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求得姻缘求爱上上签下载,始终没有出现过,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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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签》作者:一枚铜钱(完结+番外)
(晋江VIP017-07-20完结+番外)
总下载数:6 非V章节总点击数:587893   总书评数:6308 当前被收藏数:6568 文章积分:137,650,688
阿卯是横州第一富贾家的丫鬟
她在庙里求到一支上上签
签文上说,她的缘分已到,良人将至
当天——府里来了个年轻俊朗的新管家
①男主复仇文
②日更,每天0点更新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卯、谢放 ┃ 配角:一堆酱油党 ┃ 其它:一枚铜钱、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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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古言文--红线牵,缔姻缘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31856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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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上上签》《腊月初八异事录》《吾爹非土著》《笑春风》《我的熊猫大人》《锦绣路》《满城春》《男主是只鬼》
《世家夫人》 《反派真绝色/教主真绝色》《花妖客栈》《侯门嫡女》《教主,你又变身了》《扑倒鬼王解衣袍》
《饮鸠》《阿月》《千年古宅》《食全酒美)》《相公是把剑》 《重生你妹啊》 《大神撒网来》《大神有点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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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财富 + 430&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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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8:18 编辑
  第一章
  “草木逢春发浓长,佳人时运已生光。
  天定姻缘非偶然,有缘郎君入帐来。”
  夏日炎炎,寺庙虽然深处山中,但终日有香火萦绕,比外面要热上许多。
  阿卯听了解签,更觉得热,俊俏娇嫩的脸也露了红晕,旁边簇拥的**妹们吃吃笑着,问道:“先生,这签文好么?”
  解签人捋着胡子笑笑点头:“上上签,当然好。姑娘,你的姻缘将至,良人很快就要出现了。”
  旁人个个抿唇笑着,阿卯羞得脸红,先生又说了许多话,都是姐妹们帮着问的,她只是低头听。解完了签她们从庙里出来,纷纷打趣她。听得阿卯边走边说:“你们这是要笑话我一年了。”
  她们都是韩府的丫鬟,年纪相仿,也无人有婚配,提及姻缘还有着少女的娇羞,但娇羞下的心又有春光撩动,自己的事羞于开口,但说起其他**妹的,就殷勤大胆多了。
  “阿卯,你可不能这样想,毕竟呀,你要是不用半年光景就嫁出去了,那我们还怎么能笑话你一年?”
  话说完,她们又拥在一块笑她。
  阿卯羞得捂了脸:“不跟你们说,来这后骗我说大家都求的,结果你们个个求家宅平安,就我真去求了姻缘,都是骗子。”
  “这可是上上签,好姻缘。”
  几人挨着身子笑弯了腰,山林间都是姑娘们的笑声,众人衣服相同,行人侧目,却都是先瞧见了阿卯。
  阿卯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个子娇俏,明眸善睐,肤色是天赐的白玉胭脂色泽,脸上还带着少女的水润,如春光临园,嫩条初抽,又如明珠耀眼,无瑕娇艳。
  “不过阿卯,那先生说你的情郎就在身边,那就是说是我们府里的人了。”那丫鬟将府里的人想了一遍,“难道是阿福?或者是大头哥?我知道他们对阿卯比对我们上心。”
  另一人说道:“不是呀,解签的时候不是还说了,这人是‘新’的,那就不是我们府里人。”
  “这还不简单,到时候呀,看看府里进了什么新人,那人就是阿卯的郎君了。”
  阿卯听她们打趣得没了边,再说下去非得将她以后生几个孩子的话都要说出来,她插话道:“快回去吧,不然管家要骂人了。”
  “阿卯你昏头啦?老管家上个月就走了,还没管家呢。”
  “那常伯不就是么?”
  “那是代管,他算什么管家。”敢说这话的到底还是得是老太太房里的,她低声说道,“老太太不喜欢他,觉得他办不好事,巴不得他走呢。只是老爷还没回来,所以等着老爷回来定夺。”
  一人也压低了嗓子说道:“老太太不是想她那什么远房得不知道远了多少辈的亲戚来么,所以才讨厌常伯吧。”
  “欸!”一人声调恍然大悟般,“你们说,新管家会不会就是阿卯的未来夫君?”
  话落,几人一想府里哪个房都不缺人,依照老爷夫人的习惯,是不会多买一个无用下人的,而今独独缺了个管家,实在是勾得众人浮想联翩,齐刷刷盯看阿卯,又要开她玩笑。
  阿卯咬了咬唇:“瞎说什么,你们见过哪个府邸的管家是年轻男子的,都是胡子白花花的老爷爷,孙子都有了。”
  这一说,各个府邸管家苍老矮胖的模样就从少女们的脑袋瓜子上飞过,不由哆嗦,阻止了这可怕念想,齐齐抗拒——
  “定不是管家。”
  一会她们就不再提及这事,商量着下山后去买什么、吃什么,玩笑总算是消停了,阿卯暗暗松了一口气。
  韩府在横州无人不知,因为韩家是横州第一富贾之家。韩老爷自十五年前开始发家,生意慢慢做大,遍布各界。横州人由生到死,即使不用韩家的布料做襁褓,即使不佩戴韩家产出的首饰,那可能也要用到韩家所制的瓷器,哪怕连这个也不用,那韩家名下的胭脂铺子、文房四宝,甚至是鼎立资助的书院,横州人总会在无形中,买韩家的东西,用韩家的东西。
  阿卯自幼没了双亲,被伯母卖给韩家做了丫鬟,起先在厨房帮忙做点杂活,后来大了些能办事了,就被大夫人收到房里当差。
  虽然韩家富足,但韩老爷和大夫人对下人十分苛刻,给的工钱并不多,要做的活倒是很多。众人做完房里的活,还得去瞧瞧别处要不要帮忙,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但人都卖给了韩家,就算是做牛做马做到累死,也要咬牙做的。
  阿卯并不贪心,她也没什么想买的,想孝敬的人也早已不在,所以工钱虽少,但也足够用了。自小就常挨打的她只有一个念想,不挨打就可以。
  下人一个月里只能休息一日,今日她和姐妹们出来,回到家都耗去半日光景了,她还想趁着余暇给自己绣个荷包来着,看来也没空了。
  姑娘们下了山,就去逛了集市,买些针线包和胭脂,又吃了些东西,见黄昏日落,这才回府。
  韩府的铺子几乎都在横州最繁盛的地段,但大宅并不在繁华处,离那热闹街道颇远。
  七八个姑娘穿过喧闹街道,踩着晚霞入了宁静宽长的石路,将世外喧嚣抛在身后。快到大宅门口,见门开着,却不见看门的人,几人左右瞧瞧,好奇说道:“阿福不看门,就不怕大夫人骂他。”
  几人快入大堂,才看见那大厅站了不少人,个个垫高了脚往里瞧,好似里头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你们几个,这是去了哪里?”一个年长的嬷嬷瞧见她们,皱眉说道,“快过去认人,就剩你们了。”
  一个丫鬟边往里看边问道:“认人?认什么人?”
  嬷嬷说道:“老爷回来了,带了个新管家。”
  她们一愣,朝阿卯看去,看得阿卯也是心头一跳。嬷嬷不知她们的心思,催道:“快去瞧瞧,免得明天见了管家都不知道打招呼。”
  此时阿卯已然成了主角,被**妹们拥着往前面走,想钻过那些个高的人进去看看新管家。
  阿卯真怕等会瞧见个老爷爷,又疑神疑鬼那签文该不会是真的。
  已经聚了一段时辰的下人陆续离开,各自回去干活,阿卯和一众姐妹很快就到了前头,那儿除了韩老爷,果然还有个年轻人,他背影颀长,一身青衫更显身形修长,不瘦、不胖,如青松康健。
  橙红余晖轻扫入堂,映着男子的侧脸,映出几分柔光来,气质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丫鬟们往里钻时已经想了几百张老头的脸,可没想到竟是个年轻男子,还生得这样俊朗,与她们平日所见全然不同,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跟谢放交代事务的韩老爷瞧见她们,话语一顿,往他身后说道:“不用做事了?还不快去干活。”
  谢放闻声转身,夕阳光影浅罩,双眸明亮有神,更是看得她们发怔。他将几人的脸认了认,微微点头:“我姓谢,单名一个放字。”
  人如玉,声音也似玉声明净,少女们登时红了脸:“见过谢管家。”
  谢放没有再说什么,视线收回之际,扫过一个丫鬟的脸,在几人中尤为明艳,只是奇怪的是,目光刚及,她就立刻避开,跟其他丫鬟的眼神颇为不同,像是……躲避?他低眉稍想,没有细究,收回了视线。
  韩老爷吩咐完事情,就进里屋歇息了。他一走,丫鬟们也没立刻散开,惊艳过后的心思又再次萌动,瞅瞅阿卯,瞅瞅新管家,掩嘴笑开了。
  谢放不知她们笑什么,只是不过片刻,就见那姑娘先走了,众人也追了上去,年轻的姑娘们嘻嘻哈哈簇拥离去,如春园桃花,看着甚是融洽美好。
  夕阳西下,夜色渐渐笼罩韩府大宅,连带着看往外面的眸光,也随那沉落的日光,一同散了,只剩晦暗夜色。
  谢放看了一会,缓步从韩家大堂出来,回头往大堂高悬的牌匾看去。
  ——心如明镜。
  四个烙金大字龙飞凤舞,生机勃勃,字迹透着主人的大气潇洒,字意显得主人心无杂念,待人坦荡荡。
  谢放长眸微敛,未再言语,转而背身,离开了这宽敞前堂,身影没入长长廊道中。
  第二章
  第二章
  许是昨天的事太过凑巧,睡前姐妹们又跟她耳语许多,阿卯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都是那张脸,那个人——那个新来的管家。
  她的脸白净无瑕,眼下多了点什么颜色立马就被看出来了,正在穿衣时就有姐妹笑问:“阿卯,你昨晚没睡好?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
  “嘘。”阿卯赶紧截住她的话,“签文是签文,不好拿上来说,要是让谢管家听见,那可怎么办,我还要不要这张脸了。”
  桃花一想倒也是,有趣是有趣,但……那什么来着?对,三人成虎,还是不好说太多。谁不知道韩家老爷夫人待下人苛刻,风言风语听多了,只怕要连累阿卯。
  别的不懂事的丫鬟也凑过来要说,被桃花拐了话说道:“那谢管家看起来不像是个寒门子弟,怎么跑到我们府里当管家了,管家权力再大,还不是个下人,图什么?”
  一人正扣着衣裳,听见这话衣裳也不扣了,凑身说道:“我听说新管家是老爷在回来的路上碰见的,老爷遭了山贼,他还救了老爷一命呢。”
  桃花咋舌:“救了一命的结果就是将人家喊家里来当下人?”
  那人撇嘴说道:“那能有什么办法,老爷这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还听说管家本来家世不错,后来家道中落,爹娘也没了,被亲戚霸占了家产,所以才流落在外,刚好碰见了老爷。大概是心如死灰,又或许只是长得好看,并没有什么本事,就来韩府做管家了。”
  一人笑道:“听说听说,就一个晚上的功夫,你倒打听得真细。”
  那人哼了一声:“不谢我满足你们的小心思,还数落我,下回不给你们说这些。”她又道,“阿卯不是也在老爷房里当差吗,等会准能听见点什么。”
  “主子们的事我们还是少说为妙。”阿卯听她们闲谈时已经穿戴洗漱好,照了照镜子起身说道,“再说就误了老爷太太们起身的时辰了。”
  她一说,几人才慌忙洗漱。
  天才刚亮,大宅只得了一点光明,廊道的灯笼已经撤了下来。今日早早出门的阿卯往厨房走去,准备端热水去伺候大老爷大夫人起身。
  韩老太太生有两子,各自娶妻生子后也住在一起。大老爷韩有功一妻三妾,儿女成**。二老爷韩有成唯有一个妻子,倒也不是他不想纳妾,只是二老爷性子软弱,二夫人娘家强势,二夫人更是强悍,将二老爷制得服服帖帖,不敢造次,两人膝下也只有一子,在两房男郎中排第三。
  而阿卯是在大夫人房里伺候的,她性子娴静聪慧,又从来不多事,颇得大夫人喜欢,所以也没有挨过打骂,曾有小厮求大夫人将阿卯婚配给他,大夫人也没舍得答应。
  远处青山黛色朦胧,黎明将至,朝阳渐渐从蹿上山尖,光泽倾洒大地。
  寒凉夜晚已褪,仍留了点点凉意在天地间,没有被夏日掠夺。
  阿卯偏头看着那日光,睡意也消散了不少。忽然长长廊道另一头,传来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和她的脚步声相交错。
  作为韩府第一等勤快的人,阿卯极少在去往厨房的路上碰见别的下人,难道是夜巡的护院?
  她心生好奇,认真看向前面。
  脚步声渐渐离近,人影也越来越清晰。被屋檐遮掩的黎明光泽从外面打入,将那人的脸映照得越发清楚。又行几步,那人的脸就入了阿卯眼中。
  竟是新来的管家。
  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阿卯立即收了视线,埋头往前走,恨不得有隐身术。
  谢放也看见了阿卯,见她眼神躲闪,立刻想起是昨天那个丫鬟。他略微思量,不知道她怎么像是在怕自己,难道他长得凶?
  两人相对而行,彼此默然,将要擦身而过,阿卯才想起他到底是官家,便顿住了脚,朝他问好。
  谢放轻轻点头,又道:“你叫什么?”
  “阿卯。”
  “卯……”
  听他重复自己的名字,阿卯说道:“我出生在卯时,父亲就给我取了这名字。”
  谢放笑笑:“黎明之际,正是日光泽耀天地的时辰。”
  这话稍稍减轻了阿卯于他的疏离感,想来想去,都是签文惹的祸,不过她也不该这么在意。她向他告辞,去往大夫人房里时,忍不住回头看他。
  夏日清晨尚且清爽,这谢管家予人的感觉,也是清清爽爽的,就是一人独行长廊,有些孤清。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笑,他一人,她不也是一人走在长廊上,顾影自怜似的。
  朝阳刚升,已洗漱好的韩老爷就准备要出门了,韩夫人问道:“不用了早食再走?”
  “定彩窑不是小了么,所以我约了秦老爷商议,买他的地重新建个陶瓷窑。”韩老爷身躯肥胖,穿衣服时右手都够不着左边的带子,他张着手让婢女给他系好。
  “秦老爷?”韩夫人皱眉一想,“是那个秦员外?你买他的地做什么,他这人素来贪婪小气,常狮子大开口,去了也是白谈。”
  韩老爷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猜谢放是他什么人,是他的世侄!”
  韩夫人意外得睁大了眼:“还有这事。”
  韩老爷轻轻一笑:“不然你以为我捡他回来做什么。”
  听见捡字,正在拧帕子准备端水盆出去的阿卯抬了抬眼。虽然她们同屋的丫鬟总爱打听各种事,但她从不说大话,所以老爷碰见山贼,谢放救他一命的事应当不是假话。那老爷如今说出这种话,也未免太……
  “阿卯,翠蓉,小六。”
  阿卯回神,朝韩老爷看去,韩老爷说道:“去备车,随我出门。”
  韩夫人略有不满:“你叫他们就好了,怎么把阿卯也叫走,而且加上两个护院,你带五个人出门?就不怕太惹眼,又遭贼人惦记。”
  “我头一回跟秦老爷打交道,带多几个人好些。”韩老爷又道,“而且我不但要多带几个人去,还都要挑好看的。”说着他的目光又在阿卯脸上游离,腔调都温和了许多,“阿卯真是出落得愈发娇俏了。”
  阿卯将头埋得更低,韩夫人声音已冷:“老爷该出门拜客了。”
  韩老爷临走时又多看她几眼,娇嫩似花,差不多可以摘了。他心情颇好,又道:“对了,去叫管家。”
  巴不得远离韩老爷的阿卯一听,立刻告退去跑腿。等跑了一半的路,才想起要叫的人是谢放。她进退两难,衡量之下,还是觉得去找新管家舒服些。
  她向往来的下人打听到谢放在的地方,小跑到了库房,问了门口下人,说他在里面,她道了谢,进里头喊他。
  一会谢放从库房出来,手里还拿着库房清单,见了阿卯稍有意外,客气道:“阿卯姑娘什么事?”
  “老爷让您陪他去秦老爷那。”
  “我知道了。”谢放低头看看清单页数,合上本子放回桌上,就要和她一起出去。
  那库房都是存放家中一些贺礼、药材、日常家用的物品,地方太大,难免有脏角,阿卯看见他前额发上沾了点点丝白,像是蜘蛛网。她迟疑片刻,不知当说不当说。
  谢放觉察到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阿卯这才指了指他的额头,又不好指到他额前,干脆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这儿,有蜘蛛丝。”
  谢放照着她点的方向抬手撩拨,阿卯忙摆手:“是这边,这边。”
  换了位置再撩,可算是捻掉了,谢放笑了笑:“看来这库房没怎么清扫,打扫这库房的人是谁?”
  阿卯不愿开口得罪人,但又不好骗他说自己不知道,便没吭声。
  谢放说道:“你说吧,我不会责罚那人,只是让他平日多留意,不要倦怠。我陆续打理府里事务,仍有许多不懂,还需要你们提点。”
  这话说得客气也不咄咄逼人,而且清扫也是做下人的本分,阿卯这才告诉了他,谢放应声说道:“我知道了,多谢阿卯姑娘。”
  “没什么可谢的,怎么说,你也是管家,我是丫鬟。”
  “都是人,也都是下人。”
  阿卯见他说得云淡风轻,几乎忍不住要问他为什么屈尊来做下人,他的一言一行,怎么看都不是个绣花枕头。
  但人生在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卯没有问,同他一起从库房出来,和其他下人一起汇合,去秦老爷家中。链接失效的话可以戳蓝色的作者名,进入可以看见收藏按钮=—=还有微博链接:一枚铜钱-0-,喜欢的可以关注下
  第三章
  第三章
  秦老爷住在郊外山庄,马车出了城就不好走了,车里颠,步行的人脚底也不舒服。
  烈日渐出,灼烧大地,小厮丫鬟顶上无遮无挡,又热又累。马车在前头走得略快,下人跟得更是辛苦,跑了一段路,小六抹去脸上的汗,很是妒忌:“管家怎么能跟老爷一块坐车里,不像话。”
  翠蓉轻笑一声:“你有本事也做秦老爷的世侄去。”
  小六被堵了话,心里更怒:“什么世伯,世伯还会瞧着世侄做管家,做下人?”
  “这你就不懂了,喊一声世伯,能卖一次情面,但喊两次就没什么感情了,而且本来也不是亲人,秦老爷要帮他,秦夫人秦少爷不会慌?为了个外人闹得家中不和,秦老爷也不是个傻的。”
  被日头晒得焦躁的小厮心中不忿,但又觉得不无道理,等秦老爷的事谈妥了,那管家还是管家,同为下人,并不比他高人一等,这才痛快了些。
  阿卯瞧了瞧他,知道他在想什么,谢管家生得俊逸,这一整天丫鬟都在说这个人,把原本生得还算清秀的、被众人捧着的小六给完全比了下去,他心里不痛快是难免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没必要将这些话说出来。
  管家能管到他们的地方,多得很。
  又行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秦府。
  韩老爷领着几人一起入内,秦老爷得了禀报出来,刚看见谢放就上前捉了他的手,重叹:“世侄,当真是你。你昨夜从韩府来信,伯父还以为是骗子。”
  谢放缓缓收手,向他作揖行礼:“让秦伯伯担心了。”
  秦老爷又叹道:“横州离雀州甚远,我和你父亲也是几年才见一次,上回一别,已经是三年前……这三年来,你个子长了不少,长得也越发像你父亲了。”
  谢放淡淡笑着,秦老爷这才反应过来,懊恼道:“是伯父不好,又提起你的伤心事,只是这两年你怎么不来找我,反而先去了韩府?”
  “说来话长。”谢放默了默说道,“两年前二老过世后,我就离开了雀州,一直也没什么作为。直到半个月前碰见韩老爷,交谈甚欢,所以就随韩老爷去了韩府,还寻了个可温饱的差事。”
  “什么差事?”
  “管家。”
  秦老爷的眼底一瞬闪过一丝不悦,韩老爷想插话为自己辩解,忽然一旁入口传来一个悠长声音:“做管家好呀,做韩府的管家,也不算是管家了。”
  一直立在一侧的阿卯闻声看去,只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缓步走出,向着谢放的俊秀眉目却透着抗拒嫌恶。他走到秦老爷一旁,唤了声“父亲”,又道:“谢大哥这两年来都不曾来找您,而今到了横州也是有事登门,他乐意做管家,父亲也不要过分操心了。”
  话里话外都是冷漠,阿卯觉得翠蓉方才说对了——秦老爷要帮他,秦夫人秦少爷不会慌?
  谢放转而向他问了声好,才对秦老爷说道:“小侄今日来,的确是有事,昨天在信里也简单同您说了。”
  “这件事……”
  韩老爷此时突然插话道:“这件事还需详谈,不如长曦你和小六他们先出去,我和你秦伯伯谈谈。”
  谢放在这里,秦老爷是放不开嘴来说的,韩老爷当然懂这个道理,没有血缘关系的所谓的世侄,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了大用处,但人情已在,剩下的他倒是不愁。
  谢放应声退下,那秦游见他一走,也追了上去,走到前院才喊住他。还没开口就见韩府的三个下人也出来了,他扫了一眼,对谢放说道:“你休要再来秦府。”
  “好。”
  已经准备冲他恶语拒绝的秦游没想到他很果断地应了一声“好”,立刻将他肚子里的话都堵了回去,令他好不郁闷,杵在原地生闷气。
  谢放笑问道:“秦少爷还有什么要说的?”
  秦游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气道:“没了!”
  谢放眉眼更弯,甚是温和。
  秦游正打算回去,突然后院方向传来癫狂马啸声,一马癫狂,惊得别的马也一阵乱啸,整个马厩似洪水将要冲破河堤,冲到外头去。
  秦游当即往那边跑,谢放略有迟疑,想到韩府车夫大概还在那,也赶了过去。
  向来就不爱看热闹的阿卯本不想去,谁想被好事的翠蓉一把抓住,将她往那边带。
  马厩就在秦府后面,离得并不远,秦游几人在前院,跑得又快,比护院下人还早到了片刻。
  马厩正有疯马乱跑,横冲直撞,撞得马厩柱子摇摇欲倒,也撞得自己头破血流,但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秦游要上前去拦,就被看管马厩的下人拉住,急声劝道:“那马是韩府的,少爷去不得,小心它踢您!”
  谢放眉头立拧,细看马匹,果真是韩家的。他快步上前,要去制服疯马,但马已失控,难以下手。他并不着急,等了片刻,终于找到时机,一跃上马,拽住了缰绳。
  疯马已不受控制,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疯狂甩着背上人,要将他扔下来。
  阿卯看得心惊胆战,忙扯了扯秦游的袖子,问道:“你家护院呢?”
  秦游面色苍白,她一说才朝那马夫怒道:“护院呢?都死了吗?!”
  此时谢放用力拽起缰绳,不再顾忌马会受伤,终于吃痛的马长啸一声,也因疲累而渐渐平息下来。秦家护院这才赶到,赶上去将马围住。
  谢放翻身从马背上下来,额上衣裳可见汗渍。他停步喘气,脸色略显苍白。
  阿卯向来心思细腻,察觉不对,急忙上前问他:“管家你怎么了?”
  谢放拧眉摇摇头,只是两手握成拳状,像是……阿卯突然明白过来,捉了他的手翻转一看,那两只手掌因与缰绳过度摩擦,已经见了血肉。
  秦游惊得叫了起来:“血!血!谢大哥你受伤了。”
  谢放看了他一眼,秦游张嘴还想喊,立即止住了。阿卯问道:“秦少爷你们府里有大夫没?”
  “有有。”
  “那我们过去找他。”
  “他今天不在!外出了。”
  脾气好的阿卯都差点没忍住要骂人。她往四下一看,快步走入草地中,蹲身“唰唰”拔了一手的草,回来时塞进嘴里边嚼边回来。
  浓郁的青草味熏得她喉咙发苦,忍着气味嚼烂后,将它们敷在谢放的手上,再将怀中帕子取出,包扎住一只手。但帕子只有一条,不待她开口,在那头吓愣了许久的翠蓉忙拿了自己的帕子递来给他包扎。
  敷了药草的伤口比刚才更疼了,但止血十分有效,已经不会再流血,而且痛感正慢慢消失。
  “暂时先这样吧,等回了城里,再去药铺。”阿卯如牛吃了一堆草,草渣草汁还残留在嘴里,苦得舌头发麻,她捂了嘴艰难道,“我先去漱口……”
  青草味太重,连带着说话都飘出幽幽腥气。秦游看着跑开的她,脸上已不知做出什么表情好:“这个丫鬟倒真是镇定……我府上怎么就没这么机灵的丫鬟。”
  他嘀咕着,瞧了瞧谢放,又往他的手看了一眼,没有吭声,转而去瞧韩府的马。
  马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跪在地上倚着柱子口吐白沫。秦游仔细看了看,回头对谢放说道:“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它不小心吃下去的,还是别人故意喂它的。这毒要不了它的命,药效过了就不疯了。”
  小六打了个哆嗦:“要是当时老爷在车上,这就……”
  “嘘!”翠蓉瞪他,“不吉利,而且听着就好像是有人要害老爷。”
  她自己才发现说了不得了的话,也赶紧噤声。谢放微抬眉眼,若有所思,说道:“你们先去跟老爷禀报,我再看看。”
  小六和翠蓉一听,也不想多留,就往马厩外头跑。
  等他们两人跑远了,谢放才道:“马中的是什么毒?”
  “不像是不小心夹在马草里的毒草,看样子,是人故意投掷的。所以嘛……那人肯定是马认识的,否则它不会乱吃东西,马很聪明,并不傻。你要是想找下毒的人,往熟人这方面找就对了。”秦游语调缓慢,于他全然没了方才的戾气,“你的手要不要紧?”
  谢放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血色和青草色混在一起,形成了很奇怪又很怪异的紫黑色,好似他才是中毒的那个。
  “不要紧,我先回大堂那。”
  “好。”说完秦游又喊住他,“欸,等等。”他问道,“刚才那个丫鬟叫什么?”
  谢放微顿,看着少年眼中的熠熠光芒,答道:“阿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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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四章
  马匹发疯是因为有人对马投毒的事谢放还没有跟韩老爷说,以至于韩老爷回到家后,还有心思跟韩夫人谈笑风生。
  夫妻两人说了一会话后,韩老爷又道:“那谢放,可以用。”
  正在焚香的韩夫人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韩老爷倚在小榻上闭目休息,说道:“我去过了秦家,旁敲侧击问了秦老爷一些事,那谢放所说的话里,不假。这个人和他的家世,也都是真的。”
  韩夫人点香的手势顿住了,恍然:“你买地是假,试探是真?”
  韩老爷轻笑:“买地是真,问话也是真。毕竟是管家,总要找个可靠又聪明的人。”
  “既然你有意留他,那早上在下人面前说捡他回来一事,迟早会传到他耳朵里,也怕他记恨了。”
  “就是要他听见。”韩老爷语气十分淡漠,“他以前终归是个公子哥,但入了我韩家门,就要将他骨子里的傲气全都削个干净,让他明白,下人就是下人,无论你以前多风光,也要为我韩家好好办事,是我韩有功将你捡回来,给你温饱。”
  韩夫人低眉想了想,笑道:“也对,韩家的管家,在外面也算半个主子,这个身份他嫌弃不得,要是嫌弃老爷这么看他,他走就是。但他落魄两年,一直不得志,也舍不得吧。”
  韩老爷正是这个意思,要收一人为己所用,那必然要先让他顺从自己。而要让一个人顺从,就得先摧毁他的一切,自尊、傲骨,通通都不需要。
  “咚咚。”
  门声轻敲,稀薄窗纸投影的影子修长高大。
  “老爷。”
  韩夫人对谢放的声音还十分陌生,但府里最近新招的下人只有谢放,所以猜到是他。她看向自己的丈夫,就见他睁开了眼,应声:“进来。”
  不一会门被推开,谢放缓步走入里面,不待他行礼,韩老爷就先伸手凭空托住,笑道:“你秦伯伯这次答应将地卖给我,都是你的功劳。”
  “秦伯伯是买老爷您的面子。”谢放半点功劳都不邀,又道,“谢放过来,是有事要和老爷禀报。”
  他不要功劳,韩老爷也不强逼他要,问道:“何事?”
  “今日老爷乘坐的马疯了,经行家查看,是有原因的。”
  听出画外音的韩老爷倏地一震:“你说。”
  谢放说道:“是有人给马投毒,导致马短暂发疯。那人是谁我暂时还没有查出来,请老爷多给我几日追查,马我已经让人关在马厩,购置了别的马匹,老爷明日若要出行,不必担心。”
  事无巨细都安排得妥当,完全不必韩老爷和韩夫人操心,连带着因马发疯一事而带来的惊惧都少了三分。
  韩老爷心中又信他几分,面上却没任何表露,只是漠然说道:“不要打草惊蛇,查出那人后,先将他带来见我,不要擅自移送官府。”
  谢放眉眼微微一动,应了一声“是”,就退出房间了。
  夏日酷热,刚落下的夜幕也没来得及驱散这股热意,像蒸腾在浴房里的白白雾气,笼罩整个韩府,弥漫不散。
  长廊一侧是花园,再行十余步是假山,又行十几步又见鱼塘,到了鱼塘那,才觉得凉快了些。
  谢放有意放慢脚步,在清凉的地方思绪更能放开,不至于在脑子里拧成结。
  “谢管家。”
  声音清脆悦耳,像夏夜里有一滴冰水滴入心头,瞬间退散了身心热气。谢放往前看,一个娇俏姑娘正捧着脸盆朝他走来。脸盆里的水打得有些满,以至于她走得不快。谢放迎她而去,问道:“给老爷夫人房里送水?”
  “嗯。”阿卯看看他的手,“你去看了大夫么,大夫怎么说?”
  谢放略有感触,果真姑娘家的心思天生细腻,手不疼,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还受伤着。他笑笑:“已经没事了,大夫说草药敷得及时,也用对了,甚至没有清洗这草药,只是擦拭了伤口外的脏血,用纱布包扎好就可以了。”
  阿卯想亲眼看看,又探头去瞧。谢放唯有伸出手,阿卯见了情况,这才不瞧了,笑道:“这就好,你刚进韩府,就发生这种事,也未免太可怕了。”
  “倒也不可怕……”谢放神情微收,看着她说道,“可怕?”
  阿卯说道:“马疯成那样,还不可怕么?”
  总觉得她话藏了一半的谢放见她不愿继续往下说,也没有追问,侧身说道:“去送水吧。”
  阿卯端着水往夫人房里走去,又回头看看他,但谢放没有回头。阿卯是有话想跟他说的,也就是马突然疯了的事,因为她自小就跟着村里的赤脚郎中去采药,所以认识一些草药,那马发疯的模样,实在是很像服下了一种毒草。
  马当然可以是误食的,但是那种草药颜色怪异,喂马的人不会看不见。
  所以可能是有人故意投丨毒……
  快走到廊道尽头的阿卯蓦地顿足,转身看去,但谢放已经不在廊道了。
  阿卯思索良久,终究没有追上去告诉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房门口,她还没敲门,就听见韩夫人斩钉截铁说道:“不行。”
  懂得规矩的阿卯没有立刻进去,在守门的翠蓉瞧了她一眼,也没上去端水,一会两人都听韩夫人说道:“阿卯那丫鬟做事妥当,你要真想要四姨娘,也不能找她。”
  阿卯一愣,屋里人在说的事,竟是有关她的。
  “那你要如何?白日她还是下人,晚上才能伺候我?我可不愿她用那做了一日粗活的手碰我,实在是太脏。”
  韩夫人气道:“就是不许。”
  韩老爷和她话不投机,冷笑:“好好好,反正迟早我要给你再领一个妹妹回来!”
  韩夫人愕然,气得发抖:“当初你答应我绝不纳妾,可后来接二连三让姨娘进门,我都忍了,但如今你儿子都已经二十有余,你倒不为自己的身子想想。”
  韩老爷不想和她提起当年承诺,道了句“我去三姨娘那”,就拂袖出门。打开门,只见翠蓉端了水站在一旁,他恼怒道:“杵在这里做什么!”
  骂了一句他就怒气冲冲走了,等他走远,阿卯才从柱子后面出来,低声对翠蓉说道:“谢谢。”
  翠蓉没好气道:“脸盆拿回去。”
  阿卯软了声音说道:“好姐姐,你就帮我送一次吧。”
  翠蓉可不愿意这个时候进去挨骂,板着脸不答应。阿卯随即从钱袋里拿了一点碎银,塞她怀里。翠蓉这才不情愿地说道:“我只帮你这一次。”
  等她进了里头,阿卯立刻弓着身悄然走开。
  这院落似乎很宽长,怎么都走不出去,她走了很久很久,热得脑袋发晕。她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往院门口走,想回到自己的房里,将房门关上,紧紧关上。
  老爷看她的眼神早就不同了,她知道。
  而能护住自己的只有太太,所以在她意识到这点后,她对太太更忠心、更贴心,太太的一言一行她都细细揣摩着,小心伺候着。
  但如今她想明白了,太太既然能退步到让老爷纳了三个妾侍,那再要她一个下人,又有什么难的?
  阿卯想得心绪不宁,对她这种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丫鬟来说,做老爷的妾侍来说是最好的出路,但阿卯不想。
  就算日后嫁了个麻子瘸子,她也不想进韩府的门,做韩家的姨娘。
  阿卯想得脑袋昏沉,头痛欲裂,埋头疾行,只想快点离开这。忽然前头有什么拦路,她一脑袋撞了上去,撞得她往后趔趄。
  “欸。”
  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捉住,使得她不至于摔倒。但等她定住了身体后,那人的手也没松开,反倒是有个高瘦的身体倾来,脸都快贴在她的鼻尖上,声音油腻:“这不是阿卯吗?走这么急做什么?”
  阿卯睁大了眼看他,想抽手回来,却被他死死握着:“二少爷,我还要送水去给老爷,请您松手。”
  韩光嗤笑道:“我爹刚从院子里出来,你骗我?阿卯,你怎么能骗我?”
  他紧紧捉着她的手腕,也不在乎她疼不疼。阿卯真觉得自己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二少爷是大姨娘所生,虽然不是嫡出,但比起大少爷来,韩老爷更看重他。
  这无关嫡庶,只因那大少爷,是个傻子!根本无法继承家业。
  所以韩夫人说话,常常底气不足,任由韩老爷讨了一个又一个姨娘进门。
  母凭子贵,使得大姨娘说的话在韩府颇有分量,而二少爷也在长辈的宠爱下,长成了一个纨绔。
  阿卯的手腕如针扎入骨头,痛得像要断掉。她闻到二少爷身上有浓郁酒味,心下更慌。要是他清醒还好,她可以用别的理由脱身,然而他醉了,醉了的人是不讲道理的。
  “阿卯,你多大了?”韩光的目光往她脖子下面游离,眼神十分迷离,慢慢往那凑去。
  阿卯着急万分,猛地将他一推,真将醉酒的他推开了。但他下盘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就重重摔在地上,摔得酒劲上来,骂道:“给脸不要脸!”
  他站起身就要上前去打人,像发疯了,将阿卯吓得怔住,以为要被他痛打一顿的阿卯拔腿就往院子外面跑,刚出门口,脑袋又“砰”地撞在一个身躯上,撞得她脑袋发晕。但背后那一记拳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她抬头看去,就看见谢放抓住了韩光挥来的拳头。
  这一抓触及了手上伤口,谢放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双目定然,直直盯着韩光,说道:“二少爷喝醉了。”
  韩光怒道:“我没醉!你把阿卯交出来,她敢推我,她不要命了,竟然敢推我!”
  前有谢放,后有韩光,夹在中间的阿卯哪里都去不了,但韩光又总想来捉她,她只能拼命往谢放那挤,挤得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等她察觉到不对,呼吸不由一屏,抬脸看他,那脸色本来苍白的男子,已经染了点红色,连呼吸都轻了。
  谢放没有低头看她,甚至一动不动。
  阿卯的脸顿时红如枣,恨不得也醉酒算了。
  第五章
  第五章
  韩光见他似下定决心要护着阿卯,冷冷笑道:“好啊,你一个下人都敢逾越了。”他打着酒嗝边走边指谢放的鼻子,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目光冷厉,像是要秋后算账。
  后头的贴身小厮忙去扶他回房,等院子重归平静,阿卯顿生懊恼:“二少爷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他一定会找你麻烦的。”
  “随他了。”谢放刚才和他僵持,手被扯得渗出了血,他先瞧见手上纱布漫出血迹来,负手说道,“你快回去吧,让别人看见你我这么站在一起,反倒有口难辩。”
  阿卯蓦地回神,立即离他退了两步远,娇俏的脸绯红,醉意满满,低声:“那我先走了。”
  谢放点点头,庆幸她没抬头,否则她一定能看见他的额上渗出的豆大冷汗。
  等阿卯身影远离,他才倒抽一口冷气,将手拿出,那缠在手掌上的纱布,又被血染脏,疼得扎心。
  阿卯从院子一路跑回房间,跑得大汗淋漓,同房的桃花瞧见,扑上去打趣道:“怎么,撞邪啦,有妖怪追你?”
  “别瞎说。”
  阿卯没有再理会她,去拿衣裳准备去梳洗。浴房就在隔壁,她倒不怕那韩光敢追上来,但是想到韩光,她就觉得糟心。念头一转,又想到谢放,这才想起他的手来。
  她心头一惊,不知道他的手怎么样了,刚才那样大力气抓着韩光,只怕……
  阿卯心觉烦乱,拿着衣裳呆坐在椅子上,一时无话。桃花问了两句她也没做声,此时正好翠蓉进来,她立即说道:“翠蓉姐,你快过来看看阿卯怎么了。”
  翠蓉瞥了她一眼:“快要飞上枝头变……”
  “翠蓉!”
  一声轻叱,让翠蓉顿时收住了声,桃花也被她吓了一跳。阿卯眸光锐利,盯着翠蓉说道:“不要胡说。”
  翠蓉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个模样,似羊羔变成了老虎,十分吓人。她尴尬一笑,立即走开,只剩下想问又不敢问的桃花杵在那,心痒难耐。
  阿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一点也不想让老爷想抬她做四姨娘的谣言传开,既不愿入韩家门,何必招惹他。
  六月初一,一大早老太太就领众人去家中神坛烧香火,为家宅祈福。清晨露水未散,走过花园,裙摆微湿,等过了半个时辰祈福出来,日光灼热,穿过花园,裙摆已经干爽。
  因阿卯是韩夫人房里的人,所以紧跟在主子们的后面,谢放就在一侧,隔了两三个人。她不能上去跟他说话,只能时而朝他的手上。果然,那纱布看样子是换过的,昨天他的手真的受伤不轻。
  阿卯心有愧疚,在脑中寻思半日,想找些什么东西补偿。
  谢放也察觉到人**中总有人盯看自己,他一直没有偏头,直到快离开院子,才往那看去,这一看就对上一双明眸大眼。
  那双眼睛并不避开,反而朝他笑了笑。谢放想到昨晚那娇软的身躯,莫名心乱,移开了目光。
  阿卯还想示意他等会见的,但他竟避开了她的眼神。她只能等众人散了后,又折回去找他,在去往库房的路上终于看见了他,心下一喜:“谢管家。”
  谢放顿步,回身看她,脸上不带半分平易近人的神色:“做什么?”
  “我想跟你说些事。”阿卯说道,“那马是中毒了才发疯的。”
  谢放没想到她是要跟自己说这件事,他抬头往左右看看,将她拉入廊道巷中:“你说什么?”
  阿卯说道:“以前我祖母常得病,我自小就常跟着村里的赤脚郎中去采药,认识一些药,草药毒丨药,都知道一点。那马发疯的模样,不像是真疯,而是像吃了一种会让兽类暂时癫狂的毒草。只是我们韩府的马吃的马草,都是车夫亲自备的,那毒草又高又长,颜色也紫得怪异,所以我想,要让马吃到那种草,或许不是意外。”
  谢放只以为她胆子大,没想到还冰雪聪明:“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跟老爷夫人说?”
  阿卯摇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知道那人是什么人,却将自己暴丨露在那人眼前,谁知道他会不会害我?”
  谢放沉默片刻,一时不好问出口,但还是问道:“那为什么……你要告诉我?”
  “你是韩府的管家,这种事你肯定会告诉老爷,而老爷现在也是让你去查吧?所以我想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你,免得你走弯路,这也算是昨晚你帮我脱困的恩情。”
  谢放微微一笑:“那为什么你肯定老爷是让我查,而不是报官了?”
  阿卯摇头说道:“如果是报官那府里一定会传开。”
  谢放低头看她,已觉她做丫鬟可惜了。他说道:“多谢。”
  “客气了。”阿卯又道,“二少爷非善类,他只怕会找你麻烦,你……多加小心。”
  谢放没有再跟她道谢,只是向她微微颔首,算是领情。
  他去库房拿着账本对了半日物品,又寻看守库房的几人问话,把库房的东西一一记在账本上。数量太多,期限又是三日,他一直忙到中午,连午饭都不打算去吃了。但没过一会,就有大姨娘房里的下人过来喊他。
  “管家,二少爷让您随他去一趟外头。”
  谢放知道来者不善,说道:“少爷跟老爷请示了吗?”
  下人说道:“请示了,老爷让您跟着二少爷做半日的活。”
  这话听着不像是真的,韩府虽然一个下人当两个用,但分工明确,不会让他一个管家又跑去跟大姨娘二少爷那边。
  谢放明知是圈套,还是收起了账本,随小厮过去。
  韩府门前已停了一辆马车,谢放刚到,小厮就去敲了敲车厢门:“少爷,管家到了。”
  车厢门没开,里面的声音倦懒:“那就跟着吧,我今日要去的地方远得很,不要跟丢了,不然我只能跟我爹说你这管家不称职,要不得。”
  说完,车夫就扬鞭赶车,别的下人都垂手看着,唯有谢放跟着。
  谢放更是确定韩光是在变相惩治自己。
  阿卯和姐妹们简单用过午饭,依照老太太的吩咐拿着盛着馒头的篮子要去城隍庙给乞儿送食,积德行善。刚出大门,就见一辆马车绝尘而去,而跟在后面的人,正是谢放。
  她的心像瞬间被重锤击中,沉至深渊。那马车她认得,是韩家二少爷的,这样热的天,让谢放跟在后面跑,这是要将他热死!
  “阿卯,你怎么了?”桃花过来拉她的袖子,“快走,发什么呆。”
  阿卯自知有心无力,几乎是一步三回头,马车转眼就不见了,谢放疾奔的身影也在眼前消失。
  “这可……怎么办……”阿卯无力地念了一声,却没有半点法子。
  烈日如火,烧灼大地。
  谢放已经跟在马车后面跑了很久,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马车开始很快,后来好像是怕他跟不上,又故意放缓,等他快到前面,车夫又猛赶马车,让他再次追赶。
  韩光在车厢里时而往后面看,看着谢放那狼狈模样,开怀捧腹。
  笑了几次后发现谢放还跟着,他忽然觉得这人招人烦,跟了这么久,也该知道他是在戏耍他,就不知道停停。
  韩光没了兴致再惩治他,对车夫说道:“去青红阁。”
  “那管家他……”
  “车赶快一些,他追不上,自然会自己回去了。”韩光悠悠想到,以后每到中午就喊他出来,让他追车跑一个时辰。
  天这么热,他迟早要得暑气。也是该让他吃些苦,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日后继承家业的是他,不是他的傻哥哥,那谢放怎么就敢得罪他?
  韩光如此想着,冷冷一笑。
  那青红阁是横州有名的**,韩光隔三差五就要去一回。这里的姑娘美貌且贵,酒水也比外面要贵,能来这里消遣的,都是有钱的公子哥。
  韩光他爹虽然是横州富贾,但是韩家管教甚严,也不会给韩光太多银子花天酒地。
  但韩光就是有银子来这喝花酒。
  银子他能像法子,可晚饭不能拖,得回去吃。韩光在花丛中游离半日,快到黄昏,才终于出来,满腹眷恋,奈何父亲是只老虎,什么都管着他,所以他活得也不太自在。
  簇拥着送他出来的莺莺燕燕柔声细语,比韩光喝的酒还要美,美得他都不想回去了。
  姑娘们送他到了外头,他还想再进去喝一壶,不愿回家。
  “少爷,已经酉时,该回去了。”
  声音陌生,但爽朗好听,在一众软腻的腔调里听得格外清楚。韩光一顿,寻声看去,不由讶然,竟是谢放。
  他竟跟来了,而且看模样,他这是一直守在外面?
  韩光心底的滋味一时纷杂,说不出话来,只因谢放这么做,瞬间将他对比成了个阴险小人、无理的公子哥!
  那些姑娘们难得瞧见这样一个俊气的年轻男子,既是红尘女子的本能,也是身为姑娘家的本能,纷纷上前要拉他进里面。
  “公子进去喝一杯吧。”
  “公子是头一回来么?让奴家伺候您。”
  “公子喜欢喝什么酒,喜欢什么样的人儿?这都有。”
  韩光见自己被她们抛在脑后,全都拥在了谢放身边,顿生满腔怒火,新仇加旧恨,又有酒意发作,怒道:“滚开,你们这些贱丨人!”
  姑娘们一怔,谢放也抬眼看去,旋即见一个酒瓶朝他径直扔来,重重砸在了额头上,刮出几道血痕。
  第六章
  第六章
  血从额上悄然滚落,韩光却没有泄愤,怒而上车,也不顾谢放额头血迹:“跟着!”
  车夫再次扬鞭赶车,谢放便要跟上,有姑娘给他递去帕子,他也没有接过,单手捂着额头就追车而去。
  韩光见他又疾步跟来,几乎气得炸裂:“疯子!疯子!我成什么了?我成什么了?”
  他简直成了一个阴险小人。
  愈是这样,他就愈是憎恨谢放,一直让车夫快些赶车,再快一些,最后车夫都于心不忍:“少爷,管家还跟着,再跑他要没命了。”
  韩光才不管这个,他就不信谢放是个傻的,会一路紧跟,如果他不跟着来了,那他下回才有理由继续折磨他。
  路途再远,也是回家的路,到了韩府,韩光下车时也被马车颠得不行,又太过闷热,扶着马车已觉反胃。他捂着胃往后面盯去,不见谢放人影,这才心满意足,往大门走去。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洗漱好的韩光忽然听下人敲门:“少爷……管家回来了,在院子里问您还有没有事要吩咐。”
  韩光差点没从软塌上摔下来,冲出去抓了谢放的衣襟就道:“你这个疯子!”
  他抬起巴掌要往那可恶的脸拍去,就听谢放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库房。”
  像是两字魔咒,惊得他停了手,谢放眸光淡漠,又道:“失窃。”
  韩光似触了电般猛地松手,以审度的目光看他,想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事——他花天酒地的钱,都是从库房里偷东西当了换来的。谢放不过来了两日,怎么可能知道他偷走了什么。
  他不敢正面问,怕消息传到父亲耳朵里,咬了咬牙说道:“滚。”
  等在院子里的谢放因疾奔而归,墨发含着汗水,身上又沾了尘土,显得十分狼狈。听他说了一字“滚”,便离开院子,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跟了一日,来回跑了那么久,说不累是假。谢放也想快点回去歇着,往下人房间回去时,就见途中有个姑娘在道上来回走动,像是在等人。
  阿卯是在等谢放,她白天看见谢放随二少爷而去,去了整整一个下午,担心非常。等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往这边走,蓦地定足往那看,一见来人,顿生欣喜与宽慰,小跑上前轻声:“你回来了。”
  谢放微顿,眼前已递来一方手帕,示意他将脸上的汗擦一擦。
  谢放抬手接过,抹去脸上汗珠:“你在等我?”
  “嗯。二少爷不是什么好人,对我们下人从来都不好,你今天那样顶撞他,他喊你出去,我担心。”阿卯看着他额上细碎伤痕,眸光一黯,没有追问,只是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
  谢放擦着汗珠,声调略显疲惫:“今晚不是你守夜。”
  阿卯恍然,现在下人做什么活什么时候做活是他安排的,他当然知道她这么晚出现在这里不是在办事,而是在等人。她将他打量几眼,外裳都露了汗迹,人也不似白日那样清爽俊逸了。
  “您先回房吧,只是老爷找了您一个下午,所以等会可能会喊你出去问话。”
  谢放对韩光是私自叫他外出的事一点也不意外,跟她道了谢,就回房了。
  如果他以这样一身狼狈模样跟韩老爷说明真相,韩老爷也会给他两分面子。但他到了房里后,喝了几杯水后就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连发也重新束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苦。
  等拿了脏衣服放一边,又看到阿卯刚才给自己拭汗的帕子。加上她给自己包扎的那条,都两条了。
  谢放想是要买两条新的给她,还是就收下她的好意,正想着,就有人过来喊他,说老爷大发雷霆,叫他出去。
  韩老爷大发雷霆的事很快也传到了韩光耳朵里,他顿感心焦,只因谢放要是供出是他无故喊走他,还折腾了他半日,那就算父亲不相信谢放,自己也没好处可拿。
  他这才后悔做了件冲动事,谢放刚刚在陶瓷窑的事上立功,他就找他麻烦,只怕事情不好对付了。
  他太过担忧,干脆也偷偷跑去了前堂,先摸清局势,再看对策。
  韩老爷一心要驯服谢放,刚以为掌控了九分,他擅离职守消失了一个下午,又令他觉得谢放如野马,还未驯服,那他如何敢重用他。
  所以谢放进门到现在,他也没有给个好脸色,见二儿子进来,更是冷声:“你来做什么?”
  韩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谢放:“听说新来的管家不懂事,我来瞧瞧。”
  韩老爷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他去旁边坐下,这才对谢放说道:“你来韩家不足三天,就擅自离开,弃韩家上下事务不顾,这好像并不好。我知你刚进韩家就立功,为韩家低价拿下了秦老爷那块地,所以你就自大了?连跟我禀报的事都懒得做了?”
  韩光假装不经意地听着,手上还玩着一块玉坠儿,系着玉佩的红绳一会圈住手指,一会又被甩开。一会圈住,一会又甩开,像线绕心头,松松紧紧,绳子却始终是紧绷着,折磨着这颗心。
  “我擅离职守,是我的错,没有跟老爷禀报我的去向,是我的疏忽。”谢放说道,“午后我去了药铺那,换了药想小歇会,结果等睁开眼,已经是这个时辰。”
  韩光一愣,手上飞旋的玉佩陡然停下,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放。
  韩老爷下意识看向他的手,那纱布看起来干净整洁,果然是换过了。他没有流露半分和悦神色,说道:“就算是离府片刻,你也该跟我说。而且府里不是有大夫么,何必去外面,昨日不就是宋大夫帮你包扎的。”
  “宋大夫是专门伺候老太太、老爷夫人们的,我一个管家也喊宋大夫,会逾越规矩。”
  韩老爷对他这个说辞颇为满意,也不再责骂他,说道:“你的手伤得重,我本该让你休息两日。只是前管家年迈,走得突然,家里不能一日没有管家,否则下人一定会偷懒吃闲饭。”
  谢放始终没有看韩光一眼,也没有将他戏耍自己的事说出去,说道:“老爷那天让我清查库房,做账本的事,我已经做好了。”
  韩光的心头又扑通一跳,冲上了嗓子眼,将他的话都堵住了。心虚得焦躁,想逃出去,人才刚起身,韩老爷就皱眉道:“瞧瞧你,怎么连半刻都坐不住。”
  韩光唯有硬着头皮坐下,眼神直飘在那账本上。
  账本做得并不太厚,因为库房里的东西说多也不多,只要分类好了,就能记得快。
  而谢放做的账本一目了然,分类清晰,以前的管家做账太乱,谢放费了许多心思将它们整合在一起,韩老爷越看越觉得谢放做事可靠。
  韩光却越看越怕,他终于知道谢放为什么不找他爹控诉,只因他留有后手!他知道他在库房里偷了几件珍品,所以等会他就要跟他爹说这件事,只要问问其他下人,就知道是他顺走的。
  他心焦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好像要保不住,要被打断了。
  韩光做了二十年的儿子,他深知他爹最看重的从来都不是儿子,而是他的钱。
  他一个横州第一富贾家的少爷,手上可以用的银子还比不过二等少爷,但他要面子,所以这种事他不能说,只能偷了库房的珍品拿去变卖钱财用。
  韩老爷很快就将账本看完,再对他生不起气来,赞许道:“短短时日就能将物品罗列清楚,我没有看错人。”
  “是上一位管家做得好,我只是整合了几本账本,没有做什么。”
  不邀功,不争不抢,这更令韩老爷满意,又道:“库房里的事,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听夫人说,偶尔她去库房,好似发现有东西不见了,但或许只是下人清扫时换了位置,不过不得空细看,就将事情搁在那了。我只是觉得,难保下人不会顺走一些珍品。比方这六两灵芝,顺走一两,也是可能的。”
  韩光顿时冷汗涔涔。
  谢放说道:“没有,东西都齐全,没有少。”他又道,“老爷管教有方,以前不会有,今后也不会有。”
  韩光再次愣住,他又猜错了?谢放怎么又放过了这个大好机会?
  他困惑许久,忽然明白过来,心头阴云瞬间消散——谢放他根本是在讨好他!
  他知道自己才是韩家未来的当家,这韩家以后什么都是自己的,所以就算是自己戏弄了他,他也没有吭声,甚至在库房失窃的事上,也假装没看见。
  韩光再看谢放的眼神,已然不会惧怕,倒是对他的识时务颇生好感。
  拿得起放得下,是大丈夫所为,不是阴险小人。这样的人可以用,就算是他做了一家之主,谢放的管家位置,他也不考虑给他变了。
  他脸上的变化,都落在了谢放眼里。谢放微微收起目光,心有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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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七章
  韩老爷问完了话,就让谢放回去歇息了,谢放知道韩光会来找自己,并没有走远。果然,很快韩光就追了上来,将他拦住。以审度的目光将他仔细看了一遍,轻笑:“为什么不供出我?”
  谢放抬眉看他,缓声:“这些本来也是二少爷的东西。”
  韩光心中舒服极了,这样识时务,日后可以为他所用:“以后我再不会戏耍你,只是……以我所知道的,我爹刚才既然那样问,那一定是知道有东西丢失了。你账本上不写清楚,我爹定会怀疑是你拿的。”
  他觉得谢放已经入了自己的阵营,所以也想像个真正的主子那样护着自己的奴才,因此跟他掏心说了这话。
  谢放说道:“少了一件两件,老爷不会察觉的。只是以后二少爷不要再动库房里的东西,毕竟都已经入了账本里。”
  ——但哪里是少了一件两件。韩光暗中嘀咕,可他不打算把这话说出来,有人顶罪,何乐而不为。就算是已经将他当做是自己人,他也没打算牺牲自己来保他,这一点也不划算。
  谢放当然当然知道韩老爷能看得出来他没有把库房的东西列齐全,本来让他去库房,也是为了试探他。
  但他一点也不慌。
  “谢放这人,也是个爱财的。”
  韩夫人又在点香,是韩老爷最喜欢的沉香。沉香昂贵,很好地彰显了主人的身份,所以虽然费钱,但韩老爷也喜欢让衣裳沾上香气,不但是这里,连其她三个姨娘的房里,都有沉香,只在他去的时候点。
  “贪财?看起来倒不像。”韩夫人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委身做个管家,说无家可归我不信,毕竟他看起来不是个没有手段的人。所以我让他清查库房,而今晚他将账本给我,我发现少了五件东西,有名贵药材,也有珍品。”
  韩夫人讶异道:“是他偷的?”
  “除了他,还有谁有库房里的钥匙?”
  韩夫人轻挑眉眼:“琴姨娘手里也有。”
  琴姨娘就是大姨娘,而韩光就是大姨娘的儿子。
  韩老爷顿时不悦:“琴琴定不会做这种事,我给她的钱并不少,你休要这样排挤人。”
  韩夫人噤声不语,这些话她说了也不少,反正他是不会听信的,那何必费她唇舌。她将沉香点好,推到他一旁,轻摇扇子,将香气送到他的面前:“既然知道是谢放做的,那你该让他滚。”
  韩老爷深吸一口香气,十分怡然:“我更不能让他滚,他要是什么都不贪,这种人才可怕。一个有能力的人,却什么都不贪,合理么?”
  韩夫人此时才明白丈夫的用意,她暗暗叹服丈夫的机警,又觉丈夫机警得有些可怕了。她不再多言,附和道:“这倒是。”
  “今晚我同他打了个失窃的比方,他并不愚笨,应该知道分寸。但以后别人送来的珍品,还得夫人你记好账目。”
  韩夫人眉眼轻抬,想趁机讥讽他怎么不交给他的琴姨娘,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一大清早,阿卯就去了附近草地寻了些草药,洗净晾在门前,等正午归来,给草翻了个面,到了傍晚,草已经晒得干脆,用手轻轻一碾,就碎成了渣滓。
  她把干草磨成粉,放在结晶的荷包里,准备去拿给谢放。
  她还记挂他手上的伤,昨晚听见韩老爷喊他过去,她还担心他挨骂受罚,但后来跟同屋的**妹打听,听说他非但没有受罚,还得了老爷关心,原来他说自己午后去了药铺那换洗纱布,结果睡着了。
  这个说法不大可信,因为她亲眼看着他是追着二少爷的车去的。
  但他为什么要说谎?
  阿卯想不通他的用意,也不想去想太多,拿了荷包揣兜里,就去找谢放。
  管家做事没有固定时辰固定位置,阿卯又不好问人他的下落,于是到了用饭的时辰才看见他在花园过道那,和人说着话。仔细一瞧,那人竟是二少爷。
  她远远看着,韩光和谢放似乎聊得甚欢,几次见韩光朗声笑,丝毫没有刁难他的意思。
  本以为他们要交谈很久,阿卯没有藏起自己,突然韩光转身,这一眼就看到了阿卯。
  阿卯微怯,想往旁边躲,但韩光几步追了上来,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忽然笑得隐晦:“难怪了……难怪了……”
  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意味深长的笑,让阿卯不知所措。
  一会谢放也走了过来,对阿卯说道:“以后不必避着二少爷了,他不会再对你做无礼的事。”
  阿卯抬眉问道:“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谢放说道:“只是说了一些劝阻的话。”
  阿卯未经人事,但也知道一些人情世故,同屋的姐妹说得多,她又做了那么久的下人,更懂得不少。可看看谢放,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他说的话,在韩光眼里,已然变了味道。
  她的面颊又飞起两朵红云,想说,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轻轻叹了一口气:“谢谢管家为阿卯解围。”
  谢放没有领功劳,见她要走,又唤住她:“等等。”
  阿卯停步看他,见他从袖中拿出一盒东西来,直接递给了自己。她接来打开一瞧,里面竟是几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帕,她心头咯噔一声,不明其意。
  谢放说道:“那日马发疯,我磨伤了手,你用方帕帮我包扎,虽然我试着洗干净,但毕竟沾了血,不能用了。昨天你又拿帕子给我拭汗,我也忘了还,思前想后,就去买了一盒新的。”
  方帕不是普通的布料,是丝帕,上头还绣着红梅腊梅,手工精巧——不是她这种下人能光明正大用的。
  但阿卯没说,他一个男子是不懂的,而且说了他定会又去买一盒。借着这盒方帕的“回礼”,也算是将这几日两人彼此相欠的“债”说清楚,以后也不会那么尴尬窘迫了。
  阿卯将盒子收下,说道:“管家有心了。”
  谢放还了方帕,心头也不似再有什么东西堵着,以为话题就此结束,要各自去办事时,又听她说道:“以后谢管家你……不要再在二少爷面前提我的事,这样好些。”
  谢放不解:“为什么?”
  阿卯的俏脸又添红云,垂头说道:“没什么,那我去忙了。”
  她说完就快步走开,留下谢放在原地。谢放一时没有猜出话里的意思,等看着姑娘快步离开的背影,才恍然——原来他跟韩光说的话,被他误会了自己对阿卯有情思,所以才特地跟他说不要再对阿卯动念想。
  无怪乎韩光方才听后笑得那样开怀隐晦。
  闹了个误会的谢放也觉不妥,本来丝帕一事便是想和阿卯恢复管家和婢女的关系,而不要有再进一步的接触,谁想弄巧成拙。
  谢放眉头微拢,放眼看向廊道远处,已经没了姑娘的身影,但阿卯的一颦一笑,还留在他的眼中。
  阿卯从花园里出来,才摸出她用了一日光景做好的药草荷包,想了想,蹲在池边将粉末全洒入水中。
  谢放很明确的表示两人不该有任何瓜葛了,她要是再将荷包送出去,谢放又得头疼该怎么“回报”。这药对他的伤有好处,但他肯定也会去大夫那拿药,所以少了这个也没关系。
  世上心意难还,还是不要有误会得好。
  粉末飘入池中,一点一点往下沉落,日光映照水面,漾起的点点波光点缀在阿卯的明眸中,飘飘忽忽。
  第八章
  第八章
  自那日谢放送了阿卯一盒丝帕后,两人平日见面就是打个招呼,十分平常,这令桃花颇觉无趣。毕竟听说阿卯在马疯之际还冲上去给他包扎伤口,分明是可以成就一段姻缘的。
  偏偏阿卯好似对这事没有一点心思。
  这日桃花替阿卯梳着头,铜镜中映照的脸庞水润而娇美,青丝散肩,更是艳丽,看得她都要失神。
  阿卯见她走神,从镜子里看着她说道:“怎么不梳了?一会就要去端热水给主子们洗漱了。”
  “我就是觉得可惜。”桃花说道,“阿卯你长得多好看,跟谢管家走在一起多般配。”
  阿卯一顿:“这件事不要再提。”
  “也怪不得我提,毕竟有那签文在前……不然我也不会胡思乱想。”
  阿卯看看屋里,见其他人都各自忙着,无暇顾及这,才悄声:“喜欢谢管家的人也不少,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成箭靶子了。”
  桃花了然,也不奇怪,那谢放在府里头,别说是在下人里,就算是在主子们那,也是丰采高雅,神明爽俊,丫鬟们爱慕他,也正常。那她总把阿卯求到的姻缘签来说事,简直是在给她树敌。她叹道:“其实我一瞧见谢管家,就想起三少爷。”
  提及三少爷,阿卯的心“砰”地往上跳了跳。
  三少爷韩易,是二老爷的独子,常年在外游学,一年不过回来一次,待几日就又走了。
  他为人聪明,温文尔雅,模样也俊秀,品貌非凡。最重要的是,他对阿卯极好。
  而今桃花一说,她才知道为什么对谢放这人并不生疏,大概是因为他的气质与三少爷有些相像。只是谢放为人更深沉内敛些,不似三少爷一见她就笑着唤“阿卯阿卯”,像是在叫只小猫。
  白日赶车,热浪熏人,坐在车里的人也觉闷热,蒸得神志恍惚。
  韩老爷本就肥胖,夏怕暑气冬怕风雪,从车上下来脸闷得通红,像颗四喜丸子滚到了地面。他用帕子抹着额上汗珠,又抬头看看头上烈日,厌恶至极。
  他刚下车,护院就拥了上来,离得太近,连风都挡了大半,但韩老爷没有命他们离远些,只因三天前疯马一事,让他惴惴不安,所以连护院都多添了两个,免得被人谋害了。
  他往石阶上走时,又对谢放说道:“怎么还没查到?”
  谢放知道他问的是哪件事,答道:“快了,有了眉目,只要再证实一件事,就能找到那人。”
  韩老爷没有夸赞他,他本以为他能用一天时间就找到凶手,没想到足足两天了也没动静。虽然说毫无头绪,然而……
  主子对奴仆的要求,永远都是无尽的。
  韩老爷进了府里后,谢放缓步走到车夫旁,说道:“那匹疯马如今还养在马厩?”
  车夫答道:“还在马厩,不过已经不疯了,这两日乖着。”
  谢放淡声:“晚上会有屠夫过来,牵它走。”
  车夫讶异:“屠夫?这是要将马杀了?”
  “既是疯马,留着何用。哪怕现在不疯,以后也难保它会掀翻这车子,而且如今不是白养在马厩么?你知道老爷向来都不喜欢吃闲饭的人和牲畜。所以老爷让我去找了屠夫过来,约莫是酉时过后,屠夫就会来了。”
  谢放说完这话,看着眼前的矮壮汉子,又道:“我知道这马是你去挑的,养了四年有余,但老爷说的话,我也无法。”
  车夫听后叹了口气:“小的明白,听老爷的。”
  谢放点点头,这才进府里。
  刚过午后,热浪翻腾,谢放额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好,涂抹了药的伤口被汗渍化开的药粉一浸,微觉疼痛。他眉头微拢,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
  正要和桃花离府去为夫人喊裁缝的阿卯迎面相向,见他这个模样多看了一眼。那刺眼日光下的年轻人面色依旧略显苍白,肤色似不太康健,只是模样俊逸,所以这病色反倒添了两分俊色,阿卯只稍稍看了一眼就将余光收回,桃花对他并无爱慕,只是稀罕他这脸,盯看了好一会,直到谢放察觉,往她这抬头看去,她才立刻收回视线,抿嘴偷笑。
  这眼神谢放从第一天进府,就在丫鬟里头见过,那日她们也是这么对自己笑的,十分的……意味深长。
  唯有阿卯不曾流露过这种笑颜。
  谢放几次想问,但冒昧相问又不太好,就一直没问。
  此时阿卯和桃花已经快从他身边走过,彼此停步问了好,两人就走了,一切都很正常。
  阿卯和桃花喊了裁缝过来给夫人裁剪衣裳,还没进门就见韩老爷正要出去,她忙拉着桃花到一旁,颔首问安。
  烈日当头,忽然有清冽女音传入耳中,惹得韩老爷往阿卯直瞧。明媚日光下的人,更似盛夏娇花,即便是一身丫鬟服饰,束着再寻常不过的丫鬟髻,也没有办法将她的娇媚隐藏起来。
  韩老爷不由多看,说道:“今日可要服侍夫人,我正好缺个丫鬟,你就随我来吧。”
  阿卯的心顿有丝线一绞,扯得她嘴角抽痛,想拒绝,可她又怕得罪了韩老爷,那日后被折腾的日子就多着了。
  “我记得夫人让阿卯去喊裁缝来府,等会阿卯也得帮忙牵尺扶衣,不如叫别的丫鬟?”
  似炎炎火山中的一缕清风,阿卯不敢明着韩老爷的面对谢放面露感激,这韩老爷太过精明,不能又牵连了谢放。
  韩老爷笑道:“不是有桃花吗,桃花,快点领师傅进去。”
  阿卯偏头看着桃花,眼神示意她不要走,可桃花性子耿直也没那个花花心思,没有会意她的“求救”,朗朗应了声好,就带着裁缝走了,还为自己不用在日头下暴晒而觉欢喜,离开得异常迅速。
  韩老爷微微笑着,又唤道:“阿卯。”
  阿卯硬着头皮往韩老爷那边走,也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里。那谢放去吗?像是他去了,自己就能得救般。
  但谢放也是为韩家做事的,阿卯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跟在韩老爷身后,谢放又跟在她一侧,那护院就离得远了些,车夫拿了马凳子弯身放下,韩老爷一脚已经踩在马凳上面,突然躬身扶着马凳的车夫猛地起身,差点没将韩老爷掀翻在地。不待他反应过来,车夫手里已经多了一柄匕首,怒喝一声朝韩老爷的胸口刺去。
  阿卯愕然,吓得怔住不能动弹,身后忽然掠过一阵清风,竟是直接用手抓住了匕首。那匕首锋利无比,轻轻一握都能刮出伤口来,更何况是紧紧捉住,在冲击过来的力道下,几乎被刀刃扎进骨里。
  谢放两眼一瞬腾起一片青色,差点因刹那的剧痛昏厥。幸得他捉住车夫的手,后面的护院及时上前抓住车夫,韩老爷只是衣裳上被溅了几滴血,人并没有事。
  阿卯怔了一怔,拿出帕子捂住谢放的手。
  伤口太深,血一直往外流淌,帕子根本就压不住。血太多,淌得阿卯的手都是,过多的鲜血让阿卯心惊,微微发抖,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松手。
  谢放见她惊怕,自己压住帕子,声音很轻:“我没事,你先松手,我自己来。”
  阿卯没放,直到看见谢放满眼坚定,她才缓缓松开,这一松手,血又往外冒,连她的衣服都溅上不少。
  从惊慌中回过神的韩老爷恢复镇定,怒目瞪着车夫,说道:“你为何要害我?”
  “因为他就是前日给马下毒,要害老爷的人。”谢放捂着伤口,唇色已接近宣纸般的惨白,“我今日查到一些眉目,只要再过半刻,我派去的人就能查到凶手,可是没有想到他竟这样胆大,直接向老爷动手。”
  韩老爷怒不可遏,抬脚就踹在车夫心口上:“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这样害我!”
  车夫苦苦挣扎,可根本没有办法从四个护院的枷锁中逃出,恨得大叫:“你杀了我兄长,我要让你偿命!韩有功,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韩老爷诧异:“你哪里有兄长?你疯了不成。”
  “唐金角就是我兄长!”
  韩老爷怒道:“你白日行凶,我这就送你去官府,让你……”
  “老爷。”谢放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件事可否押后处置,我有话想同您禀报。”
  韩老爷微顿,转念一想似想到了什么,这才关心起他的手来,说道:“你先去找大夫包扎伤口,就去找宋大夫,别去外头了,找到药铺,你的手也要废了。”
  谢放没有拒绝,摁着手去府里找宋大夫,阿卯顿了顿,不好跟去。倒是韩老爷瞧见她两手的血,心生反感,皱眉道:“你也去洗洗。”
  阿卯如释重负,还不忘向他欠身告退,也随谢放脚步过去。
  到了宋大夫居住的地方,阿卯直到谢放上好药包扎好,还没想起要去洗手,反倒是稍稍回了些精神气的谢放先注意到了:“去洗手吧,还有衣服也沾了血。”
  阿卯回过神来,这才去水桶那洗手。血已经有些凝固,颜色也变深了,看着有些可怖。她使劲搓着两手,整整洗去一桶的水,才觉得手上没了血腥味。
  她苍白着脸回来,谢放手背和指缝上的血迹也被药童清理了不少,不那样可怕了。
  见他无恙,阿卯才道:“我去换身衣裳,等会还要陪老爷出门。”
  “等等。”谢放唤住她,起身往她走去,附耳低声,“装晕。”
  阿卯顿了顿,立即明白了——她受了惊吓,卧床不起,没有办法随韩老爷出门了。
  她对他感激一笑,这次大夫和药童离得远,她没有掩饰。看着她满目的感激,谢放默了默又道:“你为什么不用那些丝帕,不喜欢?”
  第九章
  第九章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方帕的事,阿卯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喜欢的,只是那丝帕货色上乘,不适合我这种身份的人用,我怕别人看见了多说,就放着了。”她又怕他误会,末了补了一句,“我放得好好的,没扔。”
  “是我疏忽了。”
  “不过你不要再还我一盒帕子了。”阿卯窘迫道,“万一被人看见,也不好。”
  谢放想了想,既然送过一次,再送,似乎的确不好。他突然意识到她用的是“还”这个字眼,几乎是在瞬间明白过来,轻轻点头:“嗯。”
  阿卯忙着回去装晕,这么悠闲地跟他说太久的话,想骗韩老爷也难。
  “那我回房了。”
  “好。”
  谢放目送阿卯离去,又看看方才被大夫扔在水盆里的方帕,手帕染得整片浓红,没办法用了。
  他又欠她一条方帕。
  谢放收回目光,拿了宋大夫开的药放入袖中,等会去外头抓药,而今他要先去找韩老爷,说说车夫的事。
  受了惊吓的韩老爷也没有外出,回到房里换了衣服,对那车夫恨得咬牙。裁缝已经被赶了出去,韩夫人的衣服也没做成,但听闻丈夫遇刺,心底的不愉快也没法发作。
  “那车夫平日十分老实,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韩老爷默不作声,只因他想起那车夫口中的唐金角是谁了……但车夫姓黄,怎么会有个姓唐的兄长。他想不通,不过进韩府的下人身份他都会先一一查得清楚,那车夫他记得,是……他猛地想起来,车夫是被黄家抱养的,本姓难道是唐?
  跟唐金角真是兄弟?
  那唐金角的事他还记得,唐家不富裕,但有两块不错的地,他想买下来,但唐家不肯。于是他同官老爷吃了顿饭,就将那地夺了过来,谁想唐金角性子急躁冲动,竟吊死在了树上,还留书一封咒骂他。
  因有官老爷帮忙,信被销毁了,唐家人也都被他堵了嘴。
  可没想到,防来防去,却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弟弟,差点让他遭了难。
  要不是谢放不顾一切出手抓住匕首,那他的胸口可能会被开个口子了。
  但唐金角的事,一定要堵住。而谢放一定也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车夫所言未必是假,因此他拦住要送车夫去官府的举动。
  韩老爷对太过聪明的谢放略微不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却猜出了一些端倪,从而阻止了他。
  留这种人在身边,有利有弊。
  一会谢放敲门,韩老爷便让他进来,这回没问其它,直接问道:“伤得可重?”
  谢放答道:“谢老爷关心,伤势不重,宋大夫也开了药方,等会我去抓药。”
  “何必你亲自去。”韩老爷唤了一声,喊了小六来,让他去帮忙抓药。
  小六见是谢放的药方,接过来时没有不满,等出了门,立刻朝地上呸了一口。
  房门紧闭,没有闲人在旁,谢放这才说道:“老爷可是想将车夫扭送官府?”
  韩夫人冷声:“他行刺老爷,难不成要任他自在?日后他再跑回来伤人怎么办?将他送到官府,关到他老死才行。”
  谢放见韩老爷不吭声,看来也是默认这个做法,他说道:“今日车夫在众人面前说老爷害死他的兄长,知道的人不会非议,但毕竟不知道真相的人在大多数,到时谣言传开,对老爷的名声损害极大,更会妨害到日后的生意。”
  韩老爷抬眼瞥去,眼角微抬:“官府会让他永远说不出谣言。”
  谢放面色未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了老爷,还说出那些话来,如果他进了官府后自此消失,只怕更会招人非议。而且据我所知,何大人马上要调任别处,此时让他处置这件事,只怕他也不愿意招惹麻烦。”
  韩老爷低眉稍想,问道:“那你觉得怎么做最好?”
  “那车夫家世贫寒,还有年迈双亲,幼小子女,许诺他一点好处,定会乖乖离开横州。”
  韩夫人说道:“连命都不要的人,会为了钱离开?”
  “不会,但如果是为了家人,会。他不识时务的话,再送去官府处置不迟。只是上策和下策的区别,结果终究有所不同。”
  韩老爷低眉稍想:“我并不信他会听你的话。”
  谢放说道:“请老爷信谢放一次,我没有及时查出车夫就是投毒的人,心中不安,所以想以上上策的法子解决这件事,若劝解失败,谢放自动领罚。”
  韩老爷眸光冷然,满目审度,他当然还是不信他能说服那车夫远走高飞,可是他又想看看谢放到底能不能将人劝走。
  韩夫人拧眉道:“劝他离开,岂不是便宜了他,他可是差点要捅老爷一刀的人。”
  “欸,既然管家再三坚持,那就让他去办。”韩老爷最后还是想看戏,人呐,或许不该太好奇,但就是忍不住。
  谢放领命下去,随即去了柴房,那关押车夫的地方。
  到了那,仍有四个护院看守,谢放让他们暂时离开,才开门进去。门刚开了条缝,就有人从里面往外冲来。车夫动作很快,然而来者反应很快,力气也不小,轻轻往他肩上一推,就将他推得踉跄,跌倒在地。
  车夫以为来人又是护院,毕竟这人武功不错,可等眼睛适应了这昏黑,才看清原来是谢放。他意外道:“是你,你不是……”
  ——不是个文弱书生么?方才不是还被我轻易伤着么?
  ——装的?
  ——可为什么佯装?
  谢放动一发而牵连了右手的伤,微微蹙眉,说道:“我来放你走,送你钱财,你带上你的母亲和妻女,离开横州。”
  车夫厉声大笑:“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不会走的,韩有功杀了我的哥哥,他该死。”
  “他是该死,但两条命换一条命,这种法子太过愚蠢。”
  车夫怔愣,再看这年轻人,才发觉他眼底透着冷意,不是在开玩笑。
  谢放眉眼轻垂,看着坐在地上的他,语气冷又轻:“马疯掉的当天,我就知道对它下毒的人是你。”
  车夫愣住:“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能够接触马,还能让它没有丝毫戒心而服下毒草的人,也只有你了。”
  车夫冷笑:“你怎么不怀疑洗马的,牵马的?偏偏是怀疑我一个赶车的。”
  “因为用毒的份量。如果想杀了老爷,只要给马下够毒便可,然而那人只用了一点毒,目的只有一个——不想伤到马,由此可见这人对马很有感情,然而因为一些不得已的事,不得不利用马来报仇。”
  车夫眸光烁烁,充满愤怒。
  “我听说洗马的、牵马的对这马并不好,唯有你,日日喂草,还给它梳理鬃毛,本不是你的分内事,然而你还是面面俱到,关切这马。”
  车夫终于相信他的确早就知道是自己,又觉奇怪:“那为什么今天你才揭穿我?”
  谢放双目盯看,说道:“因为我想博取韩有功的信任,所以需要借你一臂之力。”
  车夫诧异,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这种话:“你……你是什么人?你也跟韩有功有过节?你既然跟他有过节,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谢放轻轻摇头,既不告诉他自己是谁,也不告诉他自己和韩有功的事,只是说道:“死,并不足以让他谢罪。”
  车夫怔然半晌,不知怎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人,似乎比起自己于韩老爷的过节来,要更深、更恨:“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问题谢放在很久之前就想好了。他微抬眉眼,缓声说道:“让他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四字绝情而狠辣,从这俊逸的年轻人口中说出,却是字字冰冷,字字如刀。车夫呆了半日,忽然觉得他不必问清楚,他甚至恍惚地相信他能做到,不会令他失望。
  对,比起让韩老爷痛快地死在刀刃下,倒不如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车夫眼底的讶异和茫然转瞬消散,变得冰冷、狠戾,还有无法掩饰的兴奋:“我信你,谢放。”
  “所以你现在就走,不要再用这种鲁莽的法子,一年后,你大概就可以再回横州了。”
  一年,一年后他就能看到颓败的韩家?车夫无法想象,单凭他怎么能够做到:“你若有什么需要用到我,随时找我!”
  “不需要。”谢放断然拒绝,他不想跟鲁莽的人共事,虽然他的勇气令人尊重,但太过鲁莽,却会坏事,“你等会从后门出来,我拿银子给你。”
  “我不要韩有功的钱。”车夫缓缓站起身,冷笑,“那银子,沾了我兄长的血。”
  谢放没有勉强他,偏身打开了柴房门,让他出去。
  车夫看着眼前一门明亮,慢慢往那走去,快离开这道狭隘木门时,才突然想起来,问道:“我这两天一直没有办法接近韩有功,直到今日他要阿卯跟着,她本该走在你后面,但你却与她同行……你是不是……故意让阿卯走近老爷,以你和她来挡住紧跟的护院,给我机会对老爷下手?”
  一句疑问,不轻不重敲在谢放心上。傍晚的风轻拂,夹着还未散去的白昼余热,熏得他手上的伤更加刺痛。他默然片刻,说道:“是。”
  ——只是阿卯不知道,她甚至完全没有察觉,还替他捂住伤口,还对他道谢。
  谢放神情漠然,车夫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链接失效的话可以戳蓝色的作者名,进入可以看见收藏按钮=—=还有微博链接:一枚铜钱-0-,喜欢的可以关注下
  第十章
  第十章
  车夫离开了韩家,还给韩老爷写了封信,保证不会再回横州。拿到信的韩老爷颇觉好奇谢放是怎么做的,谢放只是说道:“晓之以情,动之以……钱,没有人不喜欢钱。”
  韩老爷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谢放果然是个贪财的人,所以知道用钱来打动人心。
  只是虽然车夫发誓不会再回来,然而韩老爷出门在家,还是会带着四个护院,颇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味。
  疯马一事解决后,谢放却得了病,倒也不是病,只是手上的伤不见好转,每日也吃不下多少饭,闻荤便觉恶心。但韩府事多,便没有去看大夫。
  他自己没觉得瘦了,倒是阿卯这几日都看在眼里,一日比一日憔悴,人也瘦了许多。
  她几次想提,可不知为何,谢放见了她,又冷冷淡淡的,交代完每日内宅事务就走,让她没有单独跟他说话的机会。
  阿卯转念一想大概是他太过操劳,毕竟韩府家大,要处理的事不少,他又刚任管家,定是因为太忙,那忙得人消瘦,也正常。
  这日她端了果点送去韩夫人那,从花园经过,隐约听见有人声调得意,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向来不爱听别人的秘密,反而加快脚步要过去,然而当“谢放”二字传入耳中,她不自觉放慢脚步,再一听,她就彻底停住了步子。
  只因那些话所说的事,让她吃惊。
  “你也是坏,这么捉弄人。”
  说话的人是翠蓉,那另一个……
  “我向来是伺候老爷的,凭什么让我去给他抓药。”
  阿卯蓦地往那盯去,是小六。
  “你也不怕谢放发现,你瞧瞧最近我们丰神俊朗的管家都瘦成什么样了。”
  “除了你,谁还会揭发我,所以翠蓉,你知道我是真心待你好的,连这种话都跟你说了。”
  “哼。”
  阿卯心头一紧,那边已经开始说起情话来,感情十分好的模样。她怕他们突然从假山后出来,忙端着果点离开。
  只是她大概猜出了他们在说什么事。
  她走得更快了一些,将果点送到夫人房里就要出去,想将这件事告诉谢放,谁想又在廊道上就见到了谢放。
  听脚步匆忙,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就显得急促而且声音略大,谢放往那看去,见是阿卯,他对她了解不深,但也知道她做事一向镇定稳妥,此时看来却有些焦急。
  自车夫一事后他有意疏远她,约莫是因为愧疚,也是因为不愿将她再卷进来。他和其他小厮丫鬟都能以管家身份相处,为何跟阿卯不行?这当然是可以的。所以如今与她单独在廊道见面,面上也不见波澜,以为她会像这几日一样打个招呼就过去。
  “谢管家。”
  出乎意料,阿卯喊住了他。谢放稍稍顿足,问道:“什么事?”
  阿卯说道:“你不要再吃小六抓的药了,去寻大夫开一贴新药,自己抓,不要别人待拿。”
  谢放皱眉:“为什么?”
  阿卯是对谢放有感激,但她也不想为了谢放得罪府里其他下人,尤其是小六,如今他和翠蓉成了一对,都是老爷房里的人,要给她小鞋子穿太容易。
  “我刚才看见小六和翠蓉在那边草丛说话。”她没再说得更详细,说完就走了,她相信谢放会去看看,从容发现药有问题。小六方才的话,分明就是将药调包了,否则谢放的手怎么不会好,还日渐消瘦。
  谢放见她说完就走,半句解释也没有,但意思他大概清楚了。
  不过阿卯似乎永远不愿正面得罪人。
  谢放去韩老爷房里禀报了事务,就回房里拿了药去寻外头的大夫,那大夫将药细看挑拣一番,讶异:“这药于你的手没有半分益处,而且压制食欲,也是亏得你身体不错,否则你的伤口造该化脓了。”
  “那劳烦大夫为我开药方,就在这熬,我每日中午、傍晚过来喝药。”
  他说得平淡,倒是大夫义愤填膺:“公子这是被人坑害呀,到底是哪个庸医做的!”
  “大夫是好大夫,只是防不了小人。”谢放眼底无怒,半分怒意也没有。
  为了这样的小人生气,何必?
  谢放看完大夫就回了府里,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去忙。直到快到正午,他才去找了宋大夫。
  宋大夫久未见他,客气地要同他打招呼,可医者心思还是先往他的手看,见他手上还缠着厚实纱布,立刻拧眉说道:“伤口痊愈后,不可这样裹着,整日闷着,手要烂了。”
  “手好似真要烂了。”谢放眼中略有忧思,“伤一直不见好,想取这纱布,也取不下。”
  宋大夫脸色顿时一冷:“我宋谋人开的药方,尤其是你这种伤,不过五贴,就能见肉愈合。谢管家说这话,未免太不尊重我宋某人。”
  “谢放哪里敢诋毁您。”谢放将手轻放桌上,这一扯面有苦涩,忍着痛说道,“宋先生能被老爷请到家中来,定是医术了得,只是伤口的确没好,已经喝了十贴药了。”
  宋大夫仍是冷脸,但还是去拆那厚重纱布。
  面上的纱布白净整洁,不见一丝血迹,越是拆到下面,就越见已经凝结的血,最后纱布层层黏着,都撕不开了。他只能用剪子直接将纱布剪掉,终于看见谢放的伤口,这一看就露了吃惊神色:“不可能。”
  说不可能,是因为伤口非但没有愈合,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了。宋大夫立刻骂道:“定是你偷偷吃了鱼虾鸡蛋,我叮嘱了厨子不能给你做这些,我认得他们,每次交代他们的都听从,肯定不是他们忘了。”
  谢放苦笑:“我每日忙得连自己吃的菜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怎么会贪嘴去吃这些。”
  这话听来不像是假的,宋大夫也知道他忙,细想一番,又道:“你总是用这手做事?”
  “没有。”
  “你误吃了咸霉食物?”
  “没有。”
  宋大夫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结,盯着谢放的手许久,才道:“药你都按时服用了?替你煎药的是谁?”
  谢放说道:“药都是小六抓的,煎熬的是他,送药的也是他……您怀疑是他玩忽职守?只是小六做事勤恳,从来不耽误送药的时辰,一日两次。”
  宋大夫冷冷笑了一声,什么怀疑的心思都有。只是谢放的手不好,那就是他的责任,这如何能忍。
  他决定明日开始就盯梢谢放,看看哪个地方出错,说不定真是谢放偷偷馋嘴,吃了不该吃的。
  宋大夫不能忍受别人侮辱他的医术,翌日一早他就起身,跟在谢放身后。眼见谢放的早饭午饭都正常,又见他的确没有用手做重活,宋大夫愈发狐疑。一会见小六熬药送来,也见谢放全喝了。
  这更让他不解。
  宋大夫想来想去,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确认,便往厨房院子跑去,寻了小六熬的药渣,这一看不打紧,一看几乎将他气炸。
  正好小六拿了空碗回来,见有人蹲地用手去拨弄药渣,弄得满地都是,他气得喝声:“谁让你把药渣倒出来的!等会还要我清扫啊!”
  等那人怒目圆瞪转身,瞬间把小六的话全堵在了肚子里。
  他一瞬心虚的神情全落入宋大夫的眼里,他抓着药渣就往小六脸上扔去,捉住他的衣襟大怒:“好啊,你竟然敢换药,你要败坏我的名声是不是?是不是!”
  小六回过神来,叫苦道:“我什么时候换药了,我就是拿着你的药方去药铺抓的药,风雨无阻地帮谢管家熬药,你却污蔑我。”
  宋大夫最受不得污蔑,这一听反倒被他咬一口,气急败坏道:“无耻!小人!好,你跟我去老爷那,当面对质,看看你是在哪里抓的药,药铺大夫每次都是照着什么药方抓的药。”
  小六一听面如死灰,到底是心虚,没敢和他去。宋大夫更是笃定他换了药,要抓他去见老爷。
  眼见没了退路,小六双膝一软,跪在宋大夫面前哭求道:“我错了宋先生,是我鬼迷心窍,换了谢放的药,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宋大夫气得发抖:“你跟那谢放有什么过节,非要这样害他?你知不知道吃这药他的手好不了,迟早会因伤口发作死的,你害了我,更是害了他。不行,跟我去见老爷。”
  小六见大事不妙,抱着他的腿不放他走,痛哭流涕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宋大夫你原谅我,我就是瞧不过谢放势头压人,凭什么大伙都仰慕他,都是下人,怎么就瞧不起我,不过是因为他生得俊,可我也不差啊。”
  宋大夫简直被这可笑的话气得岔气,哆哆嗦嗦指着他的头说道:“你这种人,一世也别想比过谢放。那谢放吃了我十贴药不好,来寻我时也没半句指责,并不怀疑我的医术,虚心求解。再看看你,看看你。”
  小六对他夸赞谢放已经全无嫉妒,只想着怎么保住自己,这事要是让老爷知道,他在韩家就待不下去了。
  宋大夫实在是被他哭得烦了,说道:“算了,既然是谢管家吃了你的苦,白白遭罪,能决定如何处置你的人,是他。你随我去他那,说明一切,届时他要如何处置你,你不许再哭求。男子汉大丈夫,你倒是不觉得丢人。”
  小六一点也不觉得丢人,但是说到要去谢放那,他着实犹豫。然而他大概可以再求求谢放,让他放过自己。那就不必告状到老爷那,他还有机会留下来。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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