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自己没忍住不笑打飞机了,今天早上发现妹妹拿着我用过的卫生纸偷偷的闻,刚才冲我笑了,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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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p={ dwrMethod:'queryLikePosts',fpost:'34c1ee_2a086e8',userId:,blogListLength:19};《九洲江》文学双月刊2017年第5期:名家/小说
中年危机(短篇小说)
作者简介:宋芳华,中国新生代著名美女作家之一,编剧、作家、诗人、文学网站运营总监。多家纸媒副主编,作品刊于三十多家报纸刊物,并获得过奖项。代表作长篇小说《美人有约》,在全国新华书店发行。主编中国首部接龙诗集《留住春天》,获南京“中山文学院图书奖”二等奖。已主编出版四部图书,其中三部被浙江金华档案馆收藏,四部均藏于浙师大图书馆。著有诗歌、小说、散文、评论以及经管类、社科类等十几部图书。
人到中年,可谓多事之秋。
都说中年男人是一盘隔夜菜,吃起来会有些回味,也会有些杂味。张笑成可不这样认为,他倒是觉得自己这盘菜还正当火候,滋味正浓。
这天上午,鸿海旅游公司有个会议,身为办公室副主任的张笑成却请假没能参加。因年近八旬的老丈人患“阿尔茨海默病”已有半年,而老婆刘萍也外出参加会议,没办法,只好由他来照顾老人。
在家里守着一个痴呆老人,张笑成这个郁闷呐!公司正面临改革,关键时候可不能掉链子啊!万一,万一……他想到办公室的老张跟自己竞争了这么多年,这次会议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啥“动静”,万一……
他点上一支烟,慢慢让香烟的滋味侵入肺腑。“需要想办法认真对付才是。”他想,随手整理一下床边那几件待洗的衣服,准备扔进洗衣机里。他有个习惯,每次洗衣前都要掏一掏那些衣服的口袋。“咦,这是什么?”他边嘀咕边从刘萍的一件米色风衣里抓出一张纸片。他心想,啥紧要的单据要是给洗坏了,刘萍还不骂自己个狗血淋头啊。于是,他仔细地看到底是啥。
是一张酒店消费单。当看到这个单据的时候,他的心“咯噔”一下,小心脏就开始不自在了。咋有酒店的消费单?刘萍难道,难道跟别人去住过酒店?张笑成突然感到心情整个的就不好起来,较之侍候痴呆岳父来说,眼下单据这个信息量实在有点大,一时间他无法消化得了,于是,拿起了电话。
“喂,刘萍,你到底在哪?跟谁在一起!?”他的语气中明显的带着怒意。
电话那头的刘萍也明显的不乐意听这诘问,也生气的反问:“你说我跟谁在一起?你脑子有病啊!”这样一来二去,二人就在电话中开始吵了起来。岳父凑过来幸灾乐祸地笑:“哈哈,好玩,我也打电话,我也打电话。”“去去,您掺和啥呀!”张笑成气得恨不能摔几个杯子。
杯子没摔,儿子学校来电话了。说是上高二的儿子昨天小考又挂科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大学难以考上了。这些信息量太大了,张笑成被砸得头昏脑胀,咋回事?啥事全都来了?
“这小子要是敢回家,看我不敲折他的腿!”他在心里对儿子暗暗发着狠。可刘萍呢?怎么对付,难不成因为这单据就离婚不成?不,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十几年的夫妻了,左右手已形成习惯,相守不易。
这时,收到一条手机信息:“笑成,今晚有时间不?我在‘华锦苑’等你。”原来是一直以来对他施放暧昧烟雾的高丽丽。“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你刘萍不仁别怪我不义,我也潇洒去!”张笑成这样想着,手一抖动,发出去这样一条信息:“好的!不见不散!”
百无聊赖,张笑成玩起手机斗地主,接连赢了好几把,心里觉得稍稍平静些。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手机再次响起,是派出所打过来的。原来岳父偷偷地溜出来,跑到一家社区门诊里撒尿,还说这是公共厕所为何不让撒尿?大家没办法只好报警。
领回老人的路上,张笑成不由得怒火冲天。“你刘萍在外潇洒,自己的老爹都不管?你有种!我也不管!”他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
正走着,前不久刚搬走的邻居大老李迎面走过来。
“哎呀,笑成啊,你真孝顺!你媳妇也好,人好心好!”大老李夸着。
“好个腿子!”张笑成心里骂着,嘴上却说道:“嗯嗯,凑合,凑合。”
“她人好啊,上次我亲戚来没地方住,请她帮我安排了一个酒店,我都还没给她钱呢,要不你给你媳妇捎回去?我也省得跑一趟腿了。”大老李说。
“噢!也成!我带回去也成。”张笑成心花怒放。原来这样啊!不是刘萍跟人开房,原来是大老李请她帮忙的,这消息实在太及时了!
可是,今晚的约会咋办?想了半天,他回了高丽丽一条这样的信息:对不起,不是有意伤害,是家太重要了,今晚的约会取消吧。
高丽丽回他:没种的男人!算我瞎了眼!
他苦笑,看着痴痴呆呆的岳父,去厨房下了一碗面条端过去喂他。他在想,儿子的高考该怎么办?刘萍那边要不要主动道歉呢?万一真闹大了咋办?公司强化改革忌缺勤,他这一缺勤,万一……“唉!”他叹口气,搔了搔半秃的头,手中那支烟慢慢地自燃着,长长的烟灰掉了下来……
…………………………………………………………………………………
小说/长篇选载:
“小朋友,油炸食品不要吃得太多。”红姐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说。
红姐的男人用家乡话对红姐说,关你个鸟事,你是不是不想开店了?想让店子关门?
红姐看到的这个小男孩,同她的二娃差不多大,这个小朋友一连好几天来买她的油榨番薯片吃。在广州,天气就是热,吃点油炸食品,特容易上火。
红姐的二娃寄养在农村的娘家,由自己的老爸老妈看管,大娃在县城读中学,住在学校里头,周末才回农村的姥姥家。每当看到年龄相仿的孩子,她就会想到她的二娃大娃。
在东莞深圳打了十四年工,红姐终于当起了老板,在广州开了这个属于自己的档口。
红姐卖的是麻辣汤,附带卖一些油炸食品和水。开业的第二天,有两个女的自称是街道办的,对红姐说,我们这里实行门前“三包”,包绿化,包卫生,包治安。
街道办就在离红姐档口七八十米的地方。
红姐问她们要吃点什么,那两个女的问,什么东西最好吃?
红姐给她们做了两碗麻辣面,那两个女的说好吃,很开胃。
红姐客套地说,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那两个女的吃完后,用纸巾抹了抹嘴角,正要离去,红姐的男人说,你们……红姐立马打断他的话说,死胖子,去厨房看一下水开了没有。
那两个女的离开后,红姐对她的男人说,人家是管这条街的,说不定以后还要求人家帮忙呢!人生地不熟的,多结识一些人,多一些路子。红姐的男人说,是。
这两个女的隔三差五的就来到红姐的店里吃早餐。
还好,不是天天来。红姐说。
一月亏,二月平,三月赚。这是开档口做生意的一个规律。红姐档口的生意慢慢地进入轨道。红姐想,只要笑脸相迎,诚信待客,把食材做好,价格合理,生意还是可以稳步前进的。她甚至幻想自己的生意做大时,还要请人,还要开连锁店。
食品的安全,好不好吃,主要取决于原材料。在档口刚开业的这两周里,不时有老板向红姐店里推销食材,多便宜的都有,但红姐都拒绝了。红姐档口的原材料大部分是由一个熟悉的老乡提供的,优惠的价格,送货上门,可靠。
这天又来了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头向他们推销花生油。老头说,我是江西人,儿子在广州开了一个小小的榨油厂,生意难做,我这花生油,很纯正的,决无其他添加。红姐看到眼前的这个老年人,酱油色的皮肤,一副乡下人打扮,说着不是很流利的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年龄和她的父亲差不多。于是她问,花生油怎么卖?老头提着一桶五斤装的花生油,说,市场上卖十元一斤,我这里一桶五斤,只需三十块。
三十块钱?假的吧!地沟油?红姐心想。
老头似乎看出了红姐的心思,一脸诚恳地说,如果是假的不要你的钱,你可以先拿去尝尝,我把油放在你这里,过几天再来。就在这时,红姐的男人买菜回来了,他打开瓶盖闻了闻。老头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你们先拿去尝,不好吃不要钱。
望着眼前的老人,红姐又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亲,辛辛苦苦种蔬菜,挑到街上去卖的情景,要么非常廉价的被菜贩子收购,要么摆个地摊,吆喝老半天也卖不出几斤菜,还时常被城管追赶。老年人想挣点小钱,不容易啊!红姐用三十块钱打发老头走,老头不肯收。老头说我做生意讲究诚信,你们觉得好吃我再来要钱。
望着老头离去的背影,红姐的眼眶里湿漉漉的,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啊!乡下人就是淳朴、憨厚、老实。
过了四天,那个老头开着一辆报废的三轮摩托车来到红姐的店门口,车上装着两桶油。老头说我刚从别的店子送货过来,顺便来问一下上次给你们的油好不好吃。红姐和她的男人都说好吃。
老头从三轮摩托车上费力地搬下一桶油,说,我这里还有,你们要的话,我同样可以便宜卖给你们。
红姐的男人打开桶盖,只见油装得满满的,几乎要平瓶口了,他用鼻子嗅了嗅,和先前的香味差不多。他问老头一桶有多重,老头回答说上面写着25公斤。红姐的男人说,那就是五十斤一桶了,一桶要多少钱?老头回答说,优惠给你们,只收四百块。红姐的男人说,照上次的价格计算,三百块钱就够了。老头很无奈地说,三百块的话我亏本了,你们也是做生意的,亏本的生意谁还想做?红姐的男人说,总之你得优惠一点。老头回答说,优惠一点可以,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一旁的红姐说,你的生意还蛮好的嘛。老头愣一下,说,我们靠薄利多销。老头又补充说,现在的钱难赚啊!
红姐打开桶盖,闻了闻,然后又盖上盖子,提了一下油桶,真够重的。她找出一杆秤,和她的男人一起秤了一下,连桶带油54斤。桶是塑料的,通常是两斤左右。红姐和她的男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意思是可以买。
红姐的男人对老头说,这一桶最少多少钱?老头说三百八。红姐的男人说三百五。老头说三百五你要两桶还差不多,我车上还有一桶,我们靠的是薄利多销,赚不了多少钱。红姐的男人说我们用不了那么多。老头说,油又不会坏,看你们店里的生意越做越好,一桶油用不了多久的。
红姐和她的男人犹豫着。
就在这时,老头大声而豪爽地说,这样吧!上一次的那桶油,我不收你们的钱,算是交个朋友,这次的两桶油七百块怎么样?
红姐的男人从老头的三轮摩托车上搬下了另外一桶油,打开瓶盖一看,也是满满的香香的。
红姐从身上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叠钱,数了又数,交给了老头。老头接过钱,数都不数,对折了一下就要放进袋子里。红姐说你数一下。老头说我信得过你。说完,他就走出门外开动他的破摩托车,车屁股冒出浓浓的烟,摇摇摆摆地离去了,渐渐地消失在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街道中。
红姐回到屋里,对她的男人说,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跑生意,也挺不容易的。说话间,红姐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她的二娃大娃……
卖早餐就得赶早,天刚朦朦亮,红姐叫她的男人起床,男人还在打着呼噜,含糊不清地说,你先起床,我再睡一会儿。红姐先起了床,来到厨房,做起佐料来。取油时,她发现昨天的油已经用完了,于是她打开了上次买的五十斤一桶的油,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小部分放入锅里,点上火,油锅刚加热,就“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油水四溅,爆个不停,把红姐的皮肤都烫伤了。红姐觉得不对劲,马上关了火,走到卧室,大声说,死胖子,快起来,油有问题!
红姐的男人迅速起了床,嘴里嚷着,油不是用得好好的吗,咋会有问题?他把其中一个油桶提到灯光下看,用大碗倒出一部分,接下来他发现,其余的部分全部是水,带有颜色的水。“他妈的,骗到老子头上来了。”红姐的男人一肚子火。红姐把另外一桶油也提了出来,男人倒出一些,她一下子傻了眼,这一桶也是一样,只有上面一层薄薄的油,下面全是水。这桶油也不能用啊!
七百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红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老板,埋单。”“来啦,来啦,来啦。”红姐每天要忙三阵,早上7点到8点,中午11点到12点,傍晚6点到7点,这个时候客人最多,生意最忙。其余时间也有零星顾客,但是要清闲很多。自己开店,累归累,忙归忙,但比打工要自由,最主要的是不受别人管制,不会经常遭受扣工资的威胁。
“老板,埋单。”听到叫声,红姐走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厂服的年轻仔正伸手在口袋里往外掏钱,掏了老半天才掏出三块钱。他递给红姐说,不好意思,今天没有带够钱,欠你两块,下次来还给你。红姐说,没关系,没关系。
第二天早上,红姐正忙着,那个穿厂服的青年仔来到了店里。红姐问他要吃点什么。他回答说,不吃啦,要赶去上班。接着他拿出一张100块钱递给红姐,说,还你昨天的两块钱。这两块钱红姐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但人家既然有诚意送来了,也就接过来了。红姐习惯地把接过来的100块对着光照着,钞票里的水印图像很清晰。她又摸了摸纸张,质地似乎有点异常。然而就在这时,又有顾客大声说“老板,埋单”。穿厂服的青年仔不耐烦地说,大姐,麻烦快点,我还要赶去上班,迟到了要扣工资的。于是,红姐手脚麻利地给穿厂服的年轻仔找了98块钱。
当晚,给红姐送货的老乡与她结账时,老乡当面清点红姐付给他的钱后,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她说,你收到假钱了。红姐的男人听到“假钱”二字,立马凑了过来,夺过红姐手中的那张钱,照了照,摸了摸,说,是假的,没错,是假钱。红姐生气地说,你说假钱就是假钱?!这时,红姐的男人从自己的钱包里取出一张百元钞票来,说,看看这张。红姐接过去看了看,发现两张差不多。红姐的男人说,这是教训钱。
红姐的男人文化水平不高,没有初中毕业证,进不了厂,这些年一直在广州打临时工。他在建筑工地干过,在种植园干过,在屠宰场也干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挣不到多少钱,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离开屠宰场后,他帮别人卖肉,不到三天,就收到了一张假币。老板要扣他的工资,他死活不同意,最后还是用那张假钱打发他走了。
红姐的男人拿着那张卖肉得的假钱,用过几次,都没有用出去,于是就把它当作教训放在钱包里了。现在他自称是给红姐打工的。这个档口的筹备和投资,全部是红姐一人操办的。他每天要抽两包烟,没钱时抽便宜的,有钱时就抽贵一点的,有时还喝点小酒。红姐多次劝他戒烟,却没有效果。惟一值得红姐欣慰的是,她的男人做的粉面还可以,每天忙完早上的生意后还可以帮她去买菜。
红姐弄不清那个穿厂服的青年仔,是不是有意来骗她的。她想,如果是有意的,肯定不会再来了。后来,那个穿厂服的青年仔果然没有出现过。红姐想来思去,确认那是一场阴谋。
做生意是有风险的。红姐想尽快把本钱收回来。打工十多年的积蓄,全部押在这个档口里了,要是能先把本钱收回来,心里就会踏实许多。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分析,红姐觉得水很好卖,特别是冰饮。于是红姐新购置了一个冰柜摆在店门口。广州天气就是热,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可以卖冰饮。这个冰柜给红姐带来了不少利润。
一天,有个过路的中年妇女,肩上背个背包,在红姐的冰柜里拿了一瓶罐装可乐,付了钱后,当着红姐的面喝了起来。不一会儿工夫就喝完了,她拿着空瓶动了几下,里面当当的响。她说这罐里有东西?红姐也感到奇怪,接过去摇了几下,并往里面望了望,发现一块小金属片。中年妇女接过可乐罐,取出了金属片,仔细一看,大呼小叫:发财啦!中奖啦!五千块!
红姐拿过金属片一看,上面写着:特等奖五千元。中年妇女激动地问红姐去哪儿领奖,又问你在哪里进的货?红姐说,我老公进的,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中年妇女说,听说在哪里进货到哪里领奖,这可乐我在你们这里买的,你们拿去兑奖吧!
红姐说,等我老公回来再说吧!他去进货了。
中年妇女说,要不这样,我还有急事,你给我四千块,一千块算是你们的走路费,也算是见者有份吧!
四千块不是一个小数目,红姐最担心的是遇上骗子。她想了想说,我现在没有四千块。
中年妇女说,你现在有多少钱?
红姐迟疑了一会儿说,我这里没有多少现金,钱都拿去进货了。
商家为了促销,经常搞一些有奖活动。最近,红姐听说过一些抽奖活动,有抽到自行车的,彩电的,甚至还有抽到小汽车的。许多饮料开瓶之后,瓶盖上都有“五角”“一元”“再来一瓶”的字样,这一点在红姐店里都不少见,她的男人也拿去兑换过。
中年妇女说,没有现金没关系,用其他东西做抵押也可以啊,你的项链也可以。
红姐脖子上的项链,是她在深圳打工时花两千元买来的,已有一些年份了。
它是红姐惟一的首饰,也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红姐在犹豫。中年妇女说,取下来看看。鬼使神差地,红姐从脖子上取下了项链。中年妇女掂量着说,我看这条项链也不过两千块,拿它来做抵押怎么样?
红姐还在犹豫。中年妇女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去其他店里便宜押了算了。
红姐把项链交给了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把中奖的金属片给了红姐。
红姐再一次被骗了。她的男人埋怨她,许多人都笑话她。
每当夜幕降临,红姐站在她的档口前,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又看到了她的大娃二娃的身影,也看到了她的老父亲老母亲的身影,她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知道谁是骗子,谁被骗了,谁又是下一个来她店子里行骗的人。店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骗子的脸上都没有写着“我是骗子”这几个字,他们更多的是利用“诚信”与“善良”行骗。骗子也没有年龄、性别之分。红姐后来还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胖子愚弄过。小胖子一身名牌衣服,他说他爸妈每月给他八百块零花钱,学校发动给贫困山区小学捐款,他一次把钱全捐了。所以他来到红姐的店里吃拿了许多次,每次都说等他爸妈给他下个月的零花钱时就还钱。可是三个月过去了,小胖子不但没有还钱,连人影也见不着了。后来,红姐在另一家店门口见到了小胖子,他还是向人家要东西吃不给钱。
红姐曾经被小胖子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的,因为红姐的家乡就在贫困山区。虽然小胖子在红姐的店里吃拿的全部加起来值不了多少钱,但他却骗取了红姐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爱。
读过两年高中的红姐时常在迷茫中思索,她终于发现,自己原来也在骗别人——骗自己年迈的父母和未成年的孩子,说春节一定回家过年。
那时,我还是小萝莉一枚。我对陈桐声充满了一种由恐惧、敬畏以及腹诽等多种小情绪所糅合而成的古怪感觉。
公道地说,当年陈桐声还是一个为稻粱谋的有为青年,只是脾气超级烂。
每日清早,当小小的L城还笼罩在稀淡的晨光之时,陈桐声就把我叫醒了。接下来,我们就要进行一项长期的、有益的但在我看来是很痛苦的训练。7点正,陈桐声会准时现身小阳台,手持小学一年级人教版语文课本,要我在他标准的口音领读之下,大声朗读拼音课文。若我发音有半点差池,或表现出一丝儿懒散的苗头,我的身上,便会惨遭陈桐声不打折扣的“衣架之刑”。
一日,老师问我,陈珊尔,你脸上怎么回事?
泪珠很充沛地自我脸上滚落。但我还是按照陈桐声设计好的台词,强装淡定:老师,这个……我是去外婆家玩时,爬树不小心摔着的。
同学们都在取笑我,只因我脸上有几道足够猥琐的红痕。
瞬间我对陈桐声心怀怨恨。都是他不好,把我脸上打成那个样子!
我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得离开陈桐声这个暴躁的男人。
搁在当下,那时的陈桐声绝对可以贴上“虎爸”的标签。我还没读幼儿园,他就买来描红本,逼我写字。上了幼儿园,他给我报各种兴趣班。读小学了,我的拼音写得不够清秀,他会把我的作业本一把撕烂,然后再买本新的,让我重写。
家长会是我最头痛的事情。我的成绩不算差,但亦绝非优秀,这对期望女儿能出类拔萃的陈桐声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彼时的他,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杂志编辑,一位很让人待见的作家。而他的女儿,在学校里居然是个“落后生”,这岂不让人抓狂?
家长会后,我一般会被修理一顿。打过我后,看着我无助地细泣,陈桐声的眼神会很沉痛。他拿出药酒,搽在我身上被打过的地方,低声说:爸爸也是想你好,爸爸太心急了!珊尔,对不起。
陈桐声也曾有不一样的一面。我11岁那年夏末,陈桐声因扁桃体严重发炎,暂时失了声,亦骂不了我。他变得空前的衰弱困倦。在医院里挂水的日子,静默而悠长的午后,他常常会动作轻柔地,给我折一只又一只色彩艳丽、细致灵巧的纸蜻蜓。
看着我欢喜惊异的眼瞳,他两腮漾开浅淡的微笑,眸子里盛满煦暖的光芒。但这样舒缓温馨的片段,在他病愈后就很少出现了。
美好而纠结的青春期来临了,陈桐声对我的管教仍未褪色,我对他的感觉依旧疏离。
一个暮色浓重的傍晚,我从浅秋的清凉空气中踏入家门,悄悄脱下球鞋。刚刚,这双鞋子陪伴着我踢了一场快意的球赛。这样“野”的非女生类的活动,是陈桐声最忌讳的。我没有留意到,陈桐声充满杀气的目光,在那双沾满泥点与青草味的球鞋上停留了许久。
他首先对我的晚归进行了30分钟的谴责,接着对我近期不够给力的成绩进行了20分钟的批判,然后勒令禁止我跟男生一起去踢球,如再犯,严惩不赦。
可能是因为我不耐烦的嘴形与不屑的眼神,陈桐声陡然升起一把火。他离开书房,走到客厅,从鞋架处拎起那双球鞋,走进厨房。
在我悲愤的哭声中,在母亲的劝阻声中,陈桐声操起菜刀,将我的黑球鞋砍了N道刀痕,砍断了鞋头,也砍断了我热爱足球运动的一片丹心。
这种悲愤得牙痒痒的情绪,一直弥漫到高三。
高考来了,我落榜了,离家去远处求学的梦碎成一地玻璃渣子。
陈桐声比我还要颓丧。他朋友的儿子、他同事的女儿,都上了广外、复旦、人大、西南政法什么的,而他的女儿,居然坠下了独木桥。
度过一个漫长的暑假后,我被陈桐声塞进了复读班。读高四的第一天,他亲手煮了我最爱的鸡肉香菇面,热气腾腾的,捧到我面前,表情仍是冷峻的,说:“吃吧!你的人生还有很多机会!再复读一年!就答应我这一次。”
他疏忽了,我已非当年的萝莉。我沉默的背后,藏着风起云涌的叛逆不羁。
复读的苦闷时光里,我竟迎来一场最初的恋情。那个少年,会带我到郊外的夜空去看绚丽的烟花,会和我在深秋薄暮的河边牵手细语。
一个安寂的午后,我坐在少年自行车的后尾架上去上学。在学校门口,竟然跟应该在杂志社上班的陈桐声不期而遇。
陈桐声平静地跟少年说:“你好!我是陈珊尔的爸爸,想跟你谈谈。”
没想到,少年居然一声不吭,掉转车头飞快离去。
我的桃花,就这样被陈桐声毫不留情地掐断了。我极度羞愤,转身欲走,他大力拉住我的手,狠狠说道:“这一次,我放过你。读好书,才是王道。这样怯懦的小子,配不起我的女儿。”
一年后,我死里逃生爬过最低分数线,被距离L城800多公里的一间高校录取。
开学时,陈桐声和母亲送我入校。那几天他重感冒,但他还是要来,固执得要死。
我被师姐领进宿舍,发觉身后的父母不见踪影。走出门口,母亲指着不远处的大树说:“你爸在那里呢,他还是很不舒服,怕进宿舍时又吐了,给你丢脸,就坐到那里去了。”本来就病着,再加旅途颠沛,他的肠胃受不得,晕车了。
我走过去,浓绿的树冠下,陈桐声正握着一团纸巾,捂着刚呕吐过的嘴唇,表情狼狈。简朴的旧衬衫,老气的黑西裤,脸上逐步增多的老人斑,深陷的法令纹,和几乎秃顶的“地中海”头颅,使得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渐入晚景的老头!
他望见我,咳嗽了一声,强颜欢笑:“你等我一下,我就去给你搬行李箱。”这一笑,满脸漾开了皱纹的涟漪,让我心惊:何时,当年L城才子、风采俊朗的陈桐声,变成了一个让人心酸的衰弱老头?时光,犹如一支无情的笔,在他脸上画下了岁月的痕迹。
我眼眶微微潮热:“爸……都叫你不要来了!我去给你买瓶水漱漱口。”
我转身就跑,热泪汹涌。耳边,响着他跟母亲昨晚说过的话:“我就这个闺女,她念大学我一定要陪她入学,我就要去!”
大学毕业后,我到了深圳一家公司上班。
就在陈桐声觉得我终于修成正果的时候,我出事了。
25岁那年,我热烈地爱上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年末,我想把他带回家,让陈桐声看看。订好车票后,他却眼神躲闪,找各种借口,说不能回我家。接着,狗血的事情接踵而来。
我怀孕了,男人却失踪了。然后有个一脸冷笑的妇人找到我的住处,一巴掌拍醒我:“他是我结婚8年的老公,快把孩子打掉吧!贱人!”随后,她不知如何觅得我家的联系方式,发了一封电邮给陈桐声。
陈桐声大发雷霆,召我回家受审。
我被陈桐声和母亲拉到医院里做人流。
上手术台的一刻,我大吵大闹,打死不肯做手术。母亲默然流泪,陈桐声扔下一句话愤然离去:“陈珊尔!你这个从小到大都要别人操心的废物!总是要我来收拾烂摊子!从没给我长过脸!你要是敢生下这个孩子!我就在L城登报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我也很决绝:“你现在就去报社吧!你从来就只会逼迫我,从来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一个人也能活!”
我又回到深圳。
我住在出租屋,挺着大肚子上班,积攒生孩子的钱。
临近年关,走在盈满喜庆的街上,抚着小山丘一样的肚子,我呼吸到悲凉的味道。
回到楼下,我竟然与陈桐声夫妇不期而遇。
几个月不见,陈桐声苍老得让我不忍再多看他的脸。他居然要接我回家待产,语气出奇的安宁、祥和,甚至带点低姿态的恳求。母亲抱着我哭了。陈桐声背过身去,他的手,似乎在随意地掠过脸庞,看起来却俨然是个悄然拭泪的动作。
我的抵触,在亲情面前溃不成军。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花了多少勇气,才做出接我回家的决定。我只知道,他们爱我,自始至终。很简单,只因我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出生后,我变成未婚妈妈,他变成忙碌的外公。他边忙着写长篇小说,边给我带孩子,一个月瘦了六斤。他为我放弃了许多,可能也包括了尊严。对于那些关于我未婚先孕的闲言碎语,他一概不管不顾。
我拿着陈桐声给我存的一笔钱,在L城的城东步行街盘下一个店面,开了一间小小的服装店。但生意并不是很顺利,没多久我就遭遇失利,而且还被某个供应商骗走了一大笔钱。
这个时候儿子也生了场大病。在生活的打击之下,我患了焦虑症和中度的抑郁症,兼胃溃疡。
两个多月以来,我一直浑浑噩噩,丧失斗志。直到那个傍晚,又到了吃药的时候,陈桐声不声不响地斟了一杯开水,放在桌上摊凉,手里捧着几粒抗抑郁的、安神的药片,送到我面前,淡淡说道:“珊尔,该吃药了。”我病了以后,他变得很温柔,甚至有点讨好我的意味。
我不经意地睁开慵懒的眼皮,却瞥见一只枯皱的大手。鲜艳的药片,安静地躺在他老纹杂乱的掌心,竟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内心撼动,眼泪纷落。我该是多么的不成器啊!快30岁了,还要58岁的老爸来为我操心!我哽咽着说:“爸,对不起,我永远都这么失败!”
看到我哭,陈桐声以为我又犯病了。他很难过,扶着我的肩说:“珊尔!你听着!在老爸心里,你不是没用的家伙!我从前没耐性,操纵你的生活,我是急于求成望女成凤。但现在,我想要你知道:快乐比成才重要!你是走错了几步,但是千万不要放弃!你的人生还有很多的可能性!谁的青春没有犯过错,没有走过弯路?无论你变成什么,都是老爸的女儿!你是有能力将自己的人生过得很精彩的,相信爸爸!振作!”
我清楚地看到陈桐声纵横在脸上的泪。
就在那个傍晚,我忽然清醒了过来。很多的心结,亦在瞬间放下。
在他因为追寻梦想而冷峻深沉的眼眸里,在他因为承受生活重压而暴戾急躁的背后,一直潜伏着对我默默的、细致的爱。我一次次地在华年里踉跄着,他一次次毫不犹豫扶起了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只想以父亲的丰满羽翼来保护着我,虽然方式粗暴霸道。只因为,我是他的孩子。在亲情的世界里,父爱,永远不打烊。
她该怎么办
夜深了,小区的灯光逐渐减少,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陆续关灯休息。
“嘭、嘭、嘭……”这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快开门,死哪里啦,快给老子开门。
来啦,也不知羞,也不怕影响邻居休息,死饮烂醉的,早晚得喝死。小云一边骂着一边过来开门。
大头刚从外面回来,满身酒气地骂道,我喝点酒怎么了,我喝点酒碍着你了,你少啰嗦,少管我。
小云怨恨道,我劝你少喝酒,还不是为你好吗,要不你喝死好了,我才懒得管呢!
大头继续撤野:你少给我装好心,整天跟男的混在一起,就许你在外面勾引男人,就不许我喝点酒?
谁勾引男人了,你哪只狗眼看见了,我看你整夜不归,你才勾引女人呢!
夫妻二人争吵不休,你骂一句我还骂两句,互不相让。
我看你欠揍,想找死是吧!大头说完,握紧拳头冲过去。
不一会,双方撕扯在一起,骂声、打闹声此起彼伏。
想当初,小云温柔善良,如花似玉,求爱者无数,是大头厚着脸皮穷追不舍才把小云搞到手的。过去清茶淡饭的穷困日子大家相安无事,相互关心,相互礼让,相互尊重,信誓旦旦永不变心,白头到老。可现在怎么了?生活条件好了,富裕了,每天大鱼大肉撑的,夫妻感情开始淡了,激情消退了,矛盾出现了,感情破裂了,同床异梦了,发展成日夜争争吵吵,过去的恩恩爱爱、卿卿我我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记不清多少次了,大头每次喝酒回来,不知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喝醉了,一进门就对小云又骂又打,近段时间有时不喝酒也主动吵架了,愈吵愈烈。小云被大头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衣衫被撕破,下身被踢伤,走路一跛一瘸的。有时,清醒过后大头也哭喊着承认错误,跪地求饶。可是这种状况三番五次出现,谁受得了?有好几次她还被打成重伤,住进医院治疗。在小云看来,石头现在简直就不是人,十足一只疯狗。
邻居黄老师不胜其烦,他往往在写教案或批改学生作文时被大头夫妻俩吵架的声音打断。
黄老师的老婆又走进书房催促他:老黄,快过去看看,大头两夫妻又吵架了,这次好像吵得很凶,女的大喊大叫,还砸东西。
黄老师丢下教案站起来说,我看他们夫妻俩没戏了,过日子过到这个样子还有意思吗?我们和上下楼的邻居都劝说多次了,有用吗?还不是照样吵照样闹。要是有钱,我即刻离开这鬼地方,省得天天被骚扰。
都说事不过三,狼来了,狼来了,说多了,大家都麻木了,对大头他们夫妻俩的吵架大家也无动于衷了。邻居们都说,他们爱吵就吵吧,爱打就打吧,这三天两头吵闹,谁管得了那么多。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对谁错,谁也说不清。
之后左邻右舍逐渐不再关心大头夫妻俩吵架的事了。
此后每次吵架,小云只好打电话求助要好的同学小丽。
为彻底解决大头他们夫妻俩的老大难问题,热心的小丽约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聚在一起喝茶,商量对策。
开服装店的小燕子快言快语:这有什么可说的,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婚,离了,不住一起了,就吵不了,打不成了,一了百了。
你说得倒轻松,离婚了子女怎么办?财产怎么分?开武术培训班的大鹏怒目圆睁挥挥拳头说,人善被人欺,总是忍气吞声也不是办法,依我看上我这里培训,我教你几招功夫,学会几招散手,以硬对硬,以牙还牙,男的再歁负你,就跟他对打,你把他打趴在地上,我看他以后再不敢惹你了。
在机关工作的小黄似乎更有理,他说,依我看得先找有关部门做工作,先找居委会调解,如果不行,再找当地妇联,再不行就到法院起诉,寻求法律保护,将其绳之以法。
沉默多时的周医生说,从他俩的情况看,我怀疑男子精神有问题,女的做服装生意,跟男顾客说话多一些,就疑神疑鬼,说你勾引男人,老是这种心态肯定是有病,得找神经科的医生看看,如果男子神经有问题就得马上送医院进行治疗,要知道,有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拿刀杀死人的案例还真不少呢!
你们说的这些问题我们也考虑过,尤其是大头有精神问题我也跟他的亲人说过,可他的亲人说,不可能吧,平常看他很正常呀。再说进了精神病医院,以后怎么做人,再找工作谁还敢要啊!了解情况的小丽补充道。
你们说这也难,那也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该怎么办啊!我总不能被他活活打死吧!最后,小云嚎啕大哭起来。
这次商量对策也商量不出什么好的结果,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由于小云时常被大头殴打,整个人变瘦了,变残了,变呆了,再也受不了了。小云感到非常绝望,再这样下去非得被大头折磨致死。冷静下来,小云想,是否请弟弟过来一下?但转念一想,弟弟恐怕管不了他。于是,小云只好打电话请老爸过来。老爸以前也知道女儿被欺负的事,但总在劝说,看来这次真的严重了,得过去看一下才行。
老爸到后,把大头叫到跟前狠骂一通,勒令大头承认错误,写悔过书,向小云道歉,若再敢胡来就打断他的腿,把他赶出这个家门,让他永远不能回来。
在岳父的震慑下,大头乖巧了几天。
可是老爸不能长住在此,他还有工作,还要照顾家里老小。
不几天,小云的老爸走后,大头变本加厉,吵得更凶更可怕。
亲人管不了,邻居不想管,部门单位鞭长莫及,大头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小云被打得更频繁。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小云觉得无路可走,决定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遭天谴、遭雷劈的暴徒,到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她先是租住一个简陋的地方,再找一份工作。这样的日子过得平静、安逸,不知不觉过了三个多月。
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夜深人静的时候,小云开始思念儿子,儿子正读小学,吃得好吗?穿得暖吗?学习成绩怎么样?她决定偷偷回去看一看。
那天,当小云回到家中,打开房门,就看到令她痛不欲生的一幕:只见大头和一个女的赤条条相拥在床上……她再也忍无可忍,像一只母老虎猛扑过去又打又咬又撕,她要把这个恶魔撕成碎片……
发泄完之后,小云一口气跑到九洲江畔高喊:老天爷啊,您帮我出出主意吧,我该怎么办啊?
不谙规则的文秘
大学刚毕业,我被安排到某单位的办公室当文秘。要说,当文秘对我这个名牌大学生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何况,自己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并熟练掌握电脑操作技术。大学毕业前,我还专门读了许多有关职场、为人处世方面的书,比如处世学、关系学、人情学、口才学、成功学等等,无不反复研读,甚至连厚黑学、升官学、占卜学、马屁学等也涉足一二,对胜任这个小小的文秘职位应该会卓卓有余吧?可一段时间下来,工作处处碰壁,弄得灰头土脸,感觉在实际工作中,不知深浅,摸不着北。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嫩了点。
第一次参加单位例会,我就出现了尴尬状况。当时,陈局长主持召开会议,在总结前一阶段工作、布置下一阶段任务后,陈局长便询问大家,有没有要补充的意见。陈局长看看大家,见大家都没有提意见的意思,就合上笔记本,准备宣布散会。我有个问题早就想提了,今天不是最好的时机吗?于是我站了起来,说:“陈局,我想提一个意见……”陈局长很惊讶地望了望我,目光停在我的脸上足有一分钟之久,说:“你能有什么意见……好,你提吧。”这时,大家也都很惊讶的望着我,目光里有异样的味道。我感到十分不自然,但还是壮着胆子提了。等我陈述完毕,陈局长很不耐烦地说:“就这个意见吗?会后我们再研究研究。散会!”
会后,办公室方主任对我说,小李呀,你今天犯了大错!无端端的你提什么意见?就算提也轮不到你。我说,陈局不是问大家有没有要补充的意见吗?方主任说,陈局开会开到这个时候也就要结束的了,他只是礼貌性地询问大家,其实局里从来没有人在这时候“补充”意见的。那在这个时候提意见,不说局长对你有没有意见,开会的人肯定会因为你拖长了开会时间而对你有意见的。“哦,这种情况我真的有点弄不明白了。”我说。
局里每年年终都要评选先进,评选后将名单报给市里,作为本系统先进进行表彰。这年年终,局里照样评选先进,限额三名。当时,陈局长因为有事无法参加,活动便由分管宣传工作的王副局长主持。王副局长说,这次评选先进,大家一定要认真考虑,本着高度负责的态度评出先进人选。我本人嘛今年虽然也取得一定的成绩,但离先进还有较大差距,建议大家不要考虑我。大家都沉默不语,没有表态。见大家这样,我便率先打破沉默,说:“好,王局真是高风亮节,主动把评选先进的名额让给别人,值得我们学习。大家就考虑其他同志吧,譬如小张……”我刚说完,发现王副局长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他还白了我一眼,我觉得被他那灼热的眼光剜得生痛,脸上火辣辣的。评选结果出来,王副局长没有被评上。
事后,有同事告诉我,小李呀,今天你又犯了大错,王局的意思是想让大家都评选他,你怎么说出那样的话?我说,王局不是明说不要选他吗?同事说,这你就不明白了,领导说的话有时是正话反说,反话正说,他说大家不要选他,实际上是暗示大家要选他,亏你还是办公室文秘。“呵呵,真是太高深了。”我说。
单位要制作领导的岗位工作牌,这任务自然落在我这个熟悉电脑操作的文秘身上。在收集领导照片时,我发现毛副局长的头发既稀疏又斑白,左额角还有一个小小的伤疤,形象实在有点不雅,就自作主张,通过电脑处理,对毛副局长的容颜一一进行了处理:头发稀疏的地方让它变得浓密,头发斑白的地方让它变得乌黑,有伤疤的地方让它变得了无痕迹……哈,效果果然不错,毛副局长一下子变得又精神又帅气,整个人年轻了十岁。我暗想,这下毛副局长一定会对我感激不尽吧。没想到,工作牌出来后,毛副局长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他指着工作牌,忿忿地说,你看看,这个牌上的人像我吗?我像牌上这个人吗?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懂点电脑就可以乱来。没经我同意,就擅自将我改头换面,你也太自以为是了!重新给我制作一个!“好,好,好,毛局,您息怒……”我只好在旁边连陪不是。
过后,有同事对我说,小李呀,这件事你又犯错了,毛副局长一向为人老实,作风严谨,你制作工作牌时怎可以随便改变他的容颜?我说,我本来是想让他的形象变得杰出些,想不到适得其反,遭他辱骂。唉,我心里实在有点委屈。
经过这几件事后,我终于明白:这个小小的文秘真的不好当啊!正当我无限感慨之时,局里决定对人事进行调整,我被列入调整之列,被安排到局辖下的一个单位工作。领导说,小李这人太毛糙,不懂规则,暂不适宜做文秘工作,先下基层锻炼锻炼。就这样,我便被下放到基层“锻炼”去了。
办公室小郭是单位难得的写手,局里工作总结、领导讲话稿等等均由他一人执笔撰写,写好了就交给何局长过目。何局长是大忙人,事事亲力亲为,感觉很累,于是就吩咐小郭,以后写好稿先交给丁副局长把把关,然后再交给他,毕竟丁副局长是分管办公室的领导。
小郭按照何局长指示,写好了稿件先送给丁副局长过目。丁副局长十分乐意,接过小郭送来的稿件,就很认真地审阅。可怎么看,硬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因为写这类文稿小郭是内行,主题明确,思路清晰,语句通顺,甚至连字句、标点都用得很准确。丁副局长浏览一番,看看没什么要修改的,先是眉头皱了一下,接着就作寻思状,然后拿起笔在原稿上将一些“的”“地”“了”等字划掉。划掉后就看着小郭,语重心长地说,小郭同志呀,文章整体不错,但个别地方用词还是要考虑考虑,比如,这个“的”字嘛,是多余的,用了就欠准确,以后写稿可要注意啊!小郭在旁边看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这几个字没有什么语病,去掉了反而显得表达不清,怎么能划掉呢?但他不好辩驳,毕竟丁副局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只好说,是,是,是,以后我一定多加注意。
后来,丁副局长每次对材料把关时,总要在这样或那样的地方改动一下,说,看到了吧,这样改动用词更准确,表达效果更好,写文章一定要多动点脑筋,明白了吗?小郭甚是无奈,因为他觉得这些被改过的地方原来都没有什么问题,反而改动后显得别扭、读起来不上口。再后来,小郭干脆将稿件一式两份打印出来,一份送给丁副局长过目、把关,一份则直接送给何局长。
一天晚上,小郭突然接到任务,要为何局长撰写大会发言稿,说是市政府第二天上午临时召开会议,要求何局长在大会上作经验发言。时间紧迫,小郭突击了一晚,总算将发言稿写好。第二天上班,小郭准备将发言稿送给丁副局长过目,但丁副局长有事还没到办公室。这时,小郭刚好见到何局长,就直接将发言稿送给他。何局长接过稿件,看了看说,不错,写得很好,说完就到市政府开会去了。
一会儿,丁副局长回来了,知道此事,很不高兴,就问小郭:小郭,何局的发言稿我还没过目,你怎么就交给他了?有什么问题你担当的起吗?小郭解释说,开会时间快到了,那时您还没来,我见到何局就直接把稿件送给了他。丁副局长一听,连声责怪小郭,唉,为什么不早点跟我打招呼?不经我把关,假如有什么差错,我概不负责!记住,以后不经我把关的稿件,一律不能交给何局!
“唔唔,知道了。”小郭很不情愿地答道。
嗨,老余这人
办公室里,我们几个趣味相投。办公室里没有女人,而我们聊得最多的还是女人。只是老余例外。
工作之余,便用女人点缀我们的话题,充实我们的生活,尤其是老张和老魏,每次出街看了女人或看了电影、轻音乐之类,就肆无忌惮地谈感受,侃心得,过把瘾,兴奋处,眉飞色舞,唾沫横溅。此刻,我们都觉得很快活,只有老余一声不吭的,默默地抄呀写呀,等我们谈得接近尾声时,他便甩出一句:“无聊。”听得出,话里掺了不少鼻音,之后又伏案工作。有时,见他不吭声,我们便跟他开下玩笑:“老余呀,你那东西是蔫了的么?是否需要看看医生呢?”老余还是不理,不理还好,还甩出一句“无聊”。我们没办法,只好叹息一番:嗨,老余这人,怎不食人间烟火?
有一次,老魏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挂历,挂历上的女郎穿着泳装,个个姿态妩媚,异常诱人。我们几个都围着欣赏品评,颇有快意。只有老余静静地抄写,不时抬眼看看我们。我们招呼他道:“老余,过来欣赏欣赏吧,这么多靓女,够你享受的。”“无聊。”老余斜视我们一眼说。我们不免又惋惜一番,惋惜之余,禁不住在心里暗骂他装蒜。这时,突然有人约老张和老魏出去,他俩便把挂历留在桌上。这时我也想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老余一人。
几分钟后,等我回到办公室门口时,我顿时惊呆了,只见老余正瞪着一双大眼透过眼镜盯着挂历。我真想进去奚落他一顿,骂他正人君子,但我突然想到如果这时进去,老余是多么难堪呀!我停步了,悄然退到窗口处向里观看。恰巧,老张和老魏也回来了,我用眼睛兼手势示意他们,然后小声说:“看看老余吧。”他们看了顿时瞪大了眼睛,正想进入,被我用手制止了:“你们进去,会吓坏老余的。”他们只好止步。好久,我们都忍不住,便在外面干咳几声,老余听了,慌忙放下挂历,然后又回到座位一本正经地看起书来。我注意到老余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这时,我们仨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回到各自的位置。老魏刚坐下,就说:“老余,怎么不看看这挂历呀?”老余勉强笑笑,说:“有什么好看的?无聊。”老张不无揶揄地说:“岂止无聊?简直无耻呢!”我和老魏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老余也跟着笑了笑,但笑得很不自然。
嗨,老余这人!
治疗失眠的良方
李宏今天一早上班,就无精打采、昏昏沉沉的,脑袋痛得嗡嗡响。也难怪,他多年来一直有严重的失眠症,午睡、晚睡睡不着,尤其是晚睡,一双眼整夜都没合过,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鸡啼甚至天亮,那感觉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看心理医生,吃民间草头药,服用安神健脑丸,睡前泡脚,床上数数字等等,很多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管用。李宏为此烦恼极了。
李宏进入办公室,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他打开电脑,正想寻些刺激的内容看看。这时,办公室贾主任对他说:“李宏,今天上午9点市委大院有个会议,本来是陈副局长参加的,他出差在外,我也没法抽出时间代他参加,你就代陈副局长参加吧。”
李宏想,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做,正想出去走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了。不过,李宏有点担心,便问主任:“都是领导参加的会议,我参加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贾主任说,“你代领导签个到,开个会,谁会注意你?况且,很多单位领导没空时都是叫属下代参加的。”
贾主任这么一说,李宏就大胆多了,到了会场,大大方方签了陈副局长的名字后,就找个靠后的座位坐下。这时,参加会议的人员差不多到齐了,主席台上的领导们也正襟危坐,等待开会。
“各位领导、同志们,今天我们XX系统在这里开个短会,内容重要,大家一定要高度集中精神,开好这个会,并传达好会议精神。下面由我介绍出席今天会议的领导……”市委办龙副主任作了开场白,“下面,请张局长汇报工作,掌声欢迎!”
龙副主任话音刚落,会场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掌声刚落,张局长就开始汇报工作:“……去年,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市委XX部的直接领导下,我局真抓实干,开拓进取,取得了显著成绩,概括起来主要有六个方面:一是加强领导,统一认识……”
张局长声音宏亮,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地照读稿子,李宏开始听得有点精神,当局长讲到第四点时他就有点恍惚起来,但他还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为了做好新一年的工作,将成绩继续发扬光大,我们再接再厉,决心做好以下六项工作:一是高屋建瓴,统领全局……”
听完张局长的讲话,李宏看看表,已是9点30分。这时,李宏脑子昏沉沉的,看看会场,发现有人不断进进出出,会场里不少人或玩手机,或打电话,或窃窃私语,有的干脆伏在桌上小憩。当然,与会人员多数还是好干部,他们聚精会神,认真听讲,还不时“沙沙”地作笔记。
“下面请李副局长汇报省、市有关工作会议精神。掌声有请!”龙副主任继续主持。
李副局长洋洋洒洒,滔滔不绝,讲了20分钟。李副局长讲完,周副局长又介绍了20分钟的业务知识。
“下面请我们市分管XX工作的黄副书记作重要指示,大家掌声欢迎!”
黄副书记“嗯嗯”两声,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这次会议内容十分重要,我们必须高度重视,认真落实。下面我讲六点意见。一是领导重视,措施得力……”黄副书记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听到黄副书记的第一点意见时,李宏真的撑不住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边听边骂,妈的,个个发言都是十足的官话、套话、大话、无用话!再看看会场,几乎有一半的人都已伏在桌面上,大家都昏昏欲睡。于是他头一低,眼一闭,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宏恍惚中被坐在身旁的小伙子推醒,他睡眼惺忪,以为是散会了,待睁开眼看看,才知道黄副书记只讲到第五点。原来,龙副主任见会场有不少人在睡觉,就整顿一下会场纪律,身边的小伙子便将他推醒。李宏只好耐着性子听,等到黄副书记讲完第六点意见时,以为他就此打住,就作好散会准备。谁知黄副书记讲得兴起,手舞足蹈,唾沫飞扬,说:“为了更好地做好工作,下面我再补充三点意见……”
黄副书记这一补充,又是20多分钟,会议结束时已是上午11点40分。因为刚才睡了一会,李宏始终精神振奋,神采奕奕,反而不觉得时间冗长。他心里说,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了治愈失眠的良方了!
下午上班,贾主任见了李宏就问他会议开得怎么样,李宏说:“感觉很好啊!贾主任,以后我工作上没什么事您就安排我参加会议吧!”贾主任一听,就来劲了,说:“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人接替我了。李宏,我交个任务给你,以后领导没空参加会议时,你就替代一下吧!”
我是龟(长篇小说选载)
内容简介:这部小说主要讲述两只龟在人类世界的奇特经历。小说中的“我”是一只龟,原本生活在大海,由于一次爬上海滩晒太阳不小心睡着了,被公司小职员成大海带回家中,不得不与人类生活在一起。不久,“我”又遇到一个叫米基的龟。一开始,“我”非常反感米基,他说话夸张,做事疯狂,完全违反龟族的祖训,但他大胆追求真爱,他有远大理想,他不怕嘲笑,不怕危险,勇敢地争取自由幸福的生活。相比之下,“我”遵守祖训,胆小怕事,安于现状。后来,“我”受到米基的影响,渐渐觉醒。最后,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创造奇迹,重新回到大海……
作者采取双线运行的艺术表达手法,一方面以龟的独特视角,以成大海一家为窗口,深刻细致地观察人类社会,以幽默、讽刺的笔法对当今社会的种种怪诞现象进行无情的揭露和抨击,同时也表达作者对苦难人生的深切体验。另一方面,通过龟为摆脱困境,不断和命运抗争的曲折离奇的故事,表达了作者对自由、幸福的追求的永恒主题。
第一章&&&&&&&&&&&&&&&&
我是龟。很久以前我就来到这世界,我记不起自己有多少岁了,时间对我来说仿佛是静止的。我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我对人类了解甚多。我上了年纪,难免有些唠叨,而且有点东拉西扯的,但绝非胡言乱语。
我家住在二楼,那是一栋破旧不堪的宿舍楼。原本我住在大海里,一次我爬上海滩晒太阳,不小心睡着了,成大海把我捉回来了。成大海的老婆叫马小玲,因其外表而非智商酷似爱因斯坦,而被称为“爱因斯坦”,他的儿子叫成小虎,还在上幼儿园。
今天一大早,家里很安静,我正在闭目养神,忽然被成小虎的叫声惊醒了。他们不是出去玩吗?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今天是周末,我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觉呢!顿时,我的心情降到冰点,感到全身被冰层覆盖住了。更让我吃惊的是,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还不停地乱爬。一定是成小虎在捉弄我。唉,算了,原谅他吧,现在的小孩一点家教也没有。我不止一次说过,我是一只心胸广阔的龟,如果你踩了我的左脚,我决不介意你把我的右脚也踩了。可是,那东西不但在我身上乱爬,还冲着我大叫,搞得我不胜其烦。我不由得睁开眼,天啊,竟是我的同类,正对我挤眉弄眼地笑,还貌似一脸阳光呢。我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见我无精打采的,以为我思春了,就弄了一只龟给我。不过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们竟给我弄来一只公龟。
我首先声明,我不是同性恋,我对异性有着浓厚的兴趣。那么,很明显,他们一定是让水族馆的老板给骗了。这时,我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两个带着悲壮色彩的词:科普。我再次为中国的教育感到深深的悲哀。在中国,学生只会做题,他们成天在题海里苦苦挣扎,从来无暇在课外知识的海洋里畅游,长大后,他们连龟的公母也分不清。在这里我不得不再科普一下,公龟腹甲有明显的凹陷,母龟的则是平坦光滑的。不过,我坚信被骗的九成是爱因斯坦,而不是成大海。成大海只是学士,而爱因斯坦是硕士,根据我的理论,学历越高的,读死书的就越多,而没常识的机率也就越大。你说,水族馆老板不骗她,不是犯傻吗?
好啦,说了大半天,还没介绍成家的基本情况呢。
成大海是个典型的“五无”人员:无背景,无权,无钱,无车,无楼,但他有梦想。按成大海的说法,一个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梦想。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分别?不过,成大海拥有这样的梦想,和一条咸鱼也没什么分别——
话说成大海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公司上班,当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工作,都无法升职加工资后,他的梦想诞生了:他要做大作家。因为有一次,成大海在失意之际,想起他的小学语文老师曾经对他说过,只要他努力,日后必成大作家。于是,下班后,成大海哪里也不去,就呆坐在电脑前敲个不停,梦想有朝一日敲出一个辉煌的未来。虽然地球人都知道,他的成功率或许为零。但我总是在三更半夜看到他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对着墙壁咬牙切齿地吼: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住汤臣,我要开兰博基尼,我要到美国看NBA总决赛。我忍不住深深地叹息:唉,可怜的墙壁!不过,我更担心的是,按照这样下去,他入住精神病医院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一百。成大海一再强调,他人生的终极追求是成为亿万富翁,他要用手里的键盘,敲出一个辉煌的明天,他要实现人生大逆转,他要创造奇迹!我只担心他到头来一场欢喜一场空,众所周知,那些上吊的,投河的,烧炭的,吞枪的,跳楼的,服毒的,卧轨的,不少就是作家。我的看法是:写作是一个高风险的行业,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请不要轻易加入这个行业。
近段时间,成大海越来越不正常了,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从事写作的人,十有八九都有些不正常。这无可厚非,他们的特殊职业决定了他们这一特质。成大海不正常的症状主要表现在,首先,他竟公然批评文坛某大师。某大师最近得了一个世界大奖,马上成为众矢之的,虽然成大海一再强调,他不是矢。成大海认为某大师虽然优秀,但和这个大奖仍有一段距离。你看现在那些获大奖的,写的都是反战什么的世界性东西,大气、深刻,沉甸甸的,看完了半天醒不过来。最主要的是,大师们喜欢为人类命运而奔走呐喊,反对当局,以沉默为耻,以大逆不道为荣,最终他们不是坐牢,就是被流放,全都是不朽的传奇啊!一句话,大师们的伟大行为,本身就该得奖了。而某大师一辈子就在那块农地里打滚,净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又担心没人看,便弄了些俏皮话插进去,甚至为吸引眼球,连书名都起得色迷迷的,还没看内容,下面就直了。他写起东西来,还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看了憋得要命,就如同偷看八旬老翁和二八美女在上演“一树梨花压海棠”,倾尽全力,弄了老半天,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净在禁区外推来推去,硬是没法得寸进尺,看得特窝心,恨不得自己立马冲进去,亲自上阵示范一番。一句话,某大师的作品主题模糊和人生无传奇,这是他受争议的最大原因。
其次,他和我讲话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和神经病的早期症状极为相似。他宁愿和我倾诉,也不愿和他老婆倾诉。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于一个视S&B乐队(注:国内某著名乐队)为生命的女人来说,你除了和她谈S&B之外,她是不会有任何兴趣和你进行心灵对话的。爱因斯坦生平只做两件半事:一是热爱S&B,二是化妆,另外半件是为她的配偶提供法定的无偿性服务。他们同床异梦多年,对成大海来说,老婆的惟一作用是可以无偿提供性服务。不过现在他已经基本上取消这项服务,虽然爱因斯坦十分乐意24小时营业,但对成大海来说,长期订制这项服务,就如同上班一样枯燥无味。虽然熄了灯,黑夜能让人产生幻觉,肾上腺会飙升,但当双手抚过的不是高耸入云的山峰,而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梦就会在瞬间坍塌,又马上到了梦醒时分。那张让人做恶梦的脸,还有平淡无奇的肌肤,永远不凝脂,永远不赛雪,以及隆起的不再是光滑的小山坡,而是团团赘肉,纵使有千般激情,万般兴致,一切都如白开水,味同嚼蜡。“唉,还是开电脑对着大波妹打飞机比较爽。”成大海经常对着我长吁短叹。
他当然不知道我听得懂他的话,不然的话,他以为自己就是《聊斋》里那些幸运的书生,有龟仙狐仙化身为绝色美人,红袖添香了。
亲爱的读者,你们知道成大海的人生最大愿望是什么?不是开兰博基尼,不是到美国看NBA总决赛,也不是和苍老师合拍爱情动作片,而是拥有一头浓密的头发。
成大海的头顶沙漠化越来越严重,他的额部面积不断扩张,渐渐大过面部面积,“治沙”任务不容乐观。这些年来,成大海为了“治沙”,什么法子都试过,中医,西医,官方,民间,正方,偏方,什么用姜擦,用何首乌泡,食黑芝麻……就差没食屎了,可是这些全没法阻止沙漠化的进程。这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威廉王子拿它没办法,普京拿它没办法,全世界都拿它没办法。
“为什么我会掉头发?”成大海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对着墙壁怒吼,“为什么?为什么?”对于成大海提出的这个随时会困扰他一生的问题,简直比歌德巴赫猜想还难解答。
“人们都说十个光头九个富。”成大海继续吼道,“为什么偏偏我是第十个男人?”
我想,可能是成大海的头发掉得还不够多,看看李嘉诚的头发掉得多有型。还有,只要留意国际新闻,经常在联合国开会的那些精英,差不多个个头顶光秃秃的,不小心看,还以为是少林寺在开会呢。
老实说,成大海的确有些可怜。由于他天生拥有一个领导头,在陪同领导时,多次被一小撮不明真相的人误为领导,搞得场面非常尴尬。
虽然成大海的头发是濒临灭绝物种,但他也不植发,他觉得那没什么意思,植发不过是把后面的头发移植到前面,前面的继续脱,不出三五年,前面又成了沙漠地带,反复几次后,前后失守,最后真是活脱脱一个正宗的少林弟子了。但他又不想戴假发。戴了,闷热都算了,闷出一头蚤也算了,最怕在公共场合,让风一刮,冷不防假发脱头而去,想想这是什么样的奇景呀。但他又不愿和葛优一样把它剃光,掩饰生理缺陷。虽然时下顶着光头的名人越来越多,NBA里基本上以光头为荣,可那是名人的专利,你一个普通人,顶着一个光头到单位上班,你以为那是少林寺吗?如果生在清朝,剃都不用剃,多省功夫呀,可惜生不逢时。不过,让成大海略为安慰的是,最近欧美科学家已经得出最新研究结论,由于环境、食物、基因等因素影响,在不久的将来,全世界的男人都会变成光头佬。“想不到自己竟成先行者了。”成大海摸摸自己的地中海,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但愿这天快些来吧,我现在才明白,先知原来是那么痛苦、那么无奈的。”
有人会问:头发真的那么重要吗?问这个问题的人,通常都不是脱发人士。只有他们真真正正成为其中一员时,他们才不会问这个智障的问题。脱的如果是女人的衣服,自然越脱越爽;脱的如果是男人的头发,自然是越脱越惨。
成大海的老婆爱因斯坦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一切都普普通通,对于普通人来讲,最好的出路就是读书。她通过不知疲倦的做题做题做题做题做题做题……做到差不多疯掉时,终于捱到硕士学位。现在她在一家研究机构工作。爱因斯坦虽说已过而立之年,仍未断奶,她是著名S&B乐队的超级粉丝。海报、专辑、衣服、帽子、内裤、胸罩,到处都和S&B有关,连马桶盖也贴满海报。从S&B成员的一条内裤的颜色,到他们在哪里放个屁,事无巨细,她都能了然于胸。一句话,她比S&B成员还要了解自己。
爱因斯坦人生平凡,长相平凡,三围同一尺寸,脸部环境污染级别是A级。因此,化妆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如同空气和水一样。爱因斯坦一天不化妆,后果会怎么样?一是爱因斯坦会疯掉,二是成大海会疯掉。
成大海怎么会疯掉呢?成大海早已习惯爱因斯坦那张虚幻的面孔,如果她突然素颜出现,无疑如同100枚原子弹同时引爆,所产生的冲击波,足以摧毁一切。
爱因斯坦喜欢短发,因为不用每天洗,而且不用梳头,只需用手抓几下即可。没人见过成大海穿衬衫,根据成家家规第36条规定,凡是洗衣机不能洗的衣服,一律不准买,否则自行解决。而在37条则有这样的规定:对被子的使用,先盖完里面,再翻盖外面,周而复始,直到烂掉为止。若没法忍受异味霉味臭味,可自行清洗。
成小虎已经四岁,不知是他身子弱,还是幼儿园的环境太恶劣,他三天两头地大病小病轮番上演,小小年纪,上医院多过上学,一口雪白的牙齿吃药吃成了四环素牙,小手被针扎得快成马蜂窝。成小虎经常在晚上发烧,最恐怖的是,附近的医院拿他没办法,只能到很远的大医院去。
记得去年六月份的一天夜里,成小虎突然发烧,成大海一看是夜里,加上爱因斯坦刚好病了,就没送他去大医院,只喂了退烧药,等天亮再去附近医院看看算了。第二天,成大海夫妇带儿子在附近医院吊针时,突然他高热抽搐,口吐白沫,失去意识,情况极为危殆,更可怕的是,这间医院设备很简陋。几个医生和护士闻讯赶过来,作了一些简单处理,然后送去大医院,最后又搞了好几天,才身心疲惫地回来。后来,成大海才知道,成小虎用惯了进口药,用这些国产药根本镇不住,结果导致了灾难的发生。大医院的教授说如果继续让成小虎出现高热抽搐,极有可能发展成癫痫的。所以为防止成小虎再次抽搐,每次他发烧,无论白天黑夜,刮风下雨,山崩地裂,倾家荡产,成大海都义无反顾地把他送去大医院。毫无疑问,成大海是一位慈父,而且是一位被现实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慈父。
“如果我当时送他去,就不会搞成这样了,这不是命是什么?”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成大海总会站在我旁边自言自语,泪雨滂沱。“老天,我已经够惨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待我?为什么?为什么?”
看得出来,成大海仍然在为那件事深深的自责,如果儿子以后有什么事的话,恐怕他终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无可否认,成大海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宅心仁厚,只有他经常给我食物,帮我换水,为我擦背,对我说话,还放我出来活动。可惜的是,根据自然法则,这种人属于弱者,是要被淘汰掉的,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都是所谓的强者。每次看到成大海夫妇三更半夜惊惶失惜地抱着他们的宝贝儿子,打车赶去遥远的大医院,我就为他们感到悲哀。他们一路舟车劳顿,千金散尽,形容枯槁,看到他们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死去活来,我就觉得他们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命运究竟是什么,谁又说得清楚?对于成大海来说,这是命,不是病。盲的人都看得出,老天有意折磨不善生活、没有任何交际能力的成大海。老子不是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而更残忍的是,老天为了赶尽杀绝,还安排了一个叫爱因斯坦牌子的毒药给他喝,直到毒发身亡。像成大海这种人,需要一个贤妻来照顾他,只有这样,他才能写出伟大的作品来。爱因斯坦不但喜欢发号施令,还集幼稚、自私、弱智、偏激、暴躁、狡诈、懒惰等百病于一身,这不等于要成大海的命吗?成大海本来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对生活充满恐惧,对现实不知所措,他就是一只温顺得令人发指的羔羊,在这个残酷的社会里,只有被宰的份儿。成大海是不幸的,他的不幸来自于书读得太多了,书读得多,就容易把书里的世界和现实混淆了。无数的事实证明,作家的话是靠不住的,他们只会成天躲在屋里幻想,包括性幻想。你信的话,你就完蛋了。比方说,作家写了很多举案齐眉、红袖添香的女子,你可千万别当真,在现实世界中,你能找到一个红袖添饭就不错了。你要是没钱没房没车,估计饭也不给你添了,回头还吼你一句:要饭不会自己添,手瘫了?
成小虎的成名绝技,除了病功一流,就是独步天下的“音波功”,相比“金毛狮王”谢逊先生的“狮吼功”,也不遑多让。在家里,谁也不敢得罪他,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一不开心,就深呼吸,憋足劲,脸涨得通红,猛地张开大嘴,那“音波功”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震得整栋宿舍楼都要抖三抖。
成小虎除了病功一流,音波功无敌,他还有霸功!他霸电视,霸电脑,霸电话,霸电筒,霸电风扇,霸蚊拍,霸空调,霸纸笔墨,霸……凡是让成小虎看上的东西,无不占为己有。除非他玩腻了,否则你休想得到。高居他的霸占排行榜的前三位是电视电视电视。成小虎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屙尿,也不是屙屎,而是看电视。成小虎的餐前小食是看电视,要他食水食粥食汤食药上床上幼儿园的先决条件是看电视。一切都以看电视为前提,否则一切免谈。看电视是成小虎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真是无法想像,如果这个世界没电视会怎么样。而成家的电视永远只有一个台:少儿台。成小虎最爱看的是动画片,譬如《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这是他的至爱。对于成小虎来说,那几个怎么也吃不了的羊,和一辈子都吃不上羊、导致经常被家暴的灰太狼先生,无疑比亲爹还亲。还有可怜的光头强,他也喜欢到不得了。一身现代化装备的光头强在和两只臭狗熊的长期斗争中,居然屡战屡败,饱受折磨,他的头发就极有可能是这样掉光的。根据成大海吐槽,这几年来,他已经看完他这一辈子所能看的动画片。你可以想像,一个成年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动画片,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他现在见到动画片就想呕。不光如此,成小虎连下飞机棋也要局局赢,否则就不和小朋友玩。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变成孤家寡人,不过,成小虎胜在有—屋玩具,连玩具店也自叹不如,所以小朋友也终究摆脱不了玩具的诱惑,只好忍了。
把成小虎惯成这样的,当然是成大海。几年来,他一直默默承受外界的压力,其实他有苦难言。成小虎出世后不久,医生告诉他:成小虎患有疝气症,就是说身体有块膜没长好,不过两岁内有长好的可能,但尽量不要让他哭,否则以后要动手术的。尽量不让一个小婴儿哭,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可怕的是,成小虎偏偏是最爱哭的孩子。为了哄成小虎,成大海像个白痴一样扮猪扮狗扮鸡扮鸭扮猫扮蛇,还买了一屋玩具,基本上可以开玩具店了。成小虎睡觉很容易惊醒,一醒就会发脾气,号啕大哭,为此成大海看电视是无声的,上网不敢开音乐,和人交流用手语。还有,成小虎睡觉不爱在床上,爱让人抱着睡,一放在床上就哭,为此成大海当了几年人肉婴儿床,累到腰都快断掉了……后来,不可思议的是,成小虎这个病竟好了。事实证明,奇迹是可以创造的。
成大海不但在生活中饱受折磨,更不幸的是,他还中了书毒。自读了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大堆诗词后,居然也学人家搞什么淡泊名利,要做隐者,成天躲在家里,哪也不去。唉,你没名没利,本来就是一团空气,那还不算隐呀?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人家功成名就,大谈隐逸,合情合理,你一个普通市民,连居委会大妈都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资格隐啊?成大海应多读读“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或“出名要趁早”之类的至理名言,这样才有希望啊。
当世上还没有“宅男”这个名词时,成大海已经是宅男。当世上出现这个名词时,他已经做了十几年的资深宅男。在这个地方做宅男,基本上等于放弃现实社会,他难道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入门的第一课是关系学吗?无视关系的重要性,人生就等于提前判了死刑。成大海做宅男的主要活动不是博览群书,钻研大师著作,创作伟大作品,也不是打魔兽,玩网游,上QQ勾搭无知少女和发情少妇骗炮打,而是看NBA。对,你没看错,是NBA,不是MBA。NBA是成大海的精神鸦片,一天不看就活不下去,他时刻关注NBA,每场比赛的结果、每个球星的命中率、篮板、助攻,和场内场外新闻。他看完新浪,又转战搜狐、腾讯,他对每个球星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毫无疑问,成大海最爱的球星是科比,虽然他曾是强奸犯,网上有万千人“黑”他,可成大海依然热爱不减,至死不渝。当成大海知道科比的跟腱受伤后,三天三夜吃不下东西。他经常在网上观看科比的比赛视频,学习各种投篮技巧,然后再到球场苦练。为什么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会如此疯狂地关注一群亿万富翁的工作和生活呢?答案只有一个:中毒。这跟那些什么粉丝迷恋明星偶像一样,都是属于深度中毒,最后的结果是,白白地浪费了钱、时间,还有青春。(待续)
雨季不再来(长篇小说选载)
每个星期六下午勇表哥的到来,让林苔枯燥无味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和新鲜。她没有哥哥,但又很羡慕别的女同学有哥哥——她的心里没有太多的安全感,一直希望有一个哥哥可以保护自己。勇表哥的角色,就扮演着哥哥吧!
没多久,便迎来了期末考试。
考完试的第五天早上,是例行公事似的全校性集会。校长发表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讲话,比如如何将假期过得有意义、注意安全、多做好事、勇于同坏人作斗争,等等。每个学期末的讲话内容大同小异。然后,从操场撤回各自的教室,班主任又重复一次校长的指示,叮嘱大家不要忘记认真完成寒假作业,祝同学们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紧接着,便是大搞卫生。刚考完试的同学们无比轻松,追逐打闹,偌大的校园仿佛沸腾的开水般热闹。
搞完卫生,领了《学生手册》和寒假作业,便正式进入寒假时间。
林苔并不急着回家吃午饭。她想到昨天晚上爸爸边吃饭边对她和林苜说,过几天剪头发吧,快过年了。林苔的情绪一下子低落到极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心乱如麻。
街上很热闹,放眼望去,卖门神、对联的小卖部一片红通通,卖瓜子糖果饼干的小卖部也挤满了人,吆喝声、还价声、寒暄声、喜笑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在准备年货呢!
林苔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骑着自行车。终于,她不再犹豫,将自行车停在一间异常简陋的发廊门前。
那个中年理发师是个女的,胖得没有下巴,嘴巴和脖子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她艰难地移动着肥胖的身躯,将一条接近灰色的围巾围在林苔的身上,说:“剪短到耳边就行,是吗?”
林苔望着镜中圆头圆脑的自己,说:“剪一个男孩子那么短的,喏,比墙上那个人的还要短。”墙上贴着一张费翔的画报,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他的头发有点天然卷。
很明显,胖阿姨愣住了。思索了几秒钟,她说:“你真的要剪男人的发型?回家后你妈会不会揍你?行了,既然你非要剪,那你千万不要说是在我这里剪的哈!还有,剪完以后你觉得丑的话,不能哭鼻子喔!”
林苔很干脆地说:“随便你怎么剪。”她的心里或多或少掠过一丝快感。可是,为什么自己从来不曾宽容过爸爸的剪发技术和审美眼光呢?
她闭上了双眼,既忐忑,又期待。
当她睁开眼睛,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并不难看,特别是那两只耳朵,多么漂亮啊!眉毛也很好看,大眼睛则显得更加有神了。
胖阿姨可得意了,一把揪起林苔,大声嚷道:“没想到这么好看啊!”屋子里其他人都毫不吝惜地给予赞美,一个小伙子还说:“刚才还觉得她呆头呆脑的,现在很美啊,可是哪里好看,我又说不出来……”
大家都笑了。
原来我呆头呆脑了那么多年!林苔想。
步出发廊,林苔觉得脑袋轻飘飘的,像寸毛不生似的。她不断地摸自己的头,像刺猬身上的毛那么扎手。未剪头发前,她只觉得头有千斤重,好像真的顶着一个大锅盖,令她呼吸困难。一旦锅盖被掀走,有种失重的感觉。
她觉得街上所有人都朝她看。她简直连路也不会走,连自行车也不会骑了。
有位女作家说过,女人的头发是女人的一面旗帜。林苔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披上长发,扎上红蝴蝶结。她像期待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出现在面前一样,热切地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当林苔回到家里时,林苜正在看小人书。
林苜一脸惊愕地看着林苔,然后,她将小人书往上一扔,手舞足蹈起来:“姐姐,姐姐,真漂亮呀!我也要剪你这种头发。”
“喜欢吗?我来帮你剪一个?”林苔说。她恶作剧般马上搬出爸爸的剪发工具,将一张报纸围在林苜的脖子上。这种剪别人头发的快感要比刚才被别人剪自己的来得更彻底更强烈,头皮发麻,仿佛身子直往屋顶飘。
十几分钟过去,只见林苜的脑袋杂草丛生,像被狗啃过一样——完完全全的狗啃式。
林苜看看镜中的自己,又看看林苔,一个劲地“嘻嘻嘻”地笑着。
“还以为你会大哭一场呢!你坐好,我再修修,修修才行……”林苔花足了心思,但剪出来的效果并不是太理想。那把大剪刀实在太难操纵了。只是,比“半成品”顺眼多了。
当时,林苔和林苜完全想不到,在十年后,这种“狗啃式”的头发和“刺儿头”风靡全球,原来她们早早地领导了发型新潮流。
当爸爸妈妈下班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出现两个假小子,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的老天爷哪!这是搞什么鬼?!
他们的牙齿咬得吱吱响,甚至想揍这两个小屁孩一顿才能解气,但最后,也只是狠狠地骂她们一顿,什么自作主张,什么以丑为美,什么姐姐胆生毛了带坏妹妹,什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二人喋喋不休地骂了半天,看到两个女儿都不作声,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事情不了了之。
林苔看到父母暴跳如雷的样子,她一点儿也不害怕,相反,心底多少有点得意:嘿嘿,骂吧,我又不会少两肉!
后来,林苔和林苜一直留着短得不能再短的刺儿头,好像美不美不重要,只是不能让爸爸有再次动手为她们剪头发的机会。
林苔再也不羡慕别的女孩子头上的红蝴蝶结了。她已经明白,只要她愿意,迟早有一天,她也会戴上红蝴蝶结,飘逸的长头发随着风一摇一晃的。
只是,目前她的短头发毕竟太另类了,调皮的男同学还给她起了一个外号:男人公。
虽然说上学期间没一个外号的话简直算不上真正上过学,但是被人取了一个侮辱性的外号实在令人心情不愉快。每每听到旁人大叫“男人公”,林苔翻翻白眼,默不作声,表示不在乎。逼急了,她会大声吼道:什么男人公,我是你妈的老公!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刚才还叫“男人公”过嘴瘾的同学脸上感觉火辣辣的。渐渐地,大家便习惯了她的刺儿头。
六年级第二学期,勇表哥领过林苔去过两次他的学校。校园古色古香,红墙绿瓦,绿化工作也做得十分到家,路两旁的梧桐树蓬勃生长,供师生休憩的草地碧绿如毯。林苔喜欢那里的环境,喜欢那里的大哥哥大姐姐,喜欢那里的气氛,特别是喜欢那里的空气,总是贪婪地深呼吸。
在勇表哥和他的同学打篮球时,林苔就站在场边默默地看着;当勇表哥和宿舍里的同学在小树林里弹吉他时,林苔也站在一旁默默地盯着看。他们常常弹唱《读你》这首歌: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唔……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春天,喜悦的经典美丽的句点……有时,他们又弹唱《热情的沙漠》: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它也会怕我这把爱情的火……这些歌词,林苔不完全懂,但她知道这些音符表达出来的情感或温柔,或强烈,令她深受触动。
会弹吉他的人真让人迷恋。那些年的大学生,那么喜欢弹吉他,同学之间、朋友之间,看着看着,一般就能弹了。而从港台那边流传过来的流行音乐伴随着年轻人成长,尽管并不是第一时间就能传过来,但那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曲风,别具一格的歌词,让人为之震撼和陶醉。特别是后来一大批校园民谣征服了大陆年轻人的心,大家热衷抄歌词,你借我的抄,我借他的抄,看谁抄得工整美观。那时,几乎每个学生都有属于自己的手抄歌本,大家是那么喜欢唱歌呀!
用午餐时间,勇表哥领林苔去食堂用餐。长条椅上,有那么多吃得兴高采烈的大哥哥大姐姐,朝气蓬勃,边吃饭边热烈交谈,有的则边吃饭边看书,旁若无人似的。还有一对对恋人模样的亲昵地挤在一起,分享着饭菜,脸上的笑容像蜜糖那么甜。
林苔老是装作不经意地瞟这个一眼,望那个一眼。她很想,马上就到十八岁,留起长头发,穿起长裙子,还有一定要穿高跟鞋,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多带劲儿!还要有一个个子高的长相英俊的男朋友,穿着花衬衫,胸前开着三个纽扣,就这样侧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双手搂着他的腰,二人迎着风,淋着雨,去踏青,去秋游,迎来朝阳,送走晚霞……
林苔考上了县重点中学:县第一中学。父母尤其高兴,都说幸好有勇表哥帮忙。
暑假里,林苔也学会了弹吉他。十个手指头没一个不痛的,连洗手都痛得直倒抽冷气,但她认为,值得。勇表哥说,她的乐感很好,嗓音也有特色。她的心里是那么痛快,但又不表现出来高兴劲儿,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个评价。她就是这样,老是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好像不在乎别人的赞美,也不在乎别人的批评。
当她背着吉他骑着自行车走在大街小巷上,她觉得自己成为全世界的焦点。她常常故意骑得很快,如同在炎炎夏日喝下一杯绿豆冰那般酣畅淋漓。
她依然是细胳膊细腿的,但很明显个子在蹿,体重在增,胸脯也悄悄发生变化,凸起了一点点,硬硬的,鼓鼓的,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两只乳头比以前大了圆了,老是要突出来,好像背心和上衣也遮不住了。她只好刻意驼着背,双肩耸起,不让别人看出她的身体变化,否则多丢人哪!
最令她感到困惑的莫过于“大姨妈”了——“大姨妈”的量越来越多。她觉得这是她那个年龄段最令她忐忑不安的一件事。她的书包里时刻放着一包卫生巾。每当“大姨妈”准备来的前几天,她就吓得不敢洗头了,因为她担心正在洗头的时候“大姨妈”大驾已到。岂不糟糕?比如说上个月的5号是“大姨妈”来的第一天,这个月3号她便不敢洗头了,一直在等待。不过,每次都要等上好几天,“大姨妈”她老人家才姗姗来迟,等到“大姨妈”好不容易走了,内裤干净了,又是一个星期时间。害得林苔的头发老是脏兮兮的,特别是夏天的时候,臭哄哄、粘乎乎,连自己都闻到那股讨厌的臭味了!她担心别人闻到这股异味难受,虽然她自己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难受得要命。但她的自尊心令她宁愿用自己难受一百倍来换取别人的舒适。无疑,她的心理压力很大。因为她是一个有点洁癖的人,也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但她不得不在很长的时间内忍受那种不自在。而且,每个月一次!
所以,每个月她都有近十天时间是抑郁的,不想也不敢接触任何人,脑子里总在胡思乱想。特别是勇表哥为她辅导功课时,她简直想马上冲出去剃一个光头回来。她还想,如果一辈子都这样重复着同一个痛苦的根源,那么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了,谁说女人在来月经时不能洗头?就在洗的时候来了月经又会怎么样?迅速擦干不就行了?但是,同学们都是这样说的,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说绝对不能洗头,如果洗了头到老了就会很凄惨。至于如何凄惨,大家又没偷听到大人说这些,因此,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只能深信!
她不知道,比不能洗头更可怕的,是经期腹痛。
那个星期天上午,她正心烦意乱的时候,肚子一阵接一阵地痛起来,好像有人暗中在猛扯她的肠子。她去厕所拉屎又拉不出来,却看见内裤有一点血迹。又来“大姨妈”了!她连忙塞了一条卫生巾在内裤上。这天感觉特别怪,坐着吧,不舒服,躺下吧,又不自在。她皱着眉头,不知要干些什么好。
一会儿,肚子好像又不痛了。她松了一口气,正想写作业,肚子又好像被人扯掉了里面的肠子似的,令人痛不欲生。
她由皱眉,到呻吟,到小声哭泣,然后,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仿佛只有把喉咙喊破了才能减轻肚子痛导致的痛苦。
林苜被吓坏了。她很久没有见过姐姐这么歇斯底里了。父母正在院子里和邻居们聊天呢,听到哭声,连忙走进屋来。这时,林苔痛苦得脸部都扭曲了。
“怎么啦?”爸爸问。
“肚子痛,痛……”看到林苔痛不欲生的样子,妈妈似乎明白了一点,她示意爸爸先出去,然后细细询问。
“痛得这么厉害,怎么办?只能看医生了。”妈妈犹豫不决地对爸爸说。爸爸严肃地挥挥手,说快去快去。
那是一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中医,连脖子上的痣上的三条长短不一的毛也是白色的。他的诊所就开在他家里。
白胡子医生边问林苔哪里不舒服,边抓起她的手就把起脉来,全神贯注地,然后,让她伸舌头出来。
林苔觉得别扭极了:怎么找一个男医生看病啊?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呢?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男人,男女有别呀。
但妈妈在一旁鼓励她说,不要害怕,医生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白胡子医生问,上次是什么时候行经的?经期准吗?今次是何时开始的?有没有吃生冷东西有没有着凉了?
林苔的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一一作答,声音比蚊子叫还小声,恨不得地上出现一条裂缝,好钻进去。丢死人了!
白胡子医生说,开几剂药吃,痛的时候可以喝温开水,也可以用热毛巾捂住肚子。
“哎呀,煮的不会是狗屎吧?”当家里飘起那股极其浓郁的中草药味时,林苔和林苜都慌不迭捂住鼻子。但没用。药煲一直在咕噜咕噜地喷着白气,这种臭味可能会绕梁三日吧?
当妈妈让林苔起来喝药时,林苔的泪痕未干。她想,就是比狗屎难吃也要吃下去,治好肚子痛再说——没经历过经痛永远不知道有多难受。
她没想到,这次的中药特别黑,特别稠,特别臭,比以前感冒发烧喉咙痛吃的中药难吃一万倍。看着稠得好像臭湖里的淤泥的一碗中药,她还是乖乖地端起碗,憋住一口气将药灌了下去……这是她喝中药积累的经验,必须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药再呼吸。万万没想到,经验没用。两秒钟不到,她的胃翻江倒海,竟然又将药全部吐了出来。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地板上是黑糊糊的一片,看着就恶心无比。
那怎么办?医生开的药总不能不吃吧?晚上,妈妈又将中午那剂药熬一遍,让林苔喝比屎还难吃的药。又是几秒钟后,林苔将药全部呕吐出来。她觉得实在太难为情了,显得自己如此无用。
妈妈也觉得白费工夫,还浪费了药钱和木柴。她嘀咕道:有这么难吃吗?
结果,剩下的两剂药就全扔了。
幸好,睡醒一觉后,林苔觉得肚子不痛了,但下腹依然是涨涨的,像有了肚腩般鼓起来,甭提有多难看了。
到了教室,同桌冯国惠看到林苔脸色苍白、无精打采,就问:你的“大姨妈”又来了?
林苔说,昨天差点痛死我了,你以前试过来“大姨妈”痛吗?怎么会这么痛?
冯国惠说,我差不多每次来“大姨妈”都痛,简直生不如死呀!
林苔问,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冯国惠说,没办法处理啊,我妈说了,女孩子很多人都痛经,痛经现象很普遍,等到以后结婚了就好了,我的天啊,我们才上初一,什么时候才能熬到结婚呀?
林苔非常好奇:为什么结了婚就不痛经了呢?
冯国惠说,我也不明白,我妈没说清楚,但我表姐说了,结了婚吃了男人的口水以后就行了,男人的口水就是治女人痛经的药,吃了准灵。
妈呀!光是听这番话,林苔就差点吐了。真是莫名其妙的药!还有比这更恶心的药吗?她宁愿痛死也不吃男人的口水!
这天上课,她的脑子里老是想着“男人口水专治女人痛经”这句话。
下课后回到家,林苔对林苜说,如果你是男的就好了。然后,胃里开始翻腾起来。不行,不行,就算是林苜的口水也不行!完全接受不了!
这天,上体育课。来月经时,她最害怕上体育课。有些女生会跟体育老师说,老师,我的身体不舒服,不能跑步。也有些女生说,老师,我身体不舒服,这几天不能晒太阳。体育老师善解人意地说,还有哪位女同学不舒服的,都到大树底下乘凉去,别的同学,听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等会儿全体同学先围着操场跑三圈……
调皮捣蛋的几个男同学故意大声嚷嚷:老师,我也来月经了,不能跑步不能晒太阳,我要到树底下乘凉……
每次体育老师都白他们一眼,说,闭嘴!那你割掉小鸡鸡做女人啊!
上体育课时,林苔从来没有申请这种休息的待遇。她觉得太不好意思了!她不能让别人特别是男老师男同学知道她正来月经。所以,她只能咬着牙坚持跑步。一下课,赶紧去厕所换卫生巾。
尽管男同学又调皮又讨厌,但此刻林苔非常羡慕男同学。男同学没有来月经这种困扰吧?不知道别的女同学的经血量是不是非常多,反正她的经血量多得吓人,特别是经期第二天、第三天,上课下课起立向老师致意时,令人担惊受怕,每次站起来,屁股那里仿佛“哗啦啦”地迅速淌下一盆血,直叫她眩晕。如果裤子被鲜血染红了,那就无法见人了。只好勤跑厕所,每下一节课就要去换一条卫生巾。有一次,语文测验,占用两节课,刚好是来月经的第二天,当下了课,林苔就感觉不对劲,经血已经渗出来了,染红了裤子,染脏了凳子……狼狈不堪的她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在冯国惠以及几个女生的帮助下,从一个住宿的女同学那里借来一件裤子,并尴尬地用卫生纸处理凳子上的鲜血。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林苔说不上自己有多烦恼。
林苔为“大姨妈”头痛不已,她讨厌每个月都到访的这个不速之客。
她不知道,如果“大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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