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昨日推送怀念越剧宗师袁雪芬一文后，把大家带入了怀念季。再过几天就是越剧宗师尹桂芳的忌辰，在特殊的年份里，我们摘选尹桂芳老师的文章，追忆越剧宗师们！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一句老话。这句话讲得好,各行各业都用得着，尤其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更用得着。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周信芳、盖叫天、俞振飞，哪一位杰出的表演艺术家，不是从小吃苦吃出来的。啥人听说过，哪一个名角儿，是睏觉睏出来的，白米饭喂出来的。“噢!这个人福气好，一觉睏醒，已经红透半爿天了!”跑遍天下也没有，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越剧范派就是范瑞娟同志吃苦吃出来的。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

我同全香妹妹这个“小花旦”是老搭档，同瑞娟妹妹也是老搭档。1939 年,我应邀到南洋戏院同邢竹琴合作,做头肩小生。瑞娟妹子先在那里,当二肩小生。那年我 21 岁,她 17 岁，俩人一见面就合得来,吃在一道,睏在一档,白相(上海俗话,玩的意思)也在一道，真正像姐妹一样。那时候，我就非常喜欢她。觉得她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会红出来。这是因为她不但学习十分勤奋刻苦,而且天赋相当好,尤其是她的一条金嗓子，可说是当当响，唱不哑,唱不塌。天赋好，肯用功，两样加起来,当然会大红大紫。讲到瑞娟妹子学习的那股劲,确实叫人佩服。武功底子她并不像京剧武生那么厚,然而知道了自己的弱点，她就拼命练。譬如练靴子功,虽说一双靴子有三、四斤重，但只要有机会，她就会穿在脚上不肯脱下来。练其他基本功同样如此。三九寒冬，她会练得浑身汗透;大热天，人家坐着扇扇子，她却一个人跌打滚爬练功夫。至于表演和唱法，她学得更加深入细致，只要自己没有戏，就想尽办法看人家的戏，“偷”人家的戏。不但看我们越剧同行的戏，研究我们同行的戏，还仔细研究“隔壁人家”的戏，她很喜欢京戏，但因没有钱，也没有时间看戏, 于是就在收音机旁听，留声机旁学。她特别迷恋高庆奎、马连良这两位京剧表演艺术家的唱法和唱腔,尽管没有人教, 居然一个人也能琢磨出他们唱腔的特点来,而且还融入的唱腔，为我所用，终于成为后来范派唱腔的一个来源。瑞娟妹妹刻苦学习中难能可贵的一点是：始终坚持，到老不变。不光在成名之前是这样，而且在成名之后仍然苦学不止。

只举出这两个例子就够了:经过“文革”，她身体垮了，嗓子也垮了。为了锻炼好身体，她每天“闻鸡起舞”，练剑练功，几年如一日，终于有了很大的进步。为了练出嗓子，她跟我国声学专家姚士达老师学习。姚老师那套的唱腔，为我所用，终于成为后来范派唱腔的一个来源。瑞娟妹妹刻苦学习中难能可贵的一点是：始终坚持，到老不变。不光在成名之前是这样，而且在成名之后仍然苦学练声方法很科学，也很特别，要吃大苦、耐大劳才能练出功夫来。瑞娟妹子就靠着自己坚强的毅力，吃了很多苦头，才把自己的金嗓子拿回来。这一方面当然要感谢姚老师，另一方面也表明瑞娟妹子在学习上下的功夫，吃的苦头实在是数也数不清!

瑞娟妹子的学习还有一点可贵之处那就是孔子所说的“不耻下问”。不管什么人,只要有本事,她就肯向人家学。学了人家的东西，还一生一世记着人家的好处。她常常口口声声地说，没有周宝才师傅这把胡琴的托、帮、衬、垫，她就创造不出今天为观众所爱听的【弦下调】。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越剧《打金枝》范瑞娟 吕瑞英 张桂凤

最近看了她几出戏，我还要指出，瑞娟妹子的勤奋学习,也为她带来了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大大延长了自己的艺术生命。她和瑞英合演《打金枝》时,想不到一个 66 岁的人，在舞台上还有那么大的劲，还能唱得那么好，做得那么到家，真可以说是声情并茂，神气活现。如果没有从小培养出来的肯吃苦、能吃苦的这种精神，哪能办得到。

注：1988 年 5 月 22 日,尹桂芳在《新民晚报》著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回忆当年瑞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