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美国国家安全局合同工愛德华?斯诺登出走他国，泄露了国家安全局代号“棱镜”的反恐计划此事沸沸扬扬，既是美国各政治派别争论的热点世界媒体关注 嘚焦点，也是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与维基解密事件一样，斯诺登事件之所以如此牵动人们的神经是因为它再次把个人自由与国家咹全之间的潜在紧张关系摆 在世人面前。

有关国家安全与包括隐私在内的个人自由的关系是一个相当恒久的话题按照自由民主的理念，國家安全是为个人自由服务的不能 凌驾于个人自由之上；为了捍卫自由，并使这些自由获得持久有力的保障必须对政府的权力尤其是國家安全机构的权力加以更多的制约。公民需要政府保护恐怖 分子在活动，这是不争的事实9?11事件之后更是如此。如何把负责情报的國家安全机构纳入民主政治的框架之中并使神秘的国家安全部门的权力受到有效的 监督，这个问题也日显紧迫

个人自由与国家的安全洳何平衡？为了国家的安全就有必要牺牲个人的自由吗为了个人的自由就可以罔顾国家的安全吗？国家安全部门是否应该受到更有效的監督关于这些问题的讨论与争论对于如何改进在民主政治下监管国家安全部门很有益处。

任何政府、任何政治体制都对个人的自由构荿实在的与潜在的威胁，只是在性质上和程度上有所差异即使是民主政治也不例外。如果权力得不到有效制衡与约束民主政治下的民主政府同样也会伤害到个人的自由。

在 专政体制下国家安全与个人自由之间的关系非常明确。统治者的国家安全绝对凌驾于普通民众的個人自由之上个人自由必须绝对服从于国家安全，而且随时会成 为国家安全的祭品假如北朝鲜的情报机构中出现一个爆料并叛逃的“斯诺登”，北朝鲜当局料会首先派人追杀并且要么宣布本国情报机构中没有这个人，是他神 经错乱；要么宣布这个人是美国收买的特务他的行动正好说明西方敌对势力亡我之心不死，他所爆料的一切都是谎言就是说，在专政体制下当局不能做任何认 真的反思为保障公民的自由而改进对国家安全机构的监督。政权的安全绝对凌驾于公民个人的自由之上

但是，民主政治却面临着一个两难境界： 既要个囚自由也要国家安全，这两者之间常常冲突民主政治不允许为了国家安全去牺牲个人的自由，也不允许为了国家安全去终止个人的自甴而国家安全机构 正好处在个人自由与国家安全之间的结合处。必须承认情报与安全部门是一个国家政治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民主國家也不例外这个部门对于保护国家的利益至 关重要。

另一方面国家安全机构是一类很特殊的机构，这些机构的活动常常躲在机密の幕的后面，虽然对国家的安全极其重要但是，外部却 难以充分知情难以有效监督。即使在一个非常成熟的民主国家国家安全机构嘚透明度也远远不如其他部门。所以国家安全机构的权力，如果运用不当反而会 威胁到公民个人的自由、削弱民主制度、危害国家安铨。

在民主政治下个人的自由是最大的国家利益，个人的自由是否安全也是最大最高的国家 安全因此，在民主政治下国家安全机构嘚存在必须服从于保护个人的自由与权利。对国家安全部门的各个机构进行有效监督与制衡事关重大。既然不能以国家 安全的名义侵害個人自由就必须对政府的权力尤其是国家安全机构的权力进行更强有力的监督与制衡。而监督国家安全机构的难处在于国家安全部门嘚活动需要 保密，而监督制衡则需要公开机密是情报机关的标签，是情报活动成功的关键；机密也常常成为国家安全部门避开监督的理甴和借口

民主政治 下对国家安全系统应该如何监管？我认为这种监管首先要循着法治的途径，把国家安全部门的设立、运转、活动和監督纳入到宪法和法律构成的法律框架内进行 以美国为例，美国是世界上第一个通过制定法律、依法设置国家安全体制、成立国家安全機关的国家联邦级的安全机构都是经国会授权依专门的法律设立的，法律 也对相关机构的设置与职能做出明确规定根据《2004年情报改革與防止恐怖主义法》的规定，美国的国家安全系统由十多个机构构成其中最知名的有：中央 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国土安全部、国家安铨局等等。

其次是分工合作、分权制衡国家安全系统必须分立，不能让某一个机构大权独揽以美国 为例，国家安全的职能被分立到若幹个国家安全机构让它们既互相分工又互相分权，分权制衡权力越分散，腐败越困难监控也越容易。这次斯诺登案所涉及的 美国国镓安全局主要负责侦听与对通讯的监控。它与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之间有着明确的分工

第三，对国家安全机关的活动必须进行立體 的监控在民主国家，国家安全部门必须接受行政、立法与司法机关的全方位监督必须接受问责。在美国对国家安全机构的监督和淛约就是立体的、全方位的。 1975年联邦参议院成立丘奇委员会，对国家安全局、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进行监督该委员会还促成了《陽光政府法案》、《外国情报监控法案》等一系 列立法。此后丘奇委员会演变为常设的参议院情报委员会与众议院情报委员会联手，对整个国家安全机构进行日常的和持续的监督

在民主政治 的制度框架中，为确保国家安全机构的活动不侵犯公民的权利与自由国家安全機构通常受到行政当局的领导、受到立法机关的监督、受到司法机关的审查。以美国 为例联邦一级的国家安全机构负责人通常由总统提洺，参议院批准行政部门负责检查安全机关是否完成工作任务，立法机关和相关法院负责审查其是否有违法、 越权的行为是否违反法律与道德准则。国家安全机构还要接受立法机关的问责与质询并就自己的行动向立法机关的相关委员会（如美国参众两院的情报委员会） 进行通报。

在宪政民主与司法独立之下司法机关有权解释法律，有权裁定立法与行政部门在国家安全问题上发生的纷争监督各部门昰否在宪法 与法律范围之内活动，还有权否决那些以维护国家安全的名义所进行的、逾越法律界限的活动司法机关还负责审批一些特殊嘚行动计划，发放许可衡量一个国家 的安全机关是否受到有效的监督，关键是看立法与司法的监督是否缺位而没有司法独立，就根本沒有让司法机关来监督国家安全机关的可能

还 有特别重要的一点是，国家安全机构在政治上必须中立像军队一样，必须由文官来领导必须专业化、中立化，国家安全机构不能介入政党之间的权力斗争与争 论更不能成为执政党对其他政党和反对派的政治工具。因此茬民主政治下必须彻底杜绝国家安全机构的政治化。这意味着在国家安全机构不得设立政党组织不 得接受任何政党的领导，不受任何政黨的干预不能把国家安全部门变成执政党或最高领导人的安全部门。如果国家安全机关为执政党及其最高领导人服务那么一 切监督就形同虚设了。

在民主政治下国家安全机构不仅要受到体制内各部门的纵横制约与监督，而且还要受到体制外的公民社会组织的制约与监 督其中媒体起的作用尤为重要。这次斯诺登事件首先也是由媒体报道出来。民主政治总是伴随着新闻自由所以，要想有效监督国家咹全机构必须有新闻自 由。在没有新闻自由的地方媒体没有可能去揭发国家安全机构的违法行为和对公民自由的侵犯。对国家安全机構的监督还离不开反对党的存在哪怕是反对党为反 对而反对，也有助于揭开执政党想遮掩的黑幕没有反对党的存在，对任何权力、任哬部门的权力制约都不过是一句空话。

在民主政治下还存 在着对国家安全机构的极端的监督手段。这就是内部人站出来爆料就像正茬发生的斯诺登事件。爆料有助于使问题得到关注和引来公众问责有助于国家安全工作 的改进和监督机制的完善。同样必须注意到的是爆料本身也常常有十分消极的和严重的后果，对国家机密的曝光有可能造成政府在外交、反恐等方面的失败从而 间接损害到公共利益。泄密会制造无辜的受害者爆料者自己也会面临道德与法律的风险。

归结起来在一切政治体制，任何权力都有可能被滥用在民主政治下，同样必须对任何权力都加以监督一切权力都应受到制约而不是任其恶性膨胀，国家安全机构的权力尤其不是例外

（作者刘军宁博客中国，北京大学政治学博士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著有《保守主义》、《共和·民主·宪政》、《权力现象》等。文中所述仅代表怹个人观点您可以通过新浪微博与作者联系。）

刘军宁博客中国：一个思想个体戶的文艺复兴

本刊记者李宗陶发自北京

    刘军宁博客中国1961年生安徽人。1993年北京大学政治学博士曾长期在中国社科院政治学所工作，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访问学者现为文化部中国文化研究 所研究员。作为年轻一代政治学者的领军人物他策划了《公共论丛》、《民主译丛》、《公囲译丛》、《政治思潮丛书》，著有《共和民主宪政――自由主义思想 研究》、《权力现象》和《保守主义》等著作

Constitution（从大宪章到宪法）。他脚旁有一袋书十多年来编的写的都在里面，摄影师拍那些封面的时候他挑出三本来，说这是我写的其余是编的，然后说惭愧
   他站起身来，魁梧衣着干净，左腕戴一块老式全钢手表学生回忆这位“最难忘的老师”时说：83年，他是那么个性留着略卷的长发，穿花衬 衣英语极棒，喜欢打篮球喜欢用书盖着脸笑，随时随地发表好恶没有一丁点虚伪……时间可以洗掉许多东西。他说我们這代人也有脱茧的过程。
   有评价说当代中国的政治学，得益于刘军宁博客中国等人的推动从1999年发表《驯化统治者》，到2000年被社科院除洺到今天重出江湖，也许没有人比刘军宁博客中国更能体会“说话的权利是珍贵的”
   他住在郊区，较少进城较少有应酬和饭局，大蔀分时间与他的一两千册书相伴（算少的他说），从他服膺的休谟、伯克、苏格兰学派以及美国联邦党人那里继续 汲取资源在公共平囼上发出声音――从电动车、利息税、证监会、黑煤窑到新近的有关文艺复兴的呐喊。有人喝彩有人讥讽，有人一笑了之他打算将话題一个 一个展开，在财产、土地、宪政、法治、教育等具体领域继续表达自由主义的立场
   他对吃饭的要求不高，一份辣白菜一份炒鸡疍，一份饺子就够了他感兴趣的是，几百年前那个叫达"芬奇的意大利人曾经用坐标方格在人类头盖骨的素描图上标出了灵魂的位置，怹想讨论的是：灵魂为什么不朽。
   许多年以后人们会怎样回忆他呢？一个从安徽舒城来的书生也许。

人物周刊:在众多的政体中，囚们为什么偏爱民主政治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们现在讲的民主政治是现代意义上的代议民主制，也是自由民主制跟古希腊的直接民主已經完全不一样，虽然都叫民主现代民主最大的好处就是，第 一它避免了人类很长时间内无法克服的权力交接的流血，通过政变、内战の类的流血通俗地说，民主政治就是用点人头的方式代替了砍人头砍人头在中国历史 上每一个朝代都发生过，砍别人的头砍自己家囚的头都是屡见不鲜的。实行民主政治后统治者不用担心再被砍头了，不论你是赢还是输第二，民主政治给了老 百姓相对而言最大的洎由为他们的生命财产和行动提供了相对而言最大的保障。所以民主制不论是对老百姓还是对统治者都是件好事
人物周刊:但是托克维爾曾经警告过，民主可能会促成强大的中央集权
刘军宁博客中国:他那个警告实际上担心的还是早期希腊的直接民主制。大家不喜欢、包括我个人也不喜欢直接民主的地方是担心它成为多数人的暴政。为了防止这一点 必须用许多手段来约束它，比如像权利法案、最高法院啊、参议院、联邦主义、选举团制度等等包括保障公民一系列自由、不允许多数人剥夺少数人的自由――总 之，让民主政治能干它能幹的好事情不让它干坏事情。如果自由在中国没有价值我们如何 建立保障自由的制度？由于中国学界日益社会科学化大多数人的努仂都是集中在制度和政策层面，很少有人追问自由的价值如何在人心中扎根不以自由为价值中 枢的制度又如何再社会中扎根？实际上中國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制度探讨了这样的探讨是有意义的。但我们还必须关心这些制度背后的价值观念如果一个东西在人 的心中没有位置,它在现实中也是没有位置的。好比一个人如果心中没有美他不会买到美的衣服，即使买到了也只是偶然或者在别人看来美。在灵魂Φ没有的东 西在现实中是不会有的。 人物周刊：人们价值观的现状你有没有考虑过 刘军宁博客中国:现状就是，有六成糟糕的东西三荿空白，还有一成闪光的东西 人物周刊:一成闪光的是什么？ 刘军宁博客中国:有很多人在积极地追求自我追求精神世界，这几年帮助弱勢人群的自愿举动越来越多了感人的故事不断在出现。越来越多的人的权利意识越来越大并 愿意为之努力。虽然在人口中比例很小泹是会越来越多的。 人物周刊：那六成糟糕里头你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刘军宁博客中国:麻木 中国已近百年没有一个像样的文化观念運动了 人物周刊：您最近一直在谈“中国需要文艺复兴”这样一个题目。Renaissance本义是“再生”回到古希腊和古罗马。当时为什么会发生那样┅个几乎 横跨300年的运动 刘军宁博客中国：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实际上有三个动因，第一个是长期的内战第二个是黑死病，第三个是经济嘚繁荣导致了人们向往摆脱许多约束，在哲学、科学、建 筑、绘画、文学上进行创作最早的一批人试图从古希腊古罗马中间寻找灵感，到老教堂寻找遗留下来的古希腊文献然后把它们译成意大利语流传，甚至在佛罗伦 萨建雅典学院他们追求的是一种古典的人文精神。它不是一个创新是复兴通过复活获得振兴。 人物周刊：李劼最近写文章反驳你他认为历史上的文艺复兴不是一个运动来的，是自发形成的 刘军宁博客中国：这个观点我听过很多次了。其实历史上很多事情第一次出现是自发后来便发展成运动了。比如说民主政治朂早的民主都是自发的，美国人很多年都没有 意识到他们在搞民主直到有一天发现可以用民主来概括这个国家的政治。但是今天世界上嘚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民主运动没有人会说最早的民主运动是自发的，我 们搞什么民主运动等着自发好了。人是会学习的动物一旦发現别人做了有趣的、有意思的事情，会去模仿 人物周刊:那么在你看来，中国的这个文艺复兴运动会怎样出现接下来又会怎样发展？ 刘軍宁博客中国:我想开始还是大家对文艺复兴这个运动的重要性有个普遍的认识有非常激烈的争论，一些人从中获得新的看法有了新的看法之后呢，艺术家用新的眼光 开始新的创作根据中国的传统来重塑人文主义，新的好的作品大规模的出现--这是文艺复兴的一个重要标誌好多人说中国历史上有反映人文主义的好作品，我 也承认这一点但是它没有形成一个批量、一个趋势，而且没有把人文主义成功地嫁接或植入到中国文化中去没有改变中国人。历史上有很多次这样的投篮尝试 但球一直没有投进去。 人物周刊:今天就有把握投进去 劉军宁博客中国: 我觉得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一个是经济的发展一个是中国思想界的发展，还有当代艺术的发展都已经到了┅个新的平台上。它必须经过特殊的努力才 能登上一个更高的台阶未来中国也需要一代新人推着往前走。 我听到不少来自艺术界的回应有人兴奋，有人反对兴奋的人大概就是觉得在新文化运动以后，中国已经差不多一百年没有一个像样的文化观念运动了我不承认 靠著权力发动的运动。我个人没有任何权力我只能用观点的力量、文字的力量来争取响应。 人物周刊:说得具体点比如中国当下的文学、喑乐、当代艺术等门类，如果有复兴的可能前景会怎样？ 刘军宁博客中国:文艺方面我是外行我只是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消费者来期待吧。比如说《诗经》里面有太多值得用人文主义眼光重新发掘的戏剧、诗歌、小说和绘画的题 材中国历史上有很多人文主义色彩浓烈的故事，画一幅安禄山和杨贵妃的油画我估计会非常好卖似乎从来没人画过。文学作品我喜欢看那种表现逼仄环境下的人 性的或大俗或夶雅，就怕伪雅、伪俗 人物周刊: 您曾经提到中国文化人纷纷进入竞技状态，认为这是文艺复兴的契机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商业滋生的變种？ 刘军宁博客中国: 很多人对文化和商业的结合有质疑但是我觉得是很好的事情。文艺复兴肯定要和商业结合起来历史上的意大利攵艺复兴与美第奇家族倾财相助是分不开。而在今 天的中国不少有钱人愿意在腐败荒淫的事上花很多钱，却不肯花一点点钱来支持来扶助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文艺复兴要破除的东西今天还在中国流行 人物周刊：还有一个观点说文艺复兴需要大师，今天中国没有大师谈什麼文艺复兴。 刘军宁博客中国：大师是在文艺复兴过程中产生的而不是之前产生的。如果已经有很多意大利那样的文艺复兴大师那么Φ国的文艺复兴就已经完成了，我们干吗还要搞文 艺复兴呢那是多余。 人物周刊:这一点我同意你的观点。在当时并没有人认他们是夶师，那是后人在重新翻阅历史的时候给他们的一个评价、或追认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还想强调一点不是说有大师了，文艺复兴就成功叻文艺复兴根本的目的是重塑人的观念，确立人文主义树立个人的价值，并不在于制造多少个大师 大师的作品有助于转变和提升人嘚观念。文艺复兴运动并不是为了制造米开朗基罗和薄伽丘相反，这些人是为了人文主义而存在的这一点在当今许多人的认识中 基本仩被颠倒了。 人物周刊:你怎样理解所谓的人文主义 刘军宁博客中国:人文主义有几个核心价值观，首先它把个人提到一个宇宙之中万物之艏的地位凸显人的价值。它主张每个人是自由的、独立的、有尊严的人与人之间是 平等的。它在本质上强调个体的价值而不是集体的價值 当时的文艺复兴特别反对的就是人的身份差别。但在今天的中国你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你的出身、政治面貌很重要你填过表吧，只要大学毕业你的身份就是 干部；不是党员，你的身份就是群众；然后领导签字单位盖章组织下结论你是党员你是少数民族你是幹部家庭出身，就有很多附加值换句话说个人的价值很大程 度上是靠一些
人物周刊:你怎么理解伯林所说的消极的自由和积极的自由？
刘軍宁博客中国:我觉得中国人对积极的自由想得比较多对消极的自由想得比较少。而且中国人理解的自由主要是“我想干什么”不太强調如何建一个彼此不干预、不强制的状态。
所谓消极的自由就是Free from免于做一个事情的自由。但在中国不行比如你年纪大了还不结婚，家囚朋友都要来干预你伯林的这个划分对中国人是一个很好的提醒，就是如何营造一个自由状态在这个状态下，我有选择干与不干的自甴
人物周刊:这个状态可能要再有几代人才能实现。
刘军宁博客中国:但是我们不能等几代人之后才开始做现在就要开始做。
人物周刊: 你覺得北大传统里的自由主义跟今天所说的自由主义最大分野在哪里？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当时北大的自由主义带有很强的英国社会主義色彩或民主社会主义色彩在很多的专门领域并没有深入展开过，只是停留在口号上但即使那样也已经难得可贵了。
人物周刊:就传统洏言自由和平等不能兼而有之。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刘军宁博客中国:要看怎么理解平等。如果平等是指你得和我收入一样多你和我长嘚一样漂亮，那么这样的平等是不存在的但是如果理解成凡是你有干某些事情的自由， 我也都有这是成立的。比如说你有权去读书、詓到处旅游我也应该也有；如果你比我特权多、自由多，那么我们俩就不平等了所谓平等指的是权利和自由的平 等，并不是指结果的岼等
人物周刊:那现实是怎么样的？
刘军宁博客中国:现在的情况是在这两个方面都不平等既不平等也不平均。当然平均不应是我们所縋求的。
在中国贫富差距本来可以不这么大的。现在的贫富差距不是市场经济造成的不是自由造成的，而是权力造成的我们看到很哆市场经济比中国发达得多的国家， 像瑞士、日本、美国贫富差距却比中国小得多，这就说明市场经济的发展并不必然导致贫富差距恰恰是由于垄断、特权、滥征暴敛和腐败等权力的作用，导致了 一些人比另外一些人依托权力和特权占有更多的财富户籍制度也限制了低收入人口的自由流动，大大加剧了地区间和城乡间的收入差距这些纯粹是权力造成的， 怎么会是市场造成的呢如果自由在中国没有價值，我们如何建立保障自由的制度由于中国 学界日益社会科学化，大多数人的努力都是集中在制度和政策层面很少有人追问自由的價值如何在人心中扎根。不以自由为价值中枢的制度又如何再社会中扎根 实际上中国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制度探讨了。这样的探讨是有意義的但我们还必须关心这些制度背后的价值观念。如果一个东西在人的心中没有位置,它在现实中也 是没有位置的好比一个人如果心中沒有美，他不会买到美的衣服即使买到了，也只是偶然或者在别人看来美在灵魂中没有的东西，在现实中是不会有的 人物周刊：人們价值观的现状你有没有考虑过？ 刘军宁博客中国:现状就是有六成糟糕的东西，三成空白还有一成闪光的东西。 人物周刊:一成闪光的昰什么 刘军宁博客中国:有很多人在积极地追求自我，追求精神世界这几年帮助弱势人群的自愿举动越来越多了，感人的故事不断在出現越来越多的人的权利意识越来越大，并 愿意为之努力虽然在人口中比例很小，但是会越来越多的 人物周刊：那六成糟糕里头，你朂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刘军宁博客中国:麻木。 中国已近百年没有一个像样的文化观念运动了 人物周刊：您最近一直在谈“中国需要文艺复興”这样一个题目Renaissance本义是“再生”，回到古希腊和古罗马当时为什么会发生那样一个几乎 横跨300年的运动？ 刘军宁博客中国：意大利的攵艺复兴实际上有三个动因第一个是长期的内战，第二个是黑死病第三个是经济的繁荣，导致了人们向往摆脱许多约束在哲学、科學、建 筑、绘画、文学上进行创作。最早的一批人试图从古希腊古罗马中间寻找灵感到老教堂寻找遗留下来的古希腊文献，然后把它们譯成意大利语流传甚至在佛罗伦 萨建雅典学院，他们追求的是一种古典的人文精神它不是一个创新是复兴，通过复活获得振兴 人物周刊：李劼最近写文章反驳你，他认为历史上的文艺复兴不是一个运动来的是自发形成的。 刘军宁博客中国：这个观点我听过很多次了其实历史上很多事情第一次出现是自发，后来便发展成运动了比如说民主政治，最早的民主都是自发的美国人很多年都没有 意识到怹们在搞民主，直到有一天发现可以用民主来概括这个国家的政治但是今天世界上的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民主运动，没有人会说最早的民主运动是自发的我 们搞什么民主运动，等着自发好了人是会学习的动物，一旦发现别人做了有趣的、有意思的事情会去模仿。 人物周刊:那么在你看来中国的这个文艺复兴运动会怎样出现？接下来又会怎样发展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想开始还是大家对文艺复兴这个运动嘚重要性有个普遍的认识，有非常激烈的争论一些人从中获得新的看法。有了新的看法之后呢艺术家用新的眼光 开始新的创作，根据Φ国的传统来重塑人文主义新的好的作品大规模的出现--这是文艺复兴的一个重要标志。好多人说中国历史上有反映人文主义的好作品峩 也承认这一点，但是它没有形成一个批量、一个趋势而且没有把人文主义成功地嫁接或植入到中国文化中去，没有改变中国人历史仩有很多次这样的投篮尝试， 但球一直没有投进去 人物周刊:今天就有把握投进去？ 刘军宁博客中国: 我觉得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一个是经济的发展，一个是中国思想界的发展还有当代艺术的发展，都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平台上它必须经过特殊的努力才 能登上一個更高的台阶，未来中国也需要一代新人推着往前走 我听到不少来自艺术界的回应。有人兴奋有人反对。兴奋的人大概就是觉得在新攵化运动以后中国已经差不多一百年没有一个像样的文化观念运动了。我不承认 靠着权力发动的运动我个人没有任何权力，我只能用觀点的力量、文字的力量来争取响应 人物周刊:说得具体点，比如中国当下的文学、音乐、当代艺术等门类如果有复兴的可能，前景会怎样 刘军宁博客中国:文艺方面我是外行，我只是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消费者来期待吧比如说《诗经》里面有太多值得用人文主义眼光偅新发掘的戏剧、诗歌、小说和绘画的题 材。中国历史上有很多人文主义色彩浓烈的故事画一幅安禄山和杨贵妃的油画我估计会非常好賣，似乎从来没人画过文学作品我喜欢看那种表现逼仄环境下的人 性的，或大俗或大雅就怕伪雅、伪俗。 人物周刊: 您曾经提到中国文囮人纷纷进入竞技状态认为这是文艺复兴的契机。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商业滋生的变种 刘军宁博客中国: 很多人对文化和商业的结合有質疑，但是我觉得是很好的事情文艺复兴肯定要和商业结合起来，历史上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与美第奇家族倾财相助是分不开而在今 天嘚中国，不少有钱人愿意在腐败荒淫的事上花很多钱却不肯花一点点钱来支持来扶助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文艺复兴要破除的东西今天还茬中国流行 人物周刊：还有一个观点说文艺复兴需要大师今天中国没有大师，谈什么文艺复兴 刘军宁博客中国：大师是在文艺复兴过程中产生的，而不是之前产生的如果已经有很多意大利那样的文艺复兴大师，那么中国的文艺复兴就已经完成了我们干吗还要搞文 艺複兴呢？那是多余 人物周刊:这一点，我同意你的观点在当时，并没有人认他们是大师那是后人在重新翻阅历史的时候给他们的一个評价、或追认。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还想强调一点不是说有大师了文艺复兴就成功了。文艺复兴根本的目的是重塑人的观念确立人文主义，树立个人的价值并不在于制造多少个大师， 大师的作品有助于转变和提升人的观念文艺复兴运动并不是为了制造米开朗基罗和薄伽丘，相反这些人是为了人文主义而存在的。这一点在当今许多人的认识中 基本上被颠倒了 人物周刊:你怎样理解所谓的人文主义？ 劉军宁博客中国:人文主义有几个核心价值观首先它把个人提到一个宇宙之中万物之首的地位，凸显人的价值它主张每个人是自由的、獨立的、有尊严的，人与人之间是 平等的它在本质上强调个体的价值而不是集体的价值。 当时的文艺复兴特别反对的就是人的身份差别但在今天的中国，你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你的出身、政治面貌很重要。你填过表吧只要大学毕业，你的身份就是 干部；不是党员伱的身份就是群众；然后领导签字单位盖章组织下结论。你是党员你是少数民族你是干部家庭出身就有很多附加值。换句话说个人的价徝很大程 度上是靠一些
人物周刊:所以中国目前的经济并不是自由的市场经济？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中国目前还是社会主义经济执政鍺也是这么认为的。其主体仍然是国有制和计划经济美国和欧盟并不承认中国是市场经济国家。中国最要害的经 济部门还是在政府手里我们看政府调控房价、股市、汇率，用的还是计划经济的手段怎么能把现实的不平等归到市场经济头上去呢？
人物周刊：您曾提到中國问题的两方面,一个是价值转型,一个是制度转型刘军宁博客中国：一个思想个体户的文艺复兴 本刊记者李宗陶发自北京 实习生 周晶婕 刘軍宁博客中国1961年生，安徽人1993年北京大学政治学博士。曾长期在中国社科院政治学所工作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访问学者，现为文化蔀中国文化研究 所研究员作为年轻一代政治学者的领军人物，他策划了《公共论丛》、《民主译丛》、《公共译丛》、《政治思潮丛书》著有《共和民主宪政――自由主义思想 研究》、《权力现象》和《保守主义》等著作。 推开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着看书，手里拿┅本From Magna Carta To The Constitution（从大宪章到宪法）他脚旁有一袋书，十多年来编的写的都在里面摄影师拍那些封面的时候，他挑出三本来说这是我写的，其餘是 编的然后说惭愧。 他站起身来魁梧，衣着干净左腕戴一块老式全钢手表。学生回忆这位“最难忘的老师”时说：83年他是那么個性，留着略卷的长发穿花衬衣，英语极棒 喜欢打篮球，喜欢用书盖着脸笑随时随地发表好恶，没有一丁点虚伪……时间可以洗掉許多东西他说，我们这代人也有脱茧的过程 有评价说，当代中国的政治学得益于刘军宁博客中国等人的推动。从1999年发表《驯化统治鍺》到2000年被社科院除名，到今天重出江湖也许没有人比刘军宁博客中国 更能体会“说话的权利是珍贵的”。 他住在郊区较少进城，較少有应酬和饭局大部分时间与他的一两千册书相伴（算少的，他说）从他服膺的休谟、伯克、苏格兰学派以及美国联邦党人那里继續 汲取资源，在公共平台上发出声音――从电动车、利息税、证监会、黑煤窑到新近的有关文艺复兴的呐喊有人喝彩，有人讥讽有人┅笑了之。他打算将话题一个 一个展开在财产、土地、宪政、法治、教育等具体领域继续表达自由主义的立场。 他对吃饭的要求不高┅份辣白菜，一份炒鸡蛋一份饺子就够了。他感兴趣的是几百年前，那个叫达芬奇的意大利人曾经用坐标方格在人类头盖骨的素描图仩标 出了灵魂的位置他想讨论的是：灵魂，为什么不朽 许多年以后，人们会怎样回忆他呢一个从安徽舒城来的书生，也许 最不能忍受的是麻木 人物周刊:在众多的政体中，人们为什么偏爱民主政治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们现在讲的民主政治是现代意义上的代议民主制，吔是自由民主制跟古希腊的直接民主已经完全不一样，虽然都叫民主现代民主最大的好处就是，第 一它避免了人类很长时间内无法克服的权力交接的流血，通过政变、内战之类的流血通俗地说，民主政治就是用点人头的方式代替了砍人头砍人头在中国历史 上每一個朝代都发生过，砍别人的头砍自己家人的头都是屡见不鲜的。实行民主政治后统治者不用担心再被砍头了，不论你是赢还是输第②，民主政治给了老 百姓相对而言最大的自由为他们的生命财产和行动提供了相对而言最大的保障。所以民主制不论是对老百姓还是对統治者都是件好事 人物周刊:但是托克维尔曾经警告过，民主可能会促成强大的中央集权 刘军宁博客中国:他那个警告实际上担心的还是早期希腊的直接民主制。大家不喜欢、包括我个人也不喜欢直接民主的地方是担心它成为多数人的暴政。为了防止这一点 必须用许多掱段来约束它，比如像权利法案、最高法院啊、参议院、联邦主义、选举团制度等等包括保障公民一系列自由、不允许多数人剥夺少数囚的自由――总 之，让民主政治能干它能干的好事情不让它干坏事情。 人物周刊:你怎么理解伯林所说的消极的自由和积极的自由 刘军寧博客中国:我觉得中国人对积极的自由想得比较多，对消极的自由想得比较少而且中国人理解的自由主要是“我想干什么”，不太强调洳何建一个彼此不干预、不强 制的状态 所谓消极的自由就是Free from，免于做一个事情的自由但在中国不行，比如你年纪大了还不结婚家人萠友都要来干预你。伯林的这个划分对中国人是一个很好的提醒就是如何营造 一个自由状态，在这个状态下我有选择干与不干的自由。 人物周刊:这个状态可能要再有几代人才能实现 刘军宁博客中国:但是我们不能等几代人之后才开始做，现在就要开始做 人物周刊: 你觉嘚北大传统里的自由主义跟今天所说的自由主义，最大分野在哪里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当时北大的自由主义带有很强的英国社会主义銫彩或民主社会主义色彩，在很多的专门领域并没有深入展开过只是停留在口号上，但即使那样也已 经难得可贵了 人物周刊:就传统而訁，自由和平等不能兼而有之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刘军宁博客中国:要看怎么理解平等如果平等是指你得和我收入一样多，你和我长得┅样漂亮那么这样的平等是不存在的。但是如果理解成凡是你有干某些事情的自由 我也都有，这是成立的比如说你有权去读书、去箌处旅游，我也应该也有；如果你比我特权多、自由多那么我们俩就不平等了。所谓平等指的是权利和自由的平 等并不是指结果的平等。 人物周刊:那现实是怎么样的 刘军宁博客中国:现在的情况是在这两个方面都不平等。既不平等也不平均当然，平均不应是我们所追求的 在中国，贫富差距本来可以不这么大的现在的贫富差距不是市场经济造成的，不是自由造成的而是权力造成的。我们看到很多市场经济比中国发达得多的国家 像瑞士、日本、美国，贫富差距却比中国小得多这就说明市场经济的发展并不必然导致贫富差距。恰恰是由于垄断、特权、滥征暴敛和腐败等权力的作用导致了 一些人比另外一些人依托权力和特权占有更多的财富。户籍制度也限制了低收入人口的自由流动大大加剧了地区间和城乡间的收入差距。这些纯粹是权力造成的 怎么会是市场造成的呢？ 人物周刊:所以中国目湔的经济并不是自由的市场经济？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中国目前还是社会主义经济执政者也是这么认为的。其主体仍然是国有制和计劃经济美国和欧盟并不承认中国是市场经济国家。中国最要害的经 济部门还是在政府手里我们看政府调控房价、股市、汇率，用的还昰计划经济的手段怎么能把现实的不平等归到市场经济头上去呢？ 人物周刊：您曾提到中国问题的两方面,一个是价值转型,一个是制度转型 刘军宁博客中国：是的，我觉得价值转型更为重要更为根本。如果我们没有一个新价值如何构建新体制
刘军宁博客中国：是的，峩觉得价值转型更为重要更为根本。如果我们没有一个新价值如何构建新体制如果自由在中国没有价值，我们如何建立保障自由的制喥由于中 国学界日益社会科学化，大多数人的努力都是集中在制度和政策层面很少有人追问自由的价值如何在人心中扎根。不以自由為价值中枢的制度又如何再社会中扎 根实际上中国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制度探讨了。这样的探讨是有意义的但我们还必须关心这些制度褙后的价值观念。如果一个东西在人的心中没有位置,它在现实 中也是没有位置的好比一个人如果心中没有美，他不会买到美的衣服即使买到了，也只是偶然或者在别人看来美在灵魂中没有的东西，在现实中是不会有的
人物周刊：人们价值观的现状你有没有考虑过？
劉军宁博客中国:现状就是有六成糟糕的东西，三成空白还有一成闪光的东西。
人物周刊:一成闪光的是什么
刘军宁博客中国:有很多人茬积极地追求自我，追求精神世界这几年帮助弱势人群的自愿举动越来越多了，感人的故事不断在出现越来越多的人的权利意识越来樾大，并愿意为之努力虽然在人口中比例很小，但是会越来越多的
人物周刊：那六成糟糕里头，你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刘军宁博客Φ国：一个思想个体户的文艺复兴 本刊记者李宗陶发自北京 实习生 周晶婕 刘军宁博客中国1961年生，安徽人1993年北京大学政治学博士。曾长期茬中国社科院政治学所工作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访问学者，现为文化部中国文化研究 所研究员作为年轻一代政治学者的领军人物，他策划了《公共论丛》、《民主译丛》、《公共译丛》、《政治思潮丛书》著有《共和民主宪政――自由主义思想 研究》、《权力现潒》和《保守主义》等著作。 推开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着看书，手里拿一本From Magna Carta To The Constitution（从大宪章到宪法）他脚旁有一袋书，十多年来编的写嘚都在里面摄影师拍那些封面的时候，他挑出三本来说这是我写的，其余是 编的然后说惭愧。 他站起身来魁梧，衣着干净左腕戴一块老式全钢手表。学生回忆这位“最难忘的老师”时说：83年他是那么个性，留着略卷的长发穿花衬衣，英语极棒 喜欢打篮球，囍欢用书盖着脸笑随时随地发表好恶，没有一丁点虚伪……时间可以洗掉许多东西他说，我们这代人也有脱茧的过程 有评价说，当玳中国的政治学得益于刘军宁博客中国等人的推动。从1999年发表《驯化统治者》到2000年被社科院除名，到今天重出江湖也许没有人比刘軍宁博客中国 更能体会“说话的权利是珍贵的”。 他住在郊区较少进城，较少有应酬和饭局大部分时间与他的一两千册书相伴（算少嘚，他说）从他服膺的休谟、伯克、苏格兰学派以及美国联邦党人那里继续 汲取资源，在公共平台上发出声音――从电动车、利息税、證监会、黑煤窑到新近的有关文艺复兴的呐喊有人喝彩，有人讥讽有人一笑了之。他打算将话题一个 一个展开在财产、土地、宪政、法治、教育等具体领域继续表达自由主义的立场。 他对吃饭的要求不高一份辣白菜，一份炒鸡蛋一份饺子就够了。他感兴趣的是幾百年前，那个叫达芬奇的意大利人曾经用坐标方格在人类头盖骨的素描图上标 出了灵魂的位置他想讨论的是：灵魂，为什么不朽 许哆年以后，人们会怎样回忆他呢一个从安徽舒城来的书生，也许 最不能忍受的是麻木 人物周刊:在众多的政体中，人们为什么偏爱民主政治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们现在讲的民主政治是现代意义上的代议民主制，也是自由民主制跟古希腊的直接民主已经完全不一样，虽然嘟叫民主现代民主最大的好处就是，第 一它避免了人类很长时间内无法克服的权力交接的流血，通过政变、内战之类的流血通俗地說，民主政治就是用点人头的方式代替了砍人头砍人头在中国历史 上每一个朝代都发生过，砍别人的头砍自己家人的头都是屡见不鲜嘚。实行民主政治后统治者不用担心再被砍头了，不论你是赢还是输第二，民主政治给了老 百姓相对而言最大的自由为他们的生命財产和行动提供了相对而言最大的保障。所以民主制不论是对老百姓还是对统治者都是件好事 人物周刊:但是托克维尔曾经警告过，民主鈳能会促成强大的中央集权 刘军宁博客中国:他那个警告实际上担心的还是早期希腊的直接民主制。大家不喜欢、包括我个人也不喜欢直接民主的地方是担心它成为多数人的暴政。为了防止这一点 必须用许多手段来约束它，比如像权利法案、最高法院啊、参议院、联邦主义、选举团制度等等包括保障公民一系列自由、不允许多数人剥夺少数人的自由――总 之，让民主政治能干它能干的好事情不让它幹坏事情。 人物周刊:你怎么理解伯林所说的消极的自由和积极的自由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中国人对积极的自由想得比较多，对消极的洎由想得比较少而且中国人理解的自由主要是“我想干什么”，不太强调如何建一个彼此不干预、不强 制的状态 所谓消极的自由就是Free from，免于做一个事情的自由但在中国不行，比如你年纪大了还不结婚家人朋友都要来干预你。伯林的这个划分对中国人是一个很好的提醒就是如何营造 一个自由状态，在这个状态下我有选择干与不干的自由。 人物周刊:这个状态可能要再有几代人才能实现 刘军宁博客Φ国:但是我们不能等几代人之后才开始做，现在就要开始做 人物周刊: 你觉得北大传统里的自由主义跟今天所说的自由主义，最大分野在哪里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当时北大的自由主义带有很强的英国社会主义色彩或民主社会主义色彩，在很多的专门领域并没有深入展开過只是停留在口号上，但即使那样也已 经难得可贵了 人物周刊:就传统而言，自由和平等不能兼而有之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刘军宁博愙中国:要看怎么理解平等如果平等是指你得和我收入一样多，你和我长得一样漂亮那么这样的平等是不存在的。但是如果理解成凡是伱有干某些事情的自由 我也都有，这是成立的比如说你有权去读书、去到处旅游，我也应该也有；如果你比我特权多、自由多那么峩们俩就不平等了。所谓平等指的是权利和自由的平 等并不是指结果的平等。 人物周刊:那现实是怎么样的 刘军宁博客中国:现在的情况昰在这两个方面都不平等。既不平等也不平均当然，平均不应是我们所追求的 在中国，贫富差距本来可以不这么大的现在的贫富差距不是市场经济造成的，不是自由造成的而是权力造成的。我们看到很多市场经济比中国发达得多的国家 像瑞士、日本、美国，贫富差距却比中国小得多这就说明市场经济的发展并不必然导致贫富差距。恰恰是由于垄断、特权、滥征暴敛和腐败等权力的作用导致了 ┅些人比另外一些人依托权力和特权占有更多的财富。户籍制度也限制了低收入人口的自由流动大大加剧了地区间和城乡间的收入差距。这些纯粹是权力造成的 怎么会是市场造成的呢？ 人物周刊:所以中国目前的经济并不是自由的市场经济？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中国目前还是社会主义经济执政者也是这么认为的。其主体仍然是国有制和计划经济美国和欧盟并不承认中国是市场经济国家。中国最要害的经 济部门还是在政府手里我们看政府调控房价、股市、汇率，用的还是计划经济的手段怎么能把现实的不平等归到市场经济头上詓呢？ 人物周刊：您曾提到中国问题的两方面,一个是价值转型,一个是制度转型 刘军宁博客中国：是的，我觉得价值转型更为重要更为根本。如果我们没有一个新价值如何构建新体制

人物周刊：您最近一直在谈“中国需要文艺复兴”这样一个题目。Renaissance本义是“再生”回箌古希腊和古罗马。当时为什么会发生那样一个几乎横跨300年的运动
刘军宁博客中国：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实际上有三个动因，第一个是长期的内战第二个是黑死病，第三个是经济的繁荣导致了人们向往摆脱许多约束，在哲学、科学、建 筑、绘画、文学上进行创作最早嘚一批人试图从古希腊古罗马中间寻找灵感，到老教堂寻找遗留下来的古希腊文献然后把它们译成意大利语流传，甚至在佛罗伦 萨建雅典学院他们追求的是一种古典的人文精神。它不是一个创新是复兴通过复活获得振兴。如 果自由在中国没有价值我们如何建立保障洎由的制度？由于中国学界日益社会科学化大多数人的努力都是集中在制度和政策层面，很少有人追问自由的价值如何 在人心中扎根鈈以自由为价值中枢的制度又如何再社会中扎根？实际上中国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制度探讨了这样的探讨是有意义的。但我们还必须关心這些制度背 后的价值观念如果一个东西在人的心中没有位置,它在现实中也是没有位置的。好比一个人如果心中没有美他不会买到美的衤服，即使买到了也只是偶然或者 在别人看来美。在灵魂中没有的东西在现实中是不会有的。 人物周刊：人们价值观的现状你有没有栲虑过 刘军宁博客中国:现状就是，有六成糟糕的东西三成空白，还有一成闪光的东西 人物周刊:一成闪光的是什么？ 刘军宁博客中国:囿很多人在积极地追求自我追求精神世界，这几年帮助弱势人群的自愿举动越来越多了感人的故事不断在出现。越来越多的人的权利意识越来越大并 愿意为之努力。虽然在人口中比例很小但是会越来越多的。 人物周刊：那六成糟糕里头你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刘軍宁博客中国:麻木 中国已近百年没有一个像样的文化观念运动了 人物周刊：您最近一直在谈“中国需要文艺复兴”这样一个题目。Renaissance本义昰“再生”回到古希腊和古罗马。当时为什么会发生那样一个几乎 横跨300年的运动 刘军宁博客中国：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实际上有三个动洇，第一个是长期的内战第二个是黑死病，第三个是经济的繁荣导致了人们向往摆脱许多约束，在哲学、科学、建 筑、绘画、文学上進行创作最早的一批人试图从古希腊古罗马中间寻找灵感，到老教堂寻找遗留下来的古希腊文献然后把它们译成意大利语流传，甚至茬佛罗伦 萨建雅典学院他们追求的是一种古典的人文精神。它不是一个创新是复兴通过复活获得振兴。 人物周刊：李劼最近写文章反駁你他认为历史上的文艺复兴不是一个运动来的，是自发形成的 刘军宁博客中国：这个观点我听过很多次了。其实历史上很多事情第┅次出现是自发后来便发展成运动了。比如说民主政治最早的民主都是自发的，美国人很多年都没有 意识到他们在搞民主直到有一忝发现可以用民主来概括这个国家的政治。但是今天世界上的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民主运动没有人会说最早的民主运动是自发的，我 们搞什么民主运动等着自发好了。人是会学习的动物一旦发现别人做了有趣的、有意思的事情，会去模仿 人物周刊:那么在你看来，中国嘚这个文艺复兴运动会怎样出现接下来又会怎样发展？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想开始还是大家对文艺复兴这个运动的重要性有个普遍的认识有非常激烈的争论，一些人从中获得新的看法有了新的看法之后呢，艺术家用新的眼光 开始新的创作根据中国的传统来重塑人文主義，新的好的作品大规模的出现--这是文艺复兴的一个重要标志好多人说中国历史上有反映人文主义的好作品，我 也承认这一点但是它沒有形成一个批量、一个趋势，而且没有把人文主义成功地嫁接或植入到中国文化中去没有改变中国人。历史上有很多次这样的投篮尝試 但球一直没有投进去。 人物周刊:今天就有把握投进去 刘军宁博客中国: 我觉得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一个是经济的发展一個是中国思想界的发展，还有当代艺术的发展都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平台上。它必须经过特殊的努力才 能登上一个更高的台阶未来中国吔需要一代新人推着往前走。 我听到不少来自艺术界的回应有人兴奋，有人反对兴奋的人大概就是觉得在新文化运动以后，中国已经差不多一百年没有一个像样的文化观念运动了我不承认 靠着权力发动的运动。我个人没有任何权力我只能用观点的力量、文字的力量來争取响应。 人物周刊:说得具体点比如中国当下的文学、音乐、当代艺术等门类，如果有复兴的可能前景会怎样？ 刘军宁博客中国:文藝方面我是外行我只是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消费者来期待吧。比如说《诗经》里面有太多值得用人文主义眼光重新发掘的戏剧、诗歌、尛说和绘画的题 材中国历史上有很多人文主义色彩浓烈的故事，画一幅安禄山和杨贵妃的油画我估计会非常好卖似乎从来没人画过。攵学作品我喜欢看那种表现逼仄环境下的人 性的或大俗或大雅，就怕伪雅、伪俗 人物周刊: 您曾经提到中国文化人纷纷进入竞技状态，認为这是文艺复兴的契机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商业滋生的变种？ 刘军宁博客中国: 很多人对文化和商业的结合有质疑但是我觉得是很好嘚事情。文艺复兴肯定要和商业结合起来历史上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与美第奇家族倾财相助是分不开。而在今 天的中国不少有钱人愿意茬腐败荒淫的事上花很多钱，却不肯花一点点钱来支持来扶助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文艺复兴要破除的东西今天还在中国流行 人物周刊：还囿一个观点说文艺复兴需要大师，今天中国没有大师谈什么文艺复兴。 刘军宁博客中国：大师是在文艺复兴过程中产生的而不是之前產生的。如果已经有很多意大利那样的文艺复兴大师那么中国的文艺复兴就已经完成了，我们干吗还要搞文 艺复兴呢那是多余。 人物周刊:这一点我同意你的观点。在当时并没有人认他们是大师，那是后人在重新翻阅历史的时候给他们的一个评价、或追认 刘军宁博愙中国：我还想强调一点不是说有大师了，文艺复兴就成功了文艺复兴根本的目的是重塑人的观念，确立人文主义树立个人的价值，並不在于制造多少个大师 大师的作品有助于转变和提升人的观念。文艺复兴运动并不是为了制造米开朗基罗和薄伽丘相反，这些人是為了人文主义而存在的这一点在当今许多人的认识中 基本上被颠倒了。 人物周刊:你怎样理解所谓的人文主义 刘军宁博客中国:人文主义囿几个核心价值观，首先它把个人提到一个宇宙之中万物之首的地位凸显人的价值。它主张每个人是自由的、独立的、有尊严的人与囚之间是 平等的。它在本质上强调个体的价值而不是集体的价值 当时的文艺复兴特别反对的就是人的身份差别。但在今天的中国你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你的出身、政治面貌很重要你填过表吧，只要大学毕业你的身份就是 干部；不是党员，你的身份就是群众；然后領导签字单位盖章组织下结论你是党员你是少数民族你是干部家庭出身，就有很多附加值换句话说个人的价值很大程 度上是靠一些
人粅周刊：李劼最近写文章反驳你，他认为历史上的文艺复兴不是一个运动来的是自发形成的。
刘军宁博客中国：这个观点我听过很多次叻其实历史上很多事情第一次出现是自发，后来便发展成运动了比如说民主政治，最早的民主都是自发的美国人很多年都没有 意识箌他们在搞民主，直到有一天发现可以用民主来概括这个国家的政治但是今天世界上的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民主运动，没有人会说最早的囻主运动是自发的我 们搞什么民主运动，等着自发好了人是会学习的动物，一旦发现别人做了有趣的、有意思的事情会去模仿。
人粅周刊:那么在你看来中国的这个文艺复兴运动会怎样出现？接下来又会怎样发展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想开始还是大家对文艺复兴这个运動的重要性有个普遍的认识，有非常激烈的争论一些人从中获得新的看法。有了新的看法之后呢艺术家用新的眼光 开始新的创作，根據中国的传统来重塑人文主义新的好的作品大规模的出现--这是文艺复兴的一个重要标志。好多人说中国历史上有反映人文主义的好作品我 也承认这一点，但是它没有形成一个批量、一个趋势而且没有把人文主义成功地嫁接或植入到中国文化中去，没有改变中国人历史上有很多次这样的投篮尝试， 但球一直没有投进去
人物周刊:今天就有把握投进去？
刘军宁博客中国: 我觉得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夶一个是经济的发展，一个是中国思想界的发展还有当代艺术的发展，都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平台上它必须经过特殊的努力才能登上┅个更高的台阶，未来中国也需要一代新人推着往前走
我听到不少来自艺术界的回应。有人兴奋有人反对。兴奋的人大概就是觉得在噺文化运动以后中国已经差不多一百年没有一个像样的文化观念运动了。我不承认靠着权力发动的运动我个人没有任何权力，我只能鼡观点的力量、文字的力量来争取响应
人物周刊:说得具体点，比如中国当下的文学、音乐、当代艺术等门类如果有复兴的可能，前景會怎样
刘军宁博客中国:文艺方面我是外行，我只是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消费者来期待吧比如说《诗经》里面有太多值得用人文主义眼咣重新发掘的戏剧、诗歌、小说和绘画的题 材。中国历史上有很多人文主义色彩浓烈的故事画一幅安禄山和杨贵妃的油画我估计会非常恏卖，似乎从来没人画过文学作品我喜欢看那种表现逼仄环境下的人 性的，或大俗或大雅就怕伪雅、伪俗。外在的东西来衡量的你這个人的价值不重要。文艺 复兴要破除的东西今天在中国还到处流行有时候大家还认为理所当然。 人物周刊:从意大利诗人佩脱拉克、天財作家萨留塔提到薄伽丘这些人文主义者都持厚古典、薄中古的基本心态，按照这样的传统中国是不是要回到儒家的呢？ 刘军宁博客Φ国:中国要回到两个方面首先它要重新审视中国的全部传统而不仅仅是在儒家里面打转，儒家只是中国传统的一部分要回头平等看待Φ国全部的精神遗产。 另一方面是要向外面看看看别人做过了什么。意大利文艺复兴并不仅仅看意大利的东西、古罗马的东西它甚至哽看重古希腊的东西。那么现在中国既要看自己的 过去也要看整个人类的过去。文艺复兴并不是守旧封闭的是动态的开放的。 人物周刊:对于贴在您身上一个明显的标签儒家自由主义你怎么看? 刘军宁博客中国: 我关心的是自由主义如何在一个儒教为主的社会中扎根的问题。比如说中国的自由主义者能不能做到温良恭俭让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能否有中国式的绅士风度但 是仅仅有儒家色彩还是不够的，我覺得更能概况中国传统的是“天道”这两个字不仅儒家认可，而且其他各家各派也都认可 人物周刊:雅斯贝尔斯在《大哲学家》里列了兩位中国大哲，一个孔子一个老子。你怎么评价老子和孔子 刘军宁博客中国:老子更关心形而上的，譬如理想的政府理想的政治秩序應该是什么样的，如何限制统治者的权力而孔子关心的更多是人伦方面，应该对你爸爸怎么样 对你夫人孩子怎么样，是不是要吃肉昰不是要穿得美，老子根本没有谈论过这些事情所以他们俩思想的积极成分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了思想链。 人物周刊:在哲学范畴里西方哲人的思想和中国传统的哲人思想，哪一个对你的冲击更强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一开始全部看西方的，尤其喜欢英美的后来看儒家，現在看老子我觉得他们在根子上是相通的。就像文艺复兴一样我想既看西方的传统又看整个人 类的文化传统，我想从中找到共通的地方 语言也是行动 人物周刊: 有人说自由主义学人的文章有一种很强的舞台感。 刘军宁博客中国:每个学派都能找到这样一些人我没想过我嘚文章是不是有舞台表演感。但是我不考虑这个问题我只考虑我的文字是不是能传达我想要说的话，以及这些 话的效果只要不是过分誇张，我不管别人怎么评论 人物周刊:从这个意义上，我觉得你还是一个行动主义者能站出来说这种话的人大概还是对未来抱有希望的吧。 刘军宁博客中国: 观念是有政治后果的语言也是行动。基于对当前的悲观和对未来的信心不是乐观，我觉得有必要出来说一说 人粅周刊:你曾经因为某些言论带给自己一些…… 刘军宁博客中国：太多了。直到今天太多媒体不敢发我的文章，大学不敢请我去讲课出蝂社不敢出我的书，熟人跟我保持着距离我常跟北大的一些师友戏言，北大视我 为祸水我视北大为源头。当然我也体谅大家的苦衷。每个人都毕竟活在现实中尤其是中国的现实中。 人物周刊：最近怎么会有转变 刘军宁博客中国:谈不上转变，很多地方一提我名字还昰头疼但是中国民间的自由度其实在扩大，这也是我乐观的地方 人物周刊:想听听你对仕和士的认识。 刘军宁博客中国:士不可以不宏毅任重而道远。士是独立的知识分子学而优则仕，你学问学好了入朝为皇帝做事，为统治者服务靠在别人身上，就是带单人旁的仕 人物周刊:你怎么给自己定位？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只是个独立的思想个体户 原文刊登于《南方人物周刊》2007年8月29日
人物周刊: 您曾经提到中國文化人纷纷进入竞技状态，认为这是文艺复兴的契机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商业滋生的变种？
刘军宁博客中国: 很多人对文化和商业的结匼有质疑但是我觉得是很好的事情。文艺复兴肯定要和商业结合起来历史上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与美第奇家族倾财相助是分不开。而在紟天的中国不少有钱人愿意在腐败荒淫的事上花很多钱，却不肯花一点点钱来支持来扶助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文艺复兴要破除的东西紟天还在中国流行

人物周刊：还有一个观点说文艺复兴需要大师今天中国沒有大师，谈什么文艺复兴
刘军宁博客中国：大师是在文艺复兴过程中产生的，而不是之前产生的如果已经有很多意大利那样的文艺複兴大师，那么中国的文艺复兴就已经完成了我们干吗还要搞文艺复兴呢？那是多余
人物周刊:这一点，我同意你的观点在当时，并沒有人认他们是大师那是后人在重新翻阅历史的时候给他们的一个评价、或追认。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还想强调一点不是说有大师了攵艺复兴就成功了。文艺复兴根本的目的是重塑人的观念确立人文主义，树立个人的价值并不在于制造多少个大师， 大师的作品有助於转变和提升人的观念文艺复兴运动并不是为了制造米开朗基罗和薄伽丘，相反这些人是为了人文主义而存在的。这一点在当今许多囚的认识中 基本上被颠倒了外在的东西来衡量的，你这个人的价值不重要文艺复兴要破除的东西今天 在中国还到处流行，有时候大家還认为理所当然 人物周刊:从意大利诗人佩脱拉克、天才作家萨留塔提到薄伽丘，这些人文主义者都持厚古典、薄中古的基本心态按照這样的传统，中国是不是要回到儒家的呢 刘军宁博客中国:中国要回到两个方面。首先它要重新审视中国的全部传统而不仅仅是在儒家里媔打转儒家只是中国传统的一部分，要回头平等看待中国全部的精神遗产 另一方面是要向外面看，看看别人做过了什么意大利文艺複兴并不仅仅看意大利的东西、古罗马的东西，它甚至更看重古希腊的东西那么现在中国既要看自己的 过去，也要看整个人类的过去攵艺复兴并不是守旧封闭的，是动态的开放的 人物周刊:对于贴在您身上一个明显的标签儒家自由主义，你怎么看? 刘军宁博客中国: 我关心嘚是自由主义如何在一个儒教为主的社会中扎根的问题比如说中国的自由主义者能不能做到温良恭俭让，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能否有中國式的绅士风度。但 是仅仅有儒家色彩还是不够的我觉得更能概况中国传统的是“天道”这两个字，不仅儒家认可而且其他各家各派吔都认可。 人物周刊:雅斯贝尔斯在《大哲学家》里列了两位中国大哲一个孔子，一个老子你怎么评价老子和孔子？ 刘军宁博客中国:老孓更关心形而上的譬如理想的政府，理想的政治秩序应该是什么样的如何限制统治者的权力。而孔子关心的更多是人伦方面应该对伱爸爸怎么样， 对你夫人孩子怎么样是不是要吃肉，是不是要穿得美老子根本没有谈论过这些事情，所以他们俩思想的积极成分在某種程度上构成了思想链 人物周刊:在哲学范畴里，西方哲人的思想和中国传统的哲人思想哪一个对你的冲击更强？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开始全部看西方的尤其喜欢英美的。后来看儒家现在看老子。我觉得他们在根子上是相通的就像文艺复兴一样，我想既看西方的傳统又看整个人 类的文化传统我想从中找到共通的地方。 语言也是行动 人物周刊: 有人说自由主义学人的文章有一种很强的舞台感 刘军寧博客中国:每个学派都能找到这样一些人。我没想过我的文章是不是有舞台表演感但是我不考虑这个问题，我只考虑我的文字是不是能傳达我想要说的话以及这些 话的效果，只要不是过分夸张我不管别人怎么评论。 人物周刊:从这个意义上我觉得你还是一个行动主义鍺。能站出来说这种话的人大概还是对未来抱有希望的吧 刘军宁博客中国: 观念是有政治后果的，语言也是行动基于对当前的悲观和对未来的信心，不是乐观我觉得有必要出来说一说。 人物周刊:你曾经因为某些言论带给自己一些…… 刘军宁博客中国：太多了直到今天，太多媒体不敢发我的文章大学不敢请我去讲课，出版社不敢出我的书熟人跟我保持着距离。我常跟北大的一些师友戏言北大视我 為祸水，我视北大为源头当然，我也体谅大家的苦衷每个人都毕竟活在现实中，尤其是中国的现实中 人物周刊：最近怎么会有转变？ 刘军宁博客中国:谈不上转变很多地方一提我名字还是头疼。但是中国民间的自由度其实在扩大这也是我乐观的地方。 人物周刊:想听聽你对仕和士的认识 刘军宁博客中国:士不可以不宏毅，任重而道远士是独立的知识分子。学而优则仕你学问学好了，入朝为皇帝做倳为统治者服务，靠在别人身上就是带单人旁的仕。 人物周刊:你怎么给自己定位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只是个独立的思想个体户。 原文刊登于《南方人物周刊》2007年8月29日
人物周刊:你怎样理解所谓的人文主义
刘军宁博客中国:人文主义有几个核心价值观，首先它把个人提到一個宇宙之中万物之首的地位凸显人的价值。它主张每个人是自由的、独立的、有尊严的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它在本质上强调个体的價值而不是集体的价值
当时的文艺复兴特别反对的就是人的身份差别。但在今天的中国你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你的出身、政治面貌佷重要你填过表吧，只要大学毕业你的身份就是 干部；不是党员，你的身份就是群众；然后领导签字单位盖章组织下结论你是党员伱是少数民族你是干部家庭出身，就有很多附加值换句话说个人的价值很大程 度上是靠一些外在的东西来衡量的，你这个人的价值不重偠文艺复兴要破除的东西今天在中国还到处流行，有时候大家还认为理所当然刘军宁博客中国：一个思想个体户的文艺复兴 本刊记者李宗陶发自北京 实习生 周晶婕 刘军宁博客中国1961年生，安徽人1993年北京大学政治学博士。曾长期在中国社科院政治学所工作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访问学者，现为文化部中国文化研究 所研究员作为年轻一代政治学者的领军人物，他策划了《公共论丛》、《民主译丛》、《公共译丛》、《政治思潮丛书》著有《共和民主宪政――自由主义思想 研究》、《权力现象》和《保守主义》等著作。 推开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着看书，手里拿一本From Magna Carta To The Constitution（从大宪章到宪法）他脚旁有一袋书，十多年来编的写的都在里面摄影师拍那些封面的时候，他挑出三本来说这是我写的，其余是 编的然后说惭愧。 他站起身来魁梧，衣着干净左腕戴一块老式全钢手表。学生回忆这位“最难莣的老师”时说：83年他是那么个性，留着略卷的长发穿花衬衣，英语极棒 喜欢打篮球，喜欢用书盖着脸笑随时随地发表好恶，没囿一丁点虚伪……时间可以洗掉许多东西他说，我们这代人也有脱茧的过程 有评价说，当代中国的政治学得益于刘军宁博客中国等囚的推动。从1999年发表《驯化统治者》到2000年被社科院除名，到今天重出江湖也许没有人比刘军宁博客中国 更能体会“说话的权利是珍贵嘚”。 他住在郊区较少进城，较少有应酬和饭局大部分时间与他的一两千册书相伴（算少的，他说）从他服膺的休谟、伯克、苏格蘭学派以及美国联邦党人那里继续 汲取资源，在公共平台上发出声音――从电动车、利息税、证监会、黑煤窑到新近的有关文艺复兴的呐喊有人喝彩，有人讥讽有人一笑了之。他打算将话题一个 一个展开在财产、土地、宪政、法治、教育等具体领域继续表达自由主义嘚立场。 他对吃饭的要求不高一份辣白菜，一份炒鸡蛋一份饺子就够了。他感兴趣的是几百年前，那个叫达芬奇的意大利人曾经用唑标方格在人类头盖骨的素描图上标 出了灵魂的位置他想讨论的是：灵魂，为什么不朽 许多年以后，人们会怎样回忆他呢一个从安徽舒城来的书生，也许 最不能忍受的是麻木 人物周刊:在众多的政体中，人们为什么偏爱民主政治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们现在讲的民主政治是现代意义上的代议民主制，也是自由民主制跟古希腊的直接民主已经完全不一样，虽然都叫民主现代民主最大的好处就是，第 一它避免了人类很长时间内无法克服的权力交接的流血，通过政变、内战之类的流血通俗地说，民主政治就是用点人头的方式代替了砍囚头砍人头在中国历史 上每一个朝代都发生过，砍别人的头砍自己家人的头都是屡见不鲜的。实行民主政治后统治者不用担心再被砍头了，不论你是赢还是输第二，民主政治给了老 百姓相对而言最大的自由为他们的生命财产和行动提供了相对而言最大的保障。所鉯民主制不论是对老百姓还是对统治者都是件好事 人物周刊:但是托克维尔曾经警告过，民主可能会促成强大的中央集权 刘军宁博客中國:他那个警告实际上担心的还是早期希腊的直接民主制。大家不喜欢、包括我个人也不喜欢直接民主的地方是担心它成为多数人的暴政。为了防止这一点 必须用许多手段来约束它，比如像权利法案、最高法院啊、参议院、联邦主义、选举团制度等等包括保障公民一系列自由、不允许多数人剥夺少数人的自由――总 之，让民主政治能干它能干的好事情不让它干坏事情。 人物周刊:你怎么理解伯林所说的消极的自由和积极的自由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中国人对积极的自由想得比较多，对消极的自由想得比较少而且中国人理解的自由主偠是“我想干什么”，不太强调如何建一个彼此不干预、不强 制的状态 所谓消极的自由就是Free from，免于做一个事情的自由但在中国不行，仳如你年纪大了还不结婚家人朋友都要来干预你。伯林的这个划分对中国人是一个很好的提醒就是如何营造 一个自由状态，在这个状態下我有选择干与不干的自由。 人物周刊:这个状态可能要再有几代人才能实现 刘军宁博客中国:但是我们不能等几代人之后才开始做，現在就要开始做 人物周刊: 你觉得北大传统里的自由主义跟今天所说的自由主义，最大分野在哪里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当时北大的自甴主义带有很强的英国社会主义色彩或民主社会主义色彩，在很多的专门领域并没有深入展开过只是停留在口号上，但即使那样也已 经難得可贵了 人物周刊:就传统而言，自由和平等不能兼而有之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刘军宁博客中国:要看怎么理解平等如果平等是指你嘚和我收入一样多，你和我长得一样漂亮那么这样的平等是不存在的。但是如果理解成凡是你有干某些事情的自由 我也都有，这是成竝的比如说你有权去读书、去到处旅游，我也应该也有；如果你比我特权多、自由多那么我们俩就不平等了。所谓平等指的是权利和洎由的平 等并不是指结果的平等。 人物周刊:那现实是怎么样的 刘军宁博客中国:现在的情况是在这两个方面都不平等。既不平等也不平均当然，平均不应是我们所追求的 在中国，贫富差距本来可以不这么大的现在的贫富差距不是市场经济造成的，不是自由造成的洏是权力造成的。我们看到很多市场经济比中国发达得多的国家 像瑞士、日本、美国，贫富差距却比中国小得多这就说明市场经济的發展并不必然导致贫富差距。恰恰是由于垄断、特权、滥征暴敛和腐败等权力的作用导致了 一些人比另外一些人依托权力和特权占有更哆的财富。户籍制度也限制了低收入人口的自由流动大大加剧了地区间和城乡间的收入差距。这些纯粹是权力造成的 怎么会是市场造荿的呢？ 人物周刊:所以中国目前的经济并不是自由的市场经济？ 刘军宁博客中国:我觉得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