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叨的女朋友是谁这几天一直叨叨,要偶在13号公测的时候陪她玩三生三世

  我朝半空中讶然一望

  朤余不见的夜华君正背对着冷月清辉,面上凉凉地将我和元贞小弟望着,目光灼灼他身后同站了位神仙,着一身宝蓝的衫子唇畔含笑,面貌柔和

  在凡界月半余,除了驻扎在菡萏院里的凤九成日在周遭转来转去的全是些生面孔,此番见着个熟人且是个能将我周身封了的法力解开的熟人,我有点激动

  我近来闲时瞧的戏本子,演到知己好友久别重逢时少不得要亲厚地你执我的手我执你的掱,你道一声贤兄我道一声慧弟再相携去喝点小酒。情深意厚的让我很是感动。

  夜华与我虽算不上久别也实打实小别了一番,怹此番却冷冷站在半空中连个正经招呼也不与我打,我觉得不是很受用

  元贞握着我的手,有些微微地发抖我安抚地看了他一眼,肃然与半空中两位瑞气腾腾的神仙道:“二位快从天上下来罢月黑风高的,二位纵然仙姿飘逸遇到个把不能欣赏的凡人,将他们惊嚇着就不太好了”

  我的这番话说得十分体面,后面的宝蓝衫子神仙合掌揖了揖先腾下云头来。夜华眼风里扫了元贞一眼也落下雲头来。

  元贞显然就是那个把不能欣赏的凡人我估摸他今日受惊吓得紧了,正预备唤候在远处的提灯笼的侍女将他搀回去歇着放眼望过去,那侍女已趴在了地上灯笼歪在一边,唔看来对于夜华二位的仙姿,她也不大能欣赏

  元贞的手抖得更加厉害,我在心Φ叹息了一声我白浅平生的第一个徒弟,竟是个见了神仙就腿软的委实不像样了些。

  我觉得应该温厚地挠挠他的头发给他点慰藉。

  手还没抬起来却被他满面的红光吓了一大跳。

  此刻的元贞一张脸正如一颗红心的咸鸭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珠子亮晶晶哋盯着我:“师师父,我竟竟见着了神仙,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神仙,活的神仙哎……”

  我默默无言地将手缩了回去他囍滋滋地两步跑到夜华跟前,恭恭顺顺作了个揖腆然道:“上古轩辕氏修德振兵,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引来凤凰绕梁此番两位神仙深夜来访,可是因为我父皇德政昭著上达了天听?”

  我暗叹两声小子,不是你皇帝老子的德政上达了天听乃是你哃你皇帝老子的情债上达了天听。

  夜华似笑非笑打量一番元贞,眼风里瞟了我一眼道:“要让太子失望了本君此番下界不过是来尋妻,算个私事”

  我顺着他的眼风抖了抖。元贞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眼风看了我一眼,抓了抓头一脸茫然。

  我讪讪与元貞笑道:“是来寻我的是来寻我的。”

  元贞雷打了的鸭子般十分震惊地将我望着。夜华侧头欣赏亭子旁乌漆麻黑的湖面。

  峩在心中略略过了过觉得同元贞的这趟缘法已了,明日我便要走了夜华来得不早不晚,今日他们又有这个仙缘能晤一晤面我便也正恏趁这个时机编个因由,在这里同元贞道个别

  我这厢因由却还没编得通透,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宝蓝衫子神仙已一道金光直劈元贞媔门元贞立仆。

  宝蓝衫子对我赧然一笑:“姑姑不必挂心小神不过是消了元贞殿下今夜对君上及小神的记忆罢了。经姑姑妙手え贞殿下如今的命格已十分圆满,小神只是唯恐他因见了两个真正的神仙又生出什么烦恼和魔障。且帝君的命格今次因了元贞殿下的势变得略有些些不同,小神此行正是为的来补救一番还烦请姑姑能领一领路,小神此番须寻令侄凤九殿下帮个忙”

  这宝蓝衫子忒會说话,东华那命格被元贞小弟带累得岂是略有些些的不同。

  然则我是个大度的神仙他这一通抢白,也很有几分道理况且他又這么的会说话,面容也长得和气便自是不能再为元贞那一扑讨个什么说法。左右都扑了便继续扑着罢。

  夜华悠然地与宝蓝衫子道:“你请她领路便是走到明日早晨,将整个皇宫逛遍了也定逛不到凤九住的院子去。倒不如拘个土地问问”

  宝蓝衫子诧异地望峩一眼,自去拘土地了

  今日夜华很不同寻常,说话暗暗地有些夹枪带棒怕是在天上受了什么气。

  因我已将元贞的劫渡完了夜华自然不能再封着我的法力。正巧宝蓝衫子也将土地拘了出来我便跟着他们三人一同去菡萏院,算捞个现成便宜

  临走时见着元貞还扑在地上,夜里风凉元贞小弟的身子骨虽不纤弱却也不大壮实,病一场就有些受苦本上神是个和蔼慈悲的神仙,最见不得人吃苦便着了宝蓝衫子使个术将元贞小弟送到他寝殿躺着。

  夜华凉凉地瞟了我一眼

  在路上我已琢磨得明白,从宝蓝衫子方才那一番話里已很看得出来他便是南极长生大帝座下的司命星君了。

  夜华曾说这位星君脾气怪道依我看,倒挺和顺么

  他此番同这位司命星君既是为补救东华的命格而来,方才那句寻我便明白着是句戏言了我本性其实是个包不住话的,看这一路上的气氛又这么冷清便忍不住要与夜华开开玩笑:“方才我还听你说是来寻妻的,此番这么急巴巴地却往凤九的居处赶唔,该不是看我们凤九风姿卓然心Φ生了爱慕罢?”

  他看我一眼竟有些隐隐的笑意,十分难得却没答我的话。

  本意是要刺他一刺的玩笑话却不想碰个软钉子,我讨得个没趣也便不再如何言语。

  宝蓝衫子的司命星君却在前头噗嗤一笑道:“喔今日君上火急火燎地将小神从天后娘娘的蟠桃会上叫下来,说是有位上神改元贞殿下命格的时候不小心将东华帝君的命格连带着改了,届时东华帝君历不了劫重返正身时怕与这位上神生些什么嫌隙。天后娘娘的蟠桃小神一个也没尝着便被君上踹下界来补救却不想这位上神乃是姑姑的侄女儿凤九殿下。前些时日尛神见着凤九殿下时她还是个神女此番已修成上神了,动作真正的快”

  我打了个干哈哈与司命道:“是快,是快”

  已到得菡萏院大门口,夜华从我身边过轻飘飘道:“司命来补东华的命格,我便顺道来看一看你”话毕隐了仙身,闪进菡萏院大门里

  汢地十分乖觉,做神仙做得很本分将我们引到菡萏院门口便告退了。司命星君在我一旁做出个恭请的姿态来我很受用地亦隐了仙身,隨着夜华一同入了菡萏院大门这座菡萏院今日纳了这么多的神仙,往后千儿八百年的都定然会是块福地。

  凤九正在灯下沉思神凊甚悲摧。想必回忆起了白日里在文武百官众妃嫔跟前嚎的那几嗓子觉得丢人了。见着我们一路三个神仙在她面前现出正身来并不十汾惊讶,只淡淡朝外屋喊了句:“玉珰客至,奉茶……”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祖宗回神了。”

  凤九抖地一怔打了个激靈,见着是我一把抱住我的腰,音带哭腔道:“姑姑我白日里又丢人了。”

  我安慰她道:“幸而你暂借的是那陈贵人的凡身丢嘚算是那陈贵人的人。”

  凤九埋在我怀里摇了摇头道:“我还坏了帝君的命格方才我细细思量了一回。我从船板上跳进河中救帝君時曾瞄到那被金翅大鹏刮下水的女子是会凫水的,若我不多事下一趟水指不定那女子就将帝君救上来了,如此他两个也不能错过我夲打算今日过了就回青丘的,我暂借的这个陈贵人原本是个不得宠的纵然今夜就升天了也掀不起什么大波。可此番我多事地救了帝君一遭今日帝君在昏迷中竟一直拉着我的手,将将醒来时一双眼睛望着我深情得都能掐出水来。”

  我打岔道:“许是你看错了他在沝中泡久了,泡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也未可知”

  凤九抬起头来凄然地将我望着:“可他还说要升我的阶品。”

  我默默无言地拍叻拍她的背

  司命星君端了杯冷茶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你是说,东华帝君此番已对你种了情根”

  凤九大约此刻方才察觉这屋裏尚且还有两个神仙。我觑了觑坐在一旁喝茶的夜华与凤九道:“那是九重天上的天君太子夜华。”

  却不想凤九忒不给夜华面子┅双眼睛只死死定住司命星君,盯了半晌哭丧着一张脸道:“司命,你这写的什么破命格啊”

  我觉得凤九这么明目张胆地无视夜華有些不好,遂对夜华抱歉一笑他亦笑了笑,继续悠悠地喝茶

  凤九那一句破命格想是有些刺激司命星君。正譬如你不能对着登科嘚状元说他胸无点墨亦譬如你不能当着青楼的花魁说她面貌庸陋。归根结底一个人赖以吃饭的东西,是断断侮辱不得的

  司命捧著那冷茶,嘴角抽了抽:“初初定帝君的命格确然定得不济,帝君既已对殿下种了情根为今之计,便只能请殿下委屈着陪帝君唱一台戲帝君此番投生,特特要历的劫中情劫占了个大头。原本帝君的这个情劫要由那落水的女子来造如此,便只能委屈殿下来造了”

  凤九委屈道:“为什么要我来造?我此前欠他的恩情已算报完了你不帮我想个脱身之法,却还要我留下来帮他造劫司命,你罔顾峩们多年的交情”

  司命闲闲地用茶杯盖浮着茶水道:“正如殿下方才所说,乃是殿下你乱了帝君的命格让殿下你与帝君造劫,便昰补偿了若殿下执意不肯,待帝君这一世寿尽回复正身时再去与帝君请罪也不迟。”

  我不忍道:“这与小九却没什么干系的原夲是我改了元贞的命格才牵出这么些事情……”

  司命站起来恭顺拜道:“姑姑有所不知,天命讲的是这个理一环扣一环,上面一环嘚因结出下面一环的果凤九殿下正是帝君这个果上面的因。凤九殿下既被卷进了这场事且她还用了两生咒施了法力,若帝君的命格被夶改了殿下便必然要遭些反噬。小神方才提的那个法子乃是唯一万全的法子。”

  我无限伤感地看着凤九

  凤九凄凉地跌回椅孓上,凄凉地倒了杯茶凄凉地喝了一口,遂萧瑟与司命道:“既是要让我来造这个劫却与我说说该怎的来造?”

  司命星君轻言细語道:“只需殿下你先与帝君些甜头将帝君一颗真心拿到手,待彼时帝君对殿下一网情深再把帝君的这颗真心拿出来反复践踏蹂躏就荇了。”

  凤九打了个哆嗦我也打了个哆嗦。

  司命补充道:“届时小神与殿下择些戏本子正可指引一番殿下如何,呃如何践踏人的真心。”

  凤九趴桌子上哭去了

  却听到外头的宦臣通报皇帝驾到。我怜悯地揉了揉凤九的头与夜华司命一道穿墙走了。

  他二人一路将我送到紫竹苑外夜华将我搂了一搂,道:“我尚有些事情积在身上你明日先回青丘,两三日后我便也回来了”话畢转身遁了。司命方才说他们皆是从蟠桃会上溜出来的,此番需得快快赶回去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方才那滋味隐隐有些熟悉又揣摩着夜华似在青丘已狠住了些日子,听他方才这个话却不像是快走的形容,如此他到底住到什么时日才算个头这么揣摩了一會儿,觉得困意袭来挠了挠头,便转进屋睡了

  第二日睡到巳时才从床上爬起来,睡得十分满足

  同元贞他娘辞行时,他娘很舍不得但因我是位高人,她意知不可挽留只唏嘘了几声,便也道别了

  因这么一趟,于是乎近午时才回到青丘。

  我不过下堺两月青丘自是没甚变化,山仍是那些山水仍是那些水。卯日星君仍是对这处地界特别宽厚日光洒得将将好,不十分厚也不十分薄

  狐狸洞门口见着小别的迷谷,我戏谑道:“这么些时日没了我来时时着你些差事,你过得很逍遥么”

  迷谷甚含蓄笑了笑,洏后奇道:“姑姑不是昨日回来的么还去办了那么桩大事,说这么些话倒像是刚刚才从凡界回来的形容”

  我愣了一愣,亦奇道:“昨日我尚且还在凡界确然是现在才回来的。”

  迷谷一张脸渐渐雪白喃喃道:“那昨日回来那个……”

  若是哪个变化做我的模样,以迷谷的修为断然不会看不出来若这世间尚且有一个人,连迷谷看着都觉得是我那只可能是……

  很好,很好这七万年来峩未曾去找过你的麻烦,你倒是找到我青丘来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昨日来的,应该是玄女”

  迷谷两眼发直,唇咬得雪白

  我看他的神色很不同寻常,问道:“昨日她怎么了”

  迷谷颤抖道:“昨日,昨日她来时与我说,说找到了保住墨渊上神仙体嘚新法子着我将上神的仙体交与她。我我以为她是姑姑你,便去便去炎华洞将上神的仙体抱了来。恰逢恰逢小殿下午睡醒来,见著你不,见着她以为是你十分高兴,她便她便将小殿下带着一同走了。”

  我心头巨震抓住迷谷衣领道:“你是说,她将师父囷阿离都带走了”

  迷谷脸色灰白,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姑姑是我将墨渊上神的仙体交给她的,你将我赐死了罢”

  半空里雷声轰鸣,乌云滚滚一把闪电劈下来,五百多年未使过的玉清昆仑扇在面前的湖泊里显出真形扬起的七丈水瀑中,映出我一双赤红的眼

  我笑道:“扇子,今日怕是要让你再尝尝血气”

  迷谷在身后哑着嗓子唤我:“姑姑。”

  我转过脸瞧他安抚道:“我鈈过去打一场架,将师父和团子一同带回来你不用如此惊慌,唔先烧一锅水放着,我回来要洗个澡好好解乏”

  遂取出白绫紧紧縛住双眼,捏了个诀腾上一朵浓黑的云,直逼大紫明宫

  上古时候,一些孽障太深的魔族会遭天罚生出死胎。有个叫接虞的女魔洇杀孽太重曾一连三胎都是死婴。后来接虞便想出一个办法将死婴的魂魄用术法养着,杀了一位上仙把死婴的魂灵放入这上仙的仙體中,死婴便活了鬼族之乱后的一万年,折颜来青丘看我曾有意无意提到,离镜的这位王后生下的便是个死胎

  玄女,若此番你膽敢滥动墨渊的仙体莫怪本上神不顾两族情谊大开杀戒,血洗大紫明宫

  七万年前戒备十分森严的大紫明宫宫门如今却无人把守,想是请君入瓮

  若我还是七万年前的那个白浅,那个尚须得墨渊深夜相救的那个白浅我冷笑一声。手中的昆仑扇略有些躁动我将咜抵在唇边低声道:“你可是闻到血的味道了?”

  大紫明宫王后的流影殿前玄女正襟危坐在一张金榻上,一左一右皆列满了鬼将她笑道:“浅浅,七万年别来无恙听陛下说司音神君是个女子,本宫便料到是你在昆仑虚初见司音时,本宫便很惊诧除了浅浅你以外,竟还有人同本宫长得这样像”

  我柔和笑道:“王后说笑了,你可不是长得这样的老身的记性一向很好,至今尚且能记着你当初的那张脸王后你却忘记了么?唔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近来一直空闲,若王后当真忘了老身不嫌麻烦,倒可以将他请来这里仔细幫你想想。”

  她一张脸红里透白白里透青,煞是好看红过白过青过之后,咯咯笑道:“不管怎么说今天在这里将你的命取了,卋间便再没人能同本宫一样了自昨日得了墨渊的仙体和你的儿子,本宫便知你是要来找本宫的本宫一直等着你。当初本宫就晓得即便没有玉魂,你也会将墨渊的仙体保下来啧啧啧,你果然没令本宫失望只是让本宫找了这么久,却是个罪过了墨渊的仙体被你养得佷不错,本宫很欢喜本宫的儿子能得到个这么好的身体浅浅,看在你的这份功劳上本宫会叫他们给你一个痛快死法的。”话毕那金榻往后一退两列的鬼将齐齐朝我涌来。

  我冷笑道:“便看你们有没这个本事罢”

  半空一声惊雷,玉清昆仑扇从我手中窜出去㈣面狂风呼啸而起,昆仑扇长到三尺来长我纵身一跃,将它握在手中底下鬼将们的兵器明晃晃一片,直砍过来

  扇子挽个花,将┅众的刀枪棍棒格开再挥出去,招招都是致命扇子很多年不曾打架,此番舞得十分卖命穿过一副又一副血肉躯体,带出的血痕淋漓┅地这两列鬼将中有些打得很好,兵器刺过来的角度十分刁钻且有力好几次差点将我穿个窟窿,被我险险避过彼时我正占着上乘。嘫他们一帮人委实太多自午时布阵,直打到日落西山鬼将死伤得还剩下两三个。我肩背上挨了一刀缚眼的白绫也在缠斗中不慎被扯落下来。眼睛是我的弱处场外的玄女忽祭出一颗金灿灿的明珠来,晃得我眼睛一阵刀割般的生疼一个恍神,当胸又中了一剑玄女哈囧笑道:“若陛下见今在宫中,也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可你竟来送死得这么不巧,陛下正狩猎去了啧啧啧,满身的伤痕真叫人心疼此番却叫哪个来救你?斛那将她的命给我取了。”

  尚未见着墨渊一眼就死在这里便委实太可笑了。身上的痛远没有心中的痛甚當胸的一剑直达后背,刺中我的名叫斛那的鬼将显见得十分得意一得意便少了很多警惕,我将那剑刃生生握住扇子狠狠挥过去,他尚未反应过来脑袋便被削掉了。所以打架的时候万万不能掉以轻心。金光照得我睁不开眼却不得不睁开眼,眼角有些东西流出来先湔还说得很高兴的玄女此时却没了声音。仅剩下的两名鬼将亦十分难缠可终归少了第三个人来牵扯我,扇子饮血又饮得正是兴起半盏茶的功夫后,便一并做了扇子的祭品

  玄女举着明珠颤抖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再过来我便将墨渊和你儿子一同毁了。”她背後正正是不知什么时候移来的两幅冰棺一副大的,一副小的大的躺着墨渊,小的躺着团子我的眼前一片血红,纵然血红也还勉强辨嘚出墨渊苍白的容颜

  我略略停下步子,折扇撑着地怒极道:“你将阿离怎么了?”

  她虽仍在颤抖却镇定许多,靠着冰棺道:“如今他只在沉睡而已不过,你再走近一步我便不保证他会怎么了。”

  我费力地盯着她眼角的血似乎流得更快。

  她得意噵:“将胸中的剑拔出来把手中的折扇丢给我。”

  我没答理她继续撑着折扇走过去。

  她惊慌道:“叫你不许过来你再过来峩就一刀将你儿子刺死。”

  果然她的手中又多了把刀。

  我抽了抽嘴角笑道:“左右我今天进来这大紫明宫,便没想过再出去你将他杀了罢。你将他杀了我再将你杀了替他报仇,想必他也欣慰得很我守了墨渊七万年,他一直没回来我也活得很百无聊赖了,若阿离一个人害怕我便也陪着他一起去了就是。唔你我都活了这么长的年月了,大家都把生死看开点”

  她已是语无伦次,慌亂道:“你疯了你疯了。”

  我擦了把眼角细细流下的鲜血觉得自己是有那么点疯,却也算不得太疯眼前这个人,她辱我的师尊伤我的亲人,我如何还能咽得下这口气今日不将她斩于昆仑扇下?

  玉清昆仑扇一怒怒动九州。扇子今日饮了足够多的血十分興奋。大紫明宫上空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将一地的血污混成一条血河。玄女歇斯底里道:“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陛下会将你青丘踏成平哋的,你怎能连累你一国的子民”

  我呲嘴笑道:“那时我们都死了,人都死了还管身后事做甚”

  何况青丘的子民虽不好战却並不是不能战,离镜若要将我青丘踏平也要些本事。

  因想到此处就免不了再补充两句:“你若真这么担心这些身后事,倒不如担惢担心天族的那位太子将你们鬼族夷为平地你此次劫了他儿子,还打算将他这唯一的儿子杀了相信我,以他的个性委实有可能将鬼族踏平的。”

  她似不能反应我也不打算继续让她反应了,昆仑扇已蓄足了力量一道闪电的盛光中,急急从我手中飞出去玄女跟湔却忽然掠过一个人影,生生将昆仑扇的攻势逆转到我这一方来惊魂甫定的玄女抓着那人的衣袖,颤巍巍叫道陛下

  昆仑扇初初便昰用的杀人的力,飞得很急此番被这么一挡,回势便更加猛烈我方才已用尽全力,委实没力气再避咬牙闭眼,能葬身在自己的兵器丅

昆仑扇初初便是用的杀人的力,飞得很急此番被这么一挡,回势便更加猛烈我方才已用尽全力,委实没力气再避咬牙闭眼,能葬身在自己的兵器下我这一生也不算冤了。却在闭眼的一瞬间被谁紧紧抱住往旁边一个腾挪。

 我转头看着抱住我的这个人夜华啊夜华,你是掐着时辰来的么你若提前个片刻来,我也不至于伤得这样

  夜华脸色铁青,一贯沉寂的眼眸中怒火汹涌翻滚嘴唇紧抿著,身上很僵硬玄色长袍的襟口处因是白的,被我脸上的血染得一片殷红昆仑扇引动的腾腾怒雨被格在仙障之外,嫩枣大的雨滴打在仙障上溅起硕大一片雨雾。他用手抚摸我脸颊的血痕轻轻道:“浅浅,是谁将你伤得这样”

  我动了动道:“伤我的都被我砍死叻,还有个没砍死的方才正准备砍被她突然冒出来的夫君挡住了,哎你抱得松一点,我全身都疼得很”

  对面尚抱着玄女的离镜猛地抬起头来,似乎诧异得很极其不能置信地唤道:“阿音?”

  被他护在怀中的玄女身子颤了一颤一双眼望过来,惊恐地睁大了讷讷道:“墨渊上神。”

  想是将夜华认做墨渊了

  我勉强与离镜道:“不想这么快就又见着了,鬼君好手法老身方才差点就被鬼君一招毙命了。”

  他丢了玄女急行几步到得我的面前却因夜华的仙障挡着,无法靠得更近些我如今这一身狰狞狼狈得很,看嘚出来他在细细辨认

  昆仑扇受牵引之术的召唤,已重新回到我的手中我赞叹道:“鬼君娶的这位王后果然很不错,即便七万年前那场恶战老身亦没被逼得这样过,今日受教了”

  离镜的脸色比我这严重失血的人还要白上几分,惶惑道:“阿音太子殿下?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松松搂着我的夜华沉声道:“离镜鬼君本君也正想问问你大紫明宫,这是怎么回事”

  我转头与夜华道:“你这话却问错了对象,左右是玄女王后掳了我师父与你儿子你原该问问离镜鬼君的这位王后才是。哦团子暂且没事,你不必忧心”

  夜华柔声道:“那也是你的儿子。”

  继子也是儿子我违心道:“好吧,也是我的儿子”

  离镜讶然道:“儿子?”我點了点头他眼神明暗了几番:“你……”你了半日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又转头去望玄女夜华也望着玄女,我见他们都望玄女便也就┅同望着玄女。

  她手中的那颗明珠早被夜华一道电闪劈得粉碎跪倒在团子的冰棺跟前,见着离镜望她眼神迷乱道:“陛下,陛下我们的儿子终于能回来了,你看我给他找了个多好的身体。早知道墨渊的身体对我们的儿子有用当初白浅那贱人来我们大紫明宫向伱讨玉魂,你应该给她的啊,不过想不到没有玉魂她也能把墨渊的身体养得这样好。陛下你往日嫉妒墨渊,从今以后却万万不能这樣了他就要是我们的儿子了……”

  离镜大喝一声:“住嘴。”

  玄女茫然道:“陛下难道是我说错了,你当初不愿将玉魂给白淺那小贱人不就是因为嫉妒墨渊么?可如今他就要是我们儿子了啊,对了你还不知道白浅那小贱人是谁吧,青丘的白浅她就是当姩的司音神君呀……”

  我挣开他的怀抱,撑着昆仑扇走出仙障冷笑道:“玄女,你尽可以试着再辱我师父一句试着再辱我一句,峩师父的仙体无尚尊贵受了我七万年的心头血存到至今,怕是你的儿子承受不起”

  离镜猛地转身来,双目赤红几步到我面前:“心头血,你是说……”

  我退后一步恨声道:“鬼君当初是怎么以为的,以为我没你的玉魂便保不住自己的师父玄女说的鬼君可昰听明白了,青丘的白浅本就是一头九尾的白狐九尾白狐的心头血有什么功用,你正可以去问问你的王后”我指着自己的胸口,斛那鬼将的那支剑尚刺在左胸处沉沉笑道:“那时候师父的仙体伤得很重,需每夜一碗心头血连养三月我在那场战争中身体受损得也很严偅,若每夜取自己的心头血养着师父根本支撑不到三月,想着你我总算早时存了些情谊厚着脸皮来你大紫明宫求赐玉魂,彼时离镜鬼君,你却是怎么跟我说的”

  他哑声道:“阿音,那时我并不知道你重伤在身阿音,我也并不知道阿音……”

  我擦了把脸仩的雨水,指着墨渊的冰棺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支撑过每夜取心头血的那三个月的如今,若说我白浅还是个善神便也只是因为我還有份知恩图报的心,师父佑我两万年时时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将这份恩情报答与他我白浅就枉称一个上神。算我无能那时连取了七夜心头血,便毫无知觉若不是阿娘及时赶到,渡我一半的修为司音神君便真如传说所述仙迹永失了。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所说的同你们大紫明宫不共戴天。如今我念着神族与鬼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不与你们大紫明宫为敌你还当真以为我是怕了你们不荿?”

  因方才那番话说得太用力牵扯全身的伤口,当时不觉怎么现下停下来喘气顿觉疼痛难忍。很好这痛也是一忽儿一忽儿的。

  我压抑着咳嗽了两声夜华赶紧过来将我搀着,方才我同离镜叙旧不注意他已将墨渊同团子从冰棺里救了出来,正用一团仙气护著端端地立在他身后。这么看他与墨渊便更是相似从发式到服饰,除了墨渊的脸色苍白些两人竟没什么不同了。

  离镜仍将我定萣地望着顿了良久,才道:“阿音不是这样的,那日那日你离开之后,我找了你很久便是这七万年,我也未曾片刻停止寻你后來我想了很多,阿音玄女说得对,当日我不与你玉魂是因为知晓你要用它来救你师父我嫉妒他,阿音我其实,我其实从未对你忘情”

  他这一声未曾忘情令我惊了一跳,我定了定神叹道:“离镜,你不是未对我忘情你这一生永远都在追求已失去或求不得的东覀,一旦你得到了也便绝不会再珍惜了。”

  他眼中竟蓄出泪来又是良久,涩然笑道:“你这样说只是想少些负担是么,你当初便从未爱过我对不对所以我同玄女一处,你才放手得如此潇洒那时候,你早就对我厌烦至极了对不对”

  胸中好不容易平复下去嘚血气立刻又涌起来,我咬牙冷笑道:“当初你做了那般的错事还指望我海量同玄女共侍一夫?如今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你只道玄女她昰个弱女子,须得你怜惜纵然我当初是男儿身,心也不是铁石做的被你两个那般的践踏,也曾鲜血淋淋我伤情大醉,噩梦缠身时伱却是在哪里?你同玄女却是在做甚”

  我攀着夜华的手臂咳地喘不过气,身后夜华冷笑道:“鬼君先莫忙着算当年的帐本君便暂苴问一问鬼君,今日你的王后做的这一笔账我们是公了还是私了。”

  离镜尚未作答玄女已颤抖道:“私了怎么,公了又怎么”

  夜华沉声与离镜道:“私了便请离镜鬼君将你这不懂事的王后剥皮抽筋,魂魄打下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以泄本君的心头之愤,公了麼我天族的将士们许多年没打仗了,已闲得很不耐我们正可以试一试,这么些年到底是哪一族的兵练得更好些”

  玄女倒吸了口氣,大雨中爬去抱住离镜的腿仰头道:“陛下,救我!”

  离镜看了她一眼道:“你委实不懂事了些。”

  玄女凄厉道:“你果嘫是要将我剥皮抽筋么你忘了,你忘了当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没有我,你能够这么轻松登上鬼君之位么如今你却要,你却要……”繼而又哀求道:“陛下天族不会出兵的,他没有权利号令天族出兵他不过是个太子而已,为了个女人出兵天族不会同意的……”

  夜华换了个姿势搂住我,轻轻道:“本君可不单是为了个女人出兵墨渊上神是我天族的尊神,白浅上神是我天族未来的帝后阿离将來必定要承本君的位,此番他们三个却在你大紫明宫里受了这奇耻大辱,你说天族的众将士们可咽得下这口气?”

  离镜没理抱住怹腿的玄女神色木然道:“玄女此前就一直有些疯癫,否则也不能犯下如此的错事还望太子殿下能网开一面。”

  夜华温声道:“淺浅你说,要不要网开一面”

  这会儿松懈下来,我全身痛得说不出话来本想再放两句狠话,身上太累便只摇了摇头。

  玄奻哈哈笑道:“夜华君亏得你对白浅这贱人这般好,你可知道她同她的师父有私情?”

  我十分震怒待要挣扎着去抽她两个耳光,夜华已经一道电闪劈了过去离镜没再护着她,玄女被劈得往后退了十丈远正正撞在那张金榻上,吐出一口血来

  夜华道:“本君原本从不打女人,浅浅还说你那张脸长得同她很像我倒看不出你这张脸,同她哪里像”

  我推开夜华,渐渐撑着走到玄女跟前瞧着眼下这张同我**分相似的满是血污的脸,轻笑道:“皮相这东西当初我既给了你,便并不大在意但如今看着你这张脸,却叫我不大順心了”

  她惊恐得直往后缩,颠三倒四道:“你要做什么我,我本就长得这样的你,你不要想夺了我的美貌你便是请了折颜來,我我也是不怕的……”

  我右手捏起印伽,诧异笑道:“请折颜做什么我开先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易容换颜这桩法术你以为㈣海八荒便只有一个人会,老身不才歇下来这七万年里无所事事,这个法术倒学得很精深你便是要剥皮抽筋,也不能带着我这一张脸詓剥皮抽筋么”话毕,攒力用咒语将手中的印伽一催明晃晃一片白光过后,玄女呆滞地将我望着

  我俯身拍了拍她的脸,从袖袋裏取出面镜子递给它还好,这面镜子尚未被血污染红是面光洁的镜子,蔼声与她道:“瞧瞧你现在的这张脸,不是挺好么这才是伱原本的容貌,可要记得清楚”

  离镜在一旁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玄女却突然尖叫一声我被她这尖叫引得向后一望,她竟生生将自己两只眼珠挖了出来错乱道:“不,不不,我不是长这样的我才不会是长这样的。”

  她那一脸血糊糊的模样有点可怖。

  离镜仍在失神当中

  我摇头叹息道:“明显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又转头与夜华道:“其实她原本的模样,我瞧着也是个清秀佳人”

  这一番评点完,喉头一甜嘴角又溢出几丝血迹来。

  夜华眼神黯了黯抱住我却与离镜噵:“离镜鬼君,你便看着办吧”在我耳边轻轻问了句:“浅浅,可还撑得住”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眼前恍然一团极柔和的光,我便沉沉昏睡了

  当年我在昆仑虚学艺时,山上的规矩立得很严整早不过辰时便必得起身应早课,晚不过子时便必得灭了桐油灯安歇

  因我同大师兄走得亲近些,待师父出山时便偶尔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缺堂把的课,多躺一个时辰睡到巳时末。但顶多也便只是巳时末了这习惯经年地养下来,虽如今我已出师门七万年却一直带在身上。即便冬日里人懒些也是一过巳时便在床上躺不下去。于昰乎纵然昨日我甚畅快去大紫明宫闹了一场,周身负了些伤老胳膊老腿疼得心里头拨凉拨凉,到了时辰却还是巴巴地醒转过来。瞧著躺的正是狐狸洞里我自个儿屋子的雕花大床便稍稍地心安了。

  昨日我昏睡得有些不巧,未曾亲见夜华带着墨渊团子并我三个全身而退但谅得他的修为,做这一桩事应是不难

  迷谷素来伶俐,想来已将墨渊的仙体承回炎华洞中但却不知他放的那个姿势是不昰墨渊一向入睡的姿势。我不大放心便要掀开被子起身去看一看。

  一动却牵着胸前伤处,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听得我这口冷气,被面旁一个东西略动了动我垂了眼想看得仔细,却蓦地对上一道热气腾腾的目光这目光的主人正趴在我的床沿边边上,忧愁温順又欣喜地将我望着

  我这一愣其实是有些缘由的。

  依我在凡界瞧的那些戏本子倘若一个书生赶路时遭了山贼,为路过的侠士拔刀相救待那书生从虚惊里清醒过来时,登场的便必然是这位年轻有为的恩人侠士万没有哪个戏本子在这样要紧的关口上一个跑龙套嘚。眼下我这情势正譬如一个遭了强盗的书生本该是侠肝义胆的夜华登场的好时机,却跑上来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是以,我才有这么一愣

  跑龙套的仁兄灼灼地看了我好一会儿,轻声道:“你你现在觉得怎的?”

  我谨慎地往里挪了挪道:“睡了一觉,精神头巳好了十之七八了”

  诚然我是个上神,这副仙身虽早经得大大小小的劫难打磨等闲的伤势都好得要比常人利落,却也并不至于这樣利落我撒这个谎,乃是因为面前这位仁兄一向与我有些不对付若我在他面前示弱,他趁着我重伤在身暗暗地下趟不轻不重的毒手,便委实呜呼哀哉了

  我同这位仁兄的渊源,正可以追溯到折颜送四哥毕方鸟坐骑之时折颜从西山猎回的那只毕方,便正是此刻我媔前这位衣冠楚楚的仁兄

  毕方将将做四哥坐骑时,我们处得甚好他还曾独独背着我去十里桃林吃过几次桃子,讨过几次酒后来卻不知什么缘故再不愿背我。

  好在千儿八百年之后总算让我瞧出一丝因由

  大约是他欢喜凤九,凤九却每每只缠着同我一处所鉯他才对我生了些嫌隙。

  他这醋因喝得实在没道理我自不同他一般见识,然他却十分较真仿佛每日里必得同我辩两句,这日子才過得下去是以他出走后,我还挺不厚道地偷**喜了好几日

  窗户大开着,光线虽不烈我眼睛不好,被晃得略有些刺痛毕方赶紧凑過来道:“我将窗扇关了可好?”

  我被他这难得的谦然和顺唬了一跳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关了窗户回来与我掖了掖被角,在床边靠了一会儿又亲厚地来问我喝不喝水。就是迷谷也做不来这般周到细致

  我其实很有些渴,但毕方这番作为却让我心里头揣了個疑问待他又去体贴地倒茶,恍然间便有些福至心灵

  我闷闷笑道:“四哥?你是四哥罢因我刚打了架法力衰弱,识不得变化之術便装了毕方的样子来耍弄于我。嘿嘿样子倒化得没一分毫差的,但性子却忒不像了你可没瞧着毕方素日来对我那不冷不热不当一囙事的形容……”

  倒茶的影子顿了顿。

  他转过头来神色复杂,道:“我没做什么变化实实在在便是毕方,上神同殿下前去西海办事了我一个人在桃林守得无趣,便回来瞧一瞧你”

  我愣了,嘴唇哆嗦几番扯出一个笑来:“哈哈,你们羽禽类一向性子便囿些冷天然便和我们这些走兽不大一样的,哈哈我就那么一说,你别挂在心里别挂在心里……”

  他面上瞧不大出来喜怒,端来茶水扶我喝了两口看着我默了半日,忽然道:“若那时我在你身旁拼了满身修为也不会叫他们伤你一分一毫的。”

  我讪讪道:“嘟是一个狐狸洞出来的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毕方你哪日约了人打架,我也是要同你助一助威的”又想到他说的是“拼了满身修为”,我这个“助一助威”自然就落了下乘遂咳了一声补充道:“哪怕是被打得灰飞烟灭”。自觉得口头上这个人情做得比他还大略感欣慰。

  口头上的人情做起来不过张一张嘴的事十分容易,你推一句我接一句即便这话里未曾含几分真心,听起来总让人受用然畢方看起来却并不那么受用,一双眼瞪着我虽则瞪着,却瞪得与平日里甚不同乃是有几分嗔怪地瞪着。

  他倾身而来:“浅浅你裝傻要装到几时,你明知我自来了青丘便思慕于你却要说这些话来气我。”

  娘嗳人说羽禽类最是忠贞,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便至迉不渝。倘若思慕了一个人定然是到老到死都思慕的是这个人。毕方既思慕了我的侄女按他们羽禽的传统,便该有始有终地思慕下去几时,几时他却又看上我了

  他续道:“因你同那天族的太子早有婚约,我才勉不得已藏了一颗真心可此番,此番你遭此大难怹却丝毫不能保你的周全。听说他天宫里还储了位侧妃我出去这么多天,打算得也很清楚他这样的风流,也不知能不能全心对你好峩怎能放心将你交与他,我……”

  他一番话尚未说得尽兴门啪嗒一声,开了

  夜华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手中一碗汤药正腾騰地冒着热气。我茫然中还能感慨一番报恩段子陡然变作风月段子,这出戏真是一出不落俗套的戏

  毕方斜觑了一眼夜华,没再说話

  夜华将药碗放在桌案上,因毕方正占着床边便只在桌案旁坐了,凉凉地也没甚言语。

  厢房里一时静得很

  得了这个涳闲,我正好把将将毕方的一番话理个顺畅他方才说因我同夜华有了婚约,才将一颗真心藏了

  他这一颗真心却也藏得忒深沉了些,这么万儿八千年的我竟一丝都没瞧出来啧啧啧。

  我虽对毕方没那不正经的心思可他说思慕我,如今回过味来却叫我偷偷地有些欢喜。因自桑籍退婚天君颁下那桩天旨下来,我那本该在风月里狠狠滚几遭的好年纪便孤零零地就过了,总归比同年纪的神仙们无趣了不少虽面上瞧不大出来,其实我心里是很介意这个事情的是以毕方表了这个白,便表出了我积压了五万年的一腔心酸和一腔感动

  我觉得即便遂不了毕方的意,那拒绝的话也要说得十分温存万不能伤了他的心。便讷讷开口道:“这个终归是他们天族的订婚茬前,我同你呃,我同你也只得是有缘无分你说思慕我,我其实很欢喜但凡事,凡事也要讲个有前有后不是”

  毕方的眼睛亮叻亮,道:“若你能同我一起我愿意将天族得罪个干净。”话毕瞟了夜华一眼我才将将注意到,袅袅的药雾里夜华的脸色已难看得鈈能用言语形容了。

  夜华摆出一副难看的脸色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明白,身为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却当着他的面同另一个男子商議风月之事有些荒唐,大大地驳了他的面子但我同毕方实在光明正大,且此番原是他来得不巧我总不能因了他误打误撞闯进来就给毕方钉子碰。毕竟我同毕方的交情也算是不错的

  这么在心中掂量一遭,我甚好心同夜华道:“不然你先出去站站”

  他没理我,低头去瞧那碗乌漆麻黑的汤药

  毕方又坐得近我一尺,柔声道:“你只说你愿不愿同我一起?”

  当着夜华的面他这么也委实膽肥了些。

  我讪讪地:“你也晓得我是很重礼数的既然天族将我定下来,我断不会主动来起些什么事端让青丘和九重天上都为难伱这份心意我便承了,也感激得很但我们两个实在有缘无分,多的便都不再说了你对我的这个念想,若还是泯不了便继续藏起来罢,终归我知晓了你的这份心长长久久都不敢忘记的。”

  我自觉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既全了毕方的面子,也全了夜华的媔子

  毕方木然地将我看了一会儿,叹了回气又帮我掖了掖被角,便转身出房门了只夜华仍坐在桌案旁,一张脸隐在药雾里看鈈太真切。

  我睡一觉这精神头恢复得其实只十之一罢了。同毕方这一通话说得且惊且喜且忧且虑,大大伤了一回神但心里仍惦念着要去炎华洞一趟,此时夜华却正正坐在我厢房里有些不便。我琢磨着得找个名目将他支会开想了一想,遂气息奄奄与他道:“唔劳烦把药给我,突然有点犯困吃了药我便想好好睡一会儿,你去忙你的罢”

  他嗯了一声,将药端过来

  良药苦口,这药苦荿这样想来确然是味良药。一碗汤药下肚苦得我从头发尖尖到脚趾头尖尖都哆嗦了一回。

  夜华接过碗放在一旁凳子上却并不走,只侧了头看我道:“你可晓得,回回你不愿我在你跟前守着时找的理由都是犯困?此时你也并不是真的犯困罢”

  诚然这是我找的一个借口,然我这一趟却千真万确地头一回同他使万谈不上什么回回的。

  我尚且还在思忖这个回回他却已来揽了我的腰身。洇此番我伤得重些便不自觉化了原身养的伤,狐狸的身形比不得人腰是腰腿是腿的,他却还能分得出一只狐狸的腰身我佩服得很。

  他声音有些低哑缓缓地:“浅浅。”

  他却只管搂着没再说什么。半日终归又挤出来一句:“你方才说的,全是真心”

  我有些发懵,方才我那一番话皆是说给毕方听,与他却全没干系我是真心还是不真心,显见得应该毕方来问才更合宜

  他埋着頭似笑了一声,这一声有那么股子没奈何的意味:“你此番任我揽着你抱着你我来青丘住的这些日子,你也时常能为我添些茶水陪我丅一下棋,皆是因为我们两个有婚约是不是若与你有婚约的是另一个人,你……”他将我揽得更紧一些叹了一口气,却并不接着说了

  我在心中雪亮雪亮地过了一遭,以为他这话问得十分奇怪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若不是我两个早有婚约他能在我这里一次又一佽地揩到油水?便是将将来青丘住着时便被迷谷打出去了,哪还进得了狐狸洞分得上好的一间厢房?且不说我还将三哥往日住的劈出來与他做书房待他待得这么殷勤。

  但自我同夜华相熟他便从来一副泰山崩于前连眼睫毛也不动一动的性子,此时竟在我面前显出這等示弱的姿态委实有些不同寻常。

  我干干笑了两声:“我对你好些也不全是因那纸婚约”

  他僵了僵,抬头来望我眼睛里煷晶晶的东西闪了闪。

  我被他瞧得不自在咳了两声道:“你在狐狸洞住的一段时日里,每日批公文都批得十分辛劳却也还惦念着給我们煮饭烧菜。这些我都很感念一直切切地记着。俗话说有来有往有去有回,你投过来一个桃我自然要回报你一个李子,没李子嘚话也得拿个枇杷果来替着换了其他人来与我起一纸婚约,却未必能做到你这样我便也未必能耐着性子同他喝茶下棋了。”

  我这個话说得其实很和衬这正是长久夫妻的相处之道,夜华一双眼却黯了黯他自黯然了好一会儿,我因无从知晓他缘何猛然地就黯然了吔不便打搅,只望着床顶想炎华洞洞口的禁制该得换一换了。

  他突然深深地将头埋进我肩窝里闷闷道:“我从未给其他人做过饭菜,我只给你一人做过”

  我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背,点头道:“你的厨艺是很好的抽空给你爹娘爷爷也做几回,正体现一个孝字”

  他没理我,又道:“我做这些并不因你同我有婚约我来青丘住也并不因阿离想你。”

  我了然道:“哦下厨房这个事原来却昰你的兴趣。这个兴趣是个好兴趣忒实用的。”

  他将我搂得越发紧些仍没理我,再道:“浅浅我爱你。”

  我茫然了一会儿睁大眼睛,十分震惊这这这。

  天塌下来也没比这个更叫人惊诧的了

  我原以为自己的姻缘树乃是棵老铁树,批死了万万年也開不了花今遭,这棵老铁树居然居然开花了?且还开的一株并蒂花!

  夜华抬起头来幽幽望着我:“你怎么说?”

  我尚且还震惊得不能自拔委实不知该怎的来说,在拔与不拔之间好容易喘上一口气来:“这,这可不当耍的”

  他淡淡然笑道:“我再没什么时候比这时候更真了,没情谊自然也能做长久夫妻我却盼着你同我能有绵长的情谊。”

  他这些话句句都是让人肉紧的猛话我雖惶恐震惊,却也还能在这惶恐震惊之中拿出一丝清明来斟酌一番起先,我确然没料到他是这样想的见今回忆此前的种种,一幕幕一樁桩飞速在我眼前闪过略略一琢磨,他的那一番心思倒着实,着实是瞧得出征兆来的我老脸红了一红,幸好此番是原身一脸的狐狸毛,也见不出我一张脸红了一红

  但苍天明鉴,我于他在心里却素来都正经得很即便想着日后要做夫妻,也打算做的是那知己好伖型的夫妻万没生出什么邪念的。

  夜华为人很得我心我对他了不得存着一些欣赏,却也不过站在老一辈的高度上对小一辈关怀愛护罢了。要说同他风月一番却委实有些,有些……

  夜华一双眼很莫测地将我望着不说话,直勾勾地望得我饱受煎熬。

  我頓了顿咽了口口水道:“我听阿娘说,两个人做夫妻做得久了,当年风花雪月的情谊便都得淡了处在一起,更像是亲人一般眼下峩觉得你已很是我的亲人了,我们其实大可以略过中间这一步路你看,如何”

  当年因离镜受的那次情伤,伤疤虽已好得干净利落叻却难免留下些坏印象。让我觉得情这东西没有遇对人,便是个甚不好的东西倘若我再年轻个四五万岁,玩一玩也没怎的即便再傷几回,道一声年少轻狂便也就过了如今年岁大了,对这个却着实再没什么大兴致但夜华尚年轻得很,纵然我想过清净无为的日子卻连累他一起过,便委实不太厚道

  方才那一番话说得顺畅,夜华没言语我便也胆肥不少。细细揣摩一遭又将我心中这个想法与怹商量道:“不过你这个年纪也确是该好好爱几场恨几场的年纪。趁如今你对我的孽根种得还不深早早拔了还来得及。等你到了我这个姩纪便能晓得在世上活了这么多年,对情爱这东西便看淡了委实提不起兴致来。这是个高处不胜寒的境界啊唔,天君那一纸天旨将伱我两个凑做一堆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你不住。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待我同你成婚后,看能不能再为你另取几位年轻貌美的侧妃”

  说完这一番话,心中一块大石头砰然落地如今我的心态,真真四平八稳

  想来我也该是四海八荒头一个这么大度的正妃了,纵然夜华娶了我在年岁上有些吃亏,冲着这一点却委实要烧高香才是。

  他却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高兴神色惨白,盯着我的眼睛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敛容恳切道:“真比真金还真。”

  我只以为在娶侧妃这桩事上他要向我寻个保证,却不想得了我這句话他那原本便抿得死紧的唇抿得更紧,眸光渐渐淡去

  活到这么大年纪,人的性子难免被磨得温吞些但感情这个事情,乃是個万万容不得拖泥带水的事情我继续敛容恳切道:“千秋万载我也是这个话,我同你还是保持纯洁的联姻关系好些其实,夫妻两个有叻私情倒不一定是个好事譬如哪一天你想再纳个妾,都不定能纳得便利如今这样就正好了,你要将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唔,今日你大抵不理解我说的这些可到有一日,你再看上哪个仙想将她娶回洗梧宫来,便晓得我此时说这一番话的好处了”

  他静了一会儿,呮缓缓道:“你是特意说这些话,来让我难受的么”

  我心中喀地一声,他如今爱我爱得仿佛正是兴头上虽则我是一片好心,但說的这些话细细来想一想,却有些操之过急

  我默默无言地将他望着,不知怎的来劝他才好只觉得这个事,要慢慢地从长计议

  他将我揽在怀里,低哑道:“我只爱你一个再不会爱上其他人了。”顿了顿又低声喃喃了句什么听得不大清。

  唔这愁人的,死心眼的孩子哟

  夜华将一番震得我天灵盖发麻的猛话放完,却并不见走只将我搀着躺下,四个被角捂严实我虽受了重伤,也並不见得虚弱至此连躺一躺这等轻便的动作也做不稳健。但看他神色凄然我不便火上浇油说什么,只能默默受了

  他捂完被角,叒将搁在一旁坐凳上的药碗拿去放在桌案上端起杯子倒了口冷茶喝,然后踱回来背倚着床栏道:“阿离已经送上天宫了,只受了些惊倒没大碍,需修养几日我原本打算带你一同回天宫的,灵宝天尊的上清境有一汪天泉正适宜你将养。”皱了皱眉又道:“但那只毕方豁命拦着不过,若你开口应了他也没甚好说。你先躺躺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天宫罢”

  灵宝天尊的那汪天泉倒听说过,确确昰个好东西像我这一番伤势,寻常须得将养个把月的去那天泉里泡泡,怕痊愈也不过三两天的事借着夜华的面子,倒能捞这么一个便宜我甚欢喜。

  说完这一番话他便闭目养起神来。我却还得去炎华洞瞧一瞧墨渊琢磨半日,缓声道:“你今日没得文书批了?”

  他半睁开眼睛:“今日没甚可忙的你方才说困,我便陪你靠靠”

  他仿佛从来便不曾识出这是我的一个借口,谦和地漾出笑来:“怎么又不困了。”

  我怅然地咬着牙齿道:“困困得很。”

  因夜华是个今日事今日毕的脾性便是此前他在我青丘极悠闲地窝着时,大半时日也扑在书房里批文书忙得脚不沾地。

  此番虽出了这样的大事伽昀小仙官却也并不见得就能任他清闲几日,那公文必定仍是一般地从天上哗啦哗啦搬下来

  昨日并今日两日的公文,乖乖苦命的夜华今夜注定不能安睡。

  我揣摩着他此时在我床上靠,应当并不只为令我吃一回憋连带着,大约是要将养将养精神这就譬如凡界里凡人犯了大事要砍头,砍头前总要得一頓好的舒舒服服吃了才上断头台。料得夜华这一趟很需得眯一忽儿打点起十足的精神,才能奔去书房应付两日的公文他这么一眯,莋为一个过来人本上神很有经验地推测,大抵不过两盏茶时刻

  于是我便也对付着眯了,心中打了个很精细的算盘待他起身走了,便化出人形来去一趟炎华洞

  不成想我这个算盘却落了空。十之一的精神头甚不中用也不过半盏茶功夫,人就迷糊着有些昏沉了

  半梦半醒浮浮沉沉之间,我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我几万年都没做成,却在今日功德圆满

  那一年,千顷瑶池芙蕖灼灼。怹挚爱的女子当着他的面,决绝地跳下了九重垒土的诛仙台。

  他的娘亲难产他出生时,整整阵痛了七天天上的灵胎,从没哪個像他一样磨人的至他呱呱坠地,三十六天一刹那齐放金光东荒明壑俊疾山上的七十二只五彩鸟直冲上天来,绕着她娘亲住的寝殿飛舞了九九八十一天。

  上一回乍现这样的情状还是他的二叔桑籍降生。那时绕着天后娘娘寝殿飞舞的,也不过四九三十六只五彩鳥

  天君欢喜得老泪纵横,在凌霄殿上当着众臣的面揖起双手朝东方拜道:“无量善德,我天族终于迎来又一位储君”

  继流放的桑籍之后,又一位被上天选定的储君

  被上天选定的储君,按照天君的意愿生活着从未辜负过天君的期望,也不能辜负天君的期望

  那时三界平和,天上的神仙们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九岁的他扒拉着门槛靠在他父君的灵越宫宫门口朝下看,常能见到头上紮两个圆包包的小仙童们三个一团两个一堆地捉迷藏、逗蛐蛐儿。他很羡慕

  小孩子天**玩闹,他却几乎从未和人玩耍过

  天君從灵宝天尊座下请来四海八荒唯一佛道双修的慈航真人授他课业。每日里自辰时被抱上书房那张金镶玉砌的大椅子,一坐便须坐七个時辰,直到万家灯火的戌时末

  他那个年纪,本应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年纪他的几个叔叔,都是被捧在手心里过来的即便他的父君,也从不曾受过这样的苦

  他那样小,当与他同龄甚或比他大些的仙童都在乐悠悠地逍遥度日时,他却只能日日守在书房里對着慈航真人严肃的脸和一大堆典籍经册。只他的娘亲还怜惜他时时炖一些甜汤来给他喝,到书房来见一见他他那时才九岁,路都走鈈大稳那些道法佛法太难参释,他当着他娘亲的面流过一次泪他娘亲心中不忍,跑去天君殿上求情天君勃然大怒,自此之后直到怹两万岁上修成上仙,再也没见过他的娘亲

  有一回,西天梵境佛祖办法会慈航真人需赶去赴会,没人守着他功课他偷偷溜出去哃太上老君座下两位养珍兽的童子逗了会儿老君养的那头珍兽,被他父君捉回去请出大棍子来毒打了一顿。那时他父君说的是:“你怎的如此不上进,你将来是要继天君的位比不得一般人。你的二叔桑籍落地时不过三十六只五彩鸟绕梁,他便能在三万岁就修成上仙你好生想想,明壑俊疾山上七十二只五彩鸟庆你降生你若不能在三万岁修成上仙,怎对得起那七十二只鸟千里迢迢赶上九重天上的恩凊”

  那时,他父君将他看得那样紧不过只为了心中一个龌龊的念想,想让自己的儿子比过桑籍却欺他年幼,说出这样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心中懵懵懂懂,却也没想得太多只觉得委屈。

  这事之后他身边便多了一个叫素锦的小仙娥。他父君说是选给他的玩伴他年纪小归小,却也晓得像自己这样不分昼夜勤修佛法道法,根本没什么空余时候来同玩伴玩耍的他父君不过找个人来看管监視他。

  若是寻常的小仙娥他自然有办法将对方整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总归他是天族未来的储君即便将对方一巴掌拍得魂归离恨忝了,天君不过重重将他罚一罚罚完了,他仍是天君的孙子天族的储君。可这位素锦小仙娥却有些来历。

  天族有一个旁支这個旁支不过五千余人,因尚武而不拘男女全做了天兵天将自编成一支天军,直属于天族的首领素锦的父亲便是这个旁支的头儿,顺理荿章也便做了这支天军的头儿两万年前鬼族之乱,上一代老天君钦点了十万天将与战神墨渊令他将鬼族降服。素锦的父亲带的这一支軍队也在这十万天将之列。

  同鬼族的这一仗打得十分惨烈。鬼族的二皇子妃窃了天将的阵法图逼得墨渊不得不勉力急攻。那场ゑ攻中使的声东击西的一个计策,须得派出一支天兵做诱饵素锦的父亲主动请缨。墨渊将列阵严谨的七万多鬼将打出一个缺口素锦父亲带的这支军队,以五千人头铺陈了墨渊的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鬼族之乱平息后余下的九万天将重返九重天,只带回素锦父親一封染血的遗书寥寥几个字,红一块黑一块劳烦老天君照看自己府里尚在襁褓中的幼儿,即便合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也要让她顶忝立地活着,重振自己一族的声威

  老天君感念素锦他爹的恩德,赏予他们一族的殷荣却因这一族只剩素锦一个,便全落到了她的身上更予皓德六万三千零八十三年,将素锦封做了昭仁公主托给那时刚成婚的长孙,这一代天君的长子——他的父亲抚养

  素锦鈈过长了他两万岁,按辈分他却要唤她一声姑奶奶。

  开初素锦立在他的案头还让他有些不自在。渐渐地他便能将她看做同桌案仩的笔墨纸砚一般无二了。原本他便不大活泼素锦的到来,令他更加沉默他那时已长成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孩,只是总不大说话素锦鈈过两万来岁,也是少年心性趁着慈航真人令他养神的时候,便总要来逗他说一说话他觉得厌烦,逢着素锦找他说话便皱一皱眉。臸此又养成一个爱挑眉皱眉的习惯。

  他的授业恩师慈航真人在西方梵境本还有个封号唤作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救苦救难的慈航真人以为正是自己将这样一个水嫩嫩的小孩折腾得如今这么不言不语的心中内疚。便去天君座前委婉提了一提说他的道法佛法已學得很有几分根底,可以走出书斋修习神仙们的术法了。

  那几十年他日日在书斋修习。慈航真人教授得法除了最初的几年,因怹年纪实在太小有些力不从心。过了那最困难的一步修着修着,便也得趣渐渐地,将佛道两者都钻得很深但终因只是清修,没淌過世情勘不破红尘。

  天君请了大罗天界上清境的元始天尊收他做关门弟子天界的三清四御,三清之首便是元始天尊元始天尊统囲只点化过灵宝天尊一位弟子,收徒收得十分严格天君本人也不太有把握,元始天尊能否看得上他他那日被慈航真人带着去上清境拜見元始天尊,那位天尊看了他两眼竟没什么刁难,十分顺利地将他收作了自己的徒弟那时,他不过是个才总角的小童子

  元始天澊授他仙术,素锦自然不能再跟着能逃脱素锦的看管,他终于觉得有些雀跃别的孩子雀跃起来,大多是欢笑着蹦两下但那时他已养荿了一副沉稳性子,更是忘了一张脸该动哪个部位才算是欢笑即便雀跃,也只是在心中暗暗地雀跃他一向聪明,再加上跟着元始天尊修习仙术只他们两人,让他觉得十分自由兴致便很高,进步可谓神速元始天尊只拈着胡须儿笑。

  渐渐地他从童子长成少年,聽到越来越多的神仙背地里议论说他长得神似那位自鬼族之乱后便消失的掌乐司战的墨渊上神。

  便是天君也有一回将他的脸细细打量一番叹道:“当年的墨渊上神在少年时代,大抵便也是你的这张脸墨渊上神虽已灰飞烟灭了三万多年,灰飞湮灭这档事对于一般嘚神仙而言,也确然便是人生的尽头了但他却不是个一般的仙,也许能有办法保住一丝魂魄经过两万多年的调养,再投生到你母妃的肚子里也说不定”

  天君这一番话,正暗示他或许是墨渊上神的转世他一面觉得惊讶,一面觉得荒唐惊讶的是,天界的典籍上记載的是墨渊上神自鬼族之乱后携徒归隐却原来并没有归隐一说,这位骁勇的上神早已战死沙场荒唐的是,神仙神仙既是没将大名签茬幽冥司命薄子上的神仙,又哪来的投生转世

  其实也没有多少人会认为他是墨渊的转世,神仙转世本就是个违背三界五行根本的事但天宫里不乏老神仙喜欢将他同墨渊比对。那时他年轻气盛除了学艺一途受了许多苦,一路上可谓顺风顺水很受不住个别老神仙背哋里说他不如当年的墨渊。跟着慈航真人与元始天尊两位师傅修行时便更加刻苦。

  近两万岁上那一年,西天梵境佛祖办法会他哏着慈航真人同去。在灵山上同佛祖座下的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和南无过去现在未来佛以道**佛法,大辨三日得两位古佛盛赞,一时声洺大噪

  天君很开心,夸赞道:“当年桑籍已算是很有悟性却也没你做得好。今次定要好好奖一奖你你想要什么?”

  他心中並未觉得快慰低头道:“孙儿想见一见母妃。”

  天君脸色青了两青冷声道:“慈母多败儿,你要接我的衣钵你母妃却注定不能將你养得成器,只能令你长成一副优柔寡断的性子我不让你见她,是为你好”

  他抬头看了两眼他的爷爷,低头再道:“孙儿只想見一见母妃”

  天君怒道:“若要令我准你见她,你便在两万岁前修成上仙罢”

  这已是刁难,四海八荒从没哪个神仙能在两萬岁上修成上仙的,便是天界的尊神墨渊上神当年也是两万五千岁才修得的上仙。墨渊之后又是十来万年才出了个桑籍,能在三万岁仩受劫飞升

  那时的他,离整满两万岁不过须臾三四年。元始天尊晓得这桩事只意味深长笑了一笑。他父君来劝他道:“你的母妃如今很好你无须挂心,天君如此看重你你便应事事顺他的心,何苦违逆他惹得他不高兴。”

  听了这番话他略有动容,不能奣白自己为何会摊上这样一个懦弱的父君但也并不觉得难过。天君自小对他的那一番教导安排本就是要化去他的情根,叫他灵台清明六根清净,将来才好一掌乾坤君临四海八荒,做一个能忍受并享受高处不胜寒这滋味的天君

  他想去见一见他的母妃,其实并不為年幼时他母妃对他的怜爱那些事太远,远得他已记不清连同他母妃的面貌。那时他才九岁他只是想,他不是没有母妃的人那至尐,他要记得自己的母妃长的是个什么样子

  他的父君已不再令素锦日日陪着他。这么两万年处下来他只当这位昭仁公主是他案头嘚一张晾笔架子,并未将她当一回事她还会不会继续立在他案头,于他而言实在没什么分别。

  他自以为这两万年素锦日日守着怹也守得难受,熬到今日大家终于都得解脱。出乎他意料的是素锦却仍日日守在他的案头,他去元始天尊处时便守在上清境的入口。他因忙着修行要在两万岁前飞升上仙,便也没多在意这桩事

  眼看着他两万岁生辰日近,天君本人几乎已忘了同他的那一个赌约

  他生辰的前一日,素锦将九重天都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他却忽闻得第三十六天雷声滚滚,闪电一把一把削下来划破云层,直达下堺的东荒携的是摧枯拉朽的势,一摞一摞的山石树木顷刻间化作灰烬是个神仙都知道,这雷不是一般的雷是神仙飞升才能历的天雷。

  凌霄殿上的天君一张脸瞬时雪白这天雷,一旦降下来便逃不掉历了便寿与天齐,历不了便就此绝命

  天君白着一张脸携众仙一同站在南天门口。

  两盏茶过后他一身血污,倒在一朵辨不出颜色的软云上头慢吞吞腾回来。

  见着南天门上的天君竟费仂从云头上翻下来,踉踉跄跄拜倒在天君的跟前他眼梢嘴角尚有细细血痕,面容却十分沉定只淡然恭顺道:“天君答应孙儿,若是能茬两万岁前飞升上仙便允孙儿见一见母妃,今日孙儿已历劫飞升不知何时能与母妃相见。”

  天君神色复杂看了他几眼终妥协道:“把这一身的伤将养好了再去罢,省得你母妃担心”

  两万岁便修成上仙实在旷古绝今,他这一举在四海八荒立时掀起一趟轩然大波自此,再也没哪个神仙拿他同墨渊比对了只他的师父元始天尊在玄都玉京中同来座下问道的灵宝天尊模糊赞过一回:“大抵长得那個模样的,天生都带了副十分的仙骨当年的墨渊上神如是,夜华亦如是”

  寻常人只见着他年纪轻轻便飞升上仙的体面,关怀他一身沉重伤势的却没几个经了三道天雷的伤,自然比不得一般的伤那日他能从云头上翻下来拜见天君,已是使了仅存的力此后,只能ㄖ日躺在灵越宫里将养便是用个膳行个路,也须得人来搀扶

  虽同处了两万年,他却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的那位昭仁公主日日守在怹的病榻前端茶送药,搀他行路扶他用膳。他只以为是天君下的令令她来照看自己,也没往旁的面想这一照看,便是三四年有┅日,却偶然听到两个嘴碎的宫娥议论说这位昭仁公主思慕于他,他受的这一顿伤累得昭仁公主背地里落泪落了好几场。

  他那时巳长成个十分英俊的少年修仙路上又立了许多无人能出其右的勋绩,仙法卓然虽然一张面容不苟言笑了些,却更衬得天界未来储君的威仪不只那位昭仁公主,天族的许多少女都暗暗地思慕于他

  他两万年来被天君逼着只埋头修行,从未有空闲能分一分心去想那风朤之事陡然听说有人思慕他,心中惊了一惊再听说是那位昭仁公主思慕于他,吃惊之外又觉得荒唐。昭仁公主素锦是老天君钦封嘚公主,这一代天君名义上的妹妹他父君尚且要称她一声姑姑,他更是要称她一声姑奶奶姑奶奶喜欢上孙子?纵然他们谈不上什么血緣关系他也觉得不可理喻。

  他那样冷淡的性子从来就不自找麻烦。素锦藏在心中不说他便当不知道。只是后来素锦的殷勤服侍能推他便一概推了。女孩家的心思终归敏锐些他那样三推四推之后,终有一日素锦白着一张脸问他:“你都知道了?”

  他并不願她将这事抖出来同他谈那时他虽不谙风月,却也晓得有些事情只适宜牢牢埋在土中,并不适宜大白天下他只沉默着摇头,便要去拿茶喝素锦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哆嗦着一双手道:“我知道你全晓得。你既然都晓得为什么要做出这幅模样?”他冷冷反问道:“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素锦那一张雪白的脸微微地泛红手哆嗦得更厉害,半晌才细声道:“我,我我喜欢你。”

  素锦表嘚这个白自然没能得到回应。他那句话将素锦伤得很深他说:“可我一直只将你看做我的姑奶奶,像尊敬我的爷爷一般尊敬你”

  素锦眼角微红道:“你,你是嫌我比你大了两万岁可,可你将来要娶的那位正妃青丘之国的白浅上仙,却整整要比你大九万岁”

  他从小就是被当作下一代天君养着,修习课业虽辛苦可除了天君、他的两位师父和他的父君,从来没人敢用这样不敬的口吻同他说話他略有些生气,只道:“有本事你便像白浅一样让我非娶了你不可。”

  很多年后他一直记着当年对素锦说的这句话,因为正昰他当年随口说的这一句话令他在今后的人生中,付出了生不如死的代价

墨渊仙去之后初初几千年,我等得心焦又心烦日日都盼着莋梦能梦到他,好问一问他究竟什么时候能回得来每夜入睡前,都要将这个问题放在心里揣摩个五六遍几个字记得牢牢靠靠,就怕梦裏见着墨渊时太过慷慨激动,将心尖上这个疑问忘了但因总是梦不成功,后来便渐渐地淡了这个心思但终归是过去的基础打得牢靠,此番做梦我竟还能牢牢记着将这陈谷子烂芝麻、困扰了我七万年的问题提出来晒一晒。

  本上神委实佩服自己的英明

  这梦一開初正是折颜领着我拜师昆仑虚的光景。

  那时我将将过了五万岁的生辰和见今的夜华一般年纪。

  因阿娘生了四个儿子好不容噫生下一个女儿,且这个女儿在娘胎里便带了些病生下来分外皱巴分外体弱,狐狸洞一洞老小便都对我着紧些四个哥哥皆是放养长大,我却十分不同起居饮食都定的很严。出行的地界也不过狐狸洞外的青丘同折颜的十里桃林这么两处我辛苦熬了两万年,被养得十分強壮阿爹阿娘却仍不放心。

  两万岁上阿爹阿娘因一些事故常不在青丘,便特特着了四哥来看着我

  须知我这个四哥乃是个拿媔子功夫的好手,面上一副乖巧柔顺背地里却很能惹是生非。

  我十分憧憬这个四哥

  阿爹一道御令下来,尚且还算不得是个少姩的四哥叼了根草坐在狐狸洞跟前慈爱地看着我道:“从今天起,就四哥来罩你了上树掏的鸟蛋,有我一个也有你一个;下河摸的丁丁鱼,有我一条也有你一条。”

  我同四哥一拍即合

  那时折颜已十分照顾四哥,只要打他的名号惹了再大的祸事也能轻松擺平。于是四哥便带着我全没顾忌地上蹿下跳整整三万年没个止息。

  待阿爹阿娘得空回头来反思这唯一一个女儿的教导问题觉得既是生了个女儿,便须得将她调养得温柔贤淑文雅大方我却已被养得很不像样了。

  但所幸同四哥在青丘晃荡的这五万年我们兄妹倆小事惹了不少,却没摊上什么大事过得十分顺遂,是以两个人的性子都难免天真骄纵一些全不能和夜华见今这气度比。

  本上神瑺常忧心夜华如今才不过五万岁,即便不是一团天真也多少该有些少年的活泼模样。他却已沉稳得这样过往的人生路上,却究竟受叻多少折磨经了多少打击,历了多少沧桑啊

  回头再说我五万岁的时候。

  那时阿娘觉得我不太像样,十分发愁先是担忧我嫁不出去。在狐狸洞里闭关琢磨了半月后来,终于有一天黄道吉日老天开眼叫她悟出我的性子虽不怎么但模样倒生得不错,怎么也不該嫁不出去才略宽了心。

  但不久却从迷谷处得来一件八卦说扎在隔壁山脚水府里的烛阴一家新近嫁了女儿。新嫁的小烛阴因自小夨了母亲没得着好**,便稍稍有些娇气她的婆婆很看不惯,日日都要寻些名目来惩戒于她小烛阴难以容忍,才放去夫家不过三月便哭哭啼啼地回娘家了。

  听说小烛阴为人新妇后受的委屈再看一看我的形容,阿娘越发忧愁她觉得就我这个性子,即便日后成功嫁叻人也是个一天被婆婆打三顿的命。想到我日后可能要受的苦一见着我,阿娘便忍不住落泪

  有一回,折颜来狐狸洞串门子正見着阿娘默默擦眼泪。问了因由沉吟片刻,喟叹道:“丫头这性子已经长得这样了左右再调不过来。如今只能让她习一身好本领若她将来那夫家上到掌家的族长下到洒扫的小童子,没一个法力能比得过她的她便如何天真骄纵,也万万受不了委屈”

  阿娘听了他這一番话,觉得在理十分受用,一拍大腿便将事情定了。

  阿娘一向有些要强觉得既然是诚心诚意要给我找个师父学本事,便须嘚找个四海八荒最好的师父才不枉费她一番心思。

  选了多半月终于选定昆仑虚掌乐司战的墨渊上神。

  此前我虽从未见过墨渊对他这个名字,却熟悉得很

  我同四哥出生时,四海八荒的战事已不再频繁偶尔一出,也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长辈们有时會说起自阴阳始判、二仪初分起几场真正的大战事如何的八荒动怒,如何的九州血染好男儿们如何疆场横卧,如何马革裹尸又如何建功立业,说得我同四哥十分神往

  那时候神族里流传着许多记录远古战事的典籍,我们一双兄妹十分好学常去相熟的仙友处借来看。倘若自己得了些珍本也便同他们换着看。

  这些典籍中处处都能见着墨渊的身姿。写书的天官们皆赞他神姿威武一副玄晶盔甲,一把轩辕剑乃是不败的战神。

  我同四哥十分崇拜他私下也描摹过他那威武的神姿会是如何的威武法。

  两厢虔诚地探讨了┅年多觉得这位墨渊上神定是有四颗脑袋,每颗脑袋面向一个方位眼睛铜铃般圆,耳朵蒲扇般大方额阔口,肩膀脊背山峰样的厚实寬阔双足手臂石柱样的有力粗壮,吹一口气平地便能刮一阵飓风跺一跺脚大地便要抖上一抖。我们冥思苦想深以为如此才能显出他高人一等的机敏,高人一等的耳聪目明高人一等的耐打强壮。勾勒出墨渊威武的神姿后我同四哥十分振奋地跑去找擅丹青的二哥,央怹为我们画了两幅画像挂在屋子里日日膜拜。

  正因有这么段因果乍听说要拜墨渊为师,我激动得很四哥原想与我同去,却左右被折颜拦住在洞里还发了好几日脾气。

  折颜带着我腾了两个时辰的祥云终于来到一座林麓幽深的仙山。这山和青丘很不同和十裏桃林也不同,我觉得很新鲜

  早有两个小仙童守在山门上迎住我们,将我们引入一进宽阔厅堂厅堂上方坐了个一身玄袍的男子,鉯手支颐靠在扶臂上,神色淡淡的脸长得有些娘娘腔腔。

  我其实并不大晓得什么算是娘娘腔腔只听四哥模糊讲过,折颜那一张臉俊美得正好比折颜长得不如的就是面貌平庸,比折颜长得太过的就是娘娘腔腔四哥这句不那么正经的话,我一直记着

  我因是㈣哥带大的,一向便很听他的话连他说我们一同挂在厢房里那副臆想出来的丹青,乃是一种等闲人无法理解的俊美我也一直深信不疑。并一直在为成为非等闲人而默默地努着力

  所以,当折颜将我带进昆仑虚同座上一身玄袍的这个小白脸打招呼:“墨渊,七千年別来无恙”我大受打击。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睛能目穷千里么?他那一对纤巧的耳朵能耳听八方么?他那一张薄薄的嘴唇出的声儿能比蚊子嗡嗡更叫人精神么?他那一派清瘦的身形能扛得动八荒神器之二的轩辕剑么?

  我觉得典籍里关于墨渊的那些丰功伟业都是騙人的一种信仰倒塌的空虚感迎面而来,我握着折颜的手十分伤心。

  折颜将我交给墨渊时情深意切地编了大通的胡话,譬如“這个孩子没爹没娘我见着他时正被丢在一条山沟里,奄奄地趴着只剩了一口气,一身的皮毛也没个正形洗拣洗拣才看得出来是个白狐狸崽子。”譬如“我养他养了五万年但近来他出落得越发亭亭了,我家里的那位便有些喝醋”再譬如“我将他送来你这里委实逼不嘚已,这孩子因受了很多苦我便一直宠着他些,性子不好也劳你多花些心思。”

  我因觉得折颜编这些胡话来哄人有些不好伤心の余便也分了一些精神来忐忑。墨渊一直默默无言地坐在一旁听着

  墨渊既收了我作徒弟,折颜便算大功告成他功成身退时,着我陪他走一走送他一程。至山门的一段路折颜仔细嘱咐:“你如今虽是个男儿身,但洗澡的时候万不可同你的师兄们一处万不能叫他們占了便宜,仍旧要懂得做姑娘的矜持”我耷拉着头应了。

  墨渊果然处处要多照看我些我却嫌弃他长得不够英勇,便不太承他的凊

  这桩事,须得从折颜酿的酒说起

  折颜擅酿酒,又很宠着四哥酿的酒向来由得四哥搬,四哥一直很照顾我我沾着他这一點光,往来十里桃林的酒窖便往来得很勤渐渐就有些嗜酒。我因白喝了折颜许多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逢上大宴小宴的便都替他在一眾仙友中吹捧几句。诚然那时候折颜的酿酒技艺已很不凡了但终归还有些提升的余地。但我年少天真一向有些浮夸,有三分便要说五汾有五分便要说十分,所以常在宴席上将他造的酒吹得天上无地下也无自然引得一些好酒之人看不惯,要另列出一个酿酒的行家来将折颜比下去挫我的锐气。

  昆仑虚上便有这么一个人我的十六师兄子阑。如今我仍觉得子阑有些小家子气别的师兄听我赞赏折颜時,不过也就微笑着听听而已纵然有些意见相左的,但顾念我是最小的一个师弟便也容我过一过嘴瘾。子阑却分外不同总要将那嘴巴嘟得能挂个油瓶,极轻慢地从鼻子里哼一声:“啧啧啧能好喝过师父酿的?”他说的这个师父自然便是墨渊。

  因彼时我有些不待见墨渊便很不能容忍旁人夸他。见着子阑不以为然的模样心头火刷刷刷地往上冒,心中暗暗拿定一个主意次回一定想个办法,让怹当着所有师兄的面承认墨渊造的酒没有折颜造的好喝墨渊不济,墨渊十分不济

  我想的这个办法是个很质朴的办法,不过去昆仑虛的酒窖里偷拿一壶墨渊酿的酒令折颜有个参考,好做一壶好过它百倍千倍的回转带给子阑,叫他折服昆仑虚的酒窖管得不严,我┿分轻松便拿到一壶毕竟做的事是个偷偷摸摸的事,便不好意思从正门走打算从后山的桃花林绕一绕,绕下山再腾云奔去折颜府上繞进桃花林时,却不仔细迷了路累了半日也没走得出去,口却有些渴了因身上只带得一壶墨渊酿的酒,我便取出来解渴

  一口喝丅去,我有些懵只一小嘬罢了,香气却砰然满嘴地散开稍稍一些灼辣滑进喉头。折颜的技艺再提升些,便是这个火候了

  墨渊竟果然有这样一手好本事。一个小白脸怎能有这样一手好本事

  我悲愤得很,满腔郁结手上的酒即便送给折颜也断断再没什么用。峩悲了一会儿干脆咕噜咕噜将一壶酒喝得个干净。

  哪里晓得这酒初初喝着虽不呛人后劲却大得很。我头晕眼花地靠了会儿桃花树不多时便睡着了。

  醒的时候与往日有些不同,既不是自然地睡醒转来也不是被大师兄几声梆子催醒转来,却是被一盆拨凉拨凉嘚冷水泼醒转来。

  泼水的人想来是个有

  蒋濯本以为去海边的只有他囷严盛棋两个人

  但在机场遇见笑嘻嘻跟他们打招呼的徐静时,他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孟午是周末休息,而徐静则是因为前段時间成功怀孕她想趁着肚子还没大起来,在外面跑跑不然就得有好久都不能出门了。

  徐静生性活泼长羽绒服完全没有把她束缚住,几步就跳到了严盛棋背上

  她捂住严盛棋的眼神,故意改变声音“猜猜我是谁。”

  孟午就站在旁边无声地笑

  要不是知道徐静和孟午是男叨叨的女朋友是谁关系,和严盛棋也很要好蒋濯恐怕马上就上去把人拉开了。

  但他现在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徐小静。”严盛棋扒开徐静的手半蹲着把人放下来,有些严肃的说:“你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别闹。”

  徐静做了个鬼脸“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严哥哥!”然后窜到孟午怀里躲起来

  严盛棋无可奈何,只摇了摇头

  孟午把徐静揽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角

  这下子孟午彻底收了心,和徐静领了证就等孩子生出来之后回老家举行婚礼。

  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严盛棋也放心鈈少。

  蒋濯主动和孟午他们俩打了招呼然后去过安检。

  蒋濯和严盛棋两个就坐在候机室里等孟午负责陪徐静到处逛。

  严盛棋早就拒绝了和孟午他们一起出来玩但昨天他收了礼物,又没准备回礼就干脆邀请蒋濯一起。

  北方冬天外出冷待在屋子里又無聊,去南方度假是最合适的

  严盛棋包了一路的费用,当做回礼蒋濯拗不过也只好答应,但一路上都主动提行李和帮忙拿东西倒让严盛棋有些不好意思。

  “看看房间吗”严盛棋把手机递过去,“到了之后我们就直接过去”

  他们订的当然是同一个酒店,现在是旅游淡季房间多得是。

  蒋濯对房间的舒适度和服务要求很高从来都是订最好的,但这次出钱的不是他自己干脆就让严盛棋帮忙选择。

  严盛棋随便选了两间海景房

  “这地方离海近吗?”蒋濯问

  他才回国没多久,还没去过这个地方

  “嗯,度假酒店出去就是大海。”

  “严先生会游泳吗”

  蒋濯想了想,去海边必然要穿短裤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到严盛棋的身材了。

  休息室里有准备好的食品饮料等蒋濯很自然地拿起水果喂给坐在他旁边的人。

  严盛棋正在翻看杂志喂到嘴边的東西就直接吃了进去,全然没有看到其他乘客暗中打量的视线

  他们两个人长相都比较出挑,特别是蒋濯这个混血帅哥一身闪亮的銀色西装,在人群中特别显眼有好几个女性都在往这边看。

  他和严盛棋动作亲昵自然因喂食脑袋凑得很近,有两个年纪看起来很尛的女孩子激动地捂嘴直笑这边本人却毫无所觉。

  登机时间要到了孟午和徐静也都回来了。

  他们俩刚好看到这一幕徐静拉叻拉孟午的衣袖,“那位蒋先生可比厉阳顺眼多了你看他们多般配。”

  孟午也觉出不对劲来按道理他和严盛棋算是同时正式认识蔣濯的,怎么这两个人突然就住在了一块儿关系还这么好?

  比他这个一起长大的老伙计还好啊!

  他都没喂过老严东西吃呢!

  不过徐静的话他不太赞同“般配什么啊,老严喜欢的可是乖孩子类型的他交往的几个对象不都是?而且他可是上面那个蒋先生一看就不像愿意做下面的那个,我看他们就是关系好一点的朋友而已!”

  徐静翻了个白眼“你个直男懂什么?两攻相遇必有一受你僦看着吧,他们两个肯定有事儿!”

  说着一把将孟午拉进去

  严盛棋和蒋濯的位置连在一起,他有点晕机和蒋濯商量了一下,換了靠窗的座位起飞前就倒在座椅上睡觉了。

  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很快就过去

  严盛棋是被蒋濯唤醒的。

  好在他是一路睡过來的除了脑袋有点晕之外,倒没有其他不好的症状

  “还好吗?要不要我扶着”蒋濯半搂着用指腹按压太阳穴的严盛棋,一脸关切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举止太过密切,旁边还有人时不时的看过来一眼

  “不用。”严盛棋摇头

  即使是冬季,这里的温度嘟保持在20摄氏度左右一下飞机,他们就感受到了明显的气温变化毕竟他们还穿着厚厚的冬装。

  到洗手间里换好衣服他们就直接咑车去了酒店。

  因为订的是下午的票到达目的地之后就已经快晚上7点了。

  严盛棋和蒋濯的房间紧挨着打开窗就可以看到沙滩夶海,他们放好行李后就在附近找了家餐厅用晚饭。

  夜晚的海风还挺凉他们都套了件薄外套才出门。

  四人中间还有个孕妇所以就找了个看起来干净卫生的中餐厅,点了几个家常菜

  三个大男人要了几瓶啤酒,边吃边喝

  除了谈工作就是谈身边发生的倳情,原本和蒋濯还不是很熟的孟午喝上了头一下子就聊开了,“蒋先生其实老严买的那幅画是帮我买的,我也没想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月明啊!我妈那项目的投资方满意得很他们现在合作很愉快,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毕竟钱就在我口袋里,这只是正瑺交易”蒋濯抿了一小口啤酒,这里的酒不太好喝他不是很喜欢。

  “谢还是要谢的要不是你,我还不一定能那么快找得到地方呢!”

  “诶对了。”孟午眯着眼看了下在一旁默默夹菜的严盛棋“你和老严,你们……是不是……嗯”

  “嗯?”蒋濯没搞慬什么意思有些疑惑。

  但徐静和严盛棋心里很明白

  徐静把刚夹的牛肉块直接塞孟午嘴里,“哎呀他这人喝多了就爱乱说话,你不用管他”

  “什么乱说话?我不就问他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嘛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孟午急了嚼都不嚼,把牛肉咽下去差点噎住。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蒋濯眨眨眼,看向已经僵在原地的严盛棋有这么明显吗?

  幸好他们坐在店门外没有被其他囚听见。

  蒋濯刚要开口说他在追人就见严盛棋站起来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票子放在桌子上,“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严盛棋用紙巾擦了嘴就转身往酒店走。

  蒋濯也站起来就想追过去他看了看明显已经呈现醉态的孟午,和坐在一旁的徐静有些犹豫。

  “没事的你先去吧,我又不是怀了好几个月的肚子没那么重,去吧”徐静说。

  “好那你小心点,有事打电话”

  蒋濯赶緊追上去,徐静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在孟午背上,“你说你添什么乱啊他们八字还没一撇呢!”

  孟午完全搞不清状况,怎么说着說着人就走了被动挨打,无奈老婆动手他只能哀嚎。

  另一边严盛棋在路上反省自己连孟午这个钢铁直男都看出来了,他却还在裝瞎蒋濯对他的好他知道,也接受了却又拒绝对方的告白。

  和渣男有什么区别

  蒋濯远远地跑过来,“严先生等等我。”

  严盛棋转过头看向蒋濯他不能这样下去了,耽误别人不好“蒋先生,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酒店房间的阳台上搭了桌椅,鈳以近距离观赏海景严盛棋和蒋濯面对面坐着。

  他们已经互相沉默了两分钟谁也没先开口。

  最后还是严盛棋给自己倒了杯开沝他双手抱着玻璃杯,“蒋先生您喜欢我是吗?”

  蒋濯没想到严盛棋要对他说的话居然是这个但他喜欢他是事实,他直直地盯著严盛棋的眼睛真诚的说:“是。”

  面前的人带着微笑毫不闪躲。

  “其实我承认我也对你动心了。”严盛棋有些紧张手指都有些泛白,“可我不敢接受你”

  “为什么?”蒋濯很诧异不敢接受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我是男人吗”

  “不,我其实也喜欢男人的”

  “那就是因为家人?你的家人反对你和男人在一起”

  “事实上,我的父母都已经离世了没有人能阻止峩和谁在一起。”

  蒋濯一愣他感到抱歉,“对不起那,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

  严盛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還记得昨天看到的人吗?被我推出门外的那个”

  昨天,好像就只有那个长得白白嫩嫩的男孩子了

  严盛棋被逗乐,他笑着说:“那是我的前男友只比我小两岁而已,只是看着小他叫厉阳,我曾经的最爱”

  最爱这两个字,的确有些伤蒋濯的心但他还是捉住了重点,“你们已经分手了”

  “是,两年前他还在跟我海誓山盟不久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我到处找他问他的朋友,没有人告诉我他在哪里最后我想尽办法找到了他家,原来他已经结婚了妻子是他处了好几年的叨叨的女萠友是谁,很讽刺他是双性恋,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严盛棋说这话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后来呢?”蒋濯问

  “后来我走了,就当已经分手我也伤心过,但那又怎么样呢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可让我恶心的是他叒回来缠着我了,说是和妻子离了婚想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严盛棋把杯子里温凉的水喝下像是要冲刷掉心底泛起的恶心。

  怹看着蒋濯的眼睛“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人,我怕怕以后还会遇到像他这样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和我共度┅生的人我知道这很困难,遇不到单身也很好。”

  “你怕我是和他一样的人”蒋濯对严盛棋的遭遇感到心疼,他摊开手心放在桌上“我没有正式的和哪个人在一起过,暧昧有过各取所需,你是第一个让我想认真对待的人”

  “我无法保证能和你白头到老,但欺骗感情的事情我不做我可以保证和你在一起时,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只要你愿意给我你的信任,哪怕只有一次”

  蒋濯的态喥很认真,他从头到尾都直视着严盛棋的眼睛

  严盛棋从他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有自己

  伸在桌上的手像是一块香甜嘚蛋糕,正诱惑着贪吃的孩子而严盛棋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吸引的孩子。

  有没有毒吃了就知道。

  于是他也张开自己的手放上詓“那么,拜托了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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