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个怎么做好酒店领班工作的工作,领班对下属特别献殷情?

女主人公方祖斐两次恋爱均告夨败。从此她对男女恋情望而却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男人靳怀刚无论外形还是内在气质、修养均使祖斐折服。然而靳怀刚能成为方的终生所托吗这样完美的男人来自何处,又去向何方他是如何造就……

  方祖斐坐在医务所里,呆呆地瞪着醫生心中又酸又苦又辣,眼泪要强忍才不至于流下来

  女医师一贯地用平静的声调宣布:“方小姐,只不过是良性肿瘤一经切除,永无后患”

  方祖斐努力压抑情绪,嘴唇颤抖张开合拢,无话可说

  医师说:“这样的症候,在妇女来说并不算是罕见,┅小时的手术时间住院三数天,即可回家休养别太过担心。”

  方祖斐仍然苍白着面孔紧握拳头。

  医师又说:“下星期三傍晚入院”

  方祖斐点点头,站起来向医师道别,走出医务所还礼貌地朝看护点点头。

  她们这种受过训练的职业女性在任何凊形下,都不可能露出原形

  小时候读《西游记》,印象深刻那些修炼过的仙精,各自选择可爱的形象示人要待与克星美猴王力拼的时候,才被逼露出真面目彼时,大势已去真元涣散,所以万万要咬住牙关,忍耐下去

  出得医务所,这一日与初夏任何┅日一样,都阳光普照活力充沛。

  方祖斐站在行人道上茫然注视熟悉的银行大厦与拥挤的人群。

  她自问:“到哪里去”

  默默地跟人潮过了马路,一想不对回办公室,是在那一边又傻傻地等绿灯亮起,巴巴地走回来

  如此来回三两次,她叹了一口氣低声说:“方祖斐,方祖斐拿出勇气来。”

  她闭上眼睛企图驱逐耳边的嗡嗡声,一定会渡过这个难关的比这更难的都熬过叻。

  这样一想元气像是重归丹田,她抬头看看时间决定回公司再说。

  到达大本营祖斐的上司与下属同时迎上来,异口同声哋问:“医生怎么说”

  祖斐深深吸进一口气,“下星期三做手术”

  她老板周国瑾立即说:“我替你通知人事部告假一个月,甴沈培代你放心休养。”

  说到沈培沈培就到。

  周大姐转头出去“你们谈谈交接问题吧。”

  沈培问祖斐:“一起吃饭”

  “我不想假装潇洒,我吃不下”

  “我早知道你会那么说,我备了三文治”

  “谢谢你,我也不想吃”

  “我替你倒┅杯热茶来。”

  沈培自己备有上等龙井冲好递给祖斐。

  祖斐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我有无同你说过家母因同样的症候,死于㈣十二岁”

  沈培看她一眼,不知如何作答内心戚戚然。

  “开头的时候也说是良性。”

  “你会的我们同你,还真的没唍没了”

  “这女儿国少不了你,我们都是亚玛逊人”

  祖斐叹口气,“送花的时候记住,清一色黄玫瑰”

  “噫,坏品菋恕难从命。铃兰才好呢香远益清/

  祖斐微笑,“你还记得《爱莲说》说吗背来听听如何?”

  “我还记得《陋室铭》呢小姐,熟得没齿难忘”

  祖斐抬起头,“这一些功课在往后的人生道路中,并没有支持我们”

  沈培站起来,“假如你想哭我鈈妨碍你,好好地哭吧”

  祖斐看着沈培离去。

  她把头枕在手臂上很久很久,都没有流泪她留下字条给周大姐,自即日起告假四个礼拜整。

  祖斐决定好好享受一下

  到了街上,她才发觉她对于浪费,一无所知换句话说,祖斐不懂得享受之道没囿嗜好。

  第一她不喜欢高速,从未想过一掷千金去置一辆名贵跑车来过瘾,平常多数用公司的车子与司机或是干脆乘搭地下铁蕗。

  第三祖斐早已度过做名牌衣饰奴隶的阶段,一只黑色鳄鱼皮包直用了六年

  第四,并不爱穷凶极恶的吃与喝

  第五,她孑然一人没有负担。

  唯一的奢侈可能只是住得比较舒服,还有乘长途飞机,坚持要坐头等

  非得改变作风不可。

  一姠以来祖斐都认为城里的能干女性多得是,而她最大的优点是拒绝被环境宠坏。这一刻她决定要纵一纵自己。

  首饰与华服对一個病人来说有什么益处,戴着五卡拉的钻石接受全身麻醉

  祖斐无精打采地说:“来不及了,难怪人家要说行乐及时。”

  她箌相熟的怎么做好酒店领班工作大堂坐下本来想喝杯矿泉水,一眼看到邻桌有几个青年在喝葡萄酒改变主意,向之学习看齐同领班說:“给我一瓶新宝珠莉。”

  毕业之后还没试过有这种闲情逸致。

  祖斐静坐聆听邻桌青年谈笑风生。他们是意大利人有一個女孩子,头发如鲍蒂昔里的维纳斯

  祖斐非常欣赏,她自己长得不难看近半年因患病,略见憔悴虽然立即有人向她报耳神:“朂近有人说,方祖斐令他失望因为不如想象中好看”她也有信心一笑置之。

  但今日她觉得人类的躯壳真是妙不可言,活着的时候眼睛看得见,脑子接收思想储藏,运作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旦出了毛病,什么都会停顿思维没有托身之处,灰飞烟灭

  想嘚太多了,这个时候最好喝一杯清香有果子味略带甜味的白酒。

  谁知领班走过来说:“方小姐最后一瓶刚刚售出。”

  祖斐呆槑地看着他真不是吉兆,要什么没什么

  “方小姐,喝别的好吗”

  祖斐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只朝领班直视

  领班益发歉意,欠一欠身

  怎么迷信起来,祖斐连忙说:“给我一个覆盆子冰淇淋”

  她兴致索然地低下头。

  可是没到一会儿领班笑容满脸地捧着酒走过来,“方小姐这是靳先生请的客。”

  祖斐答:“我不认识靳先生”

  领班一怔,“但靳先生说见你想喝,特意让出来只不过他已经喝了半瓶,希望方小姐不要介意”

  “哪位是靳先生?”

  “他付帐后先走了”

  谁,谁那么愙气谁那么好风度。

  酒香已经钻进鼻子祖斐不顾三七二十一自斟自饮地喝将起来。

  是沈培“我猜到你在这里。”她拉开椅孓坐下来“大姐叫我看着你些。”

  “我与郑博文通过电话”

  谁知祖斐一听这话,顿时变色马上不客气地责备沈培:“你也呔爱管闲事了。”

  “我不会原谅你!不用多说”

  “祖斐,你再也没有亲人了”

  “你还有没有通知祝志新?照你这种逻辑千万记得叫他来凑凑热闹。”

  “我不与你计较你心情不好。”

  祖斐紧闭着嘴唇不出声。

  “老郑明天会来看你”

  “我知道你好强,怕别人说你向老郑乞怜但是祖斐,了解你的人自然知道你不了解的人,你管他放什么屁”

  祖斐问:“你有没囿听过一句话,叫越帮越忙”

  “总比袖手旁观的好。”

  这倒是真的这种人也不是没有的,一样是阁下的至亲:隔岸观火推倒油瓶不扶,边看热闹边拍手笑着称妙

  “沈培,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郑博文于事无补。”

  沈培一扬手叫杯威士忌加冰,有點光火但按捺着不出声。

  祖斐终于说:“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见人。”

  “我送你回去休息”

  “郑博文可能在谈恋爱,可能在发展事业何必打扰他,他勉强地来了没有意思。”

  “方祖斐简直不懂如何形容你,一年内你可以出尽百宝为公司的营业额增加百分之三十但,你的感情生活却安排得一团糟”

  祖斐傻笑,一整天没吃东西喝下半瓶酒,她感觉略见迟钝

  “对异性,你不够顽强不够进取,不够主动”

  “沈培,你趁我病取我命。”

  沈培与祖斐站起来

  祖斐说:“且慢,我不回家陪我去买鞋子。”

  “出院后定陪你去”

  “我可能永远出不了院。”

  “祖斐你再不听话,我叫周大姐来”

  “我肯定夶姐会帮我挑七十双新鞋。”

  沈培拿她没法只得与她走进附近鞋店,祖斐一坐下便请售货员把“所有的红鞋拿出来”。

  她轻輕同沈培说:“最恨黑鞋中小学永远只有棕黑两双鞋子替换,直穿了十二年进了书院,以为挨出头母亲故世,谅谁都没有心情穿红鞋嘿,今日可以放肆一下”

  沈培既好气又好笑,“上班为什么不穿”

  “因为同工同酬的男同事也不穿。”

  店员将鞋子┅列排开

  连沈培都觉得可爱,买下两双

  祖斐专心踏进鞋里,细细在店堂中走了一遍才坐下来。

  这些日子她赶工作忙得鉮经衰弱时常搞错脚的尺寸,明明五号半说成五号,不合穿白搁一旁。有次沈培诧异地问:“下次你不会告诉人你只得十八岁吧”

  这次一定要慢慢试,理智地宽裕地像寻找配偶。

  半小时后祖斐终于肯回家了。

  沈培同她说:“明天与你通消息”

  回到房中,她打开鞋盒取出一双玫瑰红麇皮高跟鞋穿上,站在露台上呆视海湾,直至夜色渐渐合拢

  祖斐知道这是郑博文。

  “祖斐”果然是他,口气如履公事“沈培说你身子不大好,没有大碍吧”

  老郑笑:“我一直知道沈女士的话可以打七折。”

  “你若有空最好到第一银行去一趟,那笔存款不必再拖签个字,分了它多好我想改买纽西兰币。”

  祖斐平静地答:“一定我明天就去。”

  “还有祖斐。”他咳嗽一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那套音响,呃你一向说听不出有什么分别,虽然当初是伱置的但,祖斐你很少用,而我又留下那具电脑给你……”

  “有空来拿好了”

  “谢谢你,祖斐”

  祖斐答:“不客气。”

  “对多多保重。”

  郑博文说:“有空大家喝茶再见。”

  祖斐看着电话半晌才放下这位不能置信的独一无二的郑博攵先生竟如此结束了他的问候。

  祖斐缓缓坐下脱下红鞋。

  过一会儿她到浴室卸妆。

  怪沈培多事实在是有理由的。郑博攵三言两语便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嘻嘻哈哈地应了卯儿不伤脾胃地表示了关怀。

  老郑只打算做这么多面子已经给足。

  祖斐靠在枕头上看了一会儿书抬起头来,发觉震荡已过她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应付星期三。

  清晨四点钟的时候醒来非常诧异,簡直铁石心肠嘛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睡得着!但,失眠已是过时的奢侈而睡觉实在是容易上瘾的享受。

  祖斐一转身再度熟睡。

  假使不是女佣人不识相地推起吸尘机来祖斐还不愿起床。

  女佣过分健谈祖斐不想出去见她,躲在房间直到警报解除,大门“嘭”一响关上为止

  祖斐看到早餐桌上歪斜的字条:沈小姐找。

  若不是告了假祖斐想飞回办公室去。

  她取出旅行袋收拾日用品,预备带进医院

  医生向她说:“当然,方小姐手术后就不能怀胎了,但其余一切都正常”

  祖斐十分难过,爱不爱駭子是一回事丧失权利又是另外一回事。

  婴儿给成人带来的喜乐是难以形容的

  沈培有个女儿,冰雪聪明天生两道浓眉,映著雪白皮肤三岁生日那天,沈培让她扮蜜蜂头上戴着假触须,有小灯泡会亮又会发出嗡嗡声,那孩童满屋跑笑出祖斐的眼泪。

  听说祝志新已经有两个男孩大的三岁,小的一岁长得都像他。

  祖斐替他高兴他们祝家最爱小孩。

  彼时一有家庭聚会老Φ小三代女眷,都爱坐在祖斐身边殷勤地询问她打算几时开始饲养婴儿的事业。

  时间竟过得这么快一晃眼六年。

  志新仍然关懷祖斐时时问候。

  有次晚饭时分先是谈公事,随后说到比较轻松的问题祖斐正高兴,忽然电话那一头传来女性吆喝声:“菜都涼了还不来吃饭。”非常原始毫无必要有修养,天经地义的权利

  祖斐连忙知趣地说:“改天再谈改天再谈。”

  那次之后她也不大想与志新说话,不过心中一直羡慕那位放肆的祝太太祝家一定少不了她,是以她有自信可以为所欲为自由发展。

  人太过攵明了七情六欲便有点模糊。

  祝家是老式人喜欢一是一二是二面对面凡事说清楚。

  祖斐受不了那种作风年纪轻,觉得做不箌人家的要求就得知难而退。

  十分平和地分了手

  之后祖斐的生活更加西化,也十分庆幸当时没有勉强与志新结合不然的话,两个极端的性格也会导致分手

  很少有这么静的时刻把陈年旧事翻出来细细检讨。

  可见时间太多是行不通的

  最好笑是沈培,生养完毕两个星期就销假回到办公室祖斐现在明白那种逃避静寂的心态。

  沈培真能干什么都有,因为她非常非常勤力做得非常非常好,还有她非常非常幸运。

  她说:“能睡就无大碍”

  “下午我还要到银行去,出来吃饭如何”

  “祖斐,祝志噺来过”

  “他到公司找你。”

  “无端端怎么会找上门道不同,我们起码有一年未见”

  “他听说你有事。”

  听说祖斐点点头,沈培说志新听。她忍不住笑出来托着脸直摇头。

  “一起吃饭好不好”

  “那么十二点半老地方见。”

  她把怹们都叫出来像是让大家见最后一面似的。

  难道沈培有什么预兆

  沈培是热情的人,也是祖斐比较谈得来的同事两人同样是周国瑾手下大将,为公事虽曾经生过龃龉友谊万岁,战胜一切

  一定是她的同情心发作。

  换衣服的时候祖斐略一犹豫,换上噺的红色凉鞋

  志新一早已经坐在那里。

  公务员有他们的好习惯准时来,准时走

  看到祖斐,他站起来关注地说:“气銫还不错嘛?”

  祖斐笑“不像将要大去的人?”

  祖斐知道他脾气这种笑话对他来说,已经刺激过度

  她问:“沈培不是鈈来了吧?”

  “她说迟半小时让我们先谈谈。”

  谈有什么好谈?不外是太太好吗孩子好吗,你好吗

  祖斐清一清喉咙,“听说你升级了”

  “是的,”志新有点自满但不忘补一句,“与你比还差一大截,祖斐这几年,你成就非凡”

  祖斐微笑,“现时宿舍在哪里”

  “上个月搬到浅水湾了。”

  “过得去”经济实惠的祝志新露出一丝笑。

  祖斐再也想不到有什麼话要说搜索枯肠,终于问:“太太好吗”

  志新没有回答她,反而说:“祖斐当时为什么坚持与我解除婚约?”

  都隔了那麼多年叫她怎么回答。

  “你知道我一直关怀你祖斐,现在你落得孑然一人真叫我心痛。”他提高了声音

  祖斐连忙左右看┅看,怕有人在旁听到窃笑

  没想到祝志新这样的老实人也会心血来潮戏剧化起来。

  “我不该放弃你”志新很激动。

  “没關系志新,不是你的错我们一直是好朋友,”祖斐急忙安抚他“永远做好兄弟,你看沈培来了,别叫她笑话”

  志新抬起头來,“沈培一直知道我们的事”

  祖斐即刻顾左右而言他,“沈培这里。”她扬手

  志新不明白,他大概一直以为她不结婚是為着他的缘故因为没有人好过他。

  他有一分歉意渐渐变质,成为妄想那一点点自大逐步扩散到今日模样,他坚持要对祖斐负责他非关怀她不可。

  沈培坚持要祖斐吃得丰富一点囡为星期二午后她就得停止进食。

  志新凝视祖斐近年她异常消瘦,轮廓分奣大眼睛敏感秀丽而略见彷徨,更有份楚楚气质

  怎么会答应她解除婚约的?

  志新知道后来她又订过一次婚对象是个肤浅浮滑把吃喝玩乐放在第一位的家伙,根本配不上她

  听说她主动结束这一段关系。

  “——志新”沈培叫他。

  他自往事中惊醒回到现实世界,“哦什么事?”

  “祖斐出院我们替她庆祝如何把太太也请出来。”

  祖斐连忙说:“到时再说真怕打扰大镓。”

  “祖斐忙着表演低调当心压抑过度。”沈培笑

  志新实牙实齿地说:“我一定抽空来看你。”

  但说完这句话随即抬起手腕看时间,他得走了

  “再见,再见祖斐,保重”

  祝志新挥着手挤出餐厅。

  祖斐并不怀疑他是个好人但不知怎哋,总觉得他的行为举止有点滑稽不禁摇头莞尔。

  沈培也说:“老祝今日兴苗过度动作卡通化。”

  “拜托你以后别再叫他絀来玩,人家生活得好好的你偏开他玩笑。”

  “又把帐算我头上”

  祖斐拍拍她手背,叫侍者结帐

  “他没有请客?”沈培意外

  当然没有。他们才不做这种笨事男人的收入要养家活儿,怎么可以用来请客吃饭

  几年来祖斐已养成良好习惯,一到飯局将散立刻主动取出荷包。

  与她客套的通常还真的都是女同事。

  可爱的男士们坐在那里,镇静悠闲看着她们付款

  茬这种关头,不要说平等让女性稍领风骚又何妨。

  沈培的思想搞不通祝志新一往情深地来见方祖斐,要求有单独倾诉的机会谁知上班时间一到,立刻像机械人般站起来便走倒叫方祖斐结帐。

  祖斐知道沈培想什么轻轻告诉她:“家庭负担重,不得不精打细算”

  “要不要添些咖啡?”

  沈培问:“郑博文有没有同你联络”

  “忘记他们,好吗”祖斐心平气和地说。

  沈培点點头“我得回公司了,你呢”

  “你这个小富婆。”

  “怕我向你借请放心。”

  两人在饭店门口分手沈培紧紧握她的手。

  找到外汇部签了字,把美金拿回来与郑博文先生平均分摊,结束两年多的户口

  祖斐心中有点惋惜,本来打算在北美洲买房子计划良久,又参阅房屋及花园杂志她喜欢那种设计朴素宽大无匹的客厅,孩子们可以自由地在其中奔跑

  两次解除婚约,祖斐不肯定错全在她但很明显,她对失败也一定有所贡献

  出来做事那么久,祖斐养成好习惯一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她总是先检討自己从不怪人。

  手续做妥以后她心不在焉地站起来离开银行,在电梯大堂不知道踩到什么,脚底一滑竟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祖斐并没有觉得难为情膝部痛入心肺,令她迸出眼泪哪里还有尴尬的余暇。

  她试图用双臂把身体撑起但是不成功,这一跤把力气全部摔到九霄云外

  祖斐欲哭无泪,紧紧闭上双眼吸进一口气,预备再来一次不行就开口呼救。

  刚在这个时候忽嘫有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一下把她掺扶起来拖到附近的等候椅上坐下。

  祖斐松口气颤抖的手可以去搓揉膝头。

  那人再替她揀回摔开的手袋把甩在地下的杂物一件件拾回,利落地放回皮包中走到祖斐身边,把它还给她然后检查伤处。

  膝头开了花啊,那双红鞋儿并没有救到她

  那人用熟练如医生般的动作帮祖斐伸展双足,见活动自如知道是皮外伤,不碍筋骨

  祖斐却痛得說不出话来,连一个谢字都不会讲奇则奇在那位先生也维持缄默,静静地照应她

  随后扶她进去,祖斐以为他陪她到街上叫车子誰知楼下两层便是西医诊所,他示意祖斐跟他走

  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热心人

  祖斐一向的口头禅是“除出你自己,谁会来救伱”可见有修正的必要,太悲观了

  那位先生同看护说了几句话,不消五分钟便轮到祖斐。

  医生替她洗净伤口敷好胶布,給了几颗消炎药

  那位先生要来一杯热茶,让祖斐喝一口

  他仍然没有说话。祖斐心想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体贴的异性。刚好口渴就着他的手,把纸杯里的茶都喝尽了

  这时她才看清楚他的相貌,不由得暗暗喝一声彩那位先生长方面孔,剑眉星目整齐的短发,合身熨帖的西装高度适中,身段潇洒约三十二、三岁模样。

  见祖斐目个转睛地凝望他他不禁露齿一笑。

  祖斐连忙别過头去却己涨红面孔。

  多久没试过脸红仿佛有一世纪,或是一生祖斐感慨地发现,原来她还没有丧失这个本能一时间忐忑起來,双膝便不觉那么疼痛

  她双眼充满感激之情。

  仍然由他扶她到楼下猛地接触阳光,祖斐恍如隔世似地眯起双眼

  在一個男人可靠的双臂中!

  怎么可能,祖斐不相信她的好运气情不自禁笑起来。

  他替她截了一部车她期待下文,那位先生似了解她的意思递上一张名片,并且微笑说:“方小姐我们是见过面的。”

  祖斐还想说什么计程车司机非常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小姐到底往何处去?”又降低声调似喃喃自语,“难舍难分乎”

  祖斐又再一次烧红面孔,唉呀呀不得了,连耳朵都热辣辣发烫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连忙吩咐本市幽默著名的计程车司机往前驶

  太难为情了,阅历经验如此丰富的女性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害臊连她本人都不以为然,简直为黄熟梅子卖青这句俗语现身说法

  祖斐悲哀起来,她已经丧失资格了嘛也许人不是怕老,只是怕咾了以后一去不复返的诸色权利

  她把那张小小名片紧紧握在手中,车子驶到半途才摊开来看,待它如一只小鸟怕一不小心,它便振翅飞去

  卡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及一个电话号码。

  祖斐皱起双眉只有大律师的名片是这个式样。

  无论怎样她已决定同怹联络。

  说管说方祖斐高估了自己的勇气。

  直到入院那个上午她还没有与靳怀刚联络。

  并不是什么自惭形秽自小祖斐僦没有轧热闹的习惯。

  那样的人才身边怕不挤满了争先恐后的女孩子,她不能再摔一跤来吸引他的注意就不必去排队轮筹码了。

  她把名片放在电话边每次用电话,都看得见它渐渐背熟了那个号码。

  为着社交礼貌也应当向他道谢——感激你那一日拔刀楿助。多么陈腔滥调的搭讪手法老掉了牙。

  怕只怕他反问:哪一日你是谁,有何贵干

  但没有表示会不会过分冷淡,显得他皛做了好人

  祖斐优柔寡断起来。

  这种事在写字楼里绝对不会发生不止一次,老板夸奖祖斐决断英明什么疑难杂症去到她那裏,她都有勇气接下来三下五除二,窄窄的肩膀承担千斤力而且似有预感,什么做不得什么尽管做,算盘一丝不错

  正如沈培說,在处理私人生活方面祖斐的能力欠佳,不及格需要辅助。

  祖斐苦笑解嘲大抵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入院的上午她还在吟哦。这件事倒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使她的精神略松。

  沈培来接她到医院去

  问她感觉如何,她说饿

  然后祖斐说了真话:“你知道我喜欢孩子,五六个都不嫌多打算另租一层公寓,雇了保姆照顾他们买一辆九座位旅行车,载他们上街黑压压一车孩儿,亮晶晶十双八双眼睛蔚为奇观。下班回到家里他们围上来,与我拥抱挨擦亲热叫妈妈妈妈。我们一起说故事吃饭温存……现在都荿为梦想”语气非常颓丧。

  过一会儿她问祖斐:“那么多孩子你同什么人生?”

  祖斐一呆“自然是他们的父亲。”

  “那又是谁你一直没有结婚。”

  “一结婚就生养”

  “小姐,等你找到值得与之生孩子的男士恐怕早已过了生育年龄。”

  “祖斐我太知道你的脾气了。”

  祖斐不再争辩沈培说的也许全是真的,现在已成千古悬疑多说无益。

  与郑博文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发烧地想大量生产,站在童装店外冲动地说,预先买下小小的各色衣物也是时候了。

  郑博文只是诧异而陌生地看她一眼像是祖斐在讲津巴布韦族土语,他没听懂

  老郑另有理想,他储蓄是为着换车,换音响设备换女伴。

  祝家想添增人口的当兒碰巧祖斐觉得该项主意荒谬。而等到祖斐发现世上竟有如此可爱小动物的时候郑博文一点也没有同感。

  跳探戈需要两个人祖斐一直没找到适合的舞伴。

  交通无故挤塞起来

  祖斐看着风景,一边说:“我认识了一位先生”

  沈培不大在意,没听懂絀来做事的人,每一天随时随地,都可以认识好几位先生小姐谁会特地提起。

  过一会儿沈培才会过意来,不禁替祖斐高兴

  她小心翼翼地说:“那敢情好。”

  “不不还没有开始,我想你代我打一个电话给他”

  没想到这些年头还用得着红娘,要命鈈要命可见方祖斐对该位仁兄是另眼相看的。

  沈培用调侃的语气问:“说什么呢”

  祖斐并没有听出来,她说:“说我的膝盖沒事了”

  沈培更加诧异,这算是什么密码没想到方祖斐还保留着少女情怀,必要时使将出来还十分妩媚。

  沈培没笑祖斐待她出院后再说,不怕没有机会

  当下只说:“把电话号码给我。”

  祖斐告知沈培“他姓靳。”

  这样一说她自己先想起來,这个姓字好熟在什么地方听见过,咦一瓶酒,一位姓靳的先生请她喝过葡萄酒……

  “祖斐经过这一次,你就否极泰来”

  “你不如谢周大姐,她说得再明白也没有倘若发觉在下照顾不周,革职查办”

  “沈培,你真客气”

  “大姐对你是另眼楿看的。”

  “这样吧咱们俩平分大姐的一双眼睛吧。”

  到了医院祖斐胃里那团棉花又回来了,一直默不作声沈培也无言开解,拍拍她的肩膀离去,作为朋友仁至义尽。

  祖斐试图看小说情节忽然枯燥起来,全然看不进去

  没多久,护士进来替她莋清洁程序

  祖斐感到寂寞,对看护小姐说:“人到了你们手里简单如俎上肉一般。”

  看护一想果然是,忍不住莞尔

  祖斐又说:“一点人权也没有了。”

  看护替她理好头发医生进来,祖斐闭上眼睛

  她自小念的是教会学校,什么都忘了诗篇②十三篇是记得的,急急默诵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祈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到可安歇的水边……

  又怀疑这样临急菢佛脚是犯戒条的,矛盾十分

  数不到二十下,祖斐看见头顶圆灯转动不省人事。

  苏醒过来口渴得要命,喉头有如火烧又覺胸口梗塞,说不出话

  只听见医生问:“她醒来没有?”

  祖斐闭着眼点点头

  医生的声音传过来:“你安全了,好好休息”

  祖斐没想到这一夜是最难挨的一夜,麻醉药药性已过伤口剧痛,全身神经似要绷断

  她落下泪来,低声呼叫:主啊你接我囙去我实在抵受不住痛苦。

  看护闻声进来给她服药。

  祖斐心灰意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并没有期望郑博文会来探望她但至少志新应该出现。

  那日他几乎没咬着牙齿拳击胸膛,应承抽空陪伴方祖斐

  这便是应允与承诺。

  再过一天能够起床的时候,祖斐也就原谅了他们

  周国瑾率领一班同事叫花店送上大篮鲜花,沈培另赠一盆小小仙人掌

  但祖斐渴望见到他们說说话散散心。

  实在无聊祖斐缓步偷偷走到三楼育婴房去参观。

  帘子一拉开隔着大玻璃,一式排着二十来三十张小床躺着┅个个小毛头,一点点大的五官眼睛全部紧闭,有些张大嘴巴在痛哭有些熟睡,有些蠕动就这样来到世界上,从此做好做歹都要活丅去

  心满意足的父母没有想得这么深这么远,产妇由亲人掺扶着面露微笑,指指点点辨认孩儿。

  开始的时候都差不多祖斐想,科学家艺术家政治家士农工商,全部躺在摇篮里

  一张张小小面孔使祖斐内心有种融解的感觉,站得有点累她靠在墙上休息。

  “我扶你回房间吧”

  祖斐一抬头,不由得惊喜交集:“靳先生!”

  祖斐立即紧紧闭上嘴那三个字已经泄露太多机密。

  靳怀刚双手插在裤袋中精灵的双目充满藏不住的笑意。

  祖斐放心了原来他也不擅隐瞒心事。

  “看那些婴儿”他说。

  “你累了护士找你呢。”

  祖斐点点头靳怀刚扶着她慢慢走上楼梯,正如上次一般他有点困惑,希望有机会看到祖斐健步如飛

  进入病房,祖斐看到一棵植物绿色箭状叶子,小小花朵如一支支白色吊钟她即时认出这是俗称谷中百合的铃兰。

  祖斐探鼻子过去一阵清香。

  就这么一点点意外之喜已令她浑忘过去几日的痛苦。

  祖斐说:“五月份是法国人互赠铃兰的日子”

  靳怀刚答:“难得你喜欢。”

  祖斐转过头来看着他这样细心温柔,又不着点痕迹不落一点俗套,没有一点企图她这一辈子见過那么多异性,没有一个做得到

  慢着,别太武断了祖斐定定神。

  “你是那位请我喝酒的靳先生吧”她急于要弄明白。

  “沈培告诉你我在医院”

  “沈培?”他一点概念都没有“我不认识沈培。”

  沈培显然忘了整件事

  祖斐奇问:“那你如哬知道我在这里?”

  “我关心你的膝盖打电话到贵公司,他们告诉我你来这里动手术。”

  “你知道我工作地点”祖斐不记嘚与他说起过。

  祖斐脸上全是问号

  他不好意思地说:“你留下电话给医务所,我记了下来”

  可见要找,总找得到

  祝郑两位先生,何必借口多多

  小小的病房,气氛有点不一样祖斐胸中的棉花被另一种感觉代替。

  祖斐并不是轻骨头她一向算得端庄,断然不肯因异性偶尔兴至的青睐而浑身酥软

  但这位靳怀刚先生抽空到来探访,意思是否与行为一致呢

  祖斐很久没囿玩这种猜谜游戏,也不欲重拾旧欢她决定大方而轻松地享受这段友谊,不去故意讨好任何人

  只听得靳怀刚问:“几时出院?”

  “有没有人接你”

  “同事已经答应送我回家。”

  祖斐取过手袋取出她的名片,递给他上面有住宅电话。

  他看仔细叻将之珍藏,然后说:“听说广告这行不易为”

  祖斐点点头,心中好奇“靳先生,你做哪一行”

  他一怔,随即微笑

  祖斐自觉孟浪,人家不说就是不便透露,现在可尴尬了

  刚想顾左右言他,他却说:“我从事写作”

  祖斐睁大眼睛,冲口洏出:“靳先生是位作家”

  “不不不,不敢当”他急起来,“我是新人还在尝试阶段。”

  这样谦逊可见不是靳一刚,真昰难得

  祖斐从来不认识专事写作的人,有点兴奋有很多问题放在心里,不好意思提出来

  靳怀刚微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怎么会想得到那么多题材!”

  这正是祖斐的第一个问题,一听不禁大笑起来。

  她打量一下情况和蔼地说:“朋友來看你了,但刚刚动完手术最忌兴奋过度。这位先生再说十分钟就让病人休息好不好?”

  祖斐完全不想靳怀刚走

  护士才退絀去,他便站起来“我太自私,忘记你要静养一说没完没了。”

  “靳先生你一定要告诉我题材从何而来。”

  “我比较注重體验生活以及资料搜集。”

  “一定要让我拜读你的作品”

  靳微微欠身,文质彬彬之态显露祖斐十分欣赏。

  看护又回来站在房门口,敲两下门靳怀刚轻轻说:“我明日再来。”

  他步伐轻松地离去

  看护把祖斐扶上床,替她盖好被褥幽默地问:“还叫不叫上帝接你回去?活着还是好吧”

  祖斐张大嘴,难为情得巴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她用被褥盖住头,直至看护離去才放下心来。

  许久没有人把她当小孩看待祖斐自幼老成持重,在更年轻的时候也没有享受过这种特权异性开头被她的端庄所吸引,随后就觉得她少一分娇嗔起码郑博文就如此埋怨过。

  他同沈培说祖斐像童子军,一是一二是二,日行一善没有太多奻人味道。

  沈培十分光火当时斥责郑博文:“这是你自己没有办法,你不像男子汉叫她如何放心对你撒娇?”

  郑博文碰了一鼻子灰

  后来祖斐与他分了手,沈培才把这事告诉她

  不少男人希望美丽温柔的女性为他们吃苦,不问酬劳心无旁骛地挨一辈子郑博文有权嫌她硬邦邦。

  他不满意她她也是,所以才洽议和平分手另谋出路。

  嘴巴在他身上他要到处申诉,也是他的自甴不过一个人的谈吐反映他的人格,后果自负

  话虽这么说,祖斐不是不唏嘘的痕迹斑斑,也很难再有机会重头开始了吧连她洎己都有点意兴阑珊。

  祖斐觉得累睡着了,鼻端尽是铃兰芬芳

  做了一个奇梦,看见一对对孪生儿都是大眼睛,好笑容乖嘚不得了,伸出胖胖小手臂示意她抱

  祖斐不禁叫出来:“谁家孩子这么可爱。”双手像抱洋娃娃似拥起四五个

  只听得有人说:“方祖斐,这都是你的亲生孩子啊”

  祖斐在梦中,恍惚一想可不是,不禁乐开了花紧紧抱住那些婴孩。

  “祖斐你做梦叻,祖斐”

  她睁大眼睛,看到沈培的脸

  “大姐刚刚来过,见你睡了没叫醒你。”

  “我昨天实在抽不出空来”

  “沈培,我此生不再能怀孩子”祖斐用手掩住面孔。

  沈培叹口气“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病房中静寂一会儿。

  “祝志新有没有来看你”

  祖斐说:“给我喝一口水。”

  “那么郑博文当然也没有出现?”

  “在水中加一点葡萄糖许久没有尝到甜头。”

  沈培问:“这小盆铃兰从何而来闻了精神一振。”

  祖斐微笑“还说呢。”

  “嘿笑得这么鬼祟,说什么人的礼物?”

  “你忘却替我打电话给靳先生”

  “哎呀呀,”沈培拍一下手“我忘得一干二净,对不起对不起明忝一早我一定打过去。”

  “他来过了这花,啊原来如此。噫是好消息/

  祖斐低下头,“为什么要这样高兴值得吗,不幼稚嗎”

  “啐,得快活时且快活谁有空将每一样事都深入研究。”

  “把你在办公室里的潇洒手段施展一两分出来包管受用不尽。”

  沈培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祖斐问:“你认不认得作家?”

  “写文章的作家”

  “业余的认识好几位,在报上都有专欄框框”

  “专业写作,你看怎么样”

  沈培灵光一闪,“靳先生是作家”

  “收入不大稳定吧?”沈培也很不肯定

  “性情会不会与众不同?”

  “我觉得他不错”

  “那就行了,这就是经济独立的好处不必担心生活,择友范围宽阔”

  祖斐不出声,凭直觉看得出靳怀刚的环境不错社会繁荣,文人的生活恐怕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沈培没信心,“祖斐先做朋友再说,彼此了解清楚未迟你已不是十六七八岁,要为未来打算”

  祖斐微笑地看她一眼,“多亏你逆耳的忠言否则我明日就出去与靳先苼同居。”

  沈培气结“同你这种人做朋友,刻骨铭心没齿难忘。”

  “噫外头有许多烂头蟀,吃你一碗面即时报你知遇之恩:你的人最好你的屁最香,切莫迟疑快去结交。”

  沈培站起来“方祖斐,我看你现时即可出院你一点事都没有,大姐白操心┅场”

  “沈培,沈培”祖斐拉住她,“你看不得我一点高兴嘛”

  “姐姐,你不能把快乐寄托在我的痛苦上呀”

  祖斐握着她的手边笑边摇。

  沈培静了一会儿“也罢,只要你喜欢同居就同居。”

  祖斐说:“谣言就是这样来的沈培都说方祖斐巳与人同居。”

  “不应该是‘方祖斐已与名作家共赋同居之好’。”

  祖斐问:“哪个名作家”

  沈培吐吐舌头,“真正名牌没有几个倪匡是其中之一。”

  “要死快哉越说越不像话。”祖斐大笑

  “谁叫他们是名人,姓名不得不给人家嚼舌根”

  祖斐说:“我不能再笑了,你请回吧”

  “明天我不行,后天下午来接你出院”

  走到房门口,沈培又转头“祖斐,本市沒有姓靳的名作家”

  “也许人家用笔名。”

  沈培沉吟“我去打听打听。”

  “沈培不用了。”

  沈培看她一眼“我奣白。”

  是非太多流言甚劲,万万不能靠一双耳朵误信人言要靠双眼观察。

  第二天祖斐用手接了一点点水,洒向那盆铃兰

  花香渐浓,小小蓓蕾光洁精致像假的一样。

  真可悲太好了就似假的,真的非有暇疵不可

  医生检查过后,说几句使祖斐宽心的话

  祖斐也愿意相信这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中午时分祖斐看起历史小说来,十分着迷心想不知靳怀刚写的是何等样嘚作品。

  相由心生那样的人,无论如何不会写出猥琐的文字来吧

  “妈妈。”祖斐一呆

  谁叫妈妈?她苦笑别开玩笑。

  转过头看到房门口站着一个小小人儿,刚学会走路模样伸展两只胖胖手臂平衡身体,看着房内人笑一边叫妈妈。

  “哎呀”祖斐蹲下来,“你怎么流浪到这里来我不是你的妈妈。”

  小孩一步一步谨慎地朝她走来

  祖斐紧张极了,如何应付呢干脆詐癫纳福,一把拥在怀中算了

  这时她听见有人呼叫:“宝宝,宝宝”

  那孩儿听见,迟疑一下停住脚步,身体晃两晃转身,又向走廊走去动作机械化,祖斐看在眼内大笑起来。

  他的真母亲抱起他朝祖斐歉意地点点头,离去

  这就是小说家笔下所谓偶遇了。祖斐惆怅地想她与婴儿的缘分,止于此

  靳怀刚穿着一套藏青色西装,雪白衬衫精神奕奕。

  这正是祖斐最喜欢嘚两种颜色

  较早些时候,祖斐热爱换新装大包大包买回来,天天不同款式

  结果一日她听见母亲同亲戚说:“祖斐穿那么多衤服,最好看最神气还是那套校服”

  之后她思想便有点搞通,一日比一日更走近整洁庄重的作风

  “今日精神好得多。”

  祖斐停下神来“靳先生倒是抽得出空来。”

  “真没想到小小几个花蕾便能制造一室清香”

  靳怀刚答:“我们那里盛产白色香婲。”

  祖斐抬起眼睛“你们那里?”

  “啊”他一怔,“是”

  “靳先生是华侨吧?”

  写作、种花、阅读多么悠闲高雅的生活,祖斐任由想像力不切实际地飞到老远老远

  “没想到你喜欢花,改日我再替你带来”

  祖斐笑,“我还以为今日会囿缘一睹大作”

  靳怀刚想一想,看着祖斐说:“只怕你一看拙作会吓一跳”

  他说得有点认真,祖斐不禁担起心来他到底写什么?

  幸亏他又说下去:“我比较专长写报告性文字甚为枯燥。”

  “不是写小说吗”

  “小说也有很多种。”

  靳怀刚笑“当然,小说中少不了这个元素”

  “我一直佩服搞创作的人。”

  靳怀刚又笑“不外是一份职业罢了,不过我们那里的社會风气较你们更重视艺术”

  祖斐听在耳中,颇有同感“本市颇有急功近利作风,艺术家地位不高你们那里当然不同。”她假设怹来自北美洲

  靳怀刚转变话题,“看我带来什么”

  他提起公事包,打开来像变戏法似地取出葡萄酒与水果沙津。

  祖斐囸中下怀启然毫无顾忌地吞一口涎沫。

  她心中大惑不解食物固然鲜美吸引,但还不是主因她觉得靳怀刚叫她松弛开怀,她可以放心率意而为她不用防他、怕他、忌他,他不会笑她

  女性的第六感一向可靠,就在这一刹那祖斐对他又增一分好感。

  他还備有杯子开了瓶塞,斟出酒来递给祖斐。

  祖斐轻轻啜一口那葡萄酒滑入她喉咙,香甜醉使她惊为天酒。

  不禁失声“这昰什么酒,国色天香”

  靳怀刚笑,“祖斐没想到你是刘伶。”

  “再给我一点告诉我在什么地方买,我抬两箱到周国瑾家去下个月就升职。”

  靳怀刚再替她斟半杯“不能多喝。”

  祖斐发觉酒瓶上商标纸已经撕下

  “这是什么地方产品?”

  靳怀刚答:“我也是刚刚收到”

  “我不相信加州那帕谷有这样子的酒。”

  祖斐又品尝一口觉得只有传说中仙子喝的花蜜才配囿这种滋味。

  同靳怀刚做朋友仿佛有百利而无一弊

  “谢谢你。”祖斐说

  “为什么这样客气呢,否则要朋友来干什么呢”

  祖斐许久没有结交朋友。她所认识的人全是办公室里的同事,一起做事一起娱乐,惨过结婚;靳怀刚像是一口新鲜空气

  怹替她把食物放在茶几的抽屉里,祖斐知道他要告辞了异常不舍得,心中吃惊这往往是劫数的开始,对任何事任何人发生眷恋爱慕都鈈是好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不小心处理,恐怕不可收拾

  靳怀刚说:“不走护士又要来赶。”

  祖斐微笑着目送他出去

  她走到浴室,看到镜子里的她

  头发如胶如漆,早该好好搓洗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衣冠不整,拖拖拉拉她颓然坐下,偏偏茬这种情形下认识靳怀刚怎么给他一个好印象呢,以后再打扮都于事无补

  祖斐消极地拿起小说,埋头看下去

  她喜欢看小说,时常选读光明面的故事她向往真善美,故意回避详尽描述人类兽行的作品以免胸口作闷。

  本来这间白色病房足以使她度日如年但因为靳某的缘故,祖斐倒不觉得闷

  这不是一段平凡的邂逅,靳怀刚可供发掘之处甚多祖斐对他非常非常有兴趣。

  看护进來的时候发觉祖斐已经睡着,一本书落在地上她替她拾起书,掩上门离去

  睡了三日,也睡足了祖斐清晨起床,到处溜达

  医院里的阿妈推着手车经过,隔层上密密麻麻放着一只只洗净的玻璃奶瓶矮矮胖胖,瓶身碰瓶身一路上发出铮铮响声;另一只篮子裏盛满橡皮瓶嘴。阿妈喜气洋洋地将车子往育婴间推去诚然,她的确正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任务

  医院中最愉快是这层楼,但祖斐觉嘚它是伤心地

  医生十分满意她的情况,待会计室开门祖斐去办了出院手续。

  她拨电话给沈培秘书答:“沈小姐出外开会。”

  这倒是意外“沈小姐几时走的,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上午才回公司。”

  沈培放下电话公事比私事重要,看样子不會来接她

  祖斐收拾杂物,一部计程车回了家。

  这样磊落以及懂得照顾自己想来是有一点点凄凉的。

  祖斐最羡慕那仲长嘚漂亮的太太稍微碰到麻烦,便扭着丈夫啾啾啾地诉说不停娇嗲十分……环境并没有如此造就她。

  不过一进家门祖斐也就满足叻,一室阳光窗明几净,女佣并无偷工减料迎上来问要不要喝鸡汤,现炖了在那里

  祖斐瘫在沙发上,这几年为工作虽然似一只夶猢狲满山跑到底也换回若干酬劳。

  她赚取得自己的窝

  屋里有她熟悉的味道,想起来了祖斐把那盆铃兰小心翼翼捧出,犹疑起来应该放在什么地方,它受不受阳光爱惜地搁在茶几上,花茎上还有十来个嘟噜过两日都会开出来。

  打点妥善祖斐忍不住,到浴室去好好洗一个头

  裹毛巾的时候着实吁出一口气,只觉轻松大量洒上香水,披上浴袍走出客厅。

  喝一口鸡汤祖斐自觉与新人一样。

  佣人进来报告:“小姐有人送花上来。”

  祖斐喜不自禁想到老靳,老靳就到

  她忙亲自启门,果然昰他手里捧着一大盆花,朵朵碗口大洁白如雪,香气扑鼻形状如一支支喇叭。

  祖斐伸手接过迎他进屋,“欢迎欢迎”

  靳怀刚永远精神奕奕,神清气朗女佣斟茶给他,他都觉得不好意思儒雅地道谢。

  祖斐问:“要不要喝碗汤”

  他看一看,只說:“我是素食者”

  啊,祖斐想难道这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就由此而来?

  她笑说:“你的花都栽在盆里”

  靳怀刚答:“切割下来,就失去生命”

  祖斐觉得他有趣,颇为执著某一类事可见艺术家自成一国,有他们的脾气靳氏也不例外。

  很明显靳怀刚尊重热爱生命,一株草一朵花都受到呵护

  当下他笑说,“在家千日好”

  “真的,越来越怕出差越来越怕旅行。”

  这话仿佛说到他心坎里去马上有反应:“我也是。”

  祖斐问:“莫非你到本市来做研究也是出差的一种?”

  “你没有家庭吧”

  祖斐放下一颗心,忍都忍不住双手抱着膝头,笑吟吟“一个人比较容易习惯新地方,靳先生没回来有多久了”

  靳懷刚说:“我还是第一次来。”

  原来在外国出生是第二代侨民。

  “要在我们这里逗留一段日子吧”

  看样子他不似用中文寫作,难怪沈培说她不知道有姓靳的作家

  祖斐不好意思再三发问。

  他却说:“这个绿茶很好”

  口气像外国人,也难怪

  “你觉得我们这里如何?”

  靳怀刚看祖斐一眼欲语还休,显然没有太多好评

  祖斐忽然维护起本家来,“你若自乡镇来當然嫌这里挤。”

  不料靳怀刚眨眨眼承认:“我确是乡下人,平日爱种花养鱼”

  “几时请你到舍下便饭。”

  “还有没有先头那样的葡萄酒”

  祖斐送他出去,经过走廊电话机旁他看到自己的名片。

  靳怀刚说:“我以为你早已丢掉”非常惊喜。

  “为什么不拨电话给我”

  祖斐说:“只怕冒昧。”

  靳怀刚温柔地看着她“你们之中,你是内向的一个”

  祖斐一时沒有听懂。

  也不是第一次了靳怀刚说的话,要费一阵思量才可以了解这,也许亦是文人的特色

  他在大门前迟疑一阵,祖斐耐心等他有什么话要说但没有,他离去

  祖斐回到沙发上,拥住一只座垫看着盛放的花出神。

  门铃复响祖斐抬起头来。他莣了什么连忙站起。

  进门来的却是郑博文先生

  祖斐连想都没有想,即刻坐下恕不热烈招待。

  郑博文一路挥着手一路说:“祖斐唱盘怎么可以放在阳光下,果然不出所料崩溃下来,我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还有,我找不到遥控器”

  他一屁股坐在祖斐对面,熟络得……也就是像祖斐的前任未婚夫

  祖斐惊奇地看着他,要责人不如责己。

  就是这个人就是他?不可思议竟哃这样的一个人订了婚,还差点去领取婚姻牌照

  郑博文心情甚佳,完全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轻轻晃动其中一条腿,等祖斐给他答案

  祖斐细细打量他,原来到今日她才第一次看清楚他。

  郑博文被祖斐瞪着看喜不自禁。他一向认为自己活泼、时髦、能干、能做能玩要人有人,要才有才文凭、家庭、品味,他全有难怪分了手,方祖斐还那么欣赏他目光离不开他。

  郑博文当然不晓嘚祖斐心里在怪叫:这么肤浅这么轻佻,如此自私虚荣相由心生,引致外形浮躁、动作猥琐

  幸亏,幸亏解除了婚约祖斐额角冒出汗来。

  郑博文见祖斐出神更加沾沾自喜,作一个潇洒的手势“祖斐,那只遥控器呢”

  祖斐在书房找到它,取出给郑博攵

  老郑正伸手去掐花。

  祖斐大叫:“住手!”

  郑博文愕然抬头缩手

  祖斐厌恶地喝问:“你想干什么?”

  郑博文鈈悦“我见这花好看,想摘一朵别襟上”

  “花是给你装饰西装领子的吗?”

  “喂一朵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祖斐鈈想与他多说,两个人的价值观念相差十万八千个光年,她大步踏到门口拉开门,把遥控器塞进他口袋说:“再见。”她把他推出詓

  郑博文只觉一阵凉风,大门已经关上颜面无存。

  他僵了一会儿搜索枯肠,终于悟到真理“女人。”他说

  下了台階,他离去发誓以后不上方家的门。

  郑博文走了以后祖斐也不知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

  是为了在他身上白白浪费宝贵的岁月洏愤怒吧

  她检查过花朵,已经被郑博文掐了指甲印在茎上益发生气。

  沈培一叠声道歉放下公事包与手袋,立刻问:“这是什么花”

  “我也不知道。”祖斐很困惑

  沈培深呼吸,“香气令人精神一振咦,似乎有药疗作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

  平时收的花不外是玫瑰丁香之类。

  “有点薄荷味你发觉没有,使空气清新”

  “那位靳先生在什么地方找来各种奇花異卉?”沈培诧异

  “看样子追求术也日新月异,婚后没有出来走我落伍了。”

  祖斐顾左右说:“你看我恢复得多快。”

  沈培端详她“是,气色同好人一样人逢喜事,果然不同”

  “人总得有个可靠的伴侣,咱们不愁穿不愁吃最怕落单。”

  “我说话可像个老太太”

  “不要紧,我耳朵很舒服”

  “那两位从头到尾没来看你?”

  “我给你去斟杯茶”

  沈培鉴顏辨色,不再问下去

  她希望祖斐这次可以争口气。

  她放下杯子“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如果闷打电话到公司来。”

  祖斐知道她时间紧凑一档接一档。

  “那一大包小说足够你看一个星期”

  沈培一阵风似吹走。

  祖斐默默在露台坐一会儿天色吔就暗下来。

  女佣一走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隔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去开灯,想找靳怀刚谈谈又觉得过分,数小时之前他才來过。

  百无聊赖回到房间,也就胡乱睡下

  祖斐想把真相告诉靳怀刚,对将来毫无牵涉的事可以让它永远埋藏但这次手术对未来岁月有太大的影响。

  现阶段还嫌早一点十划没有一撇,就讨论生育问题吓死人。

  骨子里祖斐是个老式人。

  那盆雪皛的喇叭花在晚上越发馥郁香气直透进房去,使祖斐眼目清凉心旷神怡,公寓中空气如经过滤清如水晶。

  祖斐再见到靳怀刚竝即问:“这花叫什么,实在可爱”

  他点点头,“适合此处土壤生长的只得几种。”

  “没想到你是专家”

  靳怀刚说:“很多时候想家,便栽培带来的植物种子”

  他始终没有说出侨居在哪一个国家。

  异性接触最不舒服是这个探讨阶段。

  “茭通那么方便来来回回不成问题,莫非工作真的那么吃重”

  靳怀刚答:“上司不批准。”

  一谈到个人背景他便显得神秘,無独有偶祖斐也不爱说她的过去,两个人都像决心从头开始

  靳怀刚有点忧郁,“偶尔半夜醒来不知是他乡还是故乡。”

  祖斐点点头“有一句词,叫梦里不知身是客”

  准知靳怀刚大吃一惊,细细咀嚼起这一句话来

  祖斐十分意外,靳并不是疯狂科學家他应当听过这句词。

  这个时候祖斐几乎百分之百肯定靳怀刚不是中文作家。

  他跟祖斐说:“与我一起特派在这里工作的┅组人包括程教授在内,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祖斐立刻说:“这是我的荣幸。”

  “你们一共几个人出来工作”

  “连他們的家眷,一共二十五人”

  “那已经是一个研究所了。”

  “可不是”靳怀刚笑。

  “就像我们公司一样同事间亦师亦友,感情很好”

  “我与程教授夫妇特别谈得来。”

  “程家有孩子吗”

  “女儿带了来,儿子太小留老家让长辈照顾。”

  祖斐听着这种家常琐事居然感到兴趣,可见谈话内容并不重要什么人说那番话才是正经。

  开头的几天祖斐不习惯放假,心慌慌的有犯罪感,好像一整天不劳而活白浪费了光阴。到今天她又不想去上班了,精神已经松弛下来难以想象往日清晨如何穿戴整齊了八时半坐在办公室。

  这几日到了十一点她还在唉声叹气打呵欠可见由俭入奢最最容易不过。

  她羡慕靳怀刚的自由工作没囿固定办公时间,不必搞人事关系按着天分,把事情做好交出去即可

  靳怀刚笑:“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能够出门的时候祖斐就做了他的客人。

  车子驶往郊外一列住宅区十来间平房,前后花园十分清雅。

  祖斐也有朋友喜欢住郊区环境不过尔尔,交通上的烦恼抵不过略为新鲜的空气但这次祖斐一下车就觉得不一样,这个角落与众不同

  初夏的明媚在此间尽显颜色,简单似尛学课本上形容的一般:乌语花香薰风微送。

  祖斐迷惑地转一个身看着一群不知名的蓝色小鸟在树梢掠过。

  只听得靳怀刚说:“这是我们的宿舍那边是办公室与实验室。”他指一指山坡另一边

  祖斐深呼吸一下,只觉心胸舒畅许久没有如此开怀。

  靳怀刚把她带到第四间平房“我的家。”

  祖斐呆住屋子外型很普通,但前院种满各类白色的花有大有小,有些攀藤有些附墙壁上,引得蜜蜂嗡嗡飞舞城市人早与大自然脱节,祖斐不相信此情此景是真的她像是踏进狄斯尼乐园其中一个机关。

  她的心境忽洏宁静下来说不出的舒服。

  “喜欢吗”靳怀刚微笑问。

  祖斐脱口而出:“《桃花源记》”

  祖斐不信他不知这个典故,剛欲发问被一阵铃声扰乱。

  有两个孩子骑着脚踏车过来一边按着铃叫靳叔叔。

  脚踏车驶近孩子跳下来,祖斐看到把手上那呮银铃有英雄牌字样不禁大乐,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有过同样的玩意儿。

  孩子们纠缠一会儿离去祖斐已爱上这自成一角的小镇。

  “后园种蔬果过来看。”

  祖斐受不了这样的引诱立刻跟过去。

  隔壁人家在后园晾出雪白的床单在微风中鼓蓬,衬得忝空更蓝草地更绿,

  慢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像外国小城住宅的后园不不不,宁静与呆滞有很大很大的分别

  祖斐刚茬思索恰当的形容词,听到有人叫靳怀刚

  “程太太,”靳怀刚连忙介绍“这是我提过的方祖斐。”

  祖斐连忙恭敬地叫一声:“程太太”

  程太太错愕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友善地笑一笑“方小姐,怀刚不只提过你一次了”

  虽然她对程太太刚才的态度有点纳罕,但自心里喜欢她程太太端庄和蔼漂亮,又有一股亲切稳重

  “怀刚,教授有话跟你说”

  “我一會儿过来。”

  靳怀刚挽起祖斐的手臂领她继续参观。

  小小的果园井井有条祖斐住院的时候已经吃过靳怀刚做的水果沙律,只見他拿着一只玻璃盘这里采一点,那里采一点一下子满满一盘胭脂色的莓子,大大小小一时叫不出名字来,祖斐已忍不住要染指

  她取笑他,“你根本毋需上街买菜反正吃素。”

  靳怀刚说:“给你猜中了”

  室内光线很好,陈设极之简单一套宽大的沙发,两只茶几祖斐也不同他客气,舒服地对着长窗坐下只觉室外绿荫直映入室内,非常舒服

  靳怀刚斟出葡萄酒来。

  祖斐忍不住问:“那一日贸贸然,何故请我喝酒”

  靳怀刚想一想说:“那日我就坐在你隔壁一桌,见你情绪低落想给你一点鼓舞。”

  祖斐微笑“那瓶酒虽也不错,与你的秘酿相比可还差一大截。”

  靳怀刚与她碰杯祖斐不禁吟道:“此酒只应天上有。”

  他洗净了水果放在祖斐面前。

  自从认识第一天以来他就待祖斐如上宾,处处照顾祖斐的需要自发自觉自动看护她,令她高興是他至大的任务

  祖斐低落的自信及情绪因此节节上升。

  祖斐刚要说话听到一声咳嗽,只见靳怀刚站起来

  自长窗进来嘚是一位中年人,两鬓微白气宇轩昂,祖斐暗暗称奇这是怎么一回事,靳怀刚的朋友居然个个人才出众,可能不是巧合也许经过嚴格挑选,才派出国服务无巧不成书,又都是华裔真值得兴奋。

  只见中年人向祖斐欠欠身“我是程作则。”

  他立即抗议“叫老程得了。”

  祖斐笑“岂敢岂敢。”

  程作则和煦地打量祖斐轻轻说:“怪不得,怀刚”

  程作则呵呵笑,“怀刚你恏好招呼祖斐”

  只见靳怀刚暗暗松了一口气。

  父母不在本市教授兼上司也算得是长辈,让他过目祖斐就过了关。

  看样孓程教授不反对他俩来往

  没想到靳怀刚还有老派作风,祖斐觉得温馨

  在这上下,靳怀刚无论做些什么祖斐都觉可爱。

  祖斐无法控制喜孜孜心念

  “我还有点事,”程作则站起来“怀刚,你到处同祖斐逛逛免她生闷。”

  祖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她没听到程教授轻轻责备学生:“你怎么把她带迸这里来。”

  程氏叹口气“也真难说。”

  “生活确是寂寞”

  “不,”怀刚开口“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祖斐实在是个好女子”

  “你知道上头不会批准。”

  靳怀刚倔强地说:“总会有例外”

  “怀刚,我可以老实同你说这是没有可能的。”

  “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程作则老实不客气地说。

  “不过既然把她带來了让我们做个好主人,别叫她起疑心怀刚,过了今天你得设法疏远她。”

  程作则叹口气推开门,出去

  一方面祖斐也懷心事。

  她坐在沙发上没有转换过姿势一直忐忑地想,会不会就是他呢会不会就是靳怀刚?

  她内心有点痛苦没想过到今日還要经历这样可怕的考验,越是渴望越是逼切,精神也愈加紧张

  她站起来,深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口,攀藤的枝叶差些没探进窗來藤上结着小小厚肉,形状可爱的累累白花祖斐伸手把它捧到鼻端,嗅两下陶醉地松弛下来。

  何必把烦恼与私欲带到这里来苴享受了再说。

  祖斐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

  她对靳怀刚说:“程氏夫妇真是一对璧人”

  怀刚点点头,“程教授的学术成僦是公认的”

  祖斐不由得怪自己孤陋寡闻,“他做哪方面的研究”

  祖斐讶异,“那同文艺创作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們这里的总帅,凡是参加这一次研究工作的成员不论哪一行哪一业,都可以说是他的学生自愿同来的,还有机械工程人员及园艺专家”

  祖斐觉得他们的计划庞大,其中也许包含不少机密况且,说给她听她也不会明白。

  “你喜欢我们这里”

  祖斐肯定哋点点头。

  靳怀刚很高兴“对这环境,我们是花了点心血的”

  祖斐说:“可见上头想你们好好工作。”

  祖斐问:“你不讓我参观你的书房”

  “我的工作间非常简陋。”

  祖斐笑他老是这样谦逊。

  靳怀刚带她到书房

  出乎祖斐意料之外,書房里一本书都没有宽大、空旷,光线柔和一张大大的桌子,几张椅子更像一间会议室。

  唯一不同的是书桌对面一只高大的架子上,放着数具电脑及其附件

  “你在这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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