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6 现在阎王怎么这么垃圾,谁能告诉我 歌词这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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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台跳祈福舞时的那一刻,她满心期待,期待就此结束他的病痛。她虽不是正统巫女,却希望神明能接受她最真诚的祈祷……她完整的记忆只到这里,接下来只是片段她想跳,眼前却是乱七八糟的颜色,她被人抱下台了--西门笑抱她入轿的时候,她听见了!听见了!&&  “所以……我没有跳完。”双掌开始紧握,瞪着那张鬼面具。“祝八,你们当真这么恨他!”连一点点机会都不肯给吗?让她服了药、让她失败了、让她错过了一年内最好的吉辰、让她……变成鬼,这就是她们要的吗?&&  指甲紧紧掐进肉心里,一时之间只觉得所有的期待都空了。&&  “难道十几代莫名其妙的恨抵得过你们的妹婿吗……”怨恨一点一滴地窜进心里,一直膨胀再膨胀,这是第一次她容许自已产生怨念,她的目光从鬼面具慢慢移到铜镜前的簪子。“啊,是啊,她们从不当我是妹妹,自然对他也不好了。那为什么我要对她们好呢?”&&  双腿开始移动,走到铜镜前,低头瞪着那簪子。心里好恨好恨,姊姊死了,世上唯一能解咒的人没有了,他的病药石无效,而留下的祝氏一族不是普通人,就是她们嘴里的恶灵,谁还能救他?&&  这样子欺她,她们觉得很得意吗?她们知不知道他病在旦夕,万一……万一拖不了今年,就剩她一个人,她要怎么办?&&  心里的恨好饱满,没有发泄的出口,她不甘心,拿起那只簪子。簪子的头是镶金的龙凤,尾巴却是又尖又利,这是西门笑让她入门时,送她的见面礼之一,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  “你们要他死,为什么我就不能要你们死呢?”她恍惚地喃喃自语,在腕间比划了一下,像在估量要划多大的口子,流多少的血,才能害死一个人……&&  她腕间有一条好旧的疤痕,像被咬过,她自己却一直不记得这伤疤是哪儿来,她问过姊姊,姊姊也推说不知,族里的人都传说是她自己咬伤来害死人的。&&  现在,她终于可以记得她的每一条疤将会害死谁。&&  “祝六、祝八或祝十,谁死都可以。”她偏着头,微微用力,蜜色的肤被刺得有些下陷,却还没有血流出来。&&
二十七 &&--------------------------------------------------------------------------------& &&  她突然想道:“对啊!要当场看,看她们鬼哭神号,那才好。”那种快乐无疑会比现在多,就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仇人因自己而亡。&&  她微笑,紧紧握着簪子,取出干净的夏衫。夏衫是粉白色的,上头绣着黄色的图案,穿起来虽有些单薄,却着实比以前她整年穿著厚重的冬衣要凉爽许多。&&  房内,絮絮嗦嗦的声音轻轻响起,只有铜镜烙进她穿衣的景象。&&  镜中,握着簪子的双手拉好颈间的领角,蜜色的脸微微抬起,露出暴凸的大眼;嘴角咧在耳边,极红,双颊底色是黑的,上头像是涂乱了不同的颜色,有一点点的泛青,连带着,连黑白分明的凸眼也黑中泛青--&&  就在铜镜照到的那一刹那,她又低头不经意地跳出镜中的倒影,拿起鬼面具戴上。&&  她的视线终于落在铜镜上,看着鬼面具上的暴眼血嘴,青色的颜色若隐若现地闪烁着,让她的黑眼格外奇异。&&  她满意地走到门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着床幔后一动也不动的身影,但瞳仁里一直是黑色的,映不进那极虚极瘦的身影。&&  “我马上回来,等我喔。”她的视线又掉开,像在自言自语。&&  然后,门轻轻地被合上了。&&  夜深沉,府里空空荡荡的,没个人。&&  双足踩在地上,却没有落在地面的感觉。身子极轻,连夏风轻轻吹起,夏衫微飘,连一头没有绑起的长发都飞得好张狂。&&  连轻风偶尔停了,翘发仍然飘扬在空中,她未觉,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客房。&&  “头一个是巫女……最后一个是恶灵,流了血,带来不幸与痛苦……”她轻轻唱道。&&  快近客房时,她突然停步,回头看着无月的夜。&&  “谁在跟我说话?”谁一直叫她不要哭?她没有哭啊。真怪,是自己多想了吧,耳朵听进的声音好模糊,她不要理了,走进院子,客房就在眼前。&&  露出的笑容藏在面具之下,她手握着簪子,就停在窗子的面前。&& &
会是谁先叫呢?&&  她慢慢卷起左手的袖尾,露出蜜色的皮肤,这一次她要流出很多很多的血,让她们尝尝当性命被迫消失在这世间时的痛苦。&&  “她……睡了五天吧?”祝六的声音忽地从窗内响起。&&  这么晚了,她们还没睡?&&  “咱们也安全了五天啦,这五天有西门恩照顾她,咱们也不怕她误伤自己。”&&  “她……醒来,你要怎么解释?”&&  祝八可爱的声音响起:“那就实话实说啊!谁教她禁不起药物的控制,她若能像那些假师婆一样,装个样子跳个舞,也不会害咱们被府里的下人指指点点。这五天,我都不敢出门玩,就怕南京城里的人笑!”&&  “是你的药下得太重了。”&&  “下得重,又如何?一回生,二回熟,西门老大都不指责咱们了,六姊,你在哪里鬼叫什么?唉,西门家真是个好地方,又有得吃、又有得喝,连住都比咱们族里好,我真希望就此长住,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不可能。”祝十的声音冷淡响起:“我要回族里,我要代替大姊当巫女。”&&  “你只是个普通人,十妹。”&
二十八 &&--------------------------------------------------------------------------------& &&  “不必靠祝十五,也不必等西门恩气绝身亡,我也已经有了咒杀他的方法,多拜他书斋里的书之赐。”&&  “那有没有可以在这里吃喝不尽,又能让你当上巫女的法子呢?有了!”祝八高兴地说道:“不如,我去暗示那个叫西门义的,说我有法子让西门恩提早见阎王,到时,要他好好答谢咱们!”&&  “你疯了!西门义是西门恩的三哥,你当他会感激你害死他兄弟?”&&  “是三哥没错,却是没有血缘的。”祝八得意洋洋地:“你们没注意到,我却眼尖地看见了。”&&  “看见什么?看见西门义想谋害西门恩?”&&  “也相去不远了。我跟厨房里的丫鬟们套过口风,西门义长年在外,必定是找机会要吞掉这西门家的家财,而且连她们都发现有好几次西门义待在府里时,都拿那种算计的眼光望着西门老大,你们不也在城里听说过风声吗?连有血缘的亲兄弟都会阐墙了,何况是没有血缘的义兄弟们?”&&  “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  “天下没有难得了我的事啊……好困啊,睡觉了啦!明儿个我还想上厨房呢。”&&  屋内,声音没了。&&  过了没多久,只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偶尔夹有祝八的打呼。&&  窗外,十五垂着头,脑中不停地盘旋她们的对话。岂能再让她们活下去?岂能让她们再度伤害他?&&  簪子的尖锐微微刺痛她的肌肤,她仍旧不觉,专注地要划下一道足以让她们致死的伤口。&&  “十五。”&&  夜风飘来低语,她的动作停下,并未回头。&&  “十五。”&&  她慢慢地侧过身子,转头望向叫她的人。&&  那人,有点眼熟。&&  “你总算醒来了。这么晚了,你出来散步吗?”那人的声音极低,彷佛不愿意惊动屋内的人。&& &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暴凸大眼尽黑,如无底的地狱。&&  他走近几步,温柔地说道:“十五,你要散步,怎么不多加件长衣披着?”他的视线落在她紧握的簪子上头,簪尾正贴在她的腕间,他连表情也没有变,将带来的薄披风递到她面前。&&  她低头看着那薄披风,也有点眼熟。&&  “是恩弟的。他怕他不小心睡了,你却醒来睡不着了,若在府内散步会着凉。”&&  是西门恩的?她慢慢地伸出手捧住那薄被风,药味扑鼻,冲醒了她些许的神智。&&  “啊,那不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吗?”他状似惊讶地要拿走她手上的簪子,她却一缩手,将簪子紧握在手中。&&  他微微一笑,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笑容上。她似乎很喜欢看他笑?虽不知何因,但他仍是保持笑容,轻声说道:“十五,该回房了,恩弟还要靠你照顾呢。”他再度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一碰到簪头,便有准备在她反抗时用力抢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见面礼是西门家长辈传给后代的,只传亲生孩子,不过西门家亲生的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便改传起了媳妇。”&&  他慢慢从她手中抽出,仍是惊动了她。她低头看着那簪子,迟疑了下,他顿觉她使力压住簪子,正要不顾一切用力抢过时,她突然松开力道,让他顺利拿走。&&  他心里暗松了口气。&&  “传给了我,我就算是西门家的人吗?”她细声问道。&&  “这是当然。现在你已经嫁给恩弟,对他来说,你是比西门家里的任何人都还要亲。”&&  “西门笑,你……”&&  “你初进门,不适应是理所当然,但礼不可废,还是叫我一声大伯,比较妥当。”西门笑轻轻提醒她。&&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  “大伯。”她张望四周,微讶道:“好晚了。”&&  “是啊,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吧。你把面具拿下,我怕路上遇见丫鬟,活活被吓死。”&&  她不动许久,就在西门笑以为必须先打昏她再抱她回房时,她慢慢拿下面具,露出美丽的面貌来。&&  西门笑自然不知方才她的脸与面具同化过,只觉她戴着面具时,双眼极大又凸,一点也不像是祝十五,若不是认出她的身影来,真要以为是哪里的鬼出现在西门府了。&&  他慢慢走出院子,眼角十分注意她有没有尾随上前,见她仍在原处连动也不动时,他又轻声道:“明儿个,我打算登门求医去。”&&  显然“求医”二字惊醒了她,她快步上前,跟着他走出院子。&&  “不是说,名医皆束手无策吗?”是诅咒啊,大夫怎会破?&&  “有任何机会,我们都不会放过的。”他的声音轻轻飘散在夜里。“而世上的名医,只要我们知道的,都找过,的确是没有用,但,我下午收到消息,说聂六回到南京城了。”&&  “聂六?是名医吗?”&&  “很有可能是。他年纪轻轻,被传说是个厉害的大夫,不过没找到被他医过的人,所以不知是真是假,加上你义三哥在商场上略为不择手段,与聂家算是有些过节,义弟自然是大力反对求医……唉,既然有机会,正好那聂六又回来,我想试一试。”&&
二十九 &&--------------------------------------------------------------------------------& &&  西门义大力反对?她想起方才祝八说的话。&&  义兄弟里,没有半个人可信,是啊,连祝八她们与她在体内流有一半相同的血,都能如此相待了,何况是没有血缘的义兄弟呢?&&  她走在他的侧后方,瞧见他面含温和的笑……一点也不像是会夺人家财的人。&&  “我刚进城里时,听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亲兄弟都会相争,何况是义兄弟呢?”&&  “十五,你问了,那正好,我正想要怎么告诉你呢。”他边走边斟酌,走了好几步,才又开口:“其实,没有人刻意记得是从何时开始,西门家因为人丁单薄的关系,所以收养了几个孤儿。那些义子感其恩情,一心想使西门家的亲生血脉开枝散叶,重振威风。不过,天注定,凡人岂能更改?西门家一脉单传,就这么延续下来,而且有寿命减短之势,而当年的义子也有后代,就这样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守着西门家,若是没有后代的,也会跟着领养几个儿子回来。”他微微一笑,侧向十五。“你听见的,就是这些吧?”&&  十五点点头。一进南京城,随便找一个人问,都可以知道这些事,每个人都说得差不多,可见流言之中必有真实。&&  “是的,你听见的流言都是真的,但是从来没有人设身处地为这些义子想过,曾经,我也是其中一个。十五,我七岁之前是孤儿,跟一群乞丐生活在破庙里,那时我也曾听过这种传言,也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走运地成为西门义子,必定会霸其家产,夺下西门家的一切,至于西门家的血脉?丢到哪楝小屋去等死吧!反正都是没有血缘的人,这些有钱人,就是笨,时兴养什么义子,只是养虎为患而已。”&&  见十五眼透讶异,西门笑笑得十分高兴。&&  “你一定觉得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还要为恩弟四处求医?供他吃好住好,为他撑住西门家?我七岁来此,那时恩弟亲爹尚有一年性命,他教我、养我……”他顿了下,再开口已是有几分沙哑:“他视我为亲生子,人非禽兽,岂能无情?没有经历过的人,只知万贯家产是天下间次于生命之物,怎能了解当我们看着恩弟出生时,仿佛看见西门老爷生命的延续时心中的激动?他将我们视作亲生子,未死之前将自己亲生的儿子取一个'恩'字,是要他时刻记住这世间任何的恩情,记住我们这些没有血缘的人待他的好,如果我还因此有夺下西门家的念头,那真的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不知不觉已来到守福院,他停在房门口,将簪子递给她,微笑道:“你好好休息。我虽是恩弟的手足,但终究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他就拜托你了。”&&  十五沉默了会儿,接过那冰冰凉凉的簪子,看着他转身离去。&& &
 夜风仍在吹,却不像之前充满阴森之感。甜甜的味道呢,她暗暗地吸气,发现空气中既凉又甜,好象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情感。&&  是西门家兄弟之间的爱吗?这种爱己非是手足单纯的亲情可以来论断了吧?&&  祝氏一族是下咒人,西门家是被诅咒者,为什么西门家因此得到了无数的回报,而祝氏一族却待她如此?这就是被咒者的下场?还是下咒者功力过差?&&  “对了。”西门笑在院口停住,转身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你还没见过你义三哥,他看起来虽阴沉,却也是个好人……以后,你会有机会瞧见其它兄弟的。”迟疑了下,他柔声说道:“每个人心里都潜藏了一个鬼,每个都有,没有人可以例外,除非是神仙。不用刻意去消灭它,当你被左右时,想想你心中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语毕,他像踩着夜风走了。&&  她呆呆地望着他早消失的背影。&&  “他说的……跟西门恩好象啊……”想起西门恩,她浑身一颤,像完全回过神来。&&  轻轻推开房门,烛火早熄,伸手不见五指。将簪子与面具放在桌上,想起对祝八恨的同时,又浮现方才西门笑的话。&&  “十五?”床幔后传来极轻的哑声。&&  她立刻解下外衣,爬上床,没有躺好,就觉得一双瘦弱的手臂拥住她的身子。&&  这是他第一次睡觉会主动抱住她。她心里一颤,悄悄地回抱住他干瘦的身子骨。他的体温足够让她变软的心一直融化了。&&  “我吵醒你了吗?”&&  “没,我才醒,没摸着你,就猜你是出去散步。”&&  散步?跟西门笑说的一模一样。他们真觉得她是去散步?为什么西门笑会知道她会散步到客房前,还拿着西门恩的披风哄她?&&  “我醒来时,好恼好恼。”&&  “我知道。”&&  他的声音略带睡意,却强撑着跟她说话。他根本不是睡饱了才醒吧?&&  她用力地、发狠地抱住他,好希望自已能揉进他的身体里,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  “我好希望好希望我从小就是西门家的人。”就算是被下咒了,也没有关系,只要能拥有西门家手足之间的感情,就算只活二十岁,她也心满意足了--这就是他久病缠身还能有好脾气,还能说出生死有命的原因吗?因为,他拥有的,已经远远胜过许多人了。&&  “现在你就是了,不迟,一点也不迟。”他柔声说道:“我已经答应你,陪着你,不走了,不会是生死由天,我要你一辈子都是西门家的人。”&&  她闻言,猛然抬头。&&  明明伸手不见五指,但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黑暗中那一双微微带笑的眼眸,闪着光、闪着承诺。&&  “你可不要着凉了。”他拉过自己的棉被,一块覆在她的身上。&&  突然之间,她攀身而上,准确无误地亲上他干涩的裂唇。&&  西门恩一怔,温暖的芳唇醉人,脸微红,他不推开她,只是默默地缩紧了如柴的骨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三十 &&--------------------------------------------------------------------------------& &&第五章&&&当年,祝氏一族的巫女到底是下了什么咒语呢?&&“只有继任的巫女才知道。”她抓抓乱翘的发尾,努力地回忆姊姊生前有没有提过西门家,捧着头想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回忆。&&祝氏巫术的秘密,向来只有在传承时才会知道,秘密绝不外泄,其它普通人根本无力窥之。如今姊姊死了,祝氏一族再也没有巫女了,那等于是永远也没有办法知道的秘密了。&&“会是什么咒语?绝非只让西门家人丁凋零。人丁雕零用不着世世代代的祝氏巫女来集念成咒,一定还有什么!但,会是什么?”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啊。&&她虽想成为像姊姊一样的巫女,但因她身分过分特殊,族人避她如蛇蝎,所有的巫术非她可以看见。即使是有,也只是看过姊姊为族人跳祈福舞或听她偶尔提起咒术的种类。&&若是祝十……应该懂得比她还多吧?&&她翻着书,买来的、收藏的,一本接着一本,浑然不觉过了一个下午,有人走进书房里,她也没注意。捧起一本看起来好破好旧的书,书中有好多页数被撕去,是谁撕的?是西门家的人?&&“你就是祝十五?”&&撕掉的那几页,她不知细目,但看了被撕页前的那一页……&&“是密咒吗?西门家中谁需要密咒?”不是懂巫术的人,是看不出咒语是真是假,各家也有属于各家的高级咒术,谁会把密咒公诸于世?可信度有多少?&&她脑袋乱成一片,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想才正确。&&“女人!你是当年来府里的那个巫女之妹?”&&一双黑靴进入她视线内,她微微惊讶,抬起头,瞧见一名貌阴的男子站在眼前。他一见她的容貌,立刻震惊得后退数步。&&“是你?”&&她眨了眨细长的眼,没有印象见过此人,但见其人衣质极佳,相貌像西门笑所言,有些阴沉……迟疑了下,她猜道:“我是祝十五。你是……西门义吗?”&&那人瞪着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喃喃道:“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一模一样……不是她,岁数上不合,所以不会是她。”&&他像在安抚自已一样,随即惊愕的表情敛起,恢复原有的阴沉之相,冷冷地打量她。&& &
“你跟你姊姊长得真像。”静下心来看,她的眼角有颗小痣,神态也与那个高傲冷漠的巫女有所不同。&&“你见过姊姊?”&&“当年,她来时,我曾'有幸'一睹容颜。祝十五,你们族里不是规定第一个瞧见你们容貌的外人,就必须负责任吗?怎么?才几年工夫,你们连规矩都改啦?”&&祝十五见他神态自然,但身侧双拳紧握,忽而想到姊姊在世时,规矩尚未废除,那……那岂不是--&&“既然你看见她的脸,那……那你不是要……”姊姊极重族内旧规,怎从不提起他?&&西门义跨前一步,眯起眼,道:“所以,你是她的妹妹,必须要负责。”&&此人貌阴沉得可怕,明明有怒,却不流露在脸庞上;目中也无寒光,但整个人比方才还要令人觉得害怕,浑身散发“谁敢惹一个黄鼠狼,就来找我吧”的气势。她不由得抱着古书退后一步。&&“我姊姊早就死了。”&&“我知道她死了,她死得更好,留下一堆烂摊子!你来得正好……我不知道你在祈福会上搞什么花样,不过你既是她的妹妹,就该会解咒,现在,我要你为我解咒。”&&“解咒?”&&“她对我,下了咒。”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仿佛光是回忆,就让他痛苦不堪,但他的脸部却没有扭曲难看,他的恨全透过语言。&&祝十五一惊,脱口:“她对你下了什么咒?”&&姊姊对西门家的人真恨之入骨吗?几百年前的恨啊!她甚至怀疑若世世代代没有耳提面命,谁还会记得这些仇恨?&&红晕飞上了西门义的脸庞,她见状,差点要揉揉眼睛瞧清楚这人是真脸红,还是夕阳的红光不小心打到他的脸上?&&“我不能说。”他撇开脸。&&不能说?就算她真是巫女也不能解啊!她细细打量起他健康的身子,虽然不像西门笑的练武之身,但看起来就是身强体壮,没个病啊,姊姊会对他下什么咒?&
三十一 &&--------------------------------------------------------------------------------& &&“那一天,我不小心偷看到她的脸,她就对我下了咒,这数年来我过得极为……痛苦。若是你能就此解开那该死的鬼咒,我就当你是恩弟的媳妇,否则……”他哼了两声,以表威胁。&&纵然他是西门家的人,也让她有些反感跟动怒。她暗暗吸气,告诉自已,谁也动摇不了她跟西门恩的关系,就算是兄长,西门恩也不会是非不分地不要她……肺部快爆炸,她才慢慢吐出气来,试图把怒气也一块吐出来。&&现在,她最讨厌的就是瞧见祝八她们,而眼前的男人,竟让她联想起祝八。她一直以为西门家的人都像西门笑一样,原来每家都会有个祝八。&&“你……”西门义正要再逼她,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甜甜可爱的声音--&&“奇怪,明明他就是往这里来,怎么不见了?是欺我胖,走得慢吗?该不会进了书房了吧?”&&是祝八的声音,原本压下的怨恨又起,连打照面的意愿都没有,祝十五抱着书侧身闪进隔墙之后,掩住自己的身子。&&西门义略带惊讶地,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祝八进了门。&&“西门三哥,果然你在这里呢。”&&连声音都受不了,祝十五咬住唇,瞪着那摊开的古书,专心看、专心看,忘了跟祝八共处在一室。她知西门恩极为细心,明白她不愿再看见祝八她们的心态,让她们从守福院附近的客房搬到另一头去,就连有时祝八有意过来探个口风,也让阿碧给挡掉了。&&想起西门恩的微笑,她渐渐沉下气来。怎会有人认为他丑?他笑起来多好看,让她着迷得连视线也移不开。不由得扬起笑,不只是因为想起他温柔的神色,而是一想到他愿意相伴一生,什么怨恨都可以抛之脑后。&&她专心一意地读着书上的字字句句,只盼祝八快走。&&“西门三哥,咱们来谈一笔生意,好不好?”像甜包子一样甜甜腻腻的声音响起。&&“生意?你不也是巫女吗?有什么生意可谈?”&&“咱们可以谈的,也只有一笔,让你稳赚不赔的喔,连成本都不用。”&&“连成本都不用?”西门义的声音微微挑高,显然不怎么相信。“世上无本生意不多,若真有这么好的事,八小姐为何不独享?”&& &
“因为……”祝八的声音神神秘秘地:“这无本生意,只有你能做成啊。”&&“我?我为西门家谈成了这么多生意,还没遇过无本的呢。八小姐,你倒说说看,在下愿闻其详。”&&“你为西门家谈成这么多生意,有哪一笔是你自已能赚的?全归入西门恩的名下了吧。”&&沉默了一会儿,西门义的声音才狡猾地响起:“你想说什么?”&&“其实,你也不服气吧?你拼死拼活地为西门家做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你什么也没有得到,就因为你是义子,他是亲生儿子,所以你做牛做马,他却坐享其成。”&&“八小姐,你到底要说什么?吊足我的胃口了。”&&祝八压得极低:“我是说,真龙不死,你如何当家?而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让西门家尽归你所有。”&&这一次,沉默得更久,西门义声音响起的同时,祝十五在墙后才翻了一页,眼睛突然大睁,浑然不觉墙后的对话。&&“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心意的?”&&“我是个做包子的,而人就跟包子一样,馅里装什么,我一看就知道。你跟我很像,西门三哥,明明唾手可得,为什么要让它拱手让人?我不相信你没有细数过西门家所有的财产总目是多少?西门恩,只是一个外人啊,为什么要将财产留给一个外人而非自己的儿子?”&&“你说得没有错。”&&“那你是愿意跟我合作,害死西门恩了?”祝八大喜道。&&厌胜物!&
三十二 &&--------------------------------------------------------------------------------& &&&古书上突现的三个大字,紧紧抓住祝十五的目光。她好象听姊姊说过这三个字,但不确定,只觉耳熟。&&她细看下去,才知此物乃施行巫术的法器之一,以咒语相配合,可以害人于无形之间,厌胜物的形体不一,尤以金属制品常见。&&巫术千奇百怪,绝不是单靠厌胜物来害人,但厌胜物却是能害人鬼的东西之一……为什么自己对它特别在意?脑海中有什么闪过,却抓不着的。&&怎么办?她心一急,脑中更乱,总觉此物是关键,却不知为何自己作如此想?她合上眼,慢慢回想起西门恩的笑来。&&“若要害他,为什么我要跟你合作?你要负责下毒?杀人?还是在旁打鼓呐喊?”&&西门恩的笑,再度让她静下心来,脑中开始流入一些片段的回忆。那回忆,是姊姊的葬礼,她想都不想要去想的,甚至刻意避开,为什么现在又让她想起了?&&雨像红色的血,一直流着。在雨水中,完成姊姊的葬礼,姊姊的尸体埋进黄土之间--&&她只能远远地看,一直看,一直看着黄泥盖满了姊姊的身体,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她躲在石后面,连动也没有动,视线直落在姊姊的坟墓上,人走了,都走光光的,她舍不得走。后来,有个人来了--&&那个人走近姊姊的墓,拜了拜。那时她心里奇怪,这人明明跟着来葬尸过的,为什么去而复返?跟她一样舍不得姊姊吗?后来,她看见那个人挖起黄泥来,姊姊的尸身重曝地上,那人从姊姊的身边拿走一些东西,是什么她不清楚,只见那人又重新埋起姊姊,拿着那些东西走了。雨还在下,白光的闪电突然响起,那人手里拿的某样东西略闪了下,她记得很清楚,是金属做的!&&“啊!”她惊呼,喜上眉梢。&&“谁?谁躲在这里?”&&那时她一直不敢说,怕被族里的人更排斥,后来也觉得那人没做什么,就忘了这事。&&祝十!&& &
是祝十!她要姊姊的陪葬物,准是为了当巫女。她想当巫女想疯了!&&“西门义,你藏了个人?”&&“谁藏了?她要躲你,谁知你们姊妹搞什么鬼?”&&“姊妹?”祝八楞了下:“是祝十五?”&&一听有人叫她的名字,祝十五微微回神。&&“祝十五,你躲在里头做什么?”&&虽有点不情愿,但她心里的开心足够让她见祝八而不冲上去杀人。她抱着书,慢慢地转身走出墙后。&&祝八与西门义见她脸色,均是一吓。&&祝八打量她红到异样的脸颊,又往西门义望去,眼里逐渐浮现胜券在握的光芒。&&“原来如此啊……”她拉得长长地,充满了暖昧。&&西门义毕竟在商场上打滚多年,一听就知她猜错了什么,垂下眼问道:“你想说什么?”&&祝八挑挑可爱的眉,笑嘻嘻说道:“男欢女爱自是理所当然,西门恩都只剩一口气了,要他行房事是在作梦,你俩的事我可不会说出去,我就说嘛,祝十五你躲什么,原来是这样啊……”她丢了个“做得好”的眼神给祝十五,又道:“现在你又多了一个除掉西门恩的理由,西门三哥,我们真的要好好谈谈。”&&“不用谈了。”&&“啊?”不谈怎么谋策?靠心有灵犀一点通吗?他以为他是谁啊?&&西门义抬起阴沉的眼,对着祝十五说道:“你是来伤害恩弟的?”&&“我没有!”祝十五撇开脸,不看祝八,清楚地说道:“她不当我是妹妹,我也不再当她是我姊姊,何况,我现在不姓祝了。”&&“那就给我滚!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西门义对祝八轻柔地说道:“如果不是知道恩弟会不忍,我就要你滚出西门府,要你在南京城里连个乞丐都混不下去。想要夺人家产,你还没有这个天分。”&&祝八闻言,胖胖可爱的笑容倏地冻结。&&“你……你不是……不是想要害死西门恩吗?”是嫌她没用,还是连杯羹都不让她分?这么小器?&&“我有这么说过吗?”&&“你……一定会的啊!没有血缘、没有手足之情,你不害,难道要等其它义子害了,你再来后悔吗?”&&西门义微微笑了,笑容有些阴阴 毛毛的。&&“是人的话,就没有自己伤害自己的身子的道理。为什么我要冒着疼痛的危险,去弄死我身体的一部分呢?”他忽觉祝十五对自己投以奇异的眼神,他当没看见,只对祝八说道:“你想待在西门家,就给我乖乖地不要闹事。只要府里出了事,不管是谁惹来的,我一律当你做的。能久居商场的商人绝非善良之辈,你懂了没?”&&祝八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愚蠢的坏人,留下最多碍眼,却不会搞什么大名堂;笑大哥在搞什么?就算要闹个媳妇回来,也要好好身家调查一番,姻亲之中竟有这种虫子,让人看了就反感。&&祝八迷惑地盯着他瞧,想要看出他到底是不是真心,还是诓骗她?她怎会看错人?明明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这边,不造反简直太对不起他自已了啊。&
三十三 &&--------------------------------------------------------------------------------& &&她迟疑了下,眼角瞄到祝十五,心里闪过一计,可爱地说道:“你不怕,我把你们通奸的事说出去?说给西门恩听?”&&话语方落,祝八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他已扑到面前,颈间立遭剧烈的痛楚。她大声惨叫,不复可爱之声。&&“你要是敢在恩弟面前嚼舌根,我会亲手杀了你!”他紧紧掐住她的胖颈,面貌极为忿怒,像是巴不得活活掐死她,省得再多惹事端。&&祝八低喘了一声,眼角往祝十五望去,原要她为自己说话,后来发现祝十五面带残怒地瞪着自己。&&颈间猛然再缩紧,让她难以呼吸,她胀红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会乱传……绝对不会说出去,你放心……我快不能呼吸了……”&&西门义狠狠地瞪着她,直到她剩最后一口气,才慢慢松手。&&“给我滚!”&&祝八不敢再试探他的底限,也没本钱再试,忙不迭地手脚并用,逃离书房。&&西门义冷哼一声,回头瞧见祝十五背着自己,显是羞惭难当。若不是见恩弟对她有情,想尽办法也要把她们一家子都赶出西门府,省得乌烟瘴气。&&他嫌弃地再哼一声,拂袖而去。&&书房转眼空荡,只剩她一人。她没抬头,仍将小脸埋在腐味极重的古书里。&&“不生气,不生气……”模糊难辨的声音传出:“有人出气了,我还在气什么?”&&良久,才微抬起脸,细长的眸盯着皱巴巴的书页。&&“我一点也不同情她,真的。”正因如此,才觉得自已绝情。&&今日发生之事,让她更为确定这一辈子对祝八的观感不会变,永远也没有办法将祝八视作亲姊妹,如身子的一部分看待。&&身子的一部分啊……她听见西门义将西门恩比作自己身子的一部分的当时,心里好震惊又羡慕,可是她与祝家的姊妹永远也不会亲到这种地步--以前以为天地只有她们,也怕自已会如她们所说变成恶灵,所以她一直忍一直忍,就算满腹委屈,她也得忍。但她必是体内流有怨恨,不够良善,才会在祝八一提及要伤害他时,心里的恨如洪水滔天,难以再忍。&& &
“我不要她们了,她们也不要我,我只剩下你了……”她直盯着书,喃喃道:“所以,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什么都没有了……”&&门轻轻地被推开,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你回来啦。”&&她一惊,转身瞧向坐在床缘的西门恩。&&他微微一笑,问出了她眼里的疑惑。“我今天精神还好,不怎么困。”&&精神还好?他已有些倦容,怎会不累?&&“这么晚了,早该休息了。”目光落在他的书上,她走来拿过他的书,道:“晚上看书,对眼睛也不好。”&&语毕,正要去吹熄微弱的烛火,西门恩忽地拉住她的手,温声道:“先别吹,我想瞧瞧你。”将她拉坐床上,发现她双颊极红,他楞了下,不由得抚上她蜜色的脸颊。&&温温烫烫的,却不似发烧。&&“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因为我很高兴啊。”她露齿笑,闭上眼睛蹭着他的掌心。&&西门恩少见她如此高兴,心里微微惊讶,却也没有怀疑她什么,视线落在她鲜红欲滴的朱唇上一会儿,才悄悄移开。&&“你做了什么事,这么快乐?”&&她张口,随即摇头,笑道:“秘密。”不能先说,怕万一猜错,那就再让他失望了。&&西门恩的表情未变,眼底却透着担忧,柔声提醒:“你要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做伤害自已的事。”&&“没,我没有。啊,我好高兴,高兴得都快睡不着。”&&他却不能不睡,她将抱回房的书跟偷拿回来的馒头一并放在桌上,解了衣。注意他的视线刻意落在它方,她不以为意,吹了烛火,爬上床的内侧,在他还没有主动抱自己之前,一双藕臂已经紧紧环住他的腰,鼻间都是他的气味混着淡淡的药味。&&说出来一定会被笑的,她一天之内最快乐的时刻就是抱着他睡觉。&&“你带馒头回房做什么?”烛火熄的刹那,他瞧见了。“你没用晚饭吗?”&
三十四 &&--------------------------------------------------------------------------------& &&“我忘了,刚才饿得很,便上厨房拿了个馒头,不过回来瞧见你,我快乐得又饱了,吃不下了。”&&她到底在快乐什么?有什么秘密不能说出来?显然,这个秘密是在今天才发生的。脑中浮现祝八告诉他的话,他眉头一皱,忍住要脱口的话。&&“我好喜欢你,别离开我。”&&他闻言,微皱的眉宇松开,自觉怀里躺的不是老婆,而是一只老爱磨蹭他的小狗狗。掌心慢慢顺着她柔软的发丝,笑道:“我知道,你不用天天说。”&&“姊姊说,这叫言咒。天天说,用最诚的心去说出每一个字,迟早会灵验的。”话锋一转,她问道:“你觉得那个姓聂的大夫开的药有没有效?服了之后,有没有觉得好多了?”就算他的病与医无关,但还是奢望着有奇迹出现。&&巫与医本是一家,直到后来才分开……对她来说,总有几分相似之处。&&他沉默了一会儿,没告诉她那聂六也十分惊奇,瞧不出他的病状,只能开些调理身子的补药。他微笑道:“我精神是好多了。”&&黑夜中,几乎可以瞧见小脸发亮了。&&“真的有效吗?他是神医啊!”她又惊又喜。一天下来的喜悦几乎满出了过去十七年来的快乐。她好怕这些都是在作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西门恩不动声色地跳离这话题,改说道:“以后你记得要定时用饭,若是真不小心忘了,就叫阿碧去厨房煮碗面都好,别空着肚子或拿冷馒头吃了。”&&“嗯,你若愿意跟我一块三餐定时,我一有人陪着,就不会忘。”&&这丫头分明是拿她的健康要胁自已,他没有说任何话,却知自己会依着她。&&她又道:“今天我只是待在书房久了点--”&&果然是在书房。&&心里的担忧又现,他斟酌着如何开口,才不会引她怀疑,过了一会儿,才柔声说道:“我听笑大哥说,你十姊最近常上书房,我知道你这几日不想见她们,不如你要什么书,我吩咐阿碧去找给你,你就陪我待在房里……”&&想起她的肤色是长年曝晒在阳光之下,与幼年那几乎透明的肌肤相比,简直天差地远,由此见,她应极喜在外头走动。&&思及此,他补充道:“你若觉得闷,我让阿碧陪你出门走走,好不好?”&&“不好,我不想自个儿出门,我等你。”&&“等我?”&&“等你身子好了,能走动了,我们一块出门。”&&如果他不好,岂不是要她一辈子都要守在西门府里?心里觉得不妥,正要开口,她却将整个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作势欲睡,他只好住口不语,任她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
他是无所谓,但天气热,门窗都关紧,她这样抱着自己,不会发汗吗?就算这样问她,她也是不肯放手吧,她十分喜欢人的体温……是不是该感谢她第一个见到笑的男子是他、第一个抱的也是他,而非西门家的其它人?&&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发顶,她似乎震动了下,腰间快被她勒断了,想来她还没有睡着。他知她极喜欢有人碰触她,尤其是他一碰她,她就像小猫小狗般的凑上来。&&他唇畔含笑,轻轻将她环进自己的双臂里。他身子已是累极,神智在似睡非睡之间,方才只是强撑在等她--这几天她不知埋在书房里做什么,怕她陪着自己无聊,也放任她去,只是没像今晚三更天了才归来。&&他想起祝八加油添醋的说法,不觉为十五担心起来。义三哥是自己人,就算现在长年不在府里,但自幼一块长大,怎会不相信自已人,反而相信一个外来的祝八?&&只是祝八毕竟是十五的姊姊,若是闹得太难堪,对十五只有坏处,他又怕祝八再伤十五的身心……&&意识虽模糊,却始终绕着祝十五在打转,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怀里的身子动了动,像是慢慢地往后退去。&&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就算她睡姿再不舒服,也要抱他一整夜才肯松手,怎么突然间拉开彼此的距离?&&他暗恼自己的粗心,她的脸红成那样,说不得真是生了病,却强装开心,思及此,正要张开累眼,忽地干唇被舔了下,温温的唇贴着自己,轻轻摩擦着,让他的干唇微微湿润起来。&&他心一动,颊生红晕,她却喃喃自语:“这样也没醒,一定是睡着了吧。”&&他干瘦的脸庞被碰触,轻轻地、慢慢地,被她的指腹摸着,由眼到鼻,再到嘴。她想做什么?&&“我实在睡不着。不行,愈早解决愈好。”&&她的话落进他的耳里,他一头雾水,棉被仔细地被盖好,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极力不惊动他。&&他听见她穿起衣服来她要上哪儿去?&&
三十五 &&--------------------------------------------------------------------------------& &&随即,门被掩上。&&他张开透着迷惑的眼,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她回来。&&半夜三更,柜上的鬼面具还在,她会上哪儿去?&&即使身子极累,却再也睡不着,脑中忽地闪过祝八的话,苦笑一声,抚上略湿的唇。&&他知她对自己的心意,绝不是看了笑大哥他们的笑容就会改变的,但每次瞧见她着迷似的望着别人的笑,他心里仍有几分不舒服。&&“原来,我在我心中也有一个鬼啊……”他自嘲,连连苦笑之后,闭目静下心来。&&既然她出去,必是有事要做,可不要是去对付祝八啊。原想等她回来,但等了又等,天微亮了,才在半醒之间听见有人爬上床的声音。&&随即温暖的身躯立刻埋进他的怀里,出于直觉,他立刻抱住她的身子。她的长发撩到他手背,有些露水……她都待在外头?做什么?&&“十五?”&&“啊,我吵醒你啦?”她直窝进他的怀里,困困地问道。&&再窝进,就要揉进他的身子里了。他稳住她的身子,摸上她有些凉气的双颊,想起天才亮,是最容易受风寒的时刻,连忙让她尽情分享自己的体温,顺手分给她棉被。&&“会不会热?”&&“不会。”&&语气中浓浓的困意让他不忍再问下去,也没将她整个探进他衣襟里的毛手给拉出来。&&“你好好睡吧。”他低语,知她一觉应该会睡到午后。自己也极累了,便抱着她,确定她全身都暖和了,便跟她一块沉沉睡去。&&三更半夜的,她到底去了哪儿?应该只有这一回吧? && &
三十六 &&--------------------------------------------------------------------------------& &&第六章&&&  答案是不止一回。&&  一连好几天,她半夜都失了踪影,直到天方亮才回来。&&  说没有疑惑,是骗人的。有什么事,必须瞒着他天黑才去做?&&  她原有的作息全乱了,天亮回到房里,午后才醒,好几次想要明问她,却被她躲过;笑大哥与义三哥每天必来探他一次,也不见有什么异状。&&  她一个人……在搞什么?&&  就算有心跟踪她,也没有那个力气。被瞒着的滋味并不好受,若是一般人瞒着他什么,他自然无所谓,但正因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格外地注意……原来,他对她也有独占的心态啊。&&  前一夜她回来,身子带着好浓的花香,这附近哪里种有这种花……到了白天问阿碧,才知道祝八她们住的客房附近正盛开着这种花,远远就可以闻到其香。&&  他心里顿觉有异。&&  他始终怕祝八再对十五做些什么,更怕十五一气起来会做出后悔莫及的事啊。&&  她没有明说过,他却能感觉她极不爱发火;不是不会发,而是努力地压抑,怕一火了起来,就有事发生。&&  会发生什么事,他一点概念也没有,只怕她压抑过头,会真出事。&&  “阿碧,今天你有没有看见十五?”见阿碧摇摇头,他垂下眼,沉思了会儿,又说:“这几天晚上……你待在隔壁房,别睡深,我若有事会叫你。”&&  阿碧惊讶地看他一眼,但她一向守分便应声答允。&&  “别告诉十五。”他道,心里总是不安心。&&  入了夜,她陪他用了饭、上了床。没多久他又感觉她离开自己的怀抱,下床穿衣。&& &
如果现在他出声阻止,她会怎么做?&&  等到他真正睡着,再去做她要做的事?&&  在他思量的当口,门被掩上的声音惊动他。他勉强爬起身来,无心瞧见柜上的鬼面具没了影,他心一惊,脱口:“她想做什么?”&&  不安感渐浓,昨天她一直背着他,对着一迭泛黄的纸喃喃自语,如今想来……她在背咒语?&&  此时此刻,方恍然大悟。&&  “除了我外,没有人知道她根本不是巫女。她会在那儿苦心背咒语,绝对不可能是为恶整祝八她们,那……就是为我?”什么咒语可以解他长年的病痛?&&  “阿碧!阿碧!”他气弱但用尽力气地喊道。&&  没多久,阿碧立刻出现。显然白天他的吩咐,让她连睡觉都和衣而眠。&&  “扶我……跟着十五,别让她发现。”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他不去不行了。&&  阿碧看了空床一眼,心里虽惊讶,仍是吃力地扶起他来。&&  光是走出门外,就让他喘息不已。“先到十五她姊姊住的客房去。”见阿碧满头大汗,心里虽歉疚,却也只能赖她扶持。&&  他头又开始晕了,此时此刻只恨自己不是一个健康的男人,必须仰赖身边的人为他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没有瞧见祝十五,却在客房前看见祝六。&&  她衣着整齐,显然有事要趁夜去做,她微愕地看着他,脱口:“你来这儿做什么?”都半个死人了,灰白的脸色分明要昏过去,在这种夜里他出现在这里,总不可能是散步吧?&&  “十五……有到这儿吗?”&&  “祝十五?”祝六闻言,先是讶异,后来脸色遽变。“果然是她!”&&  他心里一沉,知道必有事发生,正要开口,祝六却看了一眼阿碧,道:“既然同路,由我来扶你。”&&  同路?西门恩自知这只是藉辞,祝六有事要说,不愿外人相听。他迟疑了下,想起祝八性子小奸小恶、眼界狭小;祝十则以当巫女为终生的愿望;祝六倒是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只知她是个练家子,武功不比笑大哥高。&&  “阿碧,你先回去,这事别告诉任何人。”&
三十七 &&--------------------------------------------------------------------------------& &&  阿碧离去之后,祝六一把撑起他的身子,不停步地往外走去。&&  “你知道十五在哪儿?”他问。她眉间没有迟疑,仿佛早就知道祝十五的去处。&&  祝六没答话,只是扶着他走。&&  他极力让自已不成累赘,跟着她的步伐,才没走一小段路,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滑下他的额面。&&  “祝十五是从坟墓里出生的。”祝六突然说道,见他注意力转移,又道:“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还是从死人身体里出生的?”&&  西门恩闻言,有些错愕,但脑中思绪转得极快,道:“这就是她被视作恶灵的原因?”&&  “你知道?”祝六略带惊讶:“她什么都告诉你了?”&&  “不……她什么都没告诉我。”他声音极为怜惜:“原来这就是原因。她这种情况虽不普遍,但不是没有发生过。”怜惜稍收,略带指责的:“我若是她兄弟,必会更加疼惜她。原本她已没有见天日的希望了,她能出生,你们该感快慰才是。”&&  祝六转过侧脸,瞪着他的黑眸,近看之下,他眼如黑海,虽因枯瘦而显空大,但眼中却有似水的柔情与敛于内的镇定……是对祝十五吗?&&  祝六有些恍惚,喃喃道:“城里的人,果然不一样。”&&  “还没到吗?”西门恩心里焦灼,始终不安。&&  “祝十属水,她要施法,必找有水之地。”&&  “施法?这跟十五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施法的对象是你,西门恩。”&&  “我?”&& &
“巫术之家,外表看来十分风光,能制人鬼神,功力高深者,影响对方的心智都不是难事,自数百年前巫术被指为迷信,祝氏一族隐居它地,巫女专心潜修,但仍有不少红尘凡人找到咱们,请巫女降咒术完其心愿?其间不乏杀人者、夺人妻者,甚至左右上位者的心意……”见他眼中有不苟同之意,她冰冷的唇角微微扯动:“南京城那王师婆最多驱驱鬼、骗骗人就算了,哪里会懂着巫术之精妙所在。祝氏一族,虽风光,却有个外人不足道的秘密。”&&  “这秘密,你是打算说给我听了?”&&  “既然你是祝十五的夫婿,迟早要知道的。祝氏一族每隔五代都会有一个'秘密'的,祝十五便是这一代的'秘密'。你知了,也许,你会怕,也许就此拒祝十五于千里之外。”&&  “那你就不用说了。”&&  “不,我一定要说。不说,你必会后悔一辈子。”祝六不容他拒绝,道:“祝氏一族每隔五代,就会出现一个恶灵,或男或女,恶灵的出现绝对不是平空,而是凝聚了对祝氏一族所有的怨气、恨念,甚至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气。刚才我说过,巫女杀人不必用刀、不必沾满血腥,甚至不归入因果之中,没有官府会信这种事的,但受到咒术伤害之人,必有怨念,生灵、死灵的残念都在世间飞窜,追寻咒气而来,这些残念伤不了施咒巫女,但当它们凝聚成庞大的力量时,就会有恶灵产生,危害到祝氏一族的性命。”&&  “既知会反扑,何必以咒伤人?”&&  祝六投以奇怪的一眼。“巫女皆顺天意而行,凡行咒之前,必先问天意。会有恶灵,是上天给咱们的修行。”&&  这是什么歪理?西门恩心里极端不同意她的话,但生性温和,不愿与她再辩下去,只是淡淡说道:“上苍若要你们修行,绝不会拿一个活生生的人给你们当修行的对象。”&&  圆月当空,正是十五,微亮的月光照在祝六面上。她神态未变,脸色却有些白。彷佛没有听见他温和的指责,她继续说道:“恶灵一出生,她的血就左右了我们的生命。长久以来,祝氏一族有一个歌谣……头一个是巫女,中间的是凡人,最后一个是恶灵--”&&  “血就是诅咒,带来不幸跟痛苦,记得,不流血,保平安。”西门恩喃喃接续道,至今才知最后几句的意义。&&  “这你也知道?”祝六十分惊讶。&&  “十五曾唱过,在她很小的时候。”&&  “那么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在祝氏一族的生活?”祝六问道。&&  西门恩摇了摇头。“对她是恶梦,就不要再回想了。”&&  “那你就不知道她的生活了?我曾听过族里长老提五代之前那恶灵……一生被关在不见天日的黑洞里。”&&  他心一凉,脱口:“从一出生?”&&  “从一出生到死亡,恶灵的下场就是如此。不将他关起,万一惹出什么祸端,死的是族人。”祝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道:“一出生就如此,他也不知外头花花世界,自然没有什么欲望,也不懂企图伤害自己,有人定时送饭,供他三餐温饱,他就这样活着,一直到老死,不见血的最好方式。”&&  西门恩掀了掀嘴皮,眼里难以置信。“十五……曾被这样对待过?”&&  “每一个恶灵都该如此的,她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你。”&&
三十八 &&--------------------------------------------------------------------------------& &&  “我?”&&  “上一个恶灵死时,不过三十岁,是被毒蛇咬死的,死时七孔流血……只怕他死时,连蛇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的血,让族内痛失许多亲人。到了这一代,祝十五一出生,立刻将她关进地洞之中。”&&  “她不是你们的妹妹吗?”西门恩沙哑说道,不忍想象她幼年生活的惨况。&&  “她叫祝十五。”祝六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姊妹皆以'双'来取闺名,祝二、祝四、祝六,到祝十二,都是姊妹,大姊是巫女,另有闺名,恶灵会取祝十五,是怕她到西门府里,自曝其名。西门恩,你算是救了她的一生,当年大姊就是靠她来害你,才让她从地洞里出来。”&&  “害我?”怎么害?当年她像可爱的小狗,一直扑在他身上玩,能害他什么?&&  “现在,你知道了她真实的身分,你还敢要她吗?”&&  西门恩顿觉好笑,正要答话,忽而听见前面有熟悉的声音,这才发觉不知不觉已走到府中偏远的庭院,这里归给二哥住的,但二哥长年在外,少住此院……他心里暗叫:“二哥喜水,在院中建了大池子,莫非在这儿?”&&  才思及此,胸口突地如火烧起来。&&  他闷哼一声,在祝六松手的同时,及时扶住庭院拱门的边缘。&&  “原来普通人也能学巫术?依你的身子来看,十妹是有点小成了。”祝六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祝十在诅咒他?西门恩脑中一片混乱,却觉胸口前所未有的疼痛,难以开口问话。&&  “住手!”祝十五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火光在拱门之后若隐若现的。&&  他听见院内一阵脚步杂乱之声,像在抢什么,他心一惊,怕祝十五做了错事,用尽力气地跨前一步,将院中景看个一清二楚。&&  院里的水池前有小小的祭坛,祝十戴着鬼面具,双手持符咒,不知喃喃自语什么,祝十五就站在她面前,同样戴着鬼西具,拿着……一个金属制品。&&  “我叫你往口!”祝十五喊道,心一急:“你若不住口,我就割腕!我让你……让你死了就没有嘴巴念咒了!”&&  这威胁让西门恩的意识从疼痛中脱出,正要张口阻止祝十五,作呕的感觉立从腹中升起。&&  “祝十五!”祝十不得不中断长篇咒文,骂道:“你忘了我们的仇吗?没有西门家,祝氏一族何必避居?没有西门家,咱们的地位不会一落千丈,到头来还让那些假巫女耻笑咱们!”&&  “你只是想当巫女而已,少来扯这些几百年前的事!”&& &
“祝十五,你敢反抗我?”难以置信地:“你嫁给西门恩,就想把咱们撇得干干净净了?你没有想过一件事吗?当初,咱们让你嫁给他,除了就近害他之外,还想把你摆脱吗?现在你心中有他,说不得你流了血,死的会是他,不是我们!”&&  院内一阵静默。&&  不知是不是祝十停止念咒的关系,胸腹之间的火烧减缓不少,他慢慢抬起脸,瞧见院内祝十五僵硬的背影。&&  “把厌胜物还给我!”祝十伸出手,道:“就算你拓印了我的咒文,又如何?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算你背起来了,神明听得见你的祈求吗?你忘了大姊说过,拥有恶灵身分的你,永远也没有办法为人祈福。”&&  “你要不要试试看?”&&  “什么?”&&  “看看我流血了,死的是谁!”&
三十九 &&--------------------------------------------------------------------------------& &&  西门恩闻言,眼皮直跳。这种声音……这种声音虽出自十五嘴里,却显得十分的阴冷,彷佛不止一人在说话。&&  在旁的祝六不由得退了一步,身后撞到一堵肉墙。她暗惊,回头一看正是西门笑与西门义。&&  “怎么了?”西门笑压低声音问,走上前扶住西门恩。“阿碧说得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个人怎么……”眼角瞥到院内,暗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十五她……在施咒?”&&  一听施咒,西门义也走上前来。&&  “她施什么咒?”&&  “你想要胁我?”祝十冷笑:“你可以试试看,老八说你喜欢极了西门恩,简直是爱上他了。你不敢、也不会拿他的命来作赌注。大姊未完成的事就由我来解决吧。”她看了一眼从大姊墓中找出的厌胜物,闭目开始念起又长又臭的咒文来。&&  西门恩低叫一声,疼痛又起,这一回来得又快又猛,痛到他喉口起了血腥之味。&&  “恩弟!”&&  院中,祝十五脑中一片混乱,紧紧握着那冰冷的厌胜物,没听见西门笑的惊呼,她眼里只瞧见祝十的嘴愈念愈快。&&  祝十在念咒文……她也可以啊!&&  对,她也有背啊!她紧闭着眼,握着厌胜物,开始念咒文。她记得拓印来的咒文极长,祝十念得是布咒,她是解咒,她没念过咒文,只觉得每个字发音好艰涩,必须反复再三才念得正确。&&  她一紧张起来,无法专心,耳里祝十的咒语愈念愈快,脑中不停闪过西门恩垂死之相……以前,她看过姊姊念咒语,有的短、有的长,她那时曾有疑惑,这么长的咒文若被人打断,该怎么办?&&  掌心之中的厌胜物由冰冷开始加温,她心里一急,听见祝十的咒文已念到中段,她再怎么努力也赶不及了!&&  心中闪着西门恩的笑貌。他是要陪自己过一生的人,怎能坏在祝十手上?她不敢赌眼前这个普通人是不是真有咒人之能……心一急,怨恨再起。&&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她发狠地高举附满咒文的厌胜物,往火炉之间投去,喊道:“解了!解咒了!西门家世世代代永不再受咒术所苦!全解!”&&  祝十眼睛暴睁,趁着厌胜物未融完之前,嘴里持续念咒。&&  西门笑与西门义面面相觑。后者倒退数步,重复喃哺:“这就叫解咒?”&& &
在跟他开玩笑吧?若这么简单,他会苦了这么多年?他看了一眼西门笑,心里的感觉依旧。真的解了吗?&&  “祝十五发疯了吗?”祝六不可思议地说道:“没有人这样解咒的!她当她的话是什么?神的话吗?”&&  祝十五见祝十仍在念,心里更恨,冲上前推她一把。“住口!往口!”&&  喉口突然呛住,再发声,一口血喷出来,祝十难以置信自己要完成的咒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打断了。她瞪着祝十五,大叫:“就算我住了口,又如何?我是助他一把!让他马上一命归西!你让我住了口,历代加诸在他身上的咒术仍在,他也不过是拖着一个病身过活,与死没有两样了!你让他解脱,让我顺利成为祝氏巫女,不好吗?”&&  祝十五眯起暴凸的眼睛,双拳在侧,一字一语说道:“他陪我、我陪他,他什么时候死,我就跟他走,绝不独留!所以,他活着,不会与死一样。”&&  是自己错眼了吧?当他从痛晕中清醒过来,一听她的话,心里已是骇极。平日她若说此言,他虽不舍,但她说的是“人话”,不一定会实现;但现在他张眼的刹那,仿佛瞧见她所说的每字每语,都像是成串的咒语紧紧嵌进她的身子,一点缝隙也不留。&&  这……表示了什么意思?&&  “这在搞什么--”连西门笑都觉得不对劲了。“我去--”&&  “十五,把话收回去!”西门恩喊道。&&  听见有人叫她,祝十五回过身,呆呆地看着拱门旁熟悉的身影。&&  “十五,说!快说刚才的话都是假的!”&&  “跟那夜一样,她的神智有些奇怪。”西门笑讶道。想起西门恩要他守在祝八房外那几夜,以防祝十五做出错事来。&&  西门恩强撑着身子,往她走了几步,突见祝十从袖中拿出符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往十五的面具上贴去。&&  “十五,小心!”&&  符纸贴上鬼面具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钻进她的脑间,她脱口大叫:“好痛啊!”&&  “我从大姊的墓里挖出来的,专治鬼神,怎会不痛?没人敢收你,我来收!”&&  “十五!”&&  “啊啊--好痛啊--”十五捧着头大叫,隐约觉得有人到她面前,用力拨开她的面具,但疼痛依旧啊!她脚不稳,不知撞到了谁,扑倒了桌子,狼狈地跌到地上。&
四十 &&--------------------------------------------------------------------------------& &&  好痛!好痛!如火烧的痛像一团火球不停在脑间乱钻。为什么符贴在上头,她会痛得生不如死?&&  她是个人啊!&&  符咒只对鬼、对妖灵验,不是吗?&&  她是人啊!就算族人说她是恶灵,但她的外貌是人、身子也是人的,有温度有感情,打从心底她还是认为自己是人啊!&&  “十五!十五!”模糊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是谁在叫她?有人从身后抱住她,是谁?&&  “十五,不痛了,不痛了!”&&  谁当她是小孩在哄?谁会哄她?&&  疼痛稍减,她张开眼,想要瞧是谁抱着她,却发现自已趴在水池旁。&&  水中有月,微微反着光,照出她……她的容貌?&&  是她的?&&  这张脸……是她的?她惊惶失措地摸着自己的脸,面具明明掉了,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脸还是面具上的模样?&&  暴凸的眼、血色的红嘴、如鬼的面貌……这张脸是谁的?为什么穿著自己的衣服--鬼脸的旁边露出男人的侧面,显然正站在自已身后。&&  她的视线在水中与那男人相触,他微楞了下,立刻弯身搅乱水纹,模糊了那张鬼脸。&&  “啊--真是我的脸?这张脸是我的?”她惊声大叫,双手遮面,不敢再让他看见了。&&  是鬼啊!是鬼啊!原来,她真的是鬼啊!&&  “十五,不要怕!有我在!”&&  就是有他在,她才怕啊!他看见了!他真的看见了!那种错愕的眼神,她不会忘!用力推开他,双手遮面想要逃出这里,踉跄之中不知撞向哪里。哪里都好啊,一头撞死也无妨!&& &
“大哥,你不要管……小心!十五!”有人硬生生地从她身后拖住她,她知是谁,不敢再使力挣脱,他一时拖得用力,双双跌在地上。&&  “走开!你走开!”&&  “我不走!我走了,你要怎么办?”&&  “我不要你陪了!你走开!走开!”&&  “十五,把手拿开。”&&  拿开了,让他一窥鬼貌吗?姊姊以前也看过她这模样儿吗?如果看过了,为什么不干脆把她杀了?略嫌冰冷的手掌压在她的手背上,她心一惊,紧紧地遮着面不敢动弹。&&  “你……你走开!不要看我!”&&  微微的喘息在她耳边响起,她不敢偷看,只觉他的身子半压在她身上。&&  他……好象有点撑不住了,怎么不走?他明明看见她像鬼的脸啊!不走,难道真要一个鬼妻子?&&  “我若走了……”他喘了几口,才续道:“你必会就此不见踪影。”&&  “我走了,对你好……”她低泣道。&&  “你走了,对谁也不好。”试了几次,始终无法拉开她的双手。他叹了口气:“你真要躲着我吗?”&&  “你看见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在思量哪个答案最好,最后,他才轻声说道:“我看见了。”见她又要挣扎,连忙握住她的手臂,低喊:“十五,你还记不记得你来求婚时,曾问过我一个问题?若是有朝一日,我发现相处多年的妻子是个鬼,我会如何做?”&
四十一 &&--------------------------------------------------------------------------------& &&  她是问过,那时没有料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啊。这种脸……这种脸……也许永远待在族里那个不见日光的地洞才是最好的。她是鬼啊!就算她再怎么努力,恶灵还是恶灵,永远不变,就像没有办法为他祈福一样。&&  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滚落,一双手掌慢慢地擦着她的眼泪,无奈又怜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十五,现在已经不是我会如何做的问题了,而是我已经禁不起被你抛下了。你说过要陪着我过一生的,不是吗?每天陪着我、抱着我,已经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了,你若走了,等于是割掉我生命的一部分,你舍得吗?”&&  十五闻言,心里一动。这种说法像是西门义的身体之说……她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吗?若在它日,她必然高兴得连觉也睡不着,与他生命相系是她求之不得的,可是现在……现在……&&  “我是鬼啊。”她哽咽道:“我不想当、我不要当,可是,我就是!”&&  “你是人,就是我的人妻;是鬼,就是我的鬼妻,于我,并无差别。”&&  他的声音怎能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他不害怕?不逃之夭夭吗?&&  十指遮目,她迟疑了下,泪眼偷偷从十指的缝间窥视,瞧见他正俯在自己的面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始终如一,还带着怜惜--是怜惜她吗?她值得被怜惜吗?&&  他彷佛察觉她的偷窥,露出迷人的笑来。&&  “十五,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你会吓着。”她低声说。&&  “我若吓着,就罚我跪算盘好了。”他含笑说道,轻轻拉着她的双手,见她有些放松,心里大喜。&&  “我不想当鬼。”&&  “我知道。”&&  拉下她的双手,慢慢露出她胆怯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他的笑颜没有僵硬、也没有收回,只是温柔地望着她。&&  “我……还是那样子吗?”&&  他眼露柔情,紧握住她的双手,俯头轻轻吻住她的唇。&&  她的眼睛张得极大,狂跳的心慢慢地缓了下来。他肯吻她,表示她恢复原样了吧?&& &
是不是表示,以后避开符纸,就不会再变成鬼脸了?&&  “十五,以后你要变成鬼,心里也要想着我,好不好?我绝对不会舍下你,所以,你要信守你的诺言,陪着我这病骨一生一世,照顾我、保护我,不要让我独自一人地活着、独自一人地离开。”&&  从他的身后可以窥见圆月的一部分,他的言语就像是月光,明明都是没有温度的声音,但却渗进她的心里,暖和起来。&&  “你真的不怕?”她小声问道。&&  他微笑:“我自幼在鬼门关前徘徊,差点都成鬼了,怎会怕你?”&&  他不怕!他真的不怕呢!激动难以言喻,愤恨的怨气消散不少。暴凸的大眼慢慢回到细长的美眸,如鬼的面貌模糊起来,化成美丽的脸孔。&&  泪珠沾满睫毛,她低声说道:“老天爷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老天爷对咱俩都很不错。”见她已然无事,他心弦一松,慢慢地倒在她怀里:“让我休息一会儿,我好累。”&&  祝十五暗惊,连忙抱住他。&&  “我没事,只是方才被你摔来摔去的,累了……”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要沉进梦中,仍不放。“答应我的事,要做到。不让我一觉醒来,发现你违背你的承诺。”&&  “我不会!”&&  他闻言,安心了,唇畔露出虚弱的笑,终于允许自己的神智被剥夺。&
四十二 &&--------------------------------------------------------------------------------& &&第七章&&&  一年后--&&  “你真的不去?”轿内,男人的声音极为轻柔。&&  同坐一轿的年轻女子摇摇头。&&  “我不想见她。”&&  沉默了一会儿,男子喊道:“停轿。”又对她道:“我让你中途下轿……要你自个儿慢慢逛,若是你累了、或者不想逛了,就来包子铺找我。”&&  一听不用与祝八打照面,她抬脸冲他一笑,弯弯美目让美丽的睑孔充满光彩。&&  男子一时失了神,过了一会儿,发现她在等些什么,便勉强露出笑颜道:“若迷了路,你要记得,大街上的招牌旁写有'西门'字眼的,你都可以进去表明身分,让他们来找我或义三哥。”&&  “好。”她要出轿,他不由自主地拉住她。&&  见她回头看着自已,他连忙松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第一次出府,要小心。”&&  她点了点头,笑道:“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她,只好微笑送她。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怔忡了会儿,正要喊起轿,忽地,跟在后头的轿子停下,西门义匆匆走过来,讶道:“她去哪儿?”&&  “她头一回出门,我让她先去逛逛。”&&  西门义脑筋极快,已猜出几分,对着轿外的阿碧说道:“阿碧,你去跟着她,省得恩弟担心。”&&  “不不,阿碧,你留在我身边,别跟去。义三哥,十五她这一年陪着我,不曾出过家门,也够闷了,让她自个儿玩一玩也好……何况,阿碧跟着你出门几次,旁人会认得她的。”&&  说得好象只有祝十五才年轻,却忘了自己也不过二十四岁而已,西门义阴沉的脸微柔,道:“你也别光顾着她,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一感到不舒服,就告诉我或阿碧,唉,其实你不必来的,不过是个包子铺开张嘛,虽然顶着西门家的名,却是祝八的包子铺,明明你我对她都没什么好感的,偏偏你为十五想--”顿了下,见西门恩露出淡笑,他摇摇头,道:“待会儿,若见着南京城所有的百姓,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放下轿帘,向阿碧使了个眼色,便回到自己的轿里。&& &
“起轿。”&&  出了巷口,从轿窗里已不见她的身影。西门恩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相隔十来年再出府,见到大街并不陌生,一切都像他告诉她的,不曾变过。&&  轿愈近八姑娘铺子前,愈瞧见许多人不停地张望。&&  三姑六婆,人之天性。&&  “还好让十五先下轿,否则她必会受惊吓。”他喃喃自语,想起十五,面容不自觉地浮起醉人的笑来。&&  一年前初进南京城,那时紧张个半死,身上也没剩多少盘缠,只能与祝八她们分别寻西门家--&&  想起祝八,心里就有淡淡的恨,那种恨,就算时间过了一年,仍然没有办法冲淡。&&  “我心中果然还是一个鬼。”人家都说,什么人都可以恨,只有亲人不会恨久,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辈子最多只能做到形同陌路而已。&&  她慢慢走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地瞧着街上四周,果然如恩哥所说--&&  “左手边范家铺子数来第三间是酒楼,啊,真的呢!”她惊喜地看着那据说是朝廷在南京城建的十六座酒楼之一,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酒楼最有名的是醉仙烤鸭,不过右手边往前走过十家,有一间小店铺,也是卖烤鸭的,味道不比酒楼差,咦咦,真的还在。”&&  事隔十几年,南京大街除了一些小店小铺开了之外,几乎都没有变过,一切就像是恩哥拿出来的图卷一样。&&  那图卷据说是恩哥的二哥花了一个月的工夫将南京大街上所有的店铺、路径画下的。&&  “因为我不知好歹。”西门恩当时笑着解释:“小时候体弱多病,根本出不了大门,偏又羡慕极兄长来往各地,哭闹不休,笑大哥见状,只好背着我出门,义三哥走在我身边,东指西指介绍大街景象,其它哥哥们就在前头开道赶人,怕我禁不住人多,再受风寒。回来之后,我果然立刻大病一场,等神智完全清醒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那时一张开眼,二哥就将他画好的街图交给我,我知道他们怕我又想要出门……我怎会再让他们担心呢?有兄如此,我再闹,就真的太不知福了,是不是?”&&  那时,他的神色极为温柔,因为回忆对他来说是美好的。她痴痴听着,心中不知有多羡慕他,连义兄弟都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么……为什么自己的亲姊妹却完全不同呢?&&  那一夜过后,祝十走了,没人再提起。&&  祝六与祝八虽留下,但西门恩却巧妙地隔开她们,不再相遇。一年来,不曾听过她们的消息,偏在月前他主动提起为祝八开包子铺。&&  “这是你八姊的心愿,她要开包子铺,府里也拿得出这点钱来,就当合作,只是以后她可能忙得连府里都难回一趟,所以铺子后头多弄了一间房,让你八姊不致如此奔波。”他笑着提起。&&  明着说,是为祝八;暗地里,是为她,她知道。&&
四十三 &&--------------------------------------------------------------------------------& &&  他煞费苦心,处处顾及她在府里的颜面,不让祝八难堪,也让她一劳永逸地摆脱祝八在背后的小动作。&&  “近日,他有些怪异,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可要注意点,祝十虽不在了,但我总怕她去而复返,万一……万一……”学了什么高深的巫术想害西门恩,她可也要有应对之策才好。&&  祝十五陷入沉思之际,身后隐约传来耳语--&&  “那西门恩真会出现?”&&  “若还活着,自然会出现啦!之前不有人谣传他早死在自己兄弟手上,也有人说他被巫女妻子从地府里救回一条命来,今天正好一睹谣传真实性。快点,若是早点到,说不定还能挤个好位子。”&&  身后才有话传来,忽地纤肩被撞了下,她踉跄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一名站在摊贩前的少年。&&  她皱眉,瞧见那两名男子回头不经意地看她一眼,随即同时停步,以惊艳又放肆的眼光盯着她猛瞧。&&  连西门恩也不曾有过这种放肆的眼光,她心里微恼,正要侧身避开,其中一名男子上前,笑问:“姑娘,小生我--”&&  “喂喂,光天化日之下,不要随便调戏良家妇女,小心我一状告到你们府里,不知道嫂子们会作何感想?”那在一旁吃酸枣的少年忽然说道。&&  那男子循声望去,脱口:“又是一个小美人儿?女扮男装多可惜!”&&  少年的睑瞬间化为狰狞的面貌,跳脚道:“你叫我什么?小美人儿?你是不是要我当场脱衣给你看?女扮男装!女扮男装!你敢说我是娘们儿!”&&  “小姑娘要脱衣也是可以--”&&  “高兄,且慢!且慢!”男子的同伴赶紧附在他耳边低语。&&  男子惊疑不定直看向少年。&&  “……真是男的……不会吧?真是他?”南京城的龙头之一,不会这么巧就遇见了吧?“算……算了!走吧,走吧!咱们别生事,赶着去瞧西门恩先!”&&  “啐,有种就留下来啊,跑什么跑--咦咦,这位姐姐,你也打算去瞧本年内最大惊奇恐怖兼神秘的男人西门恩吗?”&&  听这少年也知西门恩,祝十五原要跟在他们后头的,顿时停下脚步,奇怪道:“惊奇恐怖兼神秘?”恩哥一点也不恐怖,怎么南京城里的人竞相目睹?&& &
哎啊哎啊,南京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美丽的姑娘,怎么他一点也没发现?这少年连酸枣也不买了,立刻跳上前,一脸义气地说:“八姑娘包子铺此时此刻必定人多到包子卖光了也不见散去,姐姐你去一定会被吃豆腐,就让小弟我来护送你吧。”&&  “你连八姑娘包子铺都知道?不是今日才要开张大吉吗?”&&  “哦哦,姐姐,你孤陋寡闻……不,应该说三姑六婆的名单里没你一份,就让小弟我,为你解说一番好了。包子铺在那儿,对对,往这儿走。”&&  他的热情并不令人讨厌,她也想知道为何分手片刻,西门恩就成了众人嘴里的话题;她慢慢跟着那少年走,瞧见人群都往同一个方向走。&&  “这就叫做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凑。”那少年笑嘻嘻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我一出门,不管到哪儿都听见西门恩的消息,说他身体健康,完全不复病相。”&&  “身体健康是好事,为什么惊奇恐怖又神秘?”&&  “惊奇一个没有办法下床的人,竟然还能健健康康地跑出门,恐怖他还算不算人,神秘他到底是怎么好的?咦,你一脸迷惑,可见真不知道,好吧,小弟我就暂时充当一下三姑六婆,把听来的全告诉你好了……嗯嗯,从哪儿说起呢?一年前我曾看过西门家的祈福大会,挺好玩的,不过那巫女中途好象出了点问题,被西门笑抱下台,我听人家说,那是假巫女,事隔一年,又有风声传出来,其实,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巫女,为了救西门恩,不惜跟牛头马面抢人,还下地府救人,所以西门恩今日才能走出府外。”&&  祝十五闻言,有刹那的怀疑。什么时候她下过地府救人了?别说下地府了,连牛头马面她都没有见过啊。&&  “姐姐,你不相信,对不对?没关系,还有别的说法,听说一年多前有名医入西门府治病,那名医医术赛华佗,所以西门恩的病终于有了起色,所以养了一年的身子便能出府;巫女仍是假的,不然怎么从不见她出府过呢?准是西门府的人不让她出门。”少年皱皱鼻,咕哝道:“是真是假也无所谓啦,人能康复是最好的了--”&&  她原是专心聆听,后听到他最后一句话,露出笑颜来。&&
四十四 &&--------------------------------------------------------------------------------& &&  “你说得对。人能康复,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她抬眼,瞧见人都挤在前头,想是祝八的包子铺到了。&&  人这么多,要挤进去不易。她皱眉:“好好的,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他要来?”&&  “自然是有人泄露的嘛。”少年不算高,跳高了几次,说道:“看样子想尝尝包子也是不容易啦。”&&  谁泄露的?祝八吗?因为要让自己的包子铺一举成名,所以就让他身处众人之间吗?有没有想过他身子虽渐如常人,但仍须好好调养啊!&&  “咦,姐姐,你要去哪儿?不会吧!你要跟这些浑身汗臭的人挤吗?要不要跟我去喝茶……咦咦?你这老头子跟人挤什么,趁机吃人豆腐啊!”见她当真不顾被吃豆腐的危险,钻进人群之中,他忙着打人头,咕哝道:“要吃,也让我来嘛!都是汗臭味儿,还是女孩家的味道好闻!”&&  “我瞧见了!我瞧见了!就是那个穿白袍的男人,他就是西门恩,一点也不像是躺了二十几年的病骨嘛!”&&  惊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祝十五闻言,侧身望去瞧见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妇女,她心中产生前所未有的微妙情绪。&&  “所以我才说,一定是巫术治病,不然怎么转眼就能生龙活虎?”&&  才不是转眼呢,他足足养了一年多的病,身上的肉才养起来,这些人说得好象是亲眼所见。&&  “啐,你们女人就只会迷信!明明就是大夫治好病了,还在哪儿说是巫术救命!张家药铺不都说了西门府的人每个月都去拿上好养生补气的药,明明就是以药医人,你们这群女人家偏要认定是巫女救夫,分明是迷信!”&&  这些人……说得好象亲眼所见一样,她心里惊讶万分,从不知一个包子铺开张会引来这么多人的注目。不小心被人推挤了下,她往前跌了几步,抬起眼,正好瞧见西门恩就站在店门口,微笑地聆听一个老头儿在说话,阿碧随侍在侧。&&  “瞧,那女的,是不是那一年多前出来跳祈福舞的巫女?”&&  “不是吧,瞧起来像是每月拿药的姑娘,听说是西门家的丫鬟。我猜啊,是西门家丢不起老脸,将那假巫女媳妇给关在府里了。如今西门恩身体健康,接着自然要走上他爹以前的路子,娶一堆妻妾回家努力生小孩……搞不好,那相貌清秀的丫鬟就已经是了呢。”&&  祝十五皱起眉,转头看那几名凑在一块说长道短的男女,正要开口否决,忽地听见那老头儿断断续续道:“……原来西门贤侄生得一表人材,又年纪轻轻,将来西门家都得交给你……我有个小女儿,才十四岁,年轻又可爱,臀大又圆,保证一口气生好几个儿子都没问题--”&&  细长的美目张大,瞧见西门恩微笑答话,答什么她没听见,因为他的声音向来轻柔又低沉。&&  忽地有人抓住她的手,嚷道:“我的天,姐姐,你比我还会挤,我在后头打人头,你也不等等我……包子是香,却混着汗臭,别买了,我带你去买别家包子好了……”&&  他的声音清朗又好听,引起几人注目。阿碧循声望来,瞧见她时,楞了下,叫了一声“少爷”。&&  西门恩转头瞧过来,也注意到她,他露出微讶的笑容,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被握住的手臂,笑容忽地敛起。&&  “西门少爷!”&&  有人从后面撞来,那少年被迫挤开,祝十五整个人往前倾倒。&&  “小心!”西门恩不等阿碧上前扶人,眼明手快地抱住她扑前的身子。&& &
他身上的气味一如以往,一点污臭也没有。啊,才离开没几个时辰,就想念起抱他的滋味了,偷偷抱住他的腰,还是不胖啊,这些人只会闲言闲语的,怎么知道这一年来她心里的不安、他的痛苦呢?&&  “西门家的少爷,您身子骨真的好啦?”妇人的声音传送她的耳里。她微微侧脸,瞧见阿碧对她悄悄做了一个口形--王师婆。&&  “托您的福。”他微笑道。瞧见南京城有名的王师婆穿著一身的法衣,显然不是刚做完法,就是正要去做法。抱着祝十五的左臂不动声色的缩紧,将她紧紧地护在自己怀里。&&  “说是托老身的福,不如说是托令夫人的巫术吧。”王师婆哼声说道:“一年多前令夫人跳的祈福舞是有目共睹,是真是假不言而喻,如今您身体康泰……赵将军对令夫人倒是挺看重的。”&&  “赵将军?”&&
四十五 &&--------------------------------------------------------------------------------& &&  王师婆从怀里掏出符录来,大声说道:“哼,我听说一年多前西门府将镇宅避邪之物一律搬走,以为有了祝氏一族的后人,连那些守护的东西都不要了吗?我王师婆在南京城里做了二十多年的师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情,我倒想瞧瞧令夫人与我的咒语哪个厉害?”&&  语毕,像要表示自己的威风与厉害,正要将符纸顺手贴上,想起西门恩是南京城里的大富,将来少不得要拉拢关系,便随手将符纸往他怀里的女子贴去。&&  才要抬起头的祝十五一瞧见,与西门恩同时大惊,她吓得连忙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西门恩则立刻以衣袖护住她的头。&&  符咒不小心贴上他的袖袍,王师婆错愕了下,瞪着他撕下符咒,当着面揉成一团后才交给阿碧。&&  “这种东西可不能乱贴的。”他淡笑道。&&  怀里的祝十五隐隐发抖,他向阿碧使了个眼色。西门义从另一头脱身走来,一瞧眼前场面,心里知了几分,转开话题说道:“恩弟,你身子刚好些,别出门在外太久,就先回去吧……你这少年有点眼熟……是聂十二?你来这里做什么?想要刺探军情吗?哼,就凭你们聂家……”&&  西门义接着在说什么,西门恩已没在听,在她耳边低语:“咱们从包子铺后门走,那儿没人,你别怕。”&&  几乎半抱着她钻进包子铺里,回头瞧了一眼,瞧见西门义正抓着少年不知在说什么;阿碧正尽忠地退到后门口,不让任何好奇过头的人通过。&&  走出后门,空气顿时清新不少。小巷中无人,他拉着她的小手,柔声说道:“十五,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以为你要逛完大街才来。”见她没有抬起头来,他眉间微皱,语气却显取笑道:“你低着头,是地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我怕你吓着。”&&  果然,心叹,脸却笑道:“要吓也不是由你来吓,方才我差点以为城内所有的人都来跟我争一口气。”&&  说到那些人,她抬起脸,脱口:“那些人是怎么了?明明不关他们的事啊,为什么他们连我不知道的事都说得像是亲眼所见……”&&  注意到他微笑地望着自己,连忙又垂下脸。&&  “十五。”&& &
“我……我的脸是不是……是不是……”变鬼了。&&  掌心轻轻地被掐了下,听见他柔声说道:“我没被吓跑,自然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偷偷摸着自己的脸,好象真的没有变化,才慢慢地抬起脸,看他仍是带着笑,她痴迷地望了一会儿,才喃喃脱口道:“我真希望我是人……”不必怕自已随时“变脸”,不用一见符就害怕。&&  西门恩的笑颜更迷人了,让她一时忘了自己的害怕,直到香气扑鼻,她回过神,才见他撕了一小口的包子馅递到她的唇前。&&  “方才顺手拿的,你尝尝看。”&&  是祝八做的,她不要。她撇开脸,低声说道:“我不吃,你吃就好。”&&  “八姐的包子并不差。”&&  八姐、八姐,他始终遵礼,叫祝八一声八姐,是为了她,她知道。&&  她望着他,张嘴让他喂进那口包子馅,趁机使力咬了下他的手指。他楞了下,只能苦笑连连。她的习性不改,反而还有加强之势,心情一受波动就拿他的手当肉啃。初时他体弱,她不敢用力,近来她一口牙愈来愈利,不在他的臂上留下齿痕,是不会松口。&&  咬到满意了,她才松开,让他吃着剩下的包子。&&  “我臀不大也不圆。”&&  才到喉口的包子差点呛住了,西门恩惊讶地注视她。&&  “你怎么突然……”忽想她必是听到话了,他俊脸微红,咳了几声才道:“那些话,只是说笑,对方都还是小女孩呢,我要个小女孩做什么?又不是带回家当女儿养,何况……”&&  顿了下,像是及时收口,不想再多谈。牵起她的手,走出巷外。&&  “还早,咱们去逛大街,我带你去瞧瞧以前笑大哥带我走过的地方,这儿就交给义三哥。”笑道。&&  巷外是另一条街,人不多,许是都集中在包子铺前的街上,没人认出他是谁来。他看穿她的想法,俊美的脸庞露出微笑:“你长年住在族内,来城里的一年全浪费在西门府里,自然不知道一般人的想法。他们只是好奇,好奇我是如何逃出鬼门关的,过一阵子就没人会在意了。”&&  她闻言,先是奇怪他用“浪费”来形容他养身的一年,后来又被他的话吸引,遂边逛边问道:“既然如此,你不该出门的。”还让祝八逮着最佳机会宣传她自己的铺子。&&  “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门吧?”他笑道:“八姐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对。正好为我铺路,虽然带来一时不便,好歹也让城里的人知道我身体健康,无病无痛,一扫外头对笑大哥他们的谣言,何况……既然我与常人差不多无异了,不该再仰赖兄长他们,该我接手的我当然要接下,趁此机会,与城内的人打好关系,只有好处,再者我已经有--”他笑了笑,没说话了。&&  祝十五仰起脸,瞧着他清俊的侧面,心里有些不安。他愈来愈能顶天立地了,条件上已远胜过许多男子了,而她……始终没有变,是一个可怕的恶灵。&&  她没忘了姊姊曾说,她一生一世都无法为人祈福,因为自己的体内拥有的不是与神明亲近的善魂,而是凝聚怨恨的恶灵……一个恶灵连为他人祈福都不行了,何况自己的幸福呢?&&  脑中忽地闪过他与阿碧站在一块的模样儿,心里生起奇异的情绪,随即小手被拉,听见他笑道:“十五,瞧,那是西门家的茶肆,是义三哥三年前开的。这是唯一一间他不先问赚不赚钱而开的茶肆,里头幽静淡雅,如入山间,专供文人雅士品茶论文。他会这么做,是存心跟南京聂家杠上了,这三哥,真是。”顿了下,见她的视线落在附近铺子上头的八卦镜与避邪物,他拉紧她的小手,柔声说道:“我常听他们提,虽心生好奇,却不曾进去过。在外用饭,若遇见识得我的人,一定又没了清静,咱俩到茶肆里吃,你再告诉我方才你在街上逛了什么。”&&  祝十五收回视线,望了那茶肆一眼,那茶肆的门口连个镇宅之物都没有;她再看看西门恩,知他心意,便露出笑,点点头。&&  现在,她似乎可以理解了为何当年族人要将她关在地洞里,一辈子不见天日了。&&
四十六 &&--------------------------------------------------------------------------------& &&第八章&&&  “恩弟,你去哪儿了?我差人在街上找你,没见个人影。”入了夜才回来--“十五呢?她与你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怎么不见她?”&&  西门恩正拿着书本往守福院慢步走去,闻言转身,瞧见西门笑快步走来。&&  “十五累了,先回房歇息去了。”他微笑:“笑大哥找不着我们是理所当然,我跟她一下午都待在茶肆里。”&&  “茶肆?谁家的……啊,我怎么问这种话,可别让义弟听见,就算你去聂家茶肆,也要说去咱们自家的,别让他知道,不然准有一顿念的。对了,十五睡了,阿碧煎药了吗?你喝了没?”&&  瞧他心情颇好,似有意聊天,西门恩不扫他兴致,笑道:“早喝了,笑大哥,你别再担心了。”&&  “是啊,我总把你当过去的恩弟,现在你也不需要我担心了。”西门笑笑容满面:“今天下午,至少也有五、六个媒婆上门来,全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今天你出现在街上,可让多少人吃惊不已啊,想想以前,人家都说得靠强买一个姑娘,你才会有妻子的,如今只要有女儿的,瞧见你了,都想将女儿嫁给你。”&&  “我有妻子了。”他柔声答道。&&  西门笑闻言,看了一眼他揣在怀中的书册,温声说道:“最近我听阿碧说,你房里的烛火很晚才熄,是在看书吗?”&&  “是啊,以前身子不好,没看一会儿就不得不休息,现在有体力了,自然想多看点书。”&&  真是个好理由啊。西门笑迟疑了会,像在思索如何开口。&&  “恩弟,你是西门家唯一的血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与其它兄弟虽姓西门,但毕竟只是义子,西门家还是要靠你。义父他纳了许多妻妾,都是为了能延续血脉……我不为你做决定,要不要纳妾,都随你,不过你也不小了,若是不喜欢十五--”&&  “笑大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还没有圆房,不是吗?”&& &
西门恩微楞,随即俊脸染上薄薄的红晕,轻声说道:“我并非不喜欢十五,只是,我还在想--”&&  “想什么?你身子都已经康复了,没病没痛。”以往无力行房可以说得通,如今他如常人,还有什么阻碍?“你是我兄弟,十五是我弟媳,这一年来她待你极好,这点我是看在眼里的,你可不要辜负她啊。”&&  西门恩听出他话中颇为怜惜十五,心里为她感到高兴。十五虽与姊妹没有什么情分在,兄长宽厚的性子却能给她亲人的感情,而非一味只顾着自己的兄弟。&&  那一夜,谁都看见了,却没有人说出口。&&  “我会有分寸的。”他答道。&&  西门笑见夜色的确深了,不忍让他再外逗留,正要离去,忽地想起一事。&&  “对了,今儿个来访的不少,王师婆也来了。”&&  “王师婆?她来做什么?”&&  “你别紧张,她不是来除妖驱鬼的。”西门笑笑了笑,道:“她进府里,东张西望的,还奇怪咱们府前没有镇宅物,府内连个避邪之物都没瞧见,竟然没有妖鬼寄居府中。”&&  “大哥!”&&  “我没别的意思。”西门笑解释:“她说了,我也才注意到这一年来,咱们府里好事不少,最好的就是你奇迹似的康复了,我到今天都像在梦中似的。”&&  西门恩闻言垂下眼,像在沉思什么。&&  “对了,王师婆来府,是为了十五……一提十五,你就着急,听我说完。前几个月,我不是提过有个告老还乡的将军吗?”&&  西门恩点点头。从小到大他虽身处病榻间,笑大哥却从未让他与世间脱节,不仅西门家买下什么、改变什么,连城里大事、朝廷政局有什么风声传出来,也会让他明白,偶尔征询他的意见,才会让他在走出府外之前,便对自己的将来有了全盘的规划与适应,不致脱节得严重。&&  兄长们的恩情,已非自已能用任何的东西来报答,只能将恩融进亲情,一生一世地惦在心头,永保手足之情。&&  西门笑不知他的想法,继续说道:“那将军近七十旬,他的一生几乎在战场上度过,自然避免不了血腥,他自告老还乡后,不知何因,夜夜作起恶梦来,梦中有鬼在追杀他--”见西门恩蹙眉,他叹道:“所以,找上十五了。”&&  “南京城里已有王师婆了。”西门恩微恼道。&&  “但,你的康复、她的事迹,已传遍南京城了。”&&  所以,还是不能平静地生活吗?如果他仍像过去久病不愈,是不是对十五比较好?身侧的拳头微微紧握,想起她望着避邪镇宅物时的神情。&&  “没有办法……推掉吗?”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
四十七 &&--------------------------------------------------------------------------------& &&  “赵将军虽告老还乡,却还有将军的脾气与权势,他要王师婆与十五在他七十大寿那夜除他梦中的鬼,说是借机试一试谁才是真正神明附身的巫女,若真置之不理,只怕累及西门家。”&&  也怕除成了,从此麻烦不断吧?&&  现今方术多被视为迷信,主因冒充巫师者极多,所施法术多与人心信仰有关,难辨真假,少有如他一般活生生的实证,若那赵将军真当十五是巫女,只要他金口一开,将十五引荐至宫中,当今追寻长生不老之道的皇帝爷必不会轻易放过她--&&  西门恩的心思一向缜密,行到房前,已不知想到多远去了。他的眉头愈皱愈深,正要推开房门,忽然脑中闪过前几日他一进房,就见十五在沐浴,当场吓得他连连退步,在院里发呆许久才敢进屋。那一夜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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