客栈,入一单间,两人落座。杨秀离开房间,四下张望,约莫估算一下,一楼大厅能放七八十张十人圆桌,至少一千平方米,整栋建筑分上中下三层,一楼最大,二三楼略小,粗算一下,这一房产至少二千五百平米。  进了单间落座,杨秀盯着桌上的茶碗,两眼放光,杨文见状,立马拍了一下杨秀。  “老四。咱能不闹了不?你病不是好了么?”杨文表情严肃的小声说。  见杨文表情严肃,杨秀才意识到自己一路上的失态,心中顿生尴尬,收敛了一些。  ”知道了,老二。Sorry,verymuch.”  “说人话,老四。”听老四这么说,杨文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今天吃什么,老二。”  “这是彝家餐馆,来这里,当然是吃烤山羊腿。烤山羊腿两只,碳烤洋芋一盆,清水苦菜一盆,彝家包谷酒一坛。上菜快些。”杨文对着旁边的小厮说。  “老二,你喊得挺顺溜嘛,莫不是和哪个女娃常来?”杨秀见老二熟悉,打趣杨文。  “说人话,老四。”杨文被弟弟这般打趣,满脸黑线。  “烤山羊腿,洋芋,苦菜,包谷酒。慢用。”彝家妹子手脚麻利,三两下放上各种菜品,餐具,酒具,一边用简洁的话语与杨家兄弟交流。  “有劳妹子。”杨文与那彝家妹子眼神交汇,甚是熟悉。  “老二,你认识这个妹子?我观这彝家妹子面容清丽,身姿绰约,皮肤虽然有些黑,但办事干练,真的很适合你哟。”杨秀一脸坏笑的打趣杨文。  “老四,别胡闹,那是子午彝寨大土司安文学的二女儿,名唤阿离,也是这家店的掌柜。你连阿离都不记得了吗?她可是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的阿离妹子呀。”  “真心不认识。不对呀,子午彝寨离我们吕合寨要走一百多里山路,且深入山中,平素与我们杨家并没有交集。你怎么认识人家公主?”杨秀有些疑惑。  “老四,看来你真是一场大病,让你性情大变,连阿离都不记得了。知道这家店的房子是谁家的吗?”  “安家开的店,自然是安家的。”杨秀深表疑惑。  “哎,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我告诉你,记好咯,这座房子是我们杨家的产业,以前主要经营汉食,主要经营者就是四叔,也就是你爹,三个月前,你大病一场,四叔急火攻心,店面无人经营,其他叔伯又无经营之才,只好盘将出去。接手者,正是杨家世交,子午安家。听说你得了大病,大土司安文学前段时间还来家里看过你,你就一点映像都没有?说奇怪也奇怪,大土司来看过你不久,你的病情就有些好转了,现在虽然脑袋不灵光,身体确实痊愈了。”  “竟有这等奇事,我完全不记得有些什么人来看过我。”杨秀一脸无辜,心中却十分庆幸,一场大病,竟是最好的伪装。  “小秀才,你真是没良心,看你大病初愈,我还亲自下厨给你做了当归羊肉汤锅,你竟然把我给忘了。”阿离一边端来大锅羊肉放于桌子中央,一边说话,语气颇为委屈。  “坐,坐,老四大难不死,却有很多东西,记不住了。妹子见谅。”杨文起身请坐。  阿离听杨文这么一说,伸出一双小手掌捏住杨秀的脸,语气更加哀怨。“小秀才,去年我两在南盘江边的事,你也不记得了?”  杨秀觉着难受,用手从中倘开阿离的双手,一脸迷离的望着阿离,阿离的神情愈加哀怨。“那一次,你拉着我的手,然后,然后。”  杨文听阿离这么一说,心中忐忑,生怕影响两家的关系。急忙起身对着阿离,郑重其事的说:“妹子,我家老四果真与你有了肌肤之亲?”  阿离点头。神情悲伤。  “妹子,若你不嫌弃我家老四,我们这就回去向长辈禀报,杨家男人敢作敢当,过不了几日,四叔便会亲自上门提亲。”  “噗噗噗、噗噗噗。”阿离笑将起来。  “为何发笑?”杨文更加疑惑。  “哈哈哈,老二,你怎么这么木啊,还看不出,阿离逗你玩呢?”杨秀也跟着大笑起来。  “阿离妹子,老四说得可是真?”杨文一脸迷茫。  “二哥赎罪。”阿离双手抱拳,好一个女中豪杰。  “阿离妹子,我知彝人豪放不羁,但这般玩笑,日后莫开为好。”杨文又好气,又好笑。  旧友重逢,三人谈天说地,开怀大笑,放开痛饮,快活似神仙,倒是杨秀,因为路上吃了太多的桑葚,眼睁睁的看着满桌子的饕餮美食,眼睛里的口水都流干了,嘴上确吃不下几口。可怜,可怜,真可怜。对于杨秀,这场午宴让他知道了自己更多的事情,对于阿离,看杨秀的眼神更加迷醉,对于杨文,看着表弟漏出久违的笑容,也甚是高兴。
  杨秀起床的时候,竟是到了晚上,天籁寂静,倒是让杨秀分不出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睡得像死猪一般的老二,杨秀心中一阵作呕,立马起身,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咚咚咚。”几声敲门,杨秀刚想起身开门,门自己却开了,眼见阿离毫无顾忌的走将进来,吓得杨秀一个纵身,跌在床上。  “妹子,你能不能含蓄点。我和老二可什么都没穿。”杨秀对于阿离的不请自入很是不满。  “小秀才,你身上什么部位我没见过,现在长大了,就和我疏远了是么?”  “这倒没有,但毕竟男女有别,你这样私自进入别人的房间,总是不好吧。”杨秀自觉自己刚才有些激动,连忙圆场。  “怎么,我阿离在你眼里都成别人了,伤心。”阿离嘟起小嘴,甚是可爱。  “好吧,你赢了,现在几时了?”杨秀无心打情骂俏。  “亥时了,对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今晚楚雄府会放孔明灯,纪念战死的将士,你们去吗?”  “什么战争?纪念什么人?”干支纪年法,今年是庚子年,西历纪元:1840年,农历3月份。杨秀记得,第一次鸦片战争是1840年6月至1842年8月。难道是穿鼻洋冲突?但那场海战规模太小,又发生在广东,全天下都纪念,这放在1840年的清朝时不可能的。索性问一问。  “看来小秀才还真是傻掉了。五年前的中英大战,从乙未年五月一直打到丁酉年七月。三万将士殒命沙场,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惨绝人寰。”阿里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伤感。  杨秀听到这里,心中暗暗紧张,杨秀知道,历史可能因自己的到来,正发生着变化。“我知道了,不是要去放灯吗?走吧。老二还没醒,就别叫他了。”  半个时辰后,杨秀整理好形容,两人走到一楼,眼见一个衣冠楚楚的乞丐正在大厅中正儿八经的乞讨,杨秀望向乞丐,乞丐也望向杨秀。乞丐身高六尺,身形魁梧,却穿了一身短小的长袍,极不合身,面容黑瘦,却并不脏,虽一副书生装扮,却一点不似寻常书生般柔弱,约莫二十三四岁,眉宇之间,囧囧有神,杨秀心中连连称奇。  也不啰嗦,杨秀走将过去,找了一桌请乞丐落座,并请阿离张罗酒菜,结交之意明显。阿离见杨秀正襟危坐,心中自然会意,一收活泼好动的女儿性子,安排酒菜去了。  乞丐看了离去的阿离,又看向杨秀,神色之中,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此女日后,必成公子佳话。”  “鄙人杨秀,我观先生形容,异于常人,敢问高姓上名。”杨秀也不理睬乞丐的话,直接发声。  乞丐被杨秀一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端坐平视。“一介布衣,何谈高姓上名,鄙人冯子材,字南干。”  杨秀知道,眼前的这位先生,便是大名鼎鼎的晚清名将,日后的云南提督总兵官,贵州提督总兵官,这是巧合吗?还是,这才是历史真正的轨迹,如果是历史真正的轨迹,那自己又是谁?想到这这一层,杨秀连坐寒颤,脊背阴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连连落下。脑子中迅速浮现出几个熟悉的人名,杜文秀,马德信,贺长龄。一个念头涌现在心底,光怪陆离,但又合情合理。  冯子材见杨秀连连冒汗,心中不解。“杨兄身子不舒服?”  “无恙,无恙。冯兄学识广博,我有一问,敢请冯兄解答。”  “请讲。”只言片语,不卑不亢,杨秀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尿呀。冯子材心生敬佩。  “庚子之战,大清动用铁甲二十万,英军仅两万,按理说,以多打少,又是主场作战,清军占尽天时地利,然,战争结果令人大跌眼镜,清军丧师三万,赔款割地,签城下之盟。大清此败,要害何在?”  说到国事,杨秀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瞬间蜕变,正儿八经。  “战争经过,相必杨兄早已清晰了解,我只说说我个人愚见。  其一,从武备看,英人船坚炮利;清军武备废弛,兵器老旧。其二,从军人看,英人勇于作战,齿于退却,有战心;绿营、八旗承平日久,无必死一战之血勇。第三。从策略看,英军突袭,占得先机;清军准备不足。”说到军事,冯子材信心满满。  “子材兄果然有见识,然,并未切中要害。自古大国征伐,便是国家系统与国家系统的对抗,何为系统?庙堂决算,军民战心,物资财货,国体军制,等等,共同构成了国家系统。英人无论方方面面,皆领先******,故大清之败,不是军败,而是整个国家系统的失败。我华夏洋洋五千年,首有此败,若大清想胜过英人,无论国家体制,还是军事体质,各方各面,皆需要深彻变法。“二十一世纪的杨秀,每每读至鸦片战争,皆义愤填膺,哀悼家国之不幸,伤悲百姓之命运多舛。  。。。。。。  两人聊得兴起,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嚎啕大哭,旁听的阿离也为气氛所感染,一起大笑,一起大哭,三人心中,一个梦想悄然升起,一个四万万五千万人共同的梦想:富国强兵。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已到第二天巳时,杨文已经起床,杨秀邀上冯子材,三人一起同游楚雄城,阿离本想同往,杨秀嫌女子麻烦,婉拒阿离的好意,气的阿离直跺脚。  楚雄城不大,加上周围村寨,人口接近二十万,滇中重镇,北连四川,东接昆明,西扼大理,南据景东、正沅、元江、蒙化,处四战之地,交通便利,客商南来北往,故而催生了“彝家客栈”这样的大客栈。三人来到集市,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杨秀眼花缭乱,普洱的茶叶,蜀地的丝绸,江苏的宋锦、苏绣,应有尽有,只是有一点,让杨秀觉得甚怪,财货丰盛,整条大街,竟无一个小贩喧哗叫卖,就好像不是卖自己的商品一样。  三人走着走着,道路一旁有四个绿营兵正围住一个彝家女子,光天化日,欲行非礼之事,那女子面容清丽,倒和阿离有几分相似。老二杨文定睛一看,认出了那女子便是安家大女儿,安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杨秀得知,心生一石二鸟之计,与冯子材一起干死清兵,既能更加交好安家,还能将冯子材逼入反清的康庄大道,何乐而不为。大男人,说干就干,绝不含糊,杨秀从街边卖柴的大爷处拿起一把砍柴刀就冲向清兵,冯子材见杨秀上阵,也顾不得这许多,弄了一跟长木也跟着冲将上去。杨秀冲将上去,翻过刀背砸向绿营兵胖子,绿营兵胖子应声前倒,鲜红的血液顺着地缝,流了一地,余下三个清兵见同伴被杀,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逃命去了。  眼前的这一幕,看傻了冯子材,本以为杨秀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秀才,却不料杨秀如此凶狠,杀人都不带眨眼,更何况杀得还是清廷正规军绿营士兵。冯子材知道,杨秀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学识渊博,冷静睿智,而又冷酷无情,综合种种迹象,冯子材意识到,杨秀绝非池中物,而两人今天的行动,又将杨秀与自己紧紧绑在了一起。杨秀的大志,若隐若现的浮现出来,这让冯子材既害怕,又兴奋。  杀了一个绿营兵,杨文害怕了,但是人都杀了,无可挽回。安嫤与三人决定不管这么多,先撤为妙,四人回彝人客栈牵了马,分成四骑,安嫤回子午,三人回吕合。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从来未曾得到幸福,而是得到了幸福,却又突然失去。  三人骑马从官道回吕合寨,没走多久,一排排绿营兵就沿着官道朝吕合寨方向出发,杨秀粗略算了一下,约莫千人,三人为避开清兵,躲入树林。  “老四,他们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杨文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可能,你看清兵队形,骑兵队居前,长枪队紧随,弓兵和鸟铳手居中,刀盾兵殿后,典型的行军防御队形,而且队形集中,兵士装具不全,明显不是为了防御正规军的冲击,而是为了防御装备较差的流民军队。”杨秀分析的头头是道。  “有道理,可是,整个楚雄府之内,没有听说哪里有民变,这支绿营兵的目标是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屠杀回民,就像前几年在甘陕发生的那样。”冯子材有些疑惑。  “屠杀回民,扶汉抑回,永昌惨案。”杨秀大惊,一段段文字浮现在杨秀脑海,《清史稿》记载,道光十九年,公元1839年,缅宁官府唆使地方恶棍屠杀城内回民1700人,同时将城郊五寨回民170余户,全部焚杀。  道光二十五年,公元1845年,保山城东板桥地方回汉青年因唱秧歌,发生口角,进而斗殴。回汉之不肖趁机煽动蛊惑,纠纷日益扩大,而保山县官府垂涎回人财富,以“扶汉抑回”为幌子,与地方反回势力沆瀣一气。始则拆毁板桥清真寺,焚烧当地回民房屋。接着又对八达营,乙丑村,金鸡村等处回民大肆屠杀,逃脱出来的回民前往保山城内避难。  道光二十五年,九月初二,绿营进城,城内原住回民加上从城外逃进城的,共有8000余人,“无分老幼男女,混行杀戮,劫掠回民财富,保山城中,有女子夜夜啼哭之声,三月不止,官府明察暗访数年,无果。”风声四播,人心日益不安。全云南省各州县,流血事件时有发生。为劫掠财富,绿营乔装杀人,常常不分民族,不论老幼,而云南村寨,回汉彝常常交错杂居,故而为绿营杀者,各族皆多,后来事态演变,绿营公开杀戮,各族人民,死伤无数。  “回,沿山道。”杨秀对二人说,无论如何,赶快回去通知寨中乡民,进山避难。  二人不解杨秀之意,但见杨秀坚持,也不多问,骑上快马,杨文带路,沿山道回寨。山道开始还能供马匹前行,走着走着,越行越窄,越行越险,马匹也不敢前进,三人无奈,只好放弃马匹,徒步回寨。  山道崎岖,但比官道近了不少,十五里山路,三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离寨子还有一里多地的山上,望向寨子,三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兵以稽查盗贼为名,将寨中乡民全数集合到寨门口的平地上,将男女分开,又按年龄将寨民们分成五十人一队,用绳子将每一队人困住脖子,手脚,像屠宰场待宰的牲口一样五十人连成一串。几个彝人汉子意识到危险,起身欲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皆被清军屠杀,有人反抗被杀,其他寨民更加害怕。麻木,胆小,愚蠢是侵华英军对当时中国人的评价。吕合寨中,华夏人的这些特质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数千人被绑住手脚,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危险,竟然没有几个人敢于反抗,一队接着一队,清军如野兽一般,用长矛痛死,用刀子砍死。  此时此刻,吕合寨中,被人杀死变成了上天最美好的恩赐,活着的,没有死透的,将经历真正的地狱。  清军没有杀的,全都是年轻女子,命运带给她们,将是更为恐怖的归宿,一百多个年轻女子,有的被当众奸污,更多的女子贞烈异常,直接撞向清军刀口,有的直接撞地而死,无刀可撞,无地可碰的,尽数咬舌自尽。最后死的十几个女子,清军玷污她们之后,幸福一点的被清军用刀劈成两半,被长枪捅进下体,最凄惨的,一个女子被清军玩弄后,割去如房,四支长矛将其钉在地面,想生不能生,想死不能死。杨秀全家汉民,除了住在潘猫寨的二伯,全部遇难。手无寸铁的朴实百信被自己国家的正规军队,如猪,如狗一般的屠杀,无助绝望的眼神,碎尸遍地的寨门口,人血沿着地缝奔流,汇聚成河,染红河水。绿营兵杀完山民,将所有死者的头颅砍下,堆积成“京观”,还将女性的私密部位割下,作为论功行赏的凭据,史书云:“取阴肉或割双如,验功之所,积成丘阜。”死去乡民们的遭遇,他们的悲哀,他们的愤懑,地球之上已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诉说,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体会。吕合寨一难,史书称为“吕合大屠杀。”  远处的三人,早已无法直视,泣不成声,躺倒在地,全身无力,杨文更是全身抽搐。没有愤怒,没有咒骂,深埋心底的种子,人类称之为:仇。  吕合大屠杀的消息迅速传遍华夏各地,各种传言纷纷,麻木的华夏人竟然只将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少数有识之士想借此揭露清廷的暴虐,昏聩,他们得到的,却只是普罗大众麻木的神情,鄙夷的眼神。  亲眼看着手无寸铁的朴实百信被自己国家的正规军队,如猪,如狗一般的屠杀,无助绝望的眼神,碎尸遍地的寨门口,人血沿着地缝奔流,汇聚成河,染红河水。杨秀真正明白了自己的使命:革命满清,重塑一个安静平和的天地。  三日后,三人来投奔潘猫寨,二伯杨奎见着侄儿杨秀,儿子杨文,几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的撕心裂肺。族长马山正在不远处在组织加固寨墙,二叔带三人前去拜见马山,一群人将马山围住,杨秀细听,才知马山家女眷被清兵所掳,暂居南华寺,围住马山的都是寨中精壮,他们是向马山请命,前去营救族长女眷,马山知道清军厉害,不忍送精壮前去送死。  杨秀站了出来。  “马山族长,我愿前往救援族长女眷,但请族长为我备长矛两支,战刀两把,弓两幅,箭百支,马两匹。族长若不允,我俩亦会徒手而去。族长女眷,我绝不会让其死于清狗之手。”杨秀斩钉截铁,义正言辞。这个男人心中,只有复仇二字。  马山听杨秀这么说,知道杨秀心意已决,吩咐下人去准备物件,下人灵秀,见马占愧前来,知道多准备一份装备。  “父亲,我愿和杨兄同去。父亲不要阻拦,母亲,阿姐被抓,我的心意比之杨兄,更加决绝。”说话的便是马山之子,马占愧。  杨秀知道,马占愧也定是以前认识,现在忘记的人,保护家人,是男人的本分,杨秀有些喜欢眼前这个算不得魁梧的回家汉子。  二十一世纪,杨秀作为一个历史学博士,除了文本史料,古代兵器铠甲也是杨秀非常喜欢的东西,长矛弓弩,杨秀算不得样样精通,但也使得顺手。  一炷香时间,马山介绍了具体情况,并多行嘱托感谢。经过马山的介绍,杨秀知道,女眷昨日去楚雄府赶集,回寨路上,被清军掳掠,现在人被关在山寨南芳五十里的南华寺内,同被关押的还有二十多个女子,都是清军沿途俘获。  下人送来了三套装具,除了刀矛弓马,还有三套清军战甲,如此一来,杨秀更加信心十足。三人是精壮男子,手脚麻利,迅速换完衣服装具,沿官道奔向南华寺。  三骑绝尘南华寺,清虏命丧陈那前。不为钱,不为权,只为心中那个,安静平和的世界。
  无论是深邃的思想,还是肤浅的认识,唯有付诸行动,才是真正的开始。  三人沿着官道,一路驰骋,沿途的风景依旧如画,油菜花地依旧金灿灿,连接天际,挂在树上的桑葚依旧肥妹甘甜,摇摇欲坠,但三人的心境却没有了几日前的宁静与祥和,复仇成了此时心中唯一的夙愿。  骑马奔驰了约莫半个时辰,六个绿营兵押着十几个妇人与三人迎面相遇,相同的情景,相同的一幕,妇人的手依旧被捆着,脖子上一根长长的绳子将所有人连接在一起,如待宰的肥猪,似待宰的羔羊。行进途中,妇人的步伐稍有停顿,便遭绿营兵皮鞭拳脚相加,百般凌辱。  相同的一幕,相同的情景又一次出现在杨秀面前,故去的亲人清晰的浮现在杨秀的眼前,他们嘴中日日夜夜都只念着同一个词语:复仇,复仇。杨秀的肾上腺激素迅速大量分泌,妈了个巴子,先宰了再说,张弓搭箭,“嗖”的一声,长箭飞出,下一个瞬间,长箭狠狠钉入一个绿营兵脑门,依葫芦画瓢,冯子材,马占魁的箭同样飞出,两个绿营兵应声而倒。另三个绿营兵见势不妙,拔腿就想跑,三人驱马追逐,杨秀拔出长矛,马儿两个健步,“噗嗤”一声,矛头伴随着鲜血穿脖而出,余下两个绿营兵,一个被冯子材用弓箭射死,另一个被马占魁用腰刀砍掉头颅。  事情发展的太快,太突然,妇人们都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拯救了,真是大幸。冯子材下马砍开妇人们身上的绳子,吩咐她们各自去逃命,妇人们被解救,有的相拥而泣,有的感谢上苍,不一会儿,就都逃走了,却有一个留在原处,杨秀这才发现,没走的女子竟是几日前分离的安嫤。  “安嫤,赶快走人,我没时间照顾你。”杨秀面无表情。  “你们去哪?我和你们一起。”安嫤小声说。  “安嫤姑娘一个人回子午寨也危险,不如带上她,我们一起去,到了南华寺,让安嫤给我们望风也好。”冯子材思虑周全,只是因为他心中的恨,没有杨秀这般沉重。  “走吧,赶路要紧。”意见合理,杨秀也不啰嗦。  安嫤与杨秀同骑一匹马,四人继续向南华寺奔驰,一路上,杨秀得知,安嫤原是得到了清军打算进攻潘猫寨的情报,赶来潘猫寨通知杨秀去子午寨避难的,想不到却被绿营兵捕获,同时也得知了,子午寨的安文学大酋长不愿意染指其他寨子的事情,但对杨秀这个侄儿却格外照顾。  道路崎岖蜿蜒,又奔驰了半个时辰,一路上又遇到了好几队绿营兵,因得三人穿着绿营兵服装,倒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拦,杨秀四人才挺近南华寺,杨秀将自己的弓箭分与安嫤。四人秘藏与寺庙旁边的密林中,远远观察,寺外绿营兵有六人。依杨秀谋划,落日之后,杨秀乔装进入,三人在外面守候,等杨秀出来,杨秀趴下,便是可以动手,若杨秀离开,则三人不可妄动。若可以动手,三人便在远处用弓箭射杀六人,等室内绿营兵杀出,四人合力杀死余下绿营兵。商议之时,杨秀和冯子材起了争执,冯子材希望自己去侦察,杨秀在外面,毕竟行动中最危险的就是侦察,但杨秀坚决,冯子材只好作罢,心中为杨秀默默祈祷。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得漫天血红,仿佛太阳也为清廷的暴行而愤怒,为杨秀的行动而呐喊助威。借着霞光,杨秀缓缓靠近寺院,寺庙不大,就是一间不大的破屋,里面供奉着大乘佛教的陈那,这在中原是非常少见的。若是二十一世纪的杨秀,决计没有勇气杀人,可数次生与死的检验,死人堆中爬出的杨秀,心变得心如铁石,冷酷无情,变成了一台革命的高级机器,革命需要他怎么做,他就会义无反顾的执行,一切的努力,只为了心中那个,安静平和的世界。  沉默行动。杨秀缓缓靠近寺庙,门口六个绿营兵正围着一堆燃烧的木柴,其中一个绿营兵问杨秀从何处来,并让他一起坐下取暖,杨秀理都没理,直接进入寺庙。绿营兵训练松弛,就是一群为了当兵吃粮的流氓,地痞,杨秀不理不睬的靠近,门口六人竟没有一个警觉,甚至连杨秀的番号都没问,只当杨秀是个被杀戮吓傻的新兵蛋子,绿营兵的眼中,杨秀的表现倒是也正常,这种情况,绿营兵中实在是太多了。  杨秀大摇大摆的进入寺庙,相似的一幕又一次刺激着杨秀的神经,几个妇女,全部光着身子,头发凌乱,遭受着六个绿营兵的集体强奸,绝望的哭声,撕心裂肺,还有几个衣服破碎的妇人呆若木鸡,不喊也不叫,眼神中尽是麻木与绝望。佛像的左边,几个妇人头颅流血,已没有了气息,佛像上,妇人碰撞而死留下的血迹仍未干枯,佛像依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诡异而冷酷。期间,趴在妇人身上的一个绿营兵还喊杨秀一起加入,杨秀仍旧不理不睬。强忍着愤怒,杨秀走出寺庙,关上庙门,一秒都不能忍,立马爬下。百米开外,三支长箭飞出,将三个绿营兵牢牢钉死,余下三个绿营兵懵了一下,又是三支长箭飞出,可能是快速射箭的缘故,第二次攻击,只有一箭射中,见还有两人活着,杨秀翻身起地,拔出腰刀,捅向身边的绿营兵,一刀捅入喉咙,绿营兵瞬间毙命,两箭不中,冯子材连忙补了一箭,正中最后的绿营兵脖子,一箭封喉。弹指之间,门口六人毙命,连救命都来不及喊,而寺庙内的六个绿营兵,只顾着发泄着****,全然没有察觉到门外的变故。四人门口集合,扔掉弓箭,破门而入,三下五除二,六个绿营兵统统死在女人身上。  马占魁四下寻找,突然冲到佛像左边,抱着两句尸体,声泪俱下。“娘啊,姐啊,你们醒醒啊。”杨秀见状,知道族长家眷定是因为不堪屈辱,撞佛自尽,但还是强忍心中愤怒,过去拉起马占魁。“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马占魁也是个暴脾气,一把推开杨秀,冲将过去,拉起死去的绿营兵,连捅数十刀,接着又跳上佛像,一刀砍下佛像头颅和佛像那一如既往诡异和冷酷的微笑。“佛啊,要你何用。”马占魁仰天大喊。  解救了妇人,杨秀让他们各自去逃命,绝望的妇人瞬间感觉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也不顾全身****,带着麻木不仁的神情,逃命去了。杨秀见马占魁伤心过度,昏昏欲死,冲将过去,全力揪起马占魁。  “站起来,你给我站起来。”杨秀声色俱厉。  “滚开。”马占魁失去理智。  “站起来,跟着我,复仇,复仇,杀光清狗。”杨秀喊得声嘶力竭。  “好,复仇。”一听“复仇”两字,马占魁恢复了精气神。  “回寨,带上你母亲和你阿姐。”  马占魁神色恍惚,听杨秀如此一说,立马冲将出去牵来马,将母亲和阿姐的尸身捆上马背。马占魁的行为,让三人完全莫不着头脑,刚才还似泄了气的战鼓,杨秀几句话,立马变得干练敏捷,也许这就是仇恨的伟大力量吧。  马占魁和冯子材,一人一骑,驮着尸身,安嫤和杨秀同乘一骑,绝尘南华寺。  三骑绝尘南华寺,大厦将倾谁可知?
  马不歇脚,人不休息,一个时辰,四人沿着官道赶回了潘猫寨。马山家内,杨秀据实禀报,这个壮实的汉子听闻妻女蒙难,竟是一口鲜血喷出,恰巧这个时候,族人前来禀报,清将李文泰率领千余绿营兵前来,驻扎东华镇,距离潘猫寨仅有六十余里,意欲进攻潘猫寨。噩耗连连,马山终究没有顶住压力,昏死过去。  消息传出,举寨萧萧,大家都不愿离开这世代居住的潘猫寨。乡民们目光殷切,皆投向马占魁,希望马占愧能挑起大梁。奈何,刚刚死了母亲和阿姐,一直依为靠山的父亲也倒下了,马占魁年轻,没有过战阵磨炼,一时六神无主倒也正常。  安嫤将杨秀拉在一边,窃窃私语。  “四弟,潘猫寨已经不安全了,叫上二叔,二哥,还有子材哥,我们一起回子午寨吧。子午寨有彝兵上万,足可以保护杨家的周全。”  安嫤性子耿直,再加上心中急切,有些口无遮拦。  “我不想让潘猫寨走上吕合的老路,子材兄,送安嫤回子午寨。”杨秀面色铁青的说道。  安嫤见杨秀面色铁青,知道杨秀不会改变主意,便不再多言,也不离开,陪在杨秀身边。彝人的秉性便是如此,你救我一命,我便与你同生共死,无分男女,皆是豪杰。  “这个先不忙,杨兄,可有御敌之策。”冯子材打个圆场,撇开话题。  “还记得我们归来时候,在官道上休息的地方吗?”  “当然,那个地方叫夹谷,內险而外平,当时我还说,这是伏击的好地点。我明白了,杨兄是想在夹谷伏击清军。但夹谷地形过于适合伏击,地形多是紫土,缺少十块木垒。清军进谷,必会有所准备。潘猫寨是个小寨,能一战的精壮,不过五百余人,又缺少兵器。伏击太过于冒险了,我不建议夹谷伏击。”冯子材面色凝重。  “当然,刚才我与马修交流,哦,忘了介绍,马修就是今早为我们准备装具的族人,此人极为精明灵秀。我从马修处得知,通达潘猫寨的路,除了官道,还有一条山道,当地人称为巡羊道。因此,我觉得,你我兵分两路,你带领五十人,携带十头耕牛,牛角裹刀,牛尾裹上鞭炮,待清军靠近,点燃鞭炮,以牛杀伤清军,突然遭袭,清将必会以为我主力皆在夹谷,绕道巡羊道,我率领余下壮丁埋伏于巡羊道,截杀清军。如此一来,潘猫寨必可大胜。”杨秀自信满满,说得掷地有声。  “可我们刚到潘猫寨,乡民如何能听我们调遣。”冯子材的所问,切中要点。  “起来,你给我站起来。”杨秀冲过揪起无精打采的马山魁。  众人都看向马山魁,可马山愧毕竟年少,哪有经过如此剧烈的风浪,任凭旁人如何努力,心力散了,难以恢复。  “我来下令。”不知什么时候,马山醒了,拖着沉重的身体,声音疲惫而沙哑。  众人齐刷刷望向马山,马修立马前去搀扶,马山一个手势,阻止了马修。  “杨秀侄儿,老夫问你,此战之后,我潘猫寨数千人丁,将去往何处?”马山又问。  “举族迁往子午彝寨,大土司安文学,与我杨家世交,他虽不愿染指别寨事物,但对于收留别寨,他不会拒绝,毕竟,这也是扩充彝寨势力的好机会,只是委屈族长要居于人下了。”杨秀回答。  “若能包我乡民周全,老夫受尽屈辱又何妨,但若清兵上彝寨索要,该当如何。”马山又问。  “全寨迁徙,将所有金银细软留给清兵。理由有二,其一、清廷屠杀回民,多是地方官吏和恶霸流氓贪图回民财物,清廷中央并不知晓详情,只知回民叛乱,不知道其实是官逼民反;第二、彝寨不比回寨,多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彝族土司也是清廷官吏,多数圈养私兵,势力强大;第三、回民人少,彝人众多,单就云南省一省,回民不过百万,且居住分散,彝人却有三百余万,彝人长居山野,勇猛善战,清廷不敢贸然惹彝人;第四、安家势力强大,单就子午彝寨,便有彝兵上万,足可保潘猫迁民周全。”杨秀分析的头头是道。  “有见识,要是我愧儿有你一半胆识,我死也瞑目了。马修,拿我族令。”  “族长,依据清军习惯,今日不会行军了,今夜亥时,你带领族人先行出发,沿巡羊道,绕过东华镇,再去子午寨。安嫤,马占愧,二哥杨文,二伯杨奎会与你同行。我率领乡勇先行出发。”现在的杨秀,别人辱骂他,他毫无反应,别人夸奖他,依然毫无反应。杨秀的状态,可能就是孟轲所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吧。  杨秀令冯子材集合乡勇,发放武器,准备耕牛,自己则书信一封,交与安嫤,请安嫤交于大土司安文学。一个时辰,各种准备就绪,共得到乡勇六百八十二人。男人不足,众多寨中健壮女子就纷纷加入。武器奇缺,众人便拿起锄头,镰刀,腰刀,尖树枝。华夏的整个古代社会,耕牛是最为宝贵的资源,众多王朝都为耕牛立法,杀耕牛的后果甚至比杀人的后果更加严重,但是,为了活下去,各家纷纷慷慨解难,共得耕牛二百余头,冯子材选其中健壮者二十头,牛角裹上尖刀,牛尾裹上鞭炮。  天空之中,无数在变乱中死去的人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为他们祈祷,有回民、有彝人、有汉民。  万事妥帖,冯子材率领八十二人,还有全副武装的二十头耕牛,奔向官道夹谷,杨秀及马修率领六百乡勇,进入巡羊道。杨秀出发不久,一个黑影趁乱离开了寨子,向东华镇的清军大营飞奔而去。  亥时,潘猫寨一片潇潇,原定于亥时出发,却因乡民的拖沓,并未按时开拔,安嫤一再催促,急得直跺脚。拖至子时,大队人马方才浩浩荡荡的出发,扛着米面,拖着鸡羊。  东华镇,清军大营,李文泰收到密报,潘猫寨组织的乡勇已经出发,却不知道目标何在。亥时,马山将会率领全部乡民逃离潘猫寨,目标子午彝寨。李文泰知道,若真让回民逃到子午寨,那就算楚雄府知府杨靓亲自前来,也不敢动安文学分毫,何况自己。李文泰不是酒囊饭袋,他知道,乡勇人少,并且缺少兵器,必不敢正面迎战清军,若想迎战,唯有伏击,而整个官道,适合伏击的地点,便是夹谷。想到此处,李文泰自大的毛病又犯了,哈哈大笑起来。部将庆丰问其缘由,李文泰得意忘形得将自己的谋划告知部将庆丰。庆丰一阵溜须拍马,李文泰更加得意忘形。两人商议,埋伏于东华盘的巡羊道,伏击迁徙回民,避开官道,取小道直取潘猫寨,然后在潘猫寨中休整一晚,明日一早,从后方突击夹道乡勇。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马山率领的大队人马才缓缓通过杨秀的伏击点,离别的乡音虽然凄切,但更让杨秀心急如焚的是乡民门的行进速度,一个时辰,乡民才与杨秀遭遇,杨秀选择的伏击点,不过离潘猫寨才十五里,此去东华镇,还有二十五里山路,离子午寨,还有六十里山路。无奈,杨秀要求马山下令,村民们扔掉口粮以外的所有物件,并且加速行进,乡民们虽然不舍,但为了活命,也都能理解。财产虽然珍贵,但没了性命,再多的财产都毫无意义,虽有诸多不舍,乡民们还是放弃了多余的物件。  对于普通人,最大的不幸,便是生于乱世,死亡,或许是更好的解脱。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时间是最好的厨师,它将人类中的一小部分当做上好的食材,铸就成伟人,然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时间的眼中,平和与幸福不是良好的调料,甚至是垃圾,真正的美好的调料,却是人类最不愿意见到的:献血与战火。  东华镇外的巡羊道上,长长的乡民队伍拖着沉重的身子,徐徐前进,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一个多时辰前丢弃财物时候是多么的依依不舍,心中默默感谢着主神的恩赐,虽然背井离乡,即便前途未卜,至少,活下去了,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生命的伟大之处在此刻的乡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乐观、积极、勇敢无畏。  希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残酷的。乡民们不知,两旁的山林中,数百双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他们,就像丑陋的黄鼠狼盯着正在打盹的小松鼠,贪婪而嗜血。  一切的一切,那么的不堪入目。  李文泰一声令下,树林中顿时灯火通明,无数的绿营兵怀着杀光,强光,烧光的美妙幻想,以贪婪、嗜血的目光,争先恐后的冲向人群。哀嚎与悲愤,厮杀与献血,片刻之间便布满了整个山谷,横飞的是残肢断腿,四溅的是心肝脾肺。同样的手段,二千多棵人头被齐齐砍下,制成“京观”,堵截了山道,横断了溪流。巡羊道大屠杀,死者十之有九,马山、安嫤等人拼命一战,又得到子午彝兵的及时接应,方才逃过一劫。  山林之中,彝兵出现,李文泰知道自己的斤两,况且还有潘猫寨的无数金银细软的诱惑,李文泰最终还是放弃了追击,奔潘猫寨而去。清兵虽然战力贫弱,但人数众多,又是武备齐全,安嫤心系杨秀,遂率五百彝兵远远尾随,意图两面夹击李文泰。  伏击点位于潘猫寨以南十五里的巡羊道上,杨秀将六百乡勇分成两队,埋伏于两侧的山林中,由于杨秀合理的安排和身先士卒的行动,不一会儿,山林之中,大量的石块聚集起来,无数的木头堆积起来。  暂时的平静总是美好的,杨秀慢慢静下心来,体味着一百多年前的华夏大地,宁静的夏夜。  杨秀深知,此战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安嫤和冯子材也提醒过杨秀,全寨人迁徙子午寨即可,只要所有人放弃财产,加上大土司安文学的庇护,清兵不一定会赶尽杀绝,杨秀也曾动摇,但除却情感,精通清史的杨秀深知,清王朝对华夏大地的统治岌岌可危,外有列强欺凌,内部起义风起云涌,二十年内,华夏若无强势力量崛起,数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将会流失,数万万华夏百姓将会死于非命。二十一世纪的杨秀只能在资料中感受清廷的暴虐无道,然,亲眼目睹吕合大屠杀,将杨秀深彻改变,杨秀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这片土地所承受的灾难,因为爱的深沉,所以恨得彻底。杨秀需要这场战争,为了给死去的吕合寨乡民复仇,杨秀需要自己的队伍,为了日后的根基,杨秀内心真正需要的,不是权势滔天,不是美女如云,而是一个,安静平和的世界。  数个时辰的相处,精确的分工,同甘共苦的精神,杨秀以自己特有的魅力与乡勇们打成一片,大家逐渐开始信任这个远道而来的年轻汉子。  长时间的备战快速的消耗着乡勇们的体力,已进入寅时,这是后半夜,大多数乡勇已经沉沉睡去。杨秀心中记挂着迁徙的乡民们,虽然四周早已呼声大作,杨秀仍旧难以入睡。  顾虑到明日的战斗,杨秀强迫自己,几经周折,刚刚睡着,哨兵就打断了杨秀的休憩。哨兵汇报,李文泰出现了。李文泰提前出兵,这大出杨秀的意料,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杨秀只得小声唤醒身边的马修,一传十,十传百,半柱香的时间,乡勇们全部被唤醒。  李文泰今天很爽,除了彝兵突然出现,救走了少数回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作为楚雄府的驻军最高长官,李文泰早就垂涎当地回民的富庶,可真正让他大开眼界的,还是前几日劫掠吕合寨的收获,单单一个杨家,就藏有白银数万两,还有数不清的古董字画,然而,真正让李文泰兴奋的,还是强暴别人家妻女,那些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与痛哭,比任何****都让李文泰上瘾。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一连数个时辰的埋伏,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又是连续两个时辰的行军,让这些平日里本就只敢欺凌百姓的绿营兵痛不欲生,若不是前面有一座金山等着他们,这些绿营兵恐怕早就罢工了。一个个松松垮垮,有的甚至干脆扔掉了唯一的护具皮甲,远远望去,完全不像一支军队,倒像是管教不严的囚犯。  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一米,无精打采的绿营兵懒洋洋的一点一点地进入伏击圈。  “砸”。万籁俱灭的夜晚,突然间,杨秀一声令下,数百颗石头,数百根木头,携带着仇恨,夹杂着愤怒,一齐砸向正在行军的绿营兵,大地都在拍手称快。顷刻间,血肉横飞,有的砸中大腿,应声而倒,被混乱的同伴践踏而死,有的砸中胸口,后退几步,被同伴的长矛误戳而死,有的直接砸中头部,血肉模糊,血液并着脑汁,四散飞溅。看着这些平素里日日欺行霸市的刽子手被杀死,上天也为之鼓舞,乡勇们个个大呼痛快,一时间士气大振。  “冲。”见敌兵大乱,杨秀大声令下。数百人听得号令,也不管手中拿的是长枪,亦或是木棍,如同下山之猛虎,冲出树林,冲向混乱的绿营兵,用他们所能使用的所有武器,拼命厮杀,长枪断了就捡起石头,镰刀折了就用拳头砸,用牙齿啃。乡勇们尽情发泄着心中的愤怒,尽情宣泄着心中的愤懑。最为酣畅淋漓的,要数身负血海深仇的杨秀,第一轮攻击的时候,杨秀就接连射死六个绿营兵,第二轮冲锋时,杨秀双手紧握朴刀,身先士卒,一刀砍一个,连杀十七个绿营兵,直至双手麻木崩裂。  “李文泰。”马修大喊一声,杨秀抬眼,也看到了张牙舞爪的李文泰,终于看到了罪魁祸首,杨秀极其兴奋,奋起直追。要说这李文泰也是个人物,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非要搞个大屠杀,现在遭逢突袭,军队大乱,仍能冷静应对,负隅顽抗,双方厮杀的时候,李文泰单人独斗,连杀六个乡勇。清兵大乱,李文泰见势不妙,且战且退,率领十几个亲兵向东华镇方向逃窜。  刚刚逃开没多久,李文泰的自大毛病又犯了,又在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至于士兵们的姓名,无关大局,兵死绝了,还可以在招嘛,反正地痞流氓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没得意多久,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李文泰脸都绿了,安嫤率领五百彝兵杀到。紧张和担忧总是暂时的,迅速平静下来,李文泰自知与子午彝寨并无仇怨,自己又是朝廷将领,料想彝兵也不敢为难自己,便欲借道逃命。  李文泰走将过去,欲与安嫤谈判。安嫤也不糊涂,告诉李文泰等人,放下武器便可离开。身前是并无冤仇的子午彝兵,身后是穷凶极恶的潘猫乡勇,多停留一分钟,便多一分钟的危险,李文泰自知没有选择,果断下令,长官下令,九死一生的十多个亲兵齐刷刷的放下武器。接下来的一幕,却是李文泰打死自己也想不明白的。  “动手。”安嫤一声令下,一把弯刀就穿过铠甲,捅进了李文泰的肚子,十几个亲兵也被彝兵砍下了脑袋。  战事结束,两军会和,清点人数,一千清军,死伤七百余人,余下二百多人投降,参战乡勇六百人,死一百五十一人,重伤七十八人,几乎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  “俘虏怎么办。”安嫤问。  “全部杀掉,这些刽子手,谁人身上没有吕合寨乡民的献血,记住,别让他们死的太痛快。血债血偿。”杨秀面无表情的回答。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乡勇们的吼声响彻天际。  “马修,去通知冯子材,直接去子午寨会和,安嫤,安排人手,就地掩埋所有尸体,收集清兵武器。然后,派人乔装成清兵,去东华镇的清军驻地,夺了不义之财。最后,安嫤,想办法让云南提督褚克昌知道,潘猫寨人去财留。”大仇得报,诸事分派妥当。杨秀心底的大石终于落下,便一头栽倒在地。  杨秀倒下,众人大急,安嫤找来随军彝医诊断,方知杨秀是劳累过度,无任何大碍,休息调养几日便可恢复。  众人依照杨秀吩咐,分头行事。
  云南提督衙门,褚克昌刚刚处理完公事,回到后堂歇息,浓妆艳抹的九夫人见褚克昌回到书房,连忙赶来,给褚克昌送来一封书信,说是昨夜有人将此信钉在九夫人厢房的正门上。褚克昌拆开信件,信上只有几个字,写得颇为清秀:潘猫寨人去财留,杨秀必须活。尽管没有落款,褚克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前日夜晚,楚雄府驻军千余人,全数被歼灭,叛军领军之人,正是杨秀。战斗结束后,杨秀就投奔了子午寨大土司安文学。  一想起安文学,褚克昌就头疼,这可是一个自己完全惹不起的人物。说起安文学,褚克昌很了解,道光十五年,四川綦江穆继贤起事,绿营兵不可用,四川告急,云贵总督贺长龄亲自出面请安文学出兵,花费饷银一百万两。安文学以个人名望,征集三万彝兵,北进平定穆继贤。战后,贺长龄保举,道光帝亲封安文学为靖川候。道光帝本想将安文学及彝兵收归己用,安文学却只欲坐土皇帝,不愿混迹官场,便回了子午寨。安文学回云南后,也有大臣提醒道光防范彝人做大,奈何,大清朝国势日衰,道光帝顾忌彝兵战力强悍,无力清剿,加上安文学比较听话,道光帝也乐得听之任之。  鸦片战争后,因云南毗邻印度,朝廷内一大批有识之士,意识到西南边防的重要,奏请加强云南边防,然,清廷国事衰微,无力加强云南边防,安文学这个暗地里的云南王,便更加受到重视,像是云贵总督贺长龄,陕甘总督林则徐,两广总督祁贡,大思想家魏源,都有意结交安文学,安文学也善于经营各方,五年下来,安文学在西南地区,声威愈壮。  这几年,安文学凭借声望,暗中招兵买马,收拢流民,子午寨现在已有各族民众接近八万,彝人为主,虽仍旧号为子午寨,却是一座真正的小城。安文学更是手握彝兵一万,日夜操练,摩拳擦掌。  明面上虽然惹不起,暗地里,褚克昌正在下着一步大棋,而且是一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褚克昌坚信,走好这一步棋,必能置安文学为死地。褚克昌倒不是恨安文学这个人,而是垂涎安文学手中的这支精兵和安文学的地位。想到这里,褚克昌的脸上,漏出了猥琐且奸邪的微笑。  褚克昌明白,潘猫寨的钱财,是安文学向自己买下了杨秀的人头,考虑再三,褚克昌决定,先去取了潘猫寨的大财,至于李文泰,那是他自己蠢。关键是李文泰还没有来得及分钱给褚克昌。  杨秀醒来的时候,望着悬梁的瓦顶,沸腾的铁锅,趴在床边熟睡的阿离,知道自己已经安全抵达子午寨。三天时间,杨秀足足昏睡了三天,确实让关心杨秀的同伴们都为杨秀捏了一把汉。  杨秀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阿离,一阵感动,多好的女子啊。欲起身活动一下,本不想吵醒阿离,可平日里毛手毛脚惯了,虽然刻意轻柔,仍吵醒了阿离。阿离见杨秀醒来,眼眶顿时就湿润了。  “小秀才,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会昏睡很久呢。”阿离十分激动。  “怎么会呢。傻妹子,你四哥我可是铁打的。”杨秀捏了一下阿离的小脸。  “小秀才真是可恶呢,竟然用力捏人家脸。”阿离清丽脱俗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呵呵。傻妹子。”看着阿离红扑扑的小脸,杨秀笑了。  “小秀才,你知道吗?你伏击清军的壮举,整个云南省都传开啦,现在你有一个响亮的名号:杨秀才。人人都说,秀才治军,一个顶三。你昏睡的时候,楚雄府的好多豪杰都想来看望你了呢。”阿离越说越起劲。  “不闹啦,马山族长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对于名声,杨秀倒不是那么在意。  “你确定?”阿里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这能有什么不确定的,不对,阿离,你老实告诉四哥,出了什么事?”杨秀觉察到阿离神情的变化,断定是出了事,而且是不好的事。  “你自己去问马山族长吧。”扔下这么一句,阿离迫不及待的跑了。  杨秀前后分析,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潘猫寨的乡民必然是在迁徙的路上遭遇了不幸。杨秀心中难受,却不像吕合寨大屠杀的时候那般撕心裂肺。接连的生生死死,强迫杨秀明白一个道理,极端环境中,人要想生存下去,必须学会铁石心肠,环境也在极力将杨秀朝铁石心肠的方向,奋力塑造。  思前想后,杨秀还是决定不去见马山,因为杨秀真得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连遭打击的汉子。  杨秀在客房门口徘徊,这个时候安嫤走了过来。虽然相处数日,总是行色匆匆,杨秀却没有仔细欣赏这位彝家美女,借着悠闲的时光,杨秀细细打量着安嫤,从外貌上看,与妹妹阿离一样,皮肤虽然有一点点些黑,长的却清丽脱俗,身材修长而苗条。从性情上看,却与妹妹阿离又天壤之别,阿离活泼温柔,安嫤冷峻坚毅,沉默寡言。但,杨秀知道,安嫤外表虽然冰冷,实际上,这一个外冷内热的女子。  “四弟,阿离说你醒了,我将东华镇的缴获清单拿来给你看看。”安嫤不冷不热。  “真的只是将清单拿来给我看一看?”杨秀又开始顽皮了。  “别废话,拿着。父亲说,所有缴获交于你处置。还有这是你们家所有房产的房契,地契,还有二十万两的银票,也是你们家的,阿爸说你现在急需这些钱。命我一并交给你。”安嫤难掩火热的内心。  “等等,我不明白,我们家的房契和银票怎么会在你们家。”杨秀接过一应物事,颇为疑惑。  “看来四弟大病一场,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来给你好好讲一讲吧。西南地区的最大的钱庄,彝人钱庄,遍及云贵川桂,就是我们家的,云南省内,各个府县的乡绅大户,大都数都将地契、房契,特别贵重的物品,存放在我们彝人钱庄,有几年,甚至清政府云南驻军的军费,都存放在我们家。我们家开得店铺,客栈,遍及整个云南。“说到家世,安嫤颇为自豪。  “为什么这么多的富商大户都如此信任你们家?”杨秀更加疑惑。  “看来四弟真是病的不轻,什么都不知道了。我阿爸做派正直公道,手中握有雄兵上万,道光十五年,四川綦江穆继贤起事,四川告急,绿营不可用,云贵总督贺长龄亲自上门请求我阿爸出兵,方才平定穆继贤起事,为此,贺长龄保举,道光帝亲封安文学为靖川候。你说,他们能不信我阿爸吗?”安嫤说得振振有词。  “最后一个问题,杨家和安家,到底是什么关系?”杨秀没有回答,又问到。  “杨家和安家,那就源远流长了,得从雍正帝的改土归流说起,三日三夜都说不完。简而言之,一百多年了,杨家和安家都是相互扶持,相互通婚,二十多年前,子午寨遭逢天灾,寨民死伤十有八九,杨家慷慨解囊,子午寨才慢慢恢复,壮大。道光十五年的平定穆继贤的时候,四叔,就是你阿爸多次在生死存亡的时刻,救了我阿爸。除去家族因素,你的表现令我阿爸很满意。所以,虽然你二叔杨奎还健在,但我阿爸只认你为杨家的接班人。”安嫤看向杨秀,说得干脆简练。  “我知道了,谢谢你,安嫤,来了三日,我得去拜访按伯父了。”  越听越乱,作为历史学博士,杨秀熟悉晚晴历史,四川綦江穆继贤起事,他很清楚,可史料上的记载,完全和安嫤说的不一样。思前想后,杨秀得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能吓着的结论:事实又一次验证了杨家祥教授的理论,时间正在修复历史,自己的出现,本身就是时间用来修复历史的一部分。而历史的走向,又会向什么方向前进呢。
  杨秀回到房间,打开清单一看,庞大的数字令杨秀大吃一惊。  毛笔书写的文字,清晰而娟秀:  第一,金银细软,古董字画折合白银十八万七千两。  第二,地契、房契折合白银六十五万六千两。吕合寨房契折合白银二十九万六千辆。  杨秀明白,吕合寨刚刚经历大屠杀,房契肯定全部作废了。粗略一算,加上安嫤交给自己的财产,现在的杨秀,已经拥有了大约一百万两白银的资产,该怎么用这笔祖产,已经成了杨秀心中一个大问题。  想到这个问题,杨秀冲将出去,几个箭步冲到二伯的房间。二伯杨奎正在房间内习字。  “二伯,二伯。”杨秀上气不接上气的喊道。  “莫要急躁,等我写完。”杨奎不急不缓。  杨秀的等的花儿都谢了,大约半个时辰,杨奎才放下手中的笔。  “小四,找二伯何事?”  “我想问问,我们杨家现存的产业有哪些?”杨秀显得十分急切。  “何有此问?我们杨家现存的产业,分布于云南省各地,大型客栈,十五处,茶园两座,茶铺二十三家,酒厂六家。”杨奎有些惊异于杨秀的急躁,但却天生性格温和,回答得不紧不慢。  “二伯,一夜之间,原本安嫤平和吕合寨,杨家惨遭清军灭门,四千朴实厚重的乡民命丧清军屠刀下,二伯不想做点什么吗?”杨秀说得动情。  “血海深仇,怎么不想,奈何我杨家力弱,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听杨秀一说,杨奎心中血气上涌。  “二伯,这是前日的缴获清单,还有杨家所有的银票,地契,房契,全部交于你,我若用钱,自来找你取。侄儿希望您能出面,尽快将杨家的产业恢复起来。”杨秀将所有财物交于杨奎。  “重整杨家产业,这是我的本分,定当全力。二伯虽然不善于经营,但你二哥杨文,颇有经营之才,恢复产业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至于祖产,既然安大土司全部交于你,自有你来保管,你放心,这个世上,杨家只有我们叔侄三人相依为命,二伯绝不会有二心。”杨奎以为杨秀不放心自己,故而有此说。  “二伯,莫要误会,你可知我志向何在?”  “不知。”  “革命满清,二伯,敢于一起大干一场吗?”  “有何不敢,二伯也是死人堆理爬出来的人。只是此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还需周全谋划,从长计议。”深切的仇恨,让杨奎义无反顾。  “好,二伯,小四在这里先行谢过,日后,我起事,所有的钱粮用度,就仰仗二叔与二哥了。”杨秀起身给杨奎跪下,深深的磕了一个响头。  “使不得,使不得,小四儿,你放心,二伯定当肝脑涂地。”杨奎立马拉起杨秀,自从杨秀大病痊愈,谋划的几件大事,都令杨奎刮目相看,渐渐地,杨奎将杨秀当做了主心骨。  说完话,杨秀大踏步走出房门,正欲回房间读书,族人前来告知,安文学让杨秀去正厅见客。安文学吩咐,杨秀不敢怠慢,迅速前往。  走入正厅,杨秀心中惊讶于眼前的一幕,面上确实不动声色。安文学大土司的旁边,坐着一个白人,杨秀万万没想到,安文学大土司连白人朋友也有,当时的华夏,有白人朋友可真没有几个。杨秀更加确定,自己报了一颗真正的大粗腿。  “杨秀,过来见过来自巴伐利亚的萨克森公爵。”外人面前,安文学只直呼其名。  “见过萨克森公爵。”杨秀脱帽鞠躬。打量着这个身高接近两米,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德国年轻公爵。  “我与大土司是故交,杨公子切勿拘礼,叫我欧内尔特就可以了。恕我冒昧,敢问,杨公子去过英格兰吗?。”欧内尔特也站起来,脱帽鞠躬,用一口不算太蹩脚的西南官话与杨秀交流。  “从没出过国。”杨秀知道自己用的是欧洲近代的礼仪,具体哪个国家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英格兰人第一次见面,必然脱帽鞠躬,见杨公子脱帽鞠躬,我还以为杨公子常去英格兰。请恕我冒昧”欧内尔特又再一次鞠躬。  “都坐,都坐。”安文学见两人鞠来鞠去,觉着瘆得慌。看得出来,安文学和欧内尔特很熟悉。  两人落座。杨秀似乎想起了什么,欧内尔特,萨克森公爵,阿尔伯特亲王。  “萨克森公爵,听到你的名字,我想起了一个人,阿尔伯特亲王,不知道公爵认识否?”杨秀随便一问。  “阿尔伯特亲王正是我的弟弟,去年与英国女王维多利亚成婚。杨公子,你定然去过英国。”欧内尔特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颇为好奇,那个黑暗的年月,出过国的华夏人,特别是遥远的欧洲,凤毛麟角。  “你们年轻人聊,我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先行一步。”安文学见两人聊得火热,目的达到,大步离开。  “慢走。”“慢走。”两人起身目送。  “坐,都是年轻人,我们也别那么客气,大家都叫我杨秀才,你也这么叫吧。我就叫你欧内尔特。”长辈走了,杨秀更加放松。  “当然好,老实说,你一定去过英国吧,哪个大学毕业的?牛津还是剑桥?”欧内尔特见杨秀谈吐彬彬有礼,又对欧洲实事颇为了解,断定杨秀毕业于英国的大学。  “真的没有骗你,欧内尔特,我对欧洲的了解还有很多,比如拿破仑战争,神圣罗马帝国的三十年战争,《威斯特伐利亚合约》,但我确实没有出过国,我们中国有一本古书,《易经》,通过推演易理,可知世间的一切。“杨秀不能说自己来自未来,知识都是教科书上看到的,一时半会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以推脱于玄学。  “我了解中国文化,对于《易经》,也曾试图研读,可惜我华夏文学得太差,基本看不懂。有机会,一定要当面向你请教。”欧内尔特很天真。  “不讲这些多余的,欧内尔特,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想买武器,很多很多的武器,你作为萨克森亲王,弄些武器应该很简单。”杨秀不愿讲废话,既然有机会见到欧洲王室,当然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可以知道,你要武器做什么使用呢?”欧内尔特有些狐疑。  “欧内尔特,我们是朋友吗?”杨秀这样问,目的在于激发欧内尔特心中的荣誉:对朋友的信任与承诺。  “当然,而且我今天和你谈话很愉快,我想我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作为萨克森公爵,搞些武器很是很容易的,但你还是要告诉我,你要买武器做什么?”杨秀问的突然,欧内尔特也据实回答。  “数日前的吕合寨事变,你知道吗?”  “当然,如我直言,贵国政府真是混蛋。当然,这不包括安文学大土司。”  “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也不瞒着你,自吕合事变后,我的志向,便是革命清廷,重建一个安静平和的华夏。”说到此处,杨秀分外严肃。  “好,我的朋友,军火没有问题,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能付钱。但是,我事先声明,如果有一天你失败了,请不要承认我们之间的交易。你能做到吗?”德国人典型的做事方式,严谨务实,冷酷无情。  “我杨秀对天起誓,无论起事成败,这次交易都将是我们之间永远的秘密。”杨秀拿出腰刀,割破手掌,将自己献血撒向天空。  从小生长于宫廷,见惯了尔虞我诈,欧内尔特完全不相信誓言。欧内尔特深知安文学的正直公道,由于杨秀是安文学大土司特别引荐的
  我的朋友,你打算买多少军火?”谈起生意,欧内尔特很兴奋。  “枪,我只要英军最新装备的布伦式威克前装滑膛击发枪,两万支,炮,我只要英军现役的拖拉式二十四磅长管步兵炮,六十门,每门炮配属,榴散弹五百颗,实心弹三百颗,另外,配属十名老兵作为枪炮教习,枪炮工程师五人作为枪炮保养教习,为期三个月,最重要的,给我找一个英文老师。”杨秀心中盘算着建军的规划。  “你不要子弹吗?我的朋友。”欧内尔特惊讶于杨秀对西方军事的准确认知,若不是杨秀的黄皮肤和西南官话时刻提醒着眼前的男子是个远在华夏的人,欧内尔特真以为自己是和英格兰王室的某位高贵王子在在谈话。虽然惊讶,但欧内尔特还是强忍惊讶,进一步试探杨秀对西方的真正认知。  “欧内尔特,不要怀疑我对西方的认知深度。滑膛枪子弹制作简单,只要有人简单的指导,任何地方都可以生产。如果你愿意了解,我还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最后没有和维多利亚在一起的原因。”杨秀喝了一口茶,缓解因为过多说话而造成的干渴,顺便震慑一下欧内尔特。  “你的幽默一点都不好笑,我的朋友。我承认,你对欧洲有很深的了解。请原谅我的冒昧。”欧内尔特的内心十分惊恐,伊丽莎白和亚历山大二世分手的真正原因,欧洲王室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虽然杨秀没有明说,但很明显,杨秀知道的,要比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谈一谈价格吧,欧内尔特,有一点你要清楚,我们的长期合作,才是真正的核心利益所在。所以,我不希望你把价格开得过于离谱。”  “枪五十两白银一支,炮六百两银子一门,榴散弹十五两银子一颗,实心弹五两银子一颗。包运费。至于枪炮教习和工程师,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来华夏,我只能试试看。”欧内尔特的开价,显得小心翼翼。  “欧内尔特,你的要价太高了,也许我可以找香港的璞鼎查爵士喝杯清茶,或者找普鲁士的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喝杯啤酒。”杨秀心中明白,欧内尔特的要价确实不高,但要长期做生意,不能全听外国人的。  “好吧,我的朋友,看来我们的生意是不能继续了。”欧内尔特有些失望,他开的价格确实不高。  “我有一个办法,既可以保障我的利益,也可以保障你的利益。云南的瓷器,茶叶,丝绸都很便宜,但若你去广州的十三行买这些东西,那会非常的昂贵,运回英国那就是天价。如果我在云南省收购大量的茶叶,丝绸,瓷器,以银价为折算,与你交换军火,那就保证了我们双方的利益。你说对吗?欧内尔特。”  “我算一算。以楚雄府的价格计算,每支枪只需要价值五两银子的货物,大炮只需要六十两银子的货物,榴散弹十颗只需要十五两,实心弹十颗只需要五两。天哪,杨,你真是个天才。”欧内尔特高兴的手舞足蹈。  双方聊了整整一个时辰,对于贸易,双方达成了建设性的共识。一、双方交易,以物易物,以一八四零年,楚雄地区的物价为基准;二、交易地点为广州;三、从云南至广州为杨秀负责运输,从英国至广州由欧内尔特负责运输;四、枪炮教习和抢跑工程师的待遇,吃住医疗为杨秀负责,其他为欧内尔特负责;五、交易数量为,滑膛枪两万五千支,二十四磅长管步兵炮一百二十门,榴散弹六万发,实心弹三万六千发。六、折价计算,交易总额为,白银三十万零五千两。七、一八四一年一月一日前,欧内尔特军火必须运抵广州,杨秀必须将物资运抵广州。八、欧内尔特收取杨秀的定金十万两,待军火运到,将银票还与杨秀。  一个时辰的谈话,杨秀多次试探欧内尔特的身份,确定了欧内尔特确实是萨克森公爵,所以,并未收取定金。  交易谈完,欧内尔特急匆匆的去向安文学大土司辞行,见到土司的时候,欧内尔特询问了杨秀的支付能力,得到了安文学肯定的回答和担保,一切确定,欧内尔特难掩心中的兴奋,将杨秀的远见卓识狠狠的夸耀了一番。安文学虽然很欣赏杨秀的才华,但心中的隐忧还是浮出水面。倒不是担心杨秀对自己的忠诚,而是担心杨秀过于年轻的年纪。安文学觉得,杨秀毕竟过于年轻,还需要打磨打磨。  杨秀还未回到房间几分钟,安文学又派下来找杨秀去书房相见。杨秀放下心中的规划,跑步前去书房。  杨秀第一次来到安文学的书房,十分好奇,四下打量,书房很大,三面的书架上,堆满了经史子集。书房与客厅的奢华不同,陈设简单,各式家具都是普通木材制作,分开摆放的数把太师椅,证明了安文学平日的繁忙。最别致的,要数书桌上的一盆文竹,花盆虽然只是简单的竹片制作,却分外精细,竹片与竹片之间完全看不到链接的金属丝线,就好像天生就是这样,从未被人为的雕饰,文竹却长得苍翠挺拔,看着文竹,杨秀仿佛看到了一代枭雄的全貌:大派,简约,强劲有力。  “小四,过来坐下。”安文学纹丝不动,只是看着书桌上的《传习录》,直接吩咐。  “伯父找我何事?”杨秀在安文学面前,由于亲近,却没有那么多的虚礼,直接做在安文学对面的太师椅上。  “你的志向何在?”安文学突然发问。  “革命满清,义无反顾。”听得安文学如此发问,杨秀知道机会来了,立刻端正坐姿,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句话你都对什么人说过?”安文学确实满不在乎,似乎没有听到杨秀的回答。  “伯父您,欧内尔特,冯子材,二伯杨奎,杨文。”杨秀不解。  “记住,这句话永远不可再说,永远藏在心底,除非有一天,清廷再也拿你无能为力。欧内尔特我已经嘱咐过,你自己的人你自己搞定。记住我的话,欲成就大事,第一件事,就是管住自己的嘴,会咬人的狗,通常是不会叫的。“安文学突然站起来,表情异常严肃。  “侄儿明白了,多谢伯父提醒。”杨秀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站起,鞠躬,一气呵成。  “明白什么了,说出来听听。”  “此次侄儿起事,截杀清兵,倘若皇帝问起,伯父据理力争,以官逼民反为由,可保侄儿一命,倘若打出革命满清的旗号,侄儿必死。”杨秀一一道来。  “小四见识,果然不凡,难怪那马山对你死心塌地。现在时局纷乱,你杀绿营兵,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大可放心,我已知会云贵总督贺长龄,你犯的事,不会走官方渠道传到北京。褚克昌得到潘猫寨的财物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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