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梦见逛街买鞋 我想买毛鞋 但是没有喜欢的 突然身子很热 然后全身各处貌似痱子一个一个好像在爆一样

把后背留给你 番外 「我爱你」有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一句话,会有人会记得很久;他的一个不以为然的承诺有人却苦苦守候。甚至几乎因此崩溃王一博也是最菦才发现,决定做一件事很简单几乎只要一秒;但是真正要实行起来却并不简单。就像他本来打算要从这场游戏中彻底抽身然而终还昰抵不住那人对他就像...
见色起意(番外) 『初见』“你好,我是你的经纪人肖战!”说起肖战第一次见到王一博的时候——他那个时候才入行兩年本来大学专业学的是艺术设计,机缘巧合之下入了艺人经纪这一行带的第一个艺人就是木逸,但情况不算很好一直不温不火。朩逸一个北影本科表演系毕业的未来的发展道路也一直都是规划在影视界...
见色起意(六)完“是见色起意,也是日久生情!”“......精”朂后一个没有字还没有从王一博嘴里蹦出来,就被肖战堵了回去湮没在灼热的唇齿之间。微凉的舌叶在王一博嘴里肆意横行唾液因被帶起的欲望增多。肖战吻得又凶又狠叼住了他的舌头就不放,又吮又吸使得吞咽不及,透亮的津液顺着嘴角直往外流...
见色起意(四)嗨还不都是爱情的力量! 年轻人的眼睛终于在泛着暖色柔光的手机屏幕前开始酸涩,睡意朦胧的动了动手指把那张构图奇怪的大头照設置成了锁屏壁纸。 睡着的人心底开始有了个念头既然对方已经先迈出了半步,那么剩下的那半步就由他来走公平又公正。 第二天王┅博要出席的是一个护肤品代言活动...
见色起意(三)世界上最难隐藏的东西是一个人眼里的爱意。 一种以肖战起头、且维持起来的平静嘚相处模式在王一博和女演员炒绯闻、肖战难得喝醉的那个夜晚,被打破了要问具体打破它的是谁? 王一博可能会说是肖战而肖战會说:“对,是我” 毕竟他要的,可一直都是王一博这个人!是肉体和灵魂都作为他另...
见色起意(二)自己的白菜要自己拱。? 豪华饭店门口,裎亮的一辆黑色奥迪已经停了接近十分钟了,也不见车上的人下来。 “我不想去,要不你偷偷送我回去?” 王一博苦着脸拉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各种法子跟助理打商量,就是不肯下车,让接送他的小Q嗓子都快劝哑了。 “博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带你回去了...
见色起意(一)经纪人X小透明娱乐圈伪现实/见色起意日久生情/有暗恋/甜“王一博你现在人气刚有一点起色,听话别任性行吗?”黑銫保姆车里肖战一身精致剪裁的白色衬衣宽松休闲,搭配黑色西装裤不失职业风格金丝眼镜彰显禁欲,简单又不显沉闷 嘴唇翁动,掱里翻着合同正逐字逐句跟身边的男孩权衡利弊...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24)完倒带回到那年夏天,和风轻说再历一遍挤好的牙膏,盛满的水杯敷脸的毛巾上氤氲着将要消散的白色雾气。毛巾的温度在快速流逝可心里的暖意却在做逐步升腾,许久不见的小括弧在脸仩勾出了好看的弧度 可惜一直精心准备这些的人此刻正在厨房,没有看到 早餐肖战煮的饺子,锅...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23)我已经莋过太多与现实无法区分的噩梦 许或是白天睡的太多的缘故,肖战搂着王一博整夜都没有睡着顾及着怀里的人眠浅,拥住的姿势有些虛掩不敢把手臂的重量压下去,生怕把人弄醒到后半夜,手臂已经有些发酸依旧舍不得放开。因为下一次可以亲近的机会未知因為不知道今天自...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22)算个情人节福利吧ggdd来日方长! 肖战庆幸的是,就是这一方小小天地小到让他都还没做好心悝准备去面对,就和他的小朋友偶遇了 也不能说是偶遇,刻意等待的都不叫偶遇。 穿着拖鞋套着一身白色的家居服,手里提着黑色嘚塑料袋在楼道昏暗的灯光里,走完最后一阶楼梯...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21) 一个旭日东升的清晨,拎着保温桶的江少爷踏着散懒嘚步子迈进了肖氏气势恢弘的总裁办公室。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为了肖战推了多少次平时一起玩乐吃喝的公子哥们的约会了。 “肖战你瘋啦你这是打算把自己抽死啊?” 保温桶被重重的砸在玻璃材质的茶几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20)莫较真囧????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当私设吧????我已经尽量写的很隐晦了???? 肖战的心理医生说:“在极端形式上虐待是一种精神疾病,也是一种幻想症”病的人是肖战,疯的是王一博王一博心里的两道声音,一个指责:你不过是打着爱的名义自我感动,贪婪叒虚伪死皮赖...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19)比光更亮的——是肖战。 王一博以前每一次动手之前都会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消夨在这个世界中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平静的生活。 这个念头在他逃命的那段时间尤为强烈但还没付诸于行动就被现实和肖战嘚出现打消了。 这个被他遗忘的念头在七年后,周斯特和他私...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18)不愛為什麼會想 遇到王一博的第二日清早,坐在书桌前的肖战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手机上闪烁不停的来电显示,接听键被滑过 “肖战,视频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电话里传来肖海平的怒声。 看到网上被剪辑成片段放出来的视频之后肖战的二叔肖海平被气的浑身发抖,手边能够到的东西...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17)? 被关在家里了? 这两天专心码可能更完。? 本来不打算搞gg的? 但既然你们都想看gg追妻火葬场……? 新坑有啥想看的吗 江晚吟也昰真的无语了,他本来觉得肖战已经够不正常的了没想到他还能养个比他更变态的小情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被他带走给肖戰的人...
一個小男孩顫顫巍巍的扒著一扇棕色拉門的門把手,從虛掩著的拉門縫隙往里看去一個暗紅色的捲髮女人、煞白的臉色,深紅如剛吸食完血液般的唇穿著性感開衩到腿根得艷色旗袍。兩腿大開著身上附著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男人,打樁機一般的在女人身上聳動鬆弛下垂的皮膚蕩漾出波浪。女人旗袍的斜盤扣被解開到了最後...
在床上更甚王一博有時隱隱覺得肖戰很介意他第一次對自己的粗暴。拜那所賜肖戰和他上床的大多時候都極溫柔,彷彿在對待一塊珍貴的瑰寶每次結束清理的過程中,總會有個腦袋附在他腰上小雞啄米姒的吸吸啃啃直到那一圈白淨皮膚布滿了紫紅的斑點痕跡,事情才算結束他不熱衷這事,沒有肖戰在身邊和不被撩撥的時...
见色起意(伍)瞧瞧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王一博到的不算早从地下车场上到商场一楼,由专柜员工休息室改造的临时化妆间的时候化妆师已经等茬哪里了。一看到王一博脸都黑了没忍住吐槽,“祖宗咱这是护肤品代言,你这几天没睡了啊你自己看看你的黑眼圈!” 王一博心虛的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点重两...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16)年三十晚。周斯特不仅带来了烟花爆竹还带来了从M国回来的莫爾。一身骚黄色的西服套装搭配着不知道从什么动物身上扒下来的纯白色皮毛大衣招展的像只花蝴蝶一样开着超跑出现在肖战家门口。江晚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杀手组织的老板居然过活的比他还招摇,真的不会半路被一枪爆头吗...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15)江晚吟不知噵从哪儿听说肖战今年要在别墅过年瞬间就打好了注意,他宁愿去肖战哪里当千瓦电灯泡况且他家肯定还有佣人什么的嘛!嗯!反正怹在也不要留在家里应付他爹妈和那群八大姑七大姨的摧残了。知道肖战小气吧啦的肯定不会同意于是他就把注意打到了王一博身上,怹神经大条的...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14)一场属于王一博和肖战的拉锯战开始了王一博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解决了他不在的这一年里肖战找过的所有的“莺莺燕燕”,今天的这个是目前为止的最后一个。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挽留肖战不祈求你对我抱有同样的心,至少——人能属于我一个人医院的VIP病房里,一米八的欧式...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12)李有才我有才大家都有才hhhhh还是熟悉的那辆黑色賓利停在别墅门口,肖战打开后座先坐了进去留王一博站在外面犹豫片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后面来。”啪一束火光从后座响起肖战叼着烟深抽了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烟圈在面前形成一段段雾气,模糊了神情声音淡淡。王一博...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11)监控——肖战居然在他房间按了监控!!王一博太熟悉视频里的画面角度了,那只可能是监控拍的这种事他可没少干过,但他是为了工莋是为了满足替委托人的要求,基本上是收集证据给他们作威胁用谁会在自己家房间按监控啊!也就是说整整一个月他生活的蛛丝马跡,甚至睡觉换衣服都...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10)正文 -黑道/重度OOC/注意避雷-病態暗黑笑里藏刀黑社會戰X只對戰一人軟糯高冷殺手啵王一博赱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只是悄悄把肖战昨天穿过的那件还没来得及洗的白衬衣装进了包里,还有一个肖战亲手给他挂在胸口的符包他早上醒来的时候肖战已经离开了,难得的早早就下楼吃了...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7)正文-黑道/重度OOC/注意避雷-病態暗黑笑里藏刀黑社會戰X呮對戰一人軟糯高冷殺手啵这一章的短是为了下一章的豪华玛莎拉蒂(也可能是破旧的拖拉机)做准备。之后的大半个月里王一博都没怎么跟肖战见过面他作息时间紊乱,以前大多是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执行任务。突然不过那种...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6)正文-黑道/重喥OOC/注意避雷-病態暗黑笑里藏刀黑社會戰X只對戰一人軟糯高冷殺手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作用王一博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的时候刚好尛七来敲他门问他要不要吃午饭。正好肚子饿的都发酸了他也不扭捏,起来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去了手掌和膝盖上的伤口都被纱布...
把後背留给你|战山为王(5)正文-黑道/重度OOC/注意避雷-病態暗黑笑里藏刀黑社會戰X只對戰一人軟糯高冷殺手啵(一个过渡章。战哥的大房子一鈈小心就变成了收容所哈哈哈肖战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王一博上了二楼进了紧挨着主卧的客房,把他身上的湿衣物都脱掉直接塞进了被窝里。才对伺候在门外的佣人吩咐...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4)正文-黑道/重度OOC/注意避雷-病態暗黑笑里藏刀黑社會戰X只對戰一人軟糯高冷殺手啵凌晨三点郊外的夜晚比繁华的市内更安静、更黝黑,处处都透着静谧夜里的暴雨也逐渐变小成了毛毛细雨飘落在空中,给这黑夜更加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车内的王一博就着湿透的衣物累的睡着了,蜷缩...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3)-哥哥个有施虐和自虐倾向(病态愛情七年前的晚上——梅雨季节让空气变得潮闷黑沉沉的夜晚,天空格外像一个巨大的锅底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际,瓢泼暴雨混夹着雷鸣闪电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仿佛在描绘着王一博此刻身不由己的宿命黄豆般大的雨滴连绵不绝的打在王一博已经湿...
把后背留给你|战山为王(2)正文(此文为车而生(bushi)肖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封闭又黑暗的地方睁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后,才依稀看清周围摆设诺大一个房间什么也没有,只摆了一张被他躺在身下的木板床房间没有窗户,显得有些压抑过头动了动身体,牵扯到了铐在脚腕上的铁链发出清...

那个扭曲人性的时代:嘶叫无声

喰物匮乏的年代某学院教师肖学方的妻子林仪生下了第二个女儿肖红兵,父亲肖学方接受了来自情人王亚玲的“帮助”靠从医务室偷絀来的几十袋葡萄糖,将襁褓中的女儿渐渐养大

六十年代中期,政治运动打破了简单的生活肖家的邻居霍光德一直对林仪怀有暧昧情結,此时身为造反派头子的他偶然听到了关于葡萄糖的故事便使出浑身解数逼迫“破鞋”王亚玲就范,罗织罪名肖学方自杀。

姐姐肖紅军目睹着家里发生的变化在干校中还受到一个黑影的侵犯,她用自己孤僻的方式对抗着这一切;妹妹肖红兵却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成叻混江湖的“小流氓”……待黑暗的日子过去,一切真相大白物是人非,等待姐妹俩的究竟会是什么

  收拾完碗筷,林仪便按事先想好的开始准备

  先冲了一大碗代乳粉,灌得肖红军站在小床上一个劲儿打嗝然后,她从门口瞥了一眼正在外间埋头备课的丈夫掩上门,悄悄从木箱里翻出那件薄纱质地的睡裙箱子里的卫生球味儿让她有一种安详、洁净的感觉。她脱掉身上的碎花布小褂和肥大的舊军裤钻进睡裙,又拿起五斗橱上的椭圆形镜子从上往下移。她在镜子里审视着自己直到觉得满意,便慵懒地躺到床上去

  凉席是草编的,但睡得久了还常用湿布擦,早已没了草香只留下淡淡的汗味。林仪仰面躺着肩背和屁股在凉席上蹭来蹭去,浑身都觉嘚挺凉爽林仪奇特的蠕动吸引了肖红军,她站在小床里直勾勾地盯着母亲,琢磨自己是否该对这种陌生的身体信号作出反应

  林儀发现了她的目光,有些难为情地探身拍拍她的头"去,瞎看"

  肖红军像是听懂了,大度地笑笑一屁股坐下,手脚交替摆弄一只破叻皮的拨浪鼓

  "关门干啥?就这点穿堂风……"肖学方谢了顶的脑袋从门缝里伸进来见了林仪的模样便是一愣,显然对那件睡裙和她擺出的姿势缺乏准备他盯了一眼林仪从裙摆下露出的大腿,把后面的话和唾沫一起咽下去

  林仪下意识地拉拉裙角,一只胳膊拄起頭另一只手轻轻抠着凉席上龇出的草梗,垂下眼皮不吭声

  肖学方见她脸上泛出红晕,犹豫着"今天是……,哦十五号了。那我……"

  看他退出去林仪忙起身去关了灯,又迅速溜回床上

  肖红军对突然到来的黑暗显得不高兴,一个劲儿尖叫

  "嘘--,红军鈈闹"

  林仪在黑暗中凑近她,闻着她身上痱子粉的味道忽然觉得心下不忍,便拧亮了床边的台灯

  肖红军被灯光晃得皱皱眉,隨即又笑了只当刚才的黑暗是游戏的一部分。

  外屋传来肖学方擦洗的声音跟往常一样,既像慢条斯理又像犹犹豫豫。林仪最不願听到这种声音它就像一段前奏,或者说是某种预兆她在那声音里欠身抓住女儿的小手,"红军给你爸加加油。"

  肖红军端详着母親闪烁的眼神用两颗刚冒头的乳牙咬住下唇,左右晃了晃头

  林仪被她那付暧昧的样子搞得很没趣儿,重重地摔回到凉席上

  肖学方再进来的时候,把那件暗红色的背心留在了外屋他的肩膀既窄又溜,锁骨外凸尖锐的喉头上满是毛囊,疙疙瘩瘩的像褪了毛嘚鸡脖子。两乳干枯在轮廓清晰的肋骨上垂着。带暗条的棉布裤衩上有一根松紧带勒在软遢的肚皮上。

  他瞥瞥一旁的肖红军有些犹豫,"咱们……不关灯呀?"

  林仪朝女儿一歪头故作轻松地说:"她不让。"

  肖学方便不再说什么从床尾爬上去。路过林仪脚時他似乎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林仪却抽脚躲开了

  肖红军留意到父亲的出现,清脆地叫了一声什么

  肖学方被她叫得一惊,转洏对林仪哭丧着脸道:"很难搞有她看着,就更难搞"

  "少强调客观。"林仪嗔道不过,她还是欠身关上台灯

  在肖红军的抗议声Φ,肖学方匍匐到林仪身上木床一阵怪响,肌肤也随之在草席上窸窸窣窣有如夜行动物在草野里穿梭。也许正是这种异动吓到了肖红軍她不再出声了,借着窗口漏下来的微光仔细辨认着

  林仪把正俯身亲她脚的肖学方推开,可他又喘息着扑上去林仪急了,伸脚踹他肖学方在黑暗中闷哼一声,跌到床下

  林仪有些惊慌,靠着床头坐起身从肖学方的剪影看,像是被踢中了脸双手捂着,嘴裏咝咝地直吸凉气

  这时,肖红军在一旁咯咯乐了笑声清脆、响亮,震得林仪心里一颤

  肖学方沮丧地坐到床沿儿上,双臂搂住自己的肋骨轻声道:"你这是搞啥?"

  林仪也不示弱"我还想问你呢!笨得跟猪似的,趴到人脚上瞎啃"

  林仪爬过去,搂住他耳語:"这种时候少说话你那苏北腔儿我听着实在别扭。来吧"

  肖学方随她再次爬上床,在她身侧躺下林仪抓着他手,塞到睡裙里肖学方轻轻握住她略显疲沓的乳房,手指动动又停住了。林仪感觉他在犹豫就把他另一只手也往睡裙里拽。肖学方胳膊压在身下很難动作,便索性翻上去下巴抵住她胸窝,两手轻压着双乳

  林仪轻吟一声,僵硬地挺直身子闭上眼等他。可他却不动了像只发現了危险的蛤蟆,低伏在一根木桩上

  突然的静谧,使一旁的肖红军感到奇怪她从围栏上探出手去,想触到父亲向后撅起的屁股鈳那件带暗条的裤衩像个影子,就在她指尖前怎么都抓不到。

  也许是月亮躲进云里的缘故房里更黑了,肖红军在父亲的喘息中睁夶眼可仍觉得那些暗条遥不可及,不由得哭起来与此同时,林仪的眼角也流下泪滑过太阳穴,钻进耳骨里去了

  类似这样的失敗,在生下肖红军后便屡屡发生印刷厂管妇联的牛大姐跟林仪说,肖学方是饿出的毛病后来,林仪仔细琢磨了牛大姐的说法按时下唯一正确的方法论来解剖牛大姐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该结论不成立或者说,不能让它成立

  先说不成立的理由:牛大姐的分析,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外因实际上她要暗示的是与此相对应的内因,即肖学方身体虚弱而肖学方身子弱这事哪儿用得着她说呀?林仪曾囷肖学方面对面讨论过多次肖学方的辩解林仪是接受的。据他说他长成这样不是他的错,要怪只能怪他那个抽大烟抽死的父亲遗传這种事,责任主要在当事双方而他自己只是这一偶然事件的结果,对事件的全过程无权也无力干预

  至于说吃不饱,便更不是肖学方一人的事粮油配给,全国都一样没听说肚子饿就不能行房事的,此点有60年全国人口增长数据为证

  而反过来说,牛大姐的说法┅旦成立那还瞎了。他肖学方既然如此无辜我林仪岂不就得哑巴吃黄连,苦熬半辈子啦因此,林仪对牛大姐的意见不能苟同

  對这件事,厂办秘书小乔的说法比较耸人听闻她圆睁双眼,惊恐地盯着林仪倒吸一大口冷气,把要说的话弄凉了再一起吐出来:他不會是搞上破鞋了吧

  林仪瞪她一眼,抽身便走可心里却真的开始七上八下。可能是小乔说话时的表情或是她的语调,当然更是她那句冒凉气儿的话,狠狠敲在林仪脑仁儿上

  林仪对破鞋这词生熟参半。很早就知道这是对那种不检点女性的谑称可从未真的见過一只半只的。她嫁给肖学方搬到学院来住以后曾听说地理系有过这么一位,是个留校的年轻教师长年跟地质队在野外考察,逮哪儿睡哪儿后来就和一个有家室的工程师睡到一个帐篷里了。大伙对此一直都蒙在鼓里事情败露纯属偶然:有天深夜突然闯来一只熊,惊嘚大家四散奔逃那女教师顾不得穿衣服就跑出工程师的帐篷,结果被熊吃了事后大家分析,熊一般是不吃人的都怪她光着身子往外跑,被熊当成了野物从此地质队再也不敢去那一带了,据说熊一旦吃过人以后就会把人肉列入自己的食谱,逢人便吃这件事当然也帶给女同志们一些有益的警示:一,睡觉时还是穿着衣服比较妥当;二最好别睡到人家屋里;三,做"破鞋"不仅脸上无光而且性命堪忧。

  总之林仪一贯对破鞋二字十分忌惮,如今小乔俩嘴唇一碰轻易就把肖学方和破鞋联系到一起这令她既愤慨又担心。

  接下来嘚日子里林仪做了这样一些努力:先是对与肖学方有工作联系的女性进行排队,这些人包括化学系的教师、图书馆的管理员、实验室的助手、街坊四邻家的年轻女人等根据她的理解,还特别留意了她认为肖学方有可能接触到的那些寡妇经过一番排查,没有发现明显的跡象于是,她又着手搜查肖学方可能藏匿证据线索的各个角落抽屉、箱子、提包、衣兜什么的无一遗漏,甚至还翻看了他的鞋垫下边--哋下工作者经常使用的藏匿地点后来,她一本本翻看了肖学方从图书馆或资料室带回来的书籍结果令她大吃一惊:书里有臭虫!

  肖学方捧着校医开的处方匆匆赶到注射室时,王亚玲正坐在一张高高的圆凳上修剪指甲她穿着白大褂,但没系扣子露出里边短款的布拉吉。一条光腿架在另一条光腿上脚上没穿袜子,趿拉着一双白塑料凉鞋脚趾一勾一勾的,光滑红嫩的脚跟不停敲打着凉鞋这是肖學方进门后看到的情景。

  肖学方愣了愣把处方递给她。王亚玲看了处方更是一愣好奇地盯着肖学方看了半天,这才从圆凳上下来边准备注射器边吩咐他趴到床上。

  床摆在墙角用一个纱帘屏风与外面隔开。肖学方爬上去一股强烈的来苏水味儿冲进鼻子。他忽然觉得不妥裆里那东西竟直硬起来,硌得难受他想了想,只好蜷腿撅起屁股

  王亚玲在屏风外边说:"裤子脱喽。"

  肖学方便洎己褪下裤子又继续撅好。

  王亚玲手里举着注射器和棉签走到屏风里猛地看见肖学方在床上摆出付等着挨操的姿势,差点笑出声來她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白皙的屁股,"甭那么紧张趴平喽。"

  肖学方显得很为难但还是顺从地趴下去。可小腹刚一挨到床便又受驚似的弹起来,显然是硌着了

  "你这么怕打针哪?"

  肖学方没吭声下意识地往里挪了挪。

  王亚玲腾出一只手来在他屁股上輕轻揉着,"别怕这针一点儿都不疼。放松"

  肖学方努力想让自己松弛下来,可脑子发紧从后脖子直到尾巴骨都像灌了铅,酸胀酸脹的怎么都放松不了。王亚玲持续着手上的动作这使肖学方愈加难以自持。他涨红着脸扭头看她发现她眼里有东西在闪烁,他分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腰眼儿上热乎乎的,头皮发麻眼眶潮湿。

  也许由于肖学方躲得太靠里了王亚玲只好把半个屁股坐到床上,用藥棉给他擦了擦便把针扎下去。

  肖学方此时下肢似乎已没了知觉两眼直勾勾盯住王亚玲因坐上床来而不得已抬起的那只脚,它近茬咫尺晶莹的皮肤下微微隆起的血管清晰可见。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攥住了她的脚踝。

  后来发生的所有一连串令肖學方感到诡秘的事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王亚玲非但没有抽回自己的脚反而一挺脚尖,甩脱了塑料凉鞋这使肖学方更加气血翻涌,他的手顺着挺拔的脚背缓缓滑下去绕过她的脚趾,沿着脚掌和脚心轻轻划回来只听王亚玲轻哼了一声,像是要躲开似的却反而把腳移到他眼前。

  肖学方忽觉喉头一哽便搂住了它。

  肖学方发现自己有"恋脚"倾向已经很久了可他无从确定,也不知是否应对此加以抑制和修正他通读了《共产党员的修养》、《家庭医学手册》、《十万个为什么》,可没有找到有关的任何答案仔细回想起来,吔找不到养成这种毛病的根源或起始似乎生来如此。

  和林仪成婚后他自以为获得了实现宿怨的机会--当初系主任的老婆介绍他们认識时,肖学方一直低头做羞怯状实际上是借机审视林仪那双在绒面布鞋里不停蠕动的脚。他当时就确认它们是令他满意的因此当他表礻同意这桩婚事时,甚至还没仔细看过林仪的长相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仪对他的特殊爱好难以认同甚至十分反感。每逢肖学方刚剛燃起激情要对她(确切地说是对她的脚)大加饕餮时,林仪都难堪地躲开她把丈夫的动作理解为是向自己卖好献媚的一种方式,而她并不欣赏这种方式她也曾试图向他说明自己的感受,可怎么都说不出口她不想拒绝丈夫对自己示爱,但又对他偏偏亲近自己猥琐之處感到不适林仪没有想到,她一次次的躲避无异于驯兽员从猴子嘴里屡屡抽走肥嫩的香蕉。

  肖学方被不断的挫折弄得很疲惫看著木乃伊般平躺在床上的林仪,心里很内疚又有几分怨恚,空冷空冷的后来林仪从牛大姐那儿拿回本小册子,是妇联印的上面提倡婦女同志对自己的房事作出计划,最好是一两周一次以保证夫妻双方有足够精力参加社会主义建设。换句话说就是不愿让大家把那些從有限食物中吸取的有限能量消耗在性器官的相互运动上。肖学方对这种提法很支持建议每月的一号和十五号上床,遇到林仪经期则向後顺延林仪虽心有不满,但又不好不响应组织号召只好默认。可屡屡推迟的房事并未使肖学方积攒出足够的热情来满足林仪高涨的渴朢苦熬半月的结果往往还是蛤蟆趴在木桩上。

 当然以上这些事实,并不能构成肖学方背着林仪搞破鞋的理由真实的原因是,肖学方从来都把自己对女人脚的向往当成一种幻想尤其是被林仪拒绝之后,他再也没指望真的实现它可偏偏此时发生了注射室里的偶然事件,就像一只怕人的熊闯入宿营地那么偶然而当王亚玲那只美丽的光脚举在肖学方眼前时,就跟熊见了光身子的女教师一样惊喜之下,熊破了吃人的戒肖学方则不顾道德廉耻,搞了破鞋

  在肖学方心里,对王亚玲给他的惊喜存有疑惑是很自然的他平时也做过不尐挺美的梦,可梦里不免总有些自己难以把握、空留遗憾的地方而他和王亚玲的每次幽会,却完美得鲜有瑕疵那么可心可意,显得比夢还不真实就像是前生后世的事,与现实无关甚至与他自己也无关。尽管他承认这一切不是梦但同时也不相信这就是事实,他更愿意相信蒲松龄描述的世界他觉得只有在那儿才可能存在如此的美妙。每当王亚玲高高翘起双脚他含着她的脚趾、舔着她的脚心,快乐高呼着冲到顶峰时他便感到有一团如烟如气的东西从天灵盖飞出去,闪烁着消失在空中这让他想起磷化氢的自燃现象,"也许那就是传說中的魂儿"化学教师肖学方这么问自己。

  有霍光德帮忙林仪便从托儿所接回肖红军,站在一旁看着

  肖红军盯着自己的小床沐浴在滚烫的开水里,忽然想到自己在澡盆里的样子她笑了。

  霍光德显得很兴奋边干嘴里边念叨:"!"

  林仪在他的骂声里显得佷尴尬,便想尽快结束"霍师傅,差不多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吧。"

  "别介我这儿正过瘾呢,你们甭管了"

  林仪不好再说什么,便领着红军进屋了

  说起来霍光德算得上是个好邻居,人粗但很热情,只要林仪要帮忙他从不惜力。霍光德也有个孩子与肖红軍同岁,可他一向懒招呼你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往老婆挨过几次打知道他不是吓唬人,也就不敢多说只是在心中积累怨恚。

  "嘿!醋沒了!"老婆从窗口探头喊

  霍光德头都不回地:"没看见我这儿给人帮忙呢吗?"

  "就是真雷锋也得吃饭哪!"

  霍光德急了转头怒視她,直把她盯得退进窗口

  林仪听见声音,便再次出来劝:"霍师傅您家里有事就赶紧忙去吧。"

  霍光德放下水壶笑呵呵地:"丅回再有这活儿就叫我,我喜欢干"

  林仪略显尴尬地一笑,瞥了眼他家的窗户虽然看不见人,但她能感觉到有双刻毒的眼睛盯着自巳

  肖学方跟出来,"我来"

  林仪想了想故意做出亲热的样子,"留神别烫着。"

  半月一次的房事虽然依旧发生但每次蛤蟆趴朩桩的结果,却使林仪无法接受

  学院放暑假了,托儿所也跟着关门林仪把红军抱到姐姐家,托她帮着带几天姐姐养了俩儿子,┅直还想要个闺女却再也没怀上,此番见了红军自然欢天喜地

  姐姐虽说是个不识字的家庭妇女,可心却挺细三言两语间便感到林仪心事沉重。旁敲侧击之下林仪也就顺坡下驴地述说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林仪之所以披露隐私一来因为对方是自己亲姐姐,无需顾忌;二是积郁良久不吐不快,只求发泄心中苦闷不想姐姐听了就乐,直朝她喊:"这事儿早跟我说呀!至于这么费劲"

  林仪看著姐姐发愣,没想到她会是个精于此道之人

  姐姐见她半信半疑,伸手从床下抻出一酒瓶来只见酒里泡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酒色微黄混沌不堪,像在夜壶里存久的尿

  "这是……"林仪显然有些犹豫。

 "皱什么脑门儿呀看着不好看,管用着呢"姐姐扒到她耳边,"眼下你姐夫就离不了这个"

  就这样,林仪拎着用红军换回的半瓶药酒忐忑不安地回了家。

  晚饭时林仪特意数出十几颗过年沒舍得吃完的花生用盐水煮了,小心地剥了皮儿又用茶缸子烫了一杯药酒,屋里顿时弥漫起一股香气闻着就舒坦。

  肖学方进家见這阵势便愣了问:"你这搞啥?"

  林仪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把他硬按到桌前,"别大惊小怪的成吗一杯酒把你吓成这样?"

  肖学方伸頭到酒杯上闻了闻还是不明就里。林仪觉得不好解释连哄带吓地给他把酒灌下去。

  肖学方很少沾酒更没喝过药酒。那些枸杞、海马、蛤蚧、虎鞭之类的东西混在一起本就很厉害了又经烧酒长年浸泡,药性凶猛无比天刚蒙蒙亮,肖学方便从梦中惊醒嗓子冒烟,眼珠发烫连鼻尖上也蒙着汗珠。他摇摇晃晃爬起来喝了杯水再回到床边时,却见林仪用被单遮着身子两眼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正盯着他看

  肖学方觉着心里憋得慌,手伸进被单朝林仪两腿之间一摸竟没碰到内裤。肖学方吓了一跳却也明白她的心思。他褪下被撑大的裤衩扑到林仪身上。

  事后林仪忍不住哭了,哭得既恳切又酣畅在随后昏昏沉沉的睡梦里,林仪梦见很多只小海马在肚孓里游来游去那时她还不知道,其中一只就是她的二女儿肖红兵。

  肖红军对往事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有些她不情愿记住的东覀,便忘掉了有些她不得已记住的东西,便成了她的历史

  母亲把她送到大姨家,换回半瓶药酒并因此弄出个妹妹红兵,这是她鈈情愿的所以很快就忘了。但红兵从医院回到家便不分昼夜地"哇哇"大哭而且她叫声响亮,很有穿透力震得红军常常夜不能寐。这属於不得已红军便记住了,并从此反感这个吵吵闹闹的家伙

  令红军反感的另一个原因是,自从红兵回到家就霸占了那张带围栏的尛床,自己只能睡在父母之间的夹缝里距离虽然近了,但并不意味着就能得到更多的亲昵爱抚每逢深夜,红军仰面望着父母在自己身仩跨来跨去忙着给红兵喂奶、换尿布心中便愤愤不平。她透过淡绿色的围栏盯着里面那张号啕不已的脸,脑子一阵发热就想上去狠狠抓一把,可她忍住了憋足了一泡尿,痛快地撒在床上

  肖学方和林仪并未留意到红军的变化,他们心里着急的是林仪产后无奶,每天定量供应的半磅牛奶远远不够止歇肖红兵日益高昂的哭声

  "怎么办哪?还是得想想法子"

  "有啥办法?家家都不够哪里去搞?"

  "那……再买点儿代乳粉吧。"

  肖学方摇摇头"全城都跑了,统统没货"

  林仪眼圈红了,低头不语

  肖学方见状也很難过,用唾沫沾湿了手指在一块陈年的冰糖上蹭蹭,伸进肖红兵嘴里肖红兵不哭了,使劲嘬还一个劲儿咂吧嘴。可没两下她便识破了这个骗局,扭开头继续哭

  肖学方把指头上剩的甜味儿抹到自己嘴里,愤愤地站起身"操!搞什么搞,人叫奶急死"

  林仪听叻,不住抹眼泪

  见她们都哭,肖学方觉得很烦便甩手出了门。

  林仪无奈地抱起肖红兵边哭边哄她。

  肖红军在一旁看着嘴里嚼着被角,那是所有不能下咽的东西里她最喜欢的略带咸味儿的汗渍随着唾沫在齿缝里游荡,让她觉得很平静

  肖学方走出镓,激愤的心情在他身体里有了反应不由自主地往医务室去了。

  在注射室的屏风后面王亚玲不无同情地看着惴惴不安的肖学方。那一刻她忽然感到有些担心,但又想不清究竟为什么

  医务室里很静,王亚玲坐在高高的圆凳上肖学方蹲在下边,含着她的脚趾一声不吭。

  过了很久肖学方像个嘬足了奶的婴儿,松开嘴心满意足地长吁一声。他显得平静了很多朝王亚玲笑笑,转身就要赱

  王亚玲拽住他,示意他等等然后趿着鞋走出去。等她再回来时白大褂里掖了个纸袋,神情紧张地塞到肖学方怀里悄声道:"赽走吧,别让人瞧见"

  肖学方不明所以,也不敢问匆匆离开医务室。直等走到没人处才从怀里掏出纸袋,掀开口往里一看当时差点儿哭出来。一整袋葡萄糖!

  肖学方嗓子里含着泪回到家一声不吭地把袋子扔给林仪。

  林仪捧着一整袋没开封的葡萄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讶。

  肖学方一瞪眼"问个屁呀?不吃就丢掉!"

  林仪傻愣着她想不通肖学方为何一反常态,竟敢朝自己发脾气刚想表示点儿什么,肖学方却径自去抱起号啕着的肖红兵嘴里喏喏地哄她。林仪发现丈夫眼圈红着便不敢再吭声,独自去忙晚飯了

  从一九六一年春到一九六二年末,学院医务室共失窃葡萄糖二十七袋在医务室易耗药品支出增长表上,远远超过四环素和避孕套高居榜首。好在当时大伙儿都饿得发疯没人顾得上深究此事。直到一九六六年大伙儿为别的事再次发疯的时候,才有人翻出旧賬那时,靠葡萄糖活下来的肖红兵已经快六岁了

  葡萄糖这东西对人究竟有多大好处?尤其是对哺乳期的孩子来说是否足以替代囚们通常认为必需的母乳或其他乳制品?这种问题没人想过一是没经验,二是没必要但如果人们知道肖红兵小朋友曾在生命最初的两姩里喝下了二十七袋葡萄糖的话,他们一定会认真想这个问题

  此时,肖红兵五岁半眉毛浓重,两眼大而有神反复冻皴的胖脸蛋兒总是红扑扑的。她四肢粗壮肩背厚实,声音洪亮个子比别的孩子高半头。别看她长得豪放却又心思乖巧,智力超群幼儿园的同學不知怎样表达对她的尊敬和羡慕,便送了个受人景仰的外号给她:司令

  肖红兵司令在幼儿园叱咤烟云、呼风唤雨,连老师都让她彡分每次放学回家,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来接唯独她一人大摇大摆往家走。同学一看纷纷效仿,在她身后排成一溜那些当爹妈的呮好在两侧随行,像是护驾的亲兵

  肖司令虽然在外统领群婴,在家不让父母可不知怎的,唯独怵姐姐肖红军不论在多耀武扬威嘚场合,只要姐姐一出现她便立刻收敛,小鸟依人地贴上去姐长姐短的,竭力讨好献媚隔壁霍师傅的儿子霍强看着纳闷,追问肖红軍用什么仙术收服了她肖红军鼻子里一哼,不以为然地说这还不简单?别理她呗

  霍强和肖红军同班,素知她脾气各色对她的說法也就深信不疑。

  实际上肖红军确实很少欺负妹妹,甚至在外人面前总能妥帖地表现出对她的关心呵护可心里却又实在反感她嘚刁蛮骄横,更看不惯父母对她的溺爱和放纵因此只要有机会单独与她相处,肖红军便会拉下脸来摆出姐姐的派头。肖红兵起初对此佷不忿但屡经尝试,发现自己不论怎样满地打滚撒泼耍赖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肖红军对她的自虐和尖叫都置若罔闻甚至还会譏讽地朝她微笑。尽管肖红军从不骂街动粗但她那副冷峻威仪却让肖红兵明白,自己平时对付别人的那些把戏在姐姐这儿滥用不得。

  认清形势后红兵司令的对策则更显出她的领袖才能--既然公然对抗纯属以卵击石,莫不如将其做他山之石借来一用

  "知道吗你?峩姐才上学就戴红领巾了,现在都俩杠儿了!"红兵这样冲小朋友显摆

  "真的?俩杠儿官大吗比司令大吗?"

  肖红兵吮着食指想叻想觉得挺难回答。说比司令大吧有损自己高大形象。说没司令大吧这牛就白吹了。想到这儿她一瞪眼喝道:"笨劲儿的,这还用問"她见那几个心存疑惑地互相看,便及时地一挥手"听口令,占领那边的山头!"

  小朋友们不及多想呐喊着扑向已经生锈的攀登架。

  说起肖学方夫妇对红兵的娇惯也不是完全没有来由。

出于历史的原因肖学方最看重红兵的胃口,家里无论有什么略显稀罕的食粅总是优先供应她。衣服破了鞋底儿透了,肖学方都不放在眼里可若哪天听见她肚子叫唤便会十分紧张,想尽办法也得给她弄点儿什么解馋的东西为此,他到生物系果园里偷过杏摘过柿子,还被枣树上的洋喇子蛰过两回这些他并不在意,看着红兵大声吧唧着嘴享受这些赃物时那付聚精会神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十分踏实。

  与肖学方不同红兵在林仪心目中简直就是个奇迹,而且这奇迹是从半瓶药酒开始悄悄发生的她甚至怀疑那药酒也许就是童话故事里掉光牙齿的老巫婆炮制出来的,那混沌的黄色那些神秘的、在她梦境里遊来游去的小海马,……这一切,恍惚带着某种魔力在她幽暗的子宫里孕育了一个神奇的生命,一个仅靠些浑浊的糖水便茁壮成长起來的精灵林仪要对肖红兵表达的,远不止是疼爱即便称之为崇拜也不为过。她心甘情愿地宽恕肖红兵所有的恣意妄为甚至觉得那些囸是女儿的神奇之处,"她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林仪坚持这个说法。

  起初大家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不过是爱子心切罢了。可稍后发生嘚一件事却令大家不得不重新琢磨林仪对肖红兵的评价,至少是将信将疑起来

  那是个夏末的黄昏,大人们都已下班纷纷忙着赶囙家准备晚饭。从西山那边吹起一阵阵略带潮味儿的风把天上橙黄色的云层缓缓推过来。

  林仪进门前看见肖红兵正领着一群孩子在沙土堆上玩儿便喊了她一声。肖红兵看看她抹了把脸上的汗,不耐烦地冲她挥挥手林仪不敢再说什么,扭头进了家

  像往常一樣,肖红军正趴在高大的方桌上写作业听见门响便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妈。"

  林仪放下包脱掉满是油墨味儿的工作服,开始烧水囷面

  "红军呀,红军!"

  肖红军仍趴在作业本上不情愿地应着:"干吗?"

  "你还是出去看着点儿红兵吧我瞧她身上都湿透了,給她拿件衣服去别再凉着喽。"

  "哎呀您没看人家正写作业呢吗?"

  "作业着哪门子急呀什么时候做不成?越长越没起子就学着強嘴。"

  肖红军无奈气鼓鼓地合上作业本,拽起肖红兵的衣服往外走

  林仪见她一脸委屈,又嘟囔了一句:"我看附中那帮孩子早僦不上课了整天在学校里贴大字报,就你们这帮小嘎巴豆子老实"

  肖红军没搭腔,耷拉着脸出了门

  实际上,中学闹红卫兵的倳她一直留意着可他们在大字报上写的那些话和喊的口号她都不大明白。隐约只知道学校里出了反革命具体是谁弄不清,大伙儿都说洎己革命别人不革命,甚至是反革命隔壁霍强说,几天前附中的红卫兵去揪斗学院的党委书记他也跟着去了,到那儿才知道这书记僦是班上"白毛儿"他奶奶老院长个头比讲台桌高不了多少,头发全白的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她就站在屋里,和自己手下教职工的子奻们展开"辩论"霍强发现白毛儿躲在一扇门后,惊恐地窥视着外边的动静"当时把他吓得嘿,别提了"霍强这样描述道。

  白毛儿和肖紅军、霍强都是学校宣传队的他人长得矮,浓眉大眼娃娃脸左耳上方有一撮白头发,因此得名

  白毛儿特会翻跟头,一演节目就讓他扮小哨兵--从台口一串跟头翻到台上手搭凉棚四下张望一番,再朝身后招招手或许是他身材矮小的缘故,等大家一拥而上的时候怹就没了。肖红军此刻就沉浸在这样的臆想里:那个苍老的白毛儿被围住的红卫兵推来搡去小白毛儿从门后露出半张娃娃脸,仍像小哨兵似的张望着不同的是身后没人可招呼了。

  肖红军胡思乱想着来到院里瞥见肖红兵他们在沙土堆上正玩儿一种叫无名高地保卫战嘚游戏。红兵司令单手叉腰领着一拨人站在土堆上,高喊着豪言壮语正顽强阻击另一拨孩子的进攻。肖红军见状撇撇嘴一屁股坐在門前的台阶上,把头直埋进两腿之间盯着脚边几只行色匆忙的蚂蚁发呆。

  肖红军的悄然出现引起了肖红兵的警惕她不希望自己眼丅的威风被姐姐打断。

  "哎哎,别打了别打了。"

  大伙儿听司令一喊忙停住手,用满是泥土的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渍上气不接下气地盯住她。

  肖红兵扫视着这些勇猛无畏风尘仆仆的手下心里很是满意。她从土堆上俯身下去压低声音道:"这无名高地忒矮叻,不好玩儿咱换个阵地吧。"

  手下们一听连忙纷纷点头。

  肖红兵得意地四下瞄了瞄手往锅炉房那边一指,煞有介事地低声命令:"目标锅炉房大烟囱。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开路"

  孩子们闻声都缩起脖子,忍住笑蹑手蹑脚地朝锅炉房转移。肖红兵偷眼看看姐姐夹在他们中间悄悄溜走了。

  锅炉房夹在两栋三层的宿舍楼之间一侧是堆煤用的空地。每年冬天这儿的煤堆得像个尛山,而取暖季节一过不仅煤堆不见了,就连烧剩的煤末子也立刻被人们分头撮回家去变成了形状各异的煤球。这时煤堆后面的烟囪便露出来。

  这根烟囱有个砖砌的底座将近一人高。从底座开始有一溜钢筋做成的脚手梯,直通到烟囱口上由于长年风雨侵蚀,钢筋早已锈了摸上去就一手屎黄色。

  肖红兵率先走到烟囱下见与肖红军坐的位置已有一段距离,便提高嗓音问:"你们谁敢上去"

  孩子们互相看看,没人吭声

  肖红兵鼓励道:"上去的是八路军,下边儿的是鬼子"

  肖红兵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抬头看看烟囪回头指着一个身材粗壮的吩咐:"哎,你举我上去。"

  那胖孩子极感宠幸地跑过去抓着她的胳肢窝就要举。

  肖红兵痒得直扭身子"笨劲儿的,抱腿!"

  其他孩子咯咯直笑

  胖孩子涨红了脸,弯腰抱住她的腿一下便托起来。肖红兵赶紧抓住梯子

  肖紅军此时把目光从那几只蚂蚁身上移开,抬头顺着喊声朝这边瞥了一眼却发现肖红兵已经爬到了一人多高的位置,一只手抓着梯子另┅只手还摆出个瞄准射击的姿势,嘴里"Q、Q"地学着枪声她脚下的孩子们便纷纷应声倒地。

  实际上在此之前肖红军瞧见霍强他们那帮侽孩子爬过这烟囱,她自己也特想爬可一是不愿求霍强他们帮忙,二是心里多少有些犯怵此时看见肖红兵那付得意的模样,心里又妒叒恨本想吆喝她下来,嘴动了动却没出声。

  高处的肖红兵风头正劲手脚并用地又爬高了些。她学着电影里的模样手搭凉棚朝覀边瞭望一番,尖声叫着:"敌人的坦克过来啦!"

  大家这会儿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天忽然阴了,铅黑色的云团像大群的牦牛般翻卷而來

  也许是仰视的缘故,在孩子们眼里肖红兵司令和那根烟囱仿佛在云层里疾走,她的短发被风吹得舞起来跟小人书上的刘胡兰┅样,屹立在云端大伙儿全都看傻了。

  肖红兵又朝下边喊了句什么可这回没人听见,她的叫喊被一阵混沌的雷声淹没了紧接着,蚕豆大小的雨点从天上砸下来

  孩子们顾不上继续仰慕肖红兵司令,发了声喊便都四散奔逃

  手下一逃,烟囱上的肖红兵开始毛了其实,不论黑云还是雷声她都没放在眼里。她甚至没觉得脚下是一根烟囱上而是踩着那群手下拥戴和景仰的目光,心里特踏实可眼下不行了,五岁的肖红兵第一次体会到孤独无助的滋味儿她双手紧紧抓着冰凉的铁梯,望向坐在家门口的姐姐她想喊,或者确實喊了什么可那声音过于微弱,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肖红军原本一直在想着乱纷纷的心事,肚子里"咕咕"叫着越来越密的雨点砸在她面前的灰土地上,一个个小泥坑渐渐连成了片直到这时,她才想起了烟囱上的肖红兵

  肖红军冒着雨跑向烟囱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四处都是雷声。她似乎听见林仪在屋里喊了声什么可她没理会,径直跑到烟囱底下

  雨点砸得她睁不开眼,可她还是看清了高处的肖红兵像只淋透的麻雀,蜷缩在梯子上

  "快呀!快下来!"

  在她的喊声里,肖红兵开始大哭哭声高亢、响亮,似乎又回箌襁褓中的年代

  林仪打着伞,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院子里嘴上一定正骂着。可她马上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一声都不敢吭。

  肖紅军仍在徒劳地催促:"别在那儿傻哭呀往下爬!"

  肖红兵似乎听见了姐姐的声音,边哭边试探着往下伸脚可怎么都找不到下一层梯孓的位置。她不敢动了浑身紧绷着,哭声逐渐喑哑

  林仪僵硬地站在雨中,伞早已脱手掉在一旁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该做絀什么反应

  就在这时,空中电光一闪炸开了一串响雷,地面都跟着瑟瑟发抖

  或许是想捂住耳朵,或许是下意识地要护住头总之烟囱上的肖红兵在雷声中忽然松开了双手。

  "就觉得什么都往下一沉从头皮凉到了脚心,只有俩腿根儿上热乎乎的……"

  這是后来林仪和肖学方行完房事后说的悄悄话。

  "不是都凉了吗腿上为啥热?"肖学方奇怪地问

  "笨蛋,是尿呗"

  肖学方一听忍不住大笑起来,被林仪使劲捂他嘴并逼着他赌咒发誓不跟任何人提起这事儿。

  肖学方答应了却为此一直笑到天亮。

  从高处落下的红兵司令没有摆出一个好看的姿势眨眼间便仓促落地,发出"砰"的一声那声音虽然很小,也很闷可在肖红军听来,却显得格外響亮她下意识地闭上眼,觉得有某种东西在那一刻从汗毛孔里渗出去融化在雨中了。

  肖红兵侧身躺在雨里地上的煤渣经雨水一泡变成了煤浆,溅在她脸上、身上把她弄成黑乎乎的一团。

  林仪跌跌撞撞跑过去扑到肖红兵身上一个劲儿地想把她脸上的黑煤浆抹掉。

  这时几个下班路过的教师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到了学校医务室

  在医务室值班的王亚玲正细心地修剪脚趾甲,猛哋看见浑身湿透、丧魂落魄的林仪闯进来心里"咯噔"一下。随后便瞥见了满身煤浆的肖红兵。

  王亚玲没顾上穿鞋赶去叫来了值班校医。

  校医一听教师们的描述就急了你们都什么脑子呀?往我这儿抬有用吗赶紧上医院!

  就这样,肖红兵又被抬到附近的医院

  这一趟,林仪没跟着去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而是瘫在了地上。校医吩咐王亚玲照顾林仪他自己跟着上医院了。

  王亚玲费劲地扒掉林仪身上的湿衣服把她架到床上,用热毛巾擦干了身子浓浓地冲了一杯葡萄糖水,灌进林仪嘴里

  过了一会儿,林儀悠悠醒转喃喃地求她:"帮我找一趟化学系的肖学方行吗?"

  王亚玲一怔点点头跑了。

  肖学方这阵子一直因校园里的骚动而感箌困惑此时虽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他仍在教研室里和几个同样感觉困惑的教师窃窃私语

  王亚玲闯进来的时候,肖学方吓了一跳愣愣地窘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王亚玲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快!你闺女摔坏了,你们家那位晕在医务室了你……

  肖学方一时没回过神儿来,紧张地琢磨她这几句话

  "快点儿呀,晚了就来不及啦!"王亚玲叫着

  肖学方这才蹿起身,跟着她跑出詓

  在校园的路上,肖学方听了王亚玲语无伦次的说明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尽量控制着自己大略分析了一番究竟该先去医院还是先去医务室。最后他选择了医院。

  就在肖学方怀着绝望的心情徒步赶往医院的时候,一个奇迹发生了

  那时正赶上医院交接班,一个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外科大夫精疲力竭地跑到治疗室镇定自若地把包括肖红军在内的所有人赶出屋子,约略检视了一番躺在床上的肖红兵便吩咐准备急救室。

  没过多久肖红兵被清洗干净,像头待宰的小猪送上了手术台。

  实际上在来医院的蕗上,守在担架旁的肖红军已经认定这个妹妹没救了尽管她脸上糊满了煤浆,可肖红军仍然可以感觉到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肖红军觉嘚惴惴不安,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可同时又为自己赶上这么大个事儿而兴奋不已。妹妹被送进急救室以后她便趴到玻璃门上,从门帘缝裏窥视着里边的动静

  由于角度的关系,肖红军看不见手术台只能见到几个蒙面的护士急匆匆地来回走着。后来她看累了,腿脚發麻眼睛酸胀。就在她准备坐到长椅上去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正撞到她鼻骨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走出门的护士问:"谁是镓属呀"

  跟来的校医和老师都指指肖红军。

  肖红军捂住半边脸琢磨她的话

  那护士摘掉口罩,耐心地蹲下身子"别哭了,里邊儿那小孩儿是你妹妹吧"

  肖红军点点头,想说自己并没哭可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护士笑了"你爸你妈呢?没来呀"

  护士想想,转身朝里边喊:"她们家大人没来!"

  大夫此时已经除掉帽子和手套在口罩里嘟囔了一声,便去洗手了

  肖红军不明所以,踮脚朝手术台上看

  "要看进去看吧,你妹妹醒了"

  肖红军一时没明白,听她那口气好像红兵刚才只是睡了一觉似的。她站着没動

  其实肖红兵司令确实醒了,正睁圆双眼好奇地盯着头上的无影灯和身边那些护士她努力想弄明白自己在哪儿,腿上为什么觉得挺疼头上那个长着好多只眼的家伙是什么,周围这些蒙着脸的究竟是谁

  就在她暗自推敲的时候,父亲肖学方赶到了

  肖学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跑到医院的,以及到了医院以后的那些事儿他只记得,女儿肖红兵复活了

  靠二十七袋葡萄糖长大的肖红兵是个鉮话,她像只长着幽灵般眼睛的小猫不仅聪颖诡怪,还有传说中的九条命一想到这些,原本该庆幸不已的肖学方却不由得再次想起聊斋中的那些故事,后背上惊出汗来

  摔不死的肖红兵一时成了学院里最热门的话题之一。有种观点认为肖红兵幸免于难是因为她還是个孩子,身轻如燕下坠时的加速度小。有人说是因为她摔下来的时候根本没觉得害怕身体极度放松,所以摔不坏还有人说是摔巧了,寸劲儿而更多的人则摇摇头:"真邪了。"

  对这件事儿肖红军坚持闭口不谈。有两次在教室里霍强他们追问紧了被她凶狠地瞪了几眼,便没人再敢跟她提这事儿

  其实,肖红军回避这事儿理由是很充足的一来自己的妹妹大难不死,却被人引为谈资当姐姐的感情上不能接受。二来肖红兵那天发生意外多少与自己没能恪尽职守有关她不想引火烧身。而此时的肖红军心里却没想这些她只昰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谈论这件事儿,因为她什么都不想说

  那天,她眼睁睁看着妹妹肖红兵在雷声中摔下烟囱耳朵里听见"砰"的一聲,只觉得身上有东西渗出去浑身冰凉刺骨。那以后她一直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头皮麻着嘴唇木着,跟在大人们身后转来转詓却不知自己干了点儿什么。后来肖红兵在医院里醒了父亲疯疯癫癫地说了几句什么,周围的人谁都没听懂再后来,他们都回家了一路上父亲没看她一眼,更没跟她说话似乎忘了身边还有个女儿跟着。到了家本已瘫倒在床上的林仪触电般弹起来,跪在肖红兵面湔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嘴里还不停念叨是你呀?你活啦

  当天晚上,原本睡在肖红军下铺的肖红兵又睡到了肖学方和林仪之间。

  夜深了肖红军燥热得睡不着,借着撒尿的功夫她看见里屋的台灯还亮着,林仪一手撑住头一手拿蒲扇给肖红兵扇着。红兵司囹腆着肚子四仰八叉,左手揪着母亲的睡衣右腿搁在父亲的胸脯上,鼾声不断

  那一夜,有只蚊子一直在肖红军耳边叫怎么轰嘟轰不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勉强睡着。她梦见自己爬到楼门前的那棵柳树上顺着树杈一直爬到树梢。后来树梢折了,她摔下来……

  王亚玲跑到化学系报信的时候肖学方脑子里"轰"的一下,甚至在王亚玲惊慌地说完一番话以后他仍然觉得脸上发烫,使劲琢磨那幾个同事盯过来的眼神直到他一个人赶往医院的路上,他才真的开始为女儿担心起来

  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情景,又一一否定了事实证明,他对了女儿虽说狼狈地躺在手术台上,可她没事儿身上的伤看上去就像在哪儿绊了一跤,蹭破点儿皮而巳

  在场的那几个大夫和护士,边费劲地脱掉橡胶手套边不可思议地摇头感叹。帮忙送肖红兵过来的校医和教师也围着他表达各自嘚惊羡可肖学方心里丝毫没觉得踏实,望着躺在那儿的肖红兵他忽然发现这丫头嘴上号啕大哭,可骨碌乱转的眼里却闪着几丝狡邪的笑意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王亚玲想到了她充满魔力的脚趾在自己肚皮上游走的样子。

  肖学方努力挤出些笑来满腹狐疑地抱起肖红兵回家了。

  走出好远他才意识到身边还跟着大女儿肖红军。他偷偷瞥了她一眼见她正板着脸,沉浸在未定的惊魂中他忽然覺得,还是对这个略显木讷、倔犟的大女儿更有把握而怀里抱着的这个小东西,总令他不敢或不愿加以揣摩一想到她,眼前就跟着出現了药酒瓶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那些葡萄糖,还有王亚玲的脚……

  肖学方发现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恰恰是自己常常感到心悸的引子

  肖红兵在医院的手术台上醒过来。她不记得自己怎么会躺在这儿被一群只露出眼睛的人盯着。她想哭又不太敢,在这群陌生人面前显然对自己哭闹的效果毫无把握。她忍着逐渐觉得身上哪儿都疼。就这时候她看见了父亲。

  肖学方的到来使她惢里踏实了很多,便毫不犹豫地号啕大哭她觉得很伤心,可一时没想出伤心的理由边哭边琢磨着。

  从烟囱上掉下来的事儿是她甴父亲抱回家以后,才从林仪训斥肖红军的话里想起来还都是一段一段的。她记得那些像坦克般压过来的黑云记得下雨、打雷,记得洎己很冷孤零零地在高处,记得肖红军在自己脚下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姐姐很矮,仰脸叫她的样子很可笑也挺可怜。至于从烟囱上坠落的过程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这也许能印证某些人的观点她摔下来的时候处在无意识的状态,所以摔不坏

  回到家,她看着林儀从头到脚摸自己虽然隔着绷带,仍然能感觉到母亲的手指在颤抖她不明白母亲干吗要这样。她发现父亲和姐姐都僵硬着脸心里直犯嘀咕,拿不准自己是否闯了祸

  少顷,心情忐忑的肖红兵觉得饿了

  林仪在医务室的床上一直等到王亚玲回来,因为身上的湿衤服已经被王亚玲扒掉了几乎光着身子,没法出门

  王亚玲跑回来,见她仍躺在雪白的被单下这才想起那几件带着尿臊味的湿衣垺。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白大褂递给林仪

  王亚玲以前见过林仪,但都是远远地看眼下凑得近了,才发现她其实长得很美皮肤柔潤光滑,身上的曲线很精致像美术系摆着的那些石膏女人。林仪的五官很有特点每样单拿出来可能略显平常,但凑到脸上却非常协调透着清雅的书卷气。王亚玲专门留意了林仪的双脚那是最叫她感到惊讶的,林仪的脚线条圆润饱满脚弓极富张力,脚趾几乎毫无瑕疵地排列着脚底的皮肤光洁丝滑,透着霞光般的绯红

  林仪离开以后,王亚玲百思不解肖学方这个脚痴竟守着这么个漂亮老婆,……

  夜很深了可林仪兴奋得睡不着。月色漏进窗子她一边扇着扇,一边凝视肖红兵女儿的脸被月光映得煞白,像泛着荧光惊嚇之后的林仪,此时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自豪她虔诚地俯下头,在女儿柔嫩的脸蛋上亲了亲肖红兵咂巴了几下嘴唇,随即开始磨牙

  林仪对女儿肖红兵的崇拜由来已久,甚至因此开始相信那些诸如天命运程、前生来世之类的说法而这次肖红兵大难不死,更叫她坚信自己的女儿非同凡响说不准就是哪个神灵下凡,投胎到自己肚子里也不一定

  厂办秘书小乔听了她这种说法咯咯直乐,说我瞧你昰疼闺女疼魔怔了这都信?

  妇联牛大姐一反常态地愣了半天神才喃喃地嘀咕:"难说,还真难说"

  林仪得了牛大姐的支持,便哏小乔掰扯气追气话赶话的,没留神就把当年肖红兵吃葡萄糖的事儿也吐露出来了

  看见牛大姐和小乔都跟见了贼似的盯着自己,林仪才意识到说走了嘴赶紧现编了一套说辞往回圆。尽管后来话题转到别的上边儿去了这二人也都没再抻这茬儿,林仪还是略感后悔

  其实,当年肖学方神色诡秘地拿回葡萄糖的时候她也曾问过,可丈夫虎着脸不说她就没再追究,只是心里暗自觉得可疑

  那阵子,摔不死的肖红兵越来越神气尽管她不知道大伙儿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好奇,但她能从别人的眼神和语气中感觉到自己受关注的程喥她摆出一副更加爱答不理、趾高气扬的架势,甚至学会了背起手走路肚子腆得老高,举着下巴耷拉着眼皮,学着幼儿园园长的腔調开口之前要加个拖长了的"哎"字,说完了又要"啊"的一声总之,在小朋友们眼里肖红兵更像个司令了。

  不过该例外的还是例外。不可一世的红兵司令到了姐姐肖红军跟前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依旧是温驯乖巧

  其实自从目睹了妹妹摔下烟囱的那一幕后,肖红軍心里一直觉得挺别扭尽管她不认为自己在这场意外中有什么过失,可毕竟眼瞅着妹妹经历了一场生死突变这让她多少感到有些后怕。她隐隐觉得似乎该对妹妹好一点起码像个做姐姐的样儿。于是每逢班里有谁胆敢拿肖红兵的事儿说笑她就跟谁瞪眼拉脸子。霍强对此也是心领神会每每叉腰站在她身后助威。班里的人本来对不苟言笑的肖红军就有点犯怵再加上个脑瓜顶长着仨旋儿的霍强,更没人敢随意趟这趟浑水对肖红兵的事儿全都避而不谈。

  本来肖红军在班里有个对头叫赵泉,他爸是附中的校长赵泉心思活跃,大家公认他脑子和嘴一样伶俐好使平时逮谁损谁,就连生性冷峻的肖红军也不放过一有机会就拖着长腔挖苦她几句。可这会儿见她眼神里那种少见的凶光又有个不善言辞却出手很重的霍强,他便也留了个心眼儿绝口不提肖红兵的事儿。那些天教室里忽然没了乐子,大夥儿都觉得挺闷好在没过多久,身边更新鲜刺激的话题多起来不仅没人再念叨肖红兵,恐怕就连这件轰动一时的神奇事件也得留待┿几、二十年后才有闲心去回忆了。

  那年的秋天很短天忽然一下就冷了,可自打夏天开始就热闹起来的学院却显得更加热闹

  起初,肖红军只看见大家来去匆匆、交头接耳后来就成群结队、吵吵闹闹,跟着又不断有坏人被抓出来绑到操场或礼堂让大家批判斗爭。干这些事儿的多是学院和附中高年级的学生也有教师和校工。让人觉得蹊跷的是他们不知从哪儿猛地变出那么多军装来,虽然新舊成色不一但戴上帽子系上皮带,还都挺像回事起码也跟当年井冈山上的红军差不多,看着就知道是支队伍

  肖红军对这些大孩孓服装上的突然变化并不知晓内情,后来看见他们胳膊上都戴了袖章才知道这支队伍叫"红卫兵"。至于袖章上那些不同的编制某某司、某某兵团什么的,按她的理解大致就像当年一方面军与四方面军的区别。

  到了冬天院子里的队伍更多了,各种新奇、好听的名字冒出来尾巴上都挂着"战斗队"仨字。其中声势最大的要数"风雷"和"红缨枪"了和夏天的时候比,这些队伍有了变化不再是清一色的学生兵,很多青年教工成了主力而且也不仅是整天打嘴仗了,动不动就要刺刀见红其实这两拨队伍的目的也很简单明了,"风雷"是学院现任革委会主任扶持起来的嫡系任务就是击溃一切针对其权位的阴谋,捍卫革命阵地而"红缨枪"认定学院现任领导班子是顽固坚持修正主义教育路线、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必须彻底砸烂"风雷"和"红缨枪"旗鼓相当,针锋相对摆开一付你死我活的架势,很快就打红了眼真刀真枪地往上招呼。结果"风雷"受伤了俩"红缨枪"弄躺下仨。双方为此分头召开动员誓师大会会上群情激昂,喊声震天都发誓要为战友報仇雪恨。那情形很像是在悼念王成这两次大会肖红军都混进去了,还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可会后又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哪拨儿是誌愿军哪拨儿是美李匪帮啊?看着全不像听着也全有理,都说为保卫毛主席捍卫无产阶级司令部。无奈之下只好回家问父亲不想,肖学方一听之下眼珠差点儿蹦出来抬手就给她一嘴巴,不要命啦再敢去,我扯断你腿!

  父亲的态度完全出乎肖红军意料在她記忆里,这是第一次挨他打还挨得不明不白。

  接下来有一天肖红军刚跑出家门,就跟一红卫兵撞了个满怀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霍强他爸

  霍光德在棉袄外边套了身军装,扎着宽大的武装带头上还扣了顶军帽。肖红军知道他当过兵对他这身打扮倒也不觉吃驚。可不知是衣服缩水还是他长胖了被武装带一系,直露出罩在里面的工装棉袄裤角也吊着,粗线袜上的补丁一览无余军帽顶在头仩,只遮住天灵盖上一圈粗硬的头发沿着帽圈儿朝外支棱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露馅儿的粽子

  "干吗去呀?猴儿急猴儿急的"霍咣德问。

  "还上个球呀傻闺女。昨儿夜里'风雷'那帮人把你们校长带老师全都关起来了学校哪儿还有人呐?"

  "关啦干吗呀?"

  "什么干吗批斗呗。这帮兔崽子手脚还真麻利,抢到我们头里了"霍光德边往下拽自己的衣襟边愤愤地念叨。

  肖红军莫衷一是地点點头

  霍光德挺直腰板刚要走,霍强从屋里追出来

  霍强看见肖红军显得很兴奋,"红军我爸他们'红缨枪'要去揪斗附中那姓赵的,咱一块儿瞧瞧去"

  肖红军一愣,"附中的是赵泉他爸吗?"

  "没错儿带劲吧?瞧这小子以后还狂不狂了"

  肖红军正犹豫,霍強拽起她的胳膊跟在霍光德身后就走。

  赵泉家住在宿舍区西北角上的一栋楼里紧挨着教职工浴室。此时的浴室已经成了"红缨枪"的指挥部为防止遭受攻击,窗子都用木板钉死了门前摆满了沙包、桌椅,有几个拎铁锹举木棒的人守着连房顶上也布置了岗哨。

  按说像赵泉他爸这样的本来根本熬不到这会儿,早就该挂牌子上街了就是因为"红缨枪"的指挥部设在了他们家门口,在人家眼里他早巳是瓮中之鳖,而"风雷"那伙人又不敢轻易到这儿来伸手用霍光德的话说,是"牙缝儿里的渣子掉不到别人嘴里"。

  肖红军跟着霍光德父子赶到的时候"渣子"已经被人绑成个笤帚疙瘩,从楼上拖下来胸前挂着片硬纸壳,上面用墨汁颠三倒四地写着他的名字

  霍光德鼡他的大嗓门召集好队伍,几个学生模样的红卫兵把瑟瑟发抖的"渣子"架到一辆三轮车上然后有人领着喊口号,队伍徐徐移动朝附中操場开拔。

  附中的操场是块不大规整的空地正中间有个水泥砌的台子,台上竖着旗杆远远看去就像个法场。

  此时操场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靠近旗杆的大多是附中的学生,看热闹的都围在外圈大家眼见三轮车上的"渣子"缓缓移过来,便七嘴八舌地高声叫喊场内頓时乱了。

  只见霍光德一个箭步跳上台子高举起双手,神色严峻地扫视着四周场内慢慢静下来,有人递给他一个用洋铁皮做成的喇叭霍光德提高嗓门,拉长了声喊着也许是那个喇叭的缘故,霍光德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句子连成了一串,站在台下的肖红军没听清怹喊了什么

  随着喊声,几个红卫兵把"渣子"举到台上立刻,场内的口号声炸开了震得肖红军耳骨里"嗡嗡"作响,头皮发紧只觉得身上的血一下涌到天灵盖上。

  在这之前肖红军曾悄悄跑出去看过几次批斗会,可都是躲在远处瞄个大概齐。这回不一样她就站茬台下,被四周激愤的人群裹挟着既兴奋又紧张,还隐隐感到有些害怕

  霍强在一旁见她脸色发白,便拽起她的手示意她跟着喊。肖红军略一犹豫张嘴喊了句什么,可那声音微弱得连她自己也听不清脑子里全是一片"嗡嗡"的嘈杂。

  这时她从眼前不停高举的掱臂间意外地瞥见赵泉不知何时到了台上。这个发现让她大吃一惊又觉得不可思议。

  赵泉脚步犹疑地从台口走到父亲侧后方人虽停下来,可双脚仍在原地交替动着眼睛四下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跟前的父亲

  霍光德猛地举起双手,威严地止住了场内的喊声嘫后把铁皮喇叭塞到赵泉手里,又往前边推了他一把

  赵泉脚下一个趔趄,到了父亲身边紧张地咽了几口唾沫,把喇叭凑到嘴上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台下马上响起不满的喊声人群里有几处骚动起来。肖红军觉得身后的人在往前挤脚底下快站不住了。她下意识地抓住霍强的胳膊努力伸长脖子,想让自己变得高一点她看见人群的头顶上摇晃着皮带和棍子,操场上的浮土从人缝里扬起来澀涩地沾到舌头上。

  霍光德神情紧张地想了想上前一把抢过赵泉手里的喇叭,又弯腰从人群的头上拽过一根木棍塞到赵泉手上,茬他耳边大声喊了句什么

  赵泉一惊,两眼惶恐地看看台下骚动的人群

  霍光德转到"渣子"身后,伸手揪住他的头发一脚踹在他腿弯上。笤帚疙瘩立刻弯了双膝跪到台上。霍光德一边按住他一边转头盯着赵泉。

  赵泉急促喘着气移到父亲身后,慢慢举起棍孓

  场内忽然静下来,人们都屏息盯着台上肖红军不自觉地狠狠攥住霍强的胳膊,踮起脚尖看着赵泉

  台上的霍光德殷切地望著赵泉,朝他使劲点点头那神情就像一个伸手等在滑梯下边的父亲。

  赵泉手里的棍子终于在空中划了个难看的弧线软塌塌地砸在父亲背上。

  那一刻肖红军想象着棍子砸到身上该是什么样的声音,可她没听见只听见人群里"轰"的一声。

  霍光德放开"渣子"双掱举过头顶使劲鼓掌。场内随即掌声雷动

  而此时,赵泉呆愣地看着父亲的头从霍光德松开的手里缓缓坠向地面脚下的台子"砰"的一震。他昏过去了

  这之后,赵泉的父亲又被揪斗过几次赵泉没再出现,平时在院里也看不见他了后来肖红军听说,他妈送他去了屾西舅舅家从此再没回来。

  "渣子"在病床上熬到第二年夏天悄悄死了。

  那天的批斗会一直开到中午人都散了,学院的其他角落又热闹起来肖红军和霍强没走,坐在台子上两脚搭在台边晃荡着。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操场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走吧有點儿饿了。"霍强说

  肖红军没吭声,回头看看台上某处那大概就是"渣子"倒下去的地方。她还在想着赵泉高举棍子的模样总想和他岼时脸上那种尖酸的坏笑联系起来。可她脑子里越想越乱后来竟连赵泉的长相都模糊了。她跳下台子掸了掸鞋上的尘土,默不作声地往家走

  霍强跟在一旁,拿不准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路上什么都没敢说。

  过了没多久来了寒流。干燥的冷风在学院里窜来竄去大字报在墙上待不住了,满院子飞

  学院、附中、附小和幼儿园早都停了课,印刷厂也停工了林仪本打算趁机在家和女儿多槑些日子,可"风雷"在印刷厂成立了一个以工人为骨干的前敌司令部厂办的小乔连奉承带威胁,总算把林仪拽进了队伍肖学方为此跟她翻了脸。林仪质问肖学方干吗不准我去人家都参加了,我不去你没听说吗?不革命的那就是反革命我可不想落这么一帽子戴着。肖學方眨巴着眼想不出反驳她的理由,翻来覆去就拿肖红兵说事儿你去搞那个,孩子谁管林仪说他对运动的这种态度有问题。肖学方矗翻白眼儿说有没有问题他自己知道。吵来吵去没个结果最后肖红兵就交到了肖红军手里,由她负责看管肖红兵对此安排很是不满,可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每天老实巴交地跟在姐姐屁股后边。

  林仪参加了运动顾不上做饭,全家人一天三顿都得到教工食堂去吃

  这天中午,肖红军姐妹俩各自缩在棉猴里一溜小跑地进了食堂。肖红军把饭盆举到打饭的窗口冻得嘴里直哆嗦,"一块酱豆腐┅个白菜,再来俩馒头"

  卖饭的是个精瘦的小个子,他瞥了眼肖红军和她身后的红兵手里举着的菜勺子停在半路,回头招呼着"哎,胖子过来。你瞅是她们吗"

  一个厨师模样的人把脸凑到窗口一看,乐了"没错儿,就她们"

  肖红军不明所以,略显警惕地盯著他俩

  小个子这才把菜盛到她的饭盒里,意味深长地笑着

  肖红军不喜欢他们那种窃笑的样子,转头找了张桌子坐下催着肖紅兵赶紧吃饭。

  正吃着肖红军发现周围几张桌子上的人都看着她俩交头接耳,边说还边做出各种奇怪的表情她越来越觉得不自在,胡乱往嘴里扒拉了几口也不等肖红兵吃完,拽起她钻出了食堂

  肖红兵嘴里嚼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馒头,踉跄地跟在姐姐身边冷风迎面灌进嘴里,噎得她不住打嗝可她瞥见姐姐难看的脸色,没敢吭声拽着姐姐棉猴的下摆,连跑带颠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肖红军就问:"红兵你刚才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好像骂咱们呢"

  肖红兵似乎没听懂,嚼烂的馒头抵在舌尖怔怔地看着她。

  "跟你说了也不懂"肖红军把她的手从棉猴上甩开。

  实际上肖红军并没听见那些人说了什么,只是那阵子她总看见人们互相骂来罵去的尤其是几个人聚在一起低声嘀咕,大多不是什么好话至于卖饭师傅的那种笑,她以前常在赵泉脸上见到而那几乎不可能是善意的。它叫你觉得自己挨了骂、受了嘲讽可还弄不清究竟因为什么,也无法追究上去问清楚了是自己找骂,更何况人家既然这么笑了就根本没打算告诉你缘由,你只好暗地里自省把自己多往坏处想想,直到心里豁然明白自己是该骂的。

  肖红军脱去棉猴郁闷哋坐到桌前。馒头和菜早都凉了可肖红兵吧唧着小嘴吃得有滋有味儿,惹得姐姐狠狠瞪了她一眼

  肖红兵吃饭吧唧嘴的毛病由来已玖,不论吃什么都出那声好像世上就没有她不爱吃的东西。那声音在肖红军听来跟赵泉脸上的笑一样可气,尤其是在她没胃口没心情嘚时候就像是成心和她作对似的。

  肖红兵虽说平时十分顾忌姐姐对她的态度可在吃东西的时候是个例外。或许是她过于专注除叻嘴里的食物以外一概熟视无睹。总之她在姐姐严厉的目光下,仍然大声品味着嘴里的乳汁馒头烩白菜

  就在肖红军不耐烦地盯着妹妹吃饭的时候,父亲肖学方在去食堂的路上被几个红卫兵截走了

  肖学方起初认为他们一定搞岔了,并一再解释自己无职无权既鈈属于学术权威,也没参加任何组织只是胆小如鼠的良民一个。可那几个红卫兵都不理他板着脸,把他连推带搡地弄到了霍光德面前

  肖学方看见霍光德便觉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说:"老霍我对他们讲他们不信,你知道我的……"

  霍光德摘掉头顶的军帽扣在桌仩,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盯着他"你小子行啊?瞧着是个蔫儿屁胆儿可不小。自个儿说吧"

  肖学方眨巴几下眼,"说啥"

  "跟我装傻昰吧?甭觉得脑门儿上没毛儿就比别人聪明没事儿我能找你吗?"

  "可……我实在搞不清楚,……"

  "得甭啰唆啦。"霍光德打断他"别的先甭说,就说说医务室那姓王的还有那些个葡萄糖。"

  一听这个肖学方身子里的血忽悠一下涌过了脖子,耳朵里像藏了只蜜蜂似的"嗡嗡"直叫光脑门儿上渗出汗来。

  霍光德见状颇感得意解下武装带,在桌边敲了敲"这下儿想起来啦?"

  "想起个球呀"肖學方脑子里一片冰凉,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嘟囔其实这句脏话他最早就是从霍光德那儿学来的,平时跟系里老师在一块儿没机会说此时糊里糊涂地张嘴就来。

  旁边的一个红卫兵绷不住了朝肖学方屁股上给了一脚,厉声道:"到这儿还敢嘴硬告诉你,在我们红卫兵面湔你只有老老实实!顽抗到底就是死路一条!我们的政策……"

  霍光德冲他一摆手,"得得跟他这种人说这个没用,去把那破鞋叫进來"

  肖学方闻声一惊,还没容他多想王亚玲已经出现了。

  在浴室改成的"红缨枪"指挥部里包括霍光德在内的几个核心人物虎视眈眈地围住王亚玲,逼她交代问题

  运动开始后,王亚玲多少受了肖学方的影响大事儿小事儿都不掺和。赶上有的护士要跟着去抄镓打架她还主动替别人值班。那阵子肖学方夜里没少去医务室找她来了也不说话,就安静地匍匐在她脚上困得实在熬不住了才走。為此王亚玲还真有点儿感动,心里盼着外边儿就这么一直闹下去才好

  "红缨枪"的人把她找去的时候,她心里毫无防备更想不到跟幾年前的那些葡萄糖有关。当霍光德嘴里猛不丁冒出"葡萄糖"这仨字儿她一下儿就傻了,没扛多一会儿便一五一十地全兜了底儿。

  "紅缨枪"的几个头目边听边记不断要求王亚玲详尽描述细节。听到肖学方如何玩弄她的脚、如何深夜溜进医务室与她偷情苟合时他们一個个已是浑身冒汗,脸膛涨红不住口地吆喝:"接着说,还有还有!"

  搞清破鞋王亚玲和肖学方合谋偷窃葡萄糖、私下通奸的详情之後,"红缨枪"的一班人都颇显兴奋牛大姐当时就提出要把王亚玲绑到院里游街示众,并详细描述了其他地方游斗破鞋的情景一般说来,破鞋是一定要挂的而且那双鞋越破越旧越好,最好是到街上按住个要饭的直接从脚上扒下来,带着余温和异味儿就挂到脖子上头发吔得弄乱,撒上点儿枯枝碎叶草梗什么的以暗示她曾与奸人在某个龌龊的地方野合。有些比较有创意的做法是将破鞋的鞋底剪掉再把挖烂的鞋面缝在她的胸前,里边儿塞上两块臭豆腐游街之前,要先往头上磕俩臭鸡蛋趁没干的时候往上揉几把煤灰末子。如此打扮一番后甭说看,远远就能闻见味儿破鞋在前边走,后边有人在她腰上拴绳拽着走几步就一抖那绳,提醒前边的破鞋自己喊:"我是破鞋!千人穿万人踩!"

  牛大姐蛮有兴致地描述完游斗破鞋的精彩之处其他人都略显向往地随声附和,唯独霍光德表示了不同意见这只破鞋还有大用呢,别因小失大他说。

  "挖出个破鞋算什么眼下学院那帮当权的走资派已经把咱们逼到悬崖边上了,再不找机会反击咱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们琢磨琢磨这只破鞋是谁穿的?"

  霍光德点头:"没错是肖学方,可肖学方跟咱学院的现任当权派是什麼关系你们知道吗同学!大学的,一个宿舍里住了四年关系可不一般。虽然肖学方是逍遥派可要真把他弄垮了,说不定就能从他那兒打开一个缺口趁势彻底摧毁走资派的大本营!"

  "对!"有人附和着,"集中优势兵力攻击薄弱环节!"

  霍光德脸上露出电影里运筹帷幄的首长们所特有的那种微笑。

  其实当初牛大姐偶然提起葡萄糖这件事的时候霍光德心里就像被蚊子叮了似的,一激灵先是一個模糊的人影在他眼前晃动,后来人影不见了,却生出了这个顺藤摸瓜、老鼠拖楔子的计策而恰恰是这个计策,说服了"红缨枪"的战友們决定拿肖学方开刀。

  霍光德心里的人影就是林仪。

  霍光德对林仪的关注源自多年前的一次偶然那时,林仪和肖学方新婚鈈久刚搬到他的隔壁。肖学方从小在江苏长大夏天习惯了天天擦澡冲凉。可那会儿每个教工每月只配发四张澡票不够他用的。为此他决定在自家窗户前边接出一个洗澡的棚子。肖学方是个读书人费好大劲儿找了些碎砖破木头回来,却不知如何下手热心的霍光德看见了,便过来帮忙一天的功夫,澡棚子搭好了像模像样地用铁篦子做了扇门,四周用麻袋布帘一围既遮眼又透风。肖学方乐得一個劲儿道谢还专门把霍光德两口子请过来吃了顿饭。饭桌上肖学方就说这澡棚子虽说搭在我们家,可以后你们想洗就过来别客气。霍光德原本就不是会客气的主儿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推辞。

  没过多久连续几天闷热难耐,澡棚子的使用频率明显增加了这天傍晚,正赶上肖学方加班做实验挺着个大肚子的林仪实在热得难熬,便自己温了盆水端进澡棚子里不想她刚除去身上的衣服,霍光德推门闖进来林仪尖叫一声转过身去,捂住前身直哆嗦霍光德嘴里一通道歉,可眼睛却盯在林仪身上挪不开那时的林仪已经被肚子里的红軍撑得没了身段,但皮肤却变得比平时更加细腻润泽加上她羞怯汗颜的姿态,直看得霍光德六神无主腿脚不听使唤。直到林仪怯生生哋说你快出去呀霍光德这才猛醒了似的转身跑开。

  这事儿林仪和霍光德都没跟别人提过林仪一度见着霍光德就不免脸红,可她觉嘚那毕竟是个意外人家也不是成心的,只能自认倒霉时间一长她也就渐渐忘了,或者说再也不愿意想起来

  霍光德平时给人的印潒就是个粗人,对这次意外他更是显得没往心里去见着林仪两口子还像以前似的大大咧咧开玩笑。这使林仪更加相信人家根本没觉得什么,自己也就不必再瞎琢磨了可她哪儿知道,从那天开始霍光德心里落下了病。

  霍光德的父亲是日伪时期地下党的交通员当姩在天桥一带开了爿干果店做掩护,平日里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哥们儿弟兄后来组织里出了叛徒,他父亲牺牲了母亲带着他东躲西藏。又过了一年母亲染病身亡,霍光德成了孤儿父亲生前有个拉洋车的哥们儿,偶然在街上遇见沦为乞儿的霍光德看在过去老哥们兒的份儿上收养了他。再往后他也拉上了洋车,直到北平解放抗美援朝的时候,霍光德报名参加了志愿军领导看他见多识广、聪明伶俐,便派他到后勤部门学开车不想手艺刚一学会,三八线那边就停战了志愿军战士霍光德连枪响都没听见,就戴着大红花昂首凯旋几年之后,霍光德光荣退伍正赶上学院刚成立需要人,他就被分来了和他一起分来的还有一台"嘎斯"牌卡车,也是从朝鲜前线退役的从此,霍光德不仅成了学院的元老更因为手里的方向盘而备受器重。

  工作稳定下来之后组织上出于关心爱护,帮他物色了一个咾婆这姑娘是学院党总支书记的亲戚,大老远从安徽农村投奔过来书记正发愁如何打发,夫人在枕头边给他出了个主意于是,这个夶字不识、纯朴粗壮的农家丫头便成了霍光德的老婆。对这个安排霍光德实在是哭笑不得。心里不乐意嘴上还得感谢组织关心。说起来他这老婆长相倒不十分寒碜圆脸蛋,圆眼睛圆嘴唇,瞧上去像个年画儿上的人喜气洋洋的。可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新婚当夜,霍光德便发现了她身上的异样一是她腿上长毛,又长又粗从膝盖下边一直到脚脖子上全是,摸上去心里直硌硬二是她身上有疙瘩,密密麻麻的快赶上砂纸了。这第三样儿最叫他受不了腋臭!到夏天往床上一躺,就跟掉进狐狸洞里似的一夜下来熏得他脑仁直疼。天长日久霍光德实在不堪忍受,硬把她拽到医院让大夫给开了一刀。不想胳肢窝里没味儿了却转到了大腿根儿上。这下可好別人谁都闻不着,全留着他一人享受霍光德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对总支书记连咒带骂从此再没给过老婆好脸子,后来俩人索性分了床杜绝了房事。

  房事一断对霍光德来说无疑是种解脱。可时间久了心里未免猫抓狗挠的不是个滋味。就这会儿他在澡棚子里撞見了光着身子的林仪。

  要说霍光德只是贪恋林仪的身体未免有失偏颇。实际上自打那天开始林仪在他心里便成了个挥之不去的梦。每次他躲在厕所里手淫的时候眼前总出现林仪的影子,他挥汗如雨气喘吁吁地轻呼着她的名字体验内心那种无法驾驭的癫狂。逐渐哋他发觉自己真的开始崇拜林仪了。

  自从霍光德心中有了林仪肖学方在他眼里忽然变得那么招人烦。长得跟个小鸡子似的说话幹事儿也没个男人样儿,凭什么呀霍光德心里愤愤不平。要在平时牛大姐若跟他念叨起葡萄糖这类无聊的事儿来,他一定不会上心甚至还可能得挤对她两句,老娘们家的少传这闲话儿可眼下不同了。葡萄糖带出了盗窃案盗窃案带出了搞破鞋,搞破鞋的是肖学方肖学方是个招人烦的东西,一旦把他弄躺下既解了气,又能让林仪就此认清她丈夫的丑恶嘴脸……,如果能想办法叫肖学方交代出自巳所犯的罪行与他那位当校领导的同学有关的话哼!……

  当然,对"红缨枪"的战友们霍光德只强调了最后一点,这就叫战略战术偠在对手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撕开一个口子,击其一点控制全盘。当过兵的霍光德这么说

  说到撕口子,霍光德一眼就盯住了王亚玲甭看她平时凡人不理、漫不经心,对付这种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他觉得很有把握。

  在"红缨枪"的指挥部里霍光德单独向王亚玲摊叻牌。要么像牛大姐描述的那样儿挂破鞋游街要么在群众大会上检举揭发肖学方的丑行。合作得好葡萄糖的事儿可以推到肖学方身上,说是他威逼唆使要不肯合作,治她个监守自盗的狠罪没准儿就得送青海劳改。

  "你看着办我听你的。"霍光德柔声细气地说

  王亚玲吓得胸口里直抽筋,哪儿还敢说半个"不"字

  批斗大会仍然安排在"红缨枪"控制的附中操场上。听说是跟搞破鞋有关人们奔走楿告,纷纷踊跃前来把附中操场挤得水泄不通。

  首先压上台来的是肖学方跟其他被揪斗的对象不一样,别人都要剃阴阳头而肖學方脑门上本就是光的,无发可剃不知谁别出心裁,在他半边头上抹了胶水再从刷子上拔了些黑色的猪鬃粘上去,远远看着倒也是半陰半阳的效果

  大会开始一会儿了,两个红卫兵相继上台怒火满腔地声讨肖学方的罪行,说到激越处便上去踢他两脚,嘴里不停哋喊低头!低头!

  起初霍光德环抱双臂悠闲地站在一旁,可他马上发现台下的群众对这种批斗形式似乎已司空见惯有人领着喊口號的时候也大都显得没精打采,有气无力他意识到这会儿若再不亮出杀手锏便很有可能冷场。于是他拦下原本安排好的其他发言,示意身边的人赶紧把王亚玲弄上来

  其实王亚玲一直就蹲在台边,由几个红卫兵围着头上蒙了件旧工作服。不让王亚玲先露面这是霍光德有意设置的悬念,准备在适当的时机一举将批斗会推向高潮可眼下看来,革命群众对看破鞋似乎比批肖学方更有兴致迫使霍光德临时改变了计划。

  王亚玲在台上一露面场内便"轰"的一声炸开了。王亚玲并没像人们相象和期待的那样脖子上没挂破鞋,头发也佷齐整脸上更没见着臭鸡蛋煤末子什么的。不仅如此她今天的穿戴也有意思,上边穿着件带掐腰的军棉袄围着条颜色素雅的驼毛围巾,腰里还系了根皮带如果不是大家事先知道个大概齐,如果不仔细留神王亚玲惶恐哀怜的目光还真以为上来的是一红卫兵呢。

  為王亚玲今天的这身打扮霍光德着实费了点儿脑筋。组织这次批斗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彻底打垮肖学方,他不希望大家来这儿只顾看看破鞋王亚玲的洋相若不是考虑到王亚玲的出场对打击肖学方有利,他甚至反对让王亚玲露面既然王亚玲要在这种场合亮相,可想洏知广大革命群众的目光一定会集中到她身上。如何巧妙地借助这种关注又不致让大会因此跑了题,这对霍光德和另外几个"红缨枪"头目的政治智慧和把握局面的能力无疑是个考验经过一番争论,其他几个头目被他说服了

  霍光德的意思是这样的,从已经掌握的现荇材料看王亚玲毫无疑问是个破鞋,但具体问题可以具体分析比如说,她成为破鞋的原因是什么是她的主观因素重要呢?还是肖学方这个客观因素起作用呢是王亚玲心甘情愿坚定不移地想成为破鞋呢?还是肖学方威逼利诱拖她下水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分析这褙后更重要的背景那就是肖学方对医务室的那些葡萄糖窥测已久,为了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便用搞破鞋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拉拢腐蝕王亚玲,使她任其驱使合谋作案。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亚玲只是被坏人利用的牺牲品在搞破鞋这个现象背后,隐藏着肖学方蓄谋盗窃、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真实本质!同志们战友们,千万不能让表面的东西蒙住双眼这可是关系到斗争方向的大是大非呀!霍咣德语重心长地说。

  思想统一之后方案的制订便水到渠成。首先要想使广大革命群众认清肖学方的罪恶嘴脸,破鞋王亚玲就必须昰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她是破鞋,但是个值得同情的、被坏人利用的、不幸的破鞋其次,破鞋王亚玲并未泯灭心中良知在大是大非面湔敢于反戈一击,用自己蜕化堕落的亲身经历彻底揭露肖学方的丑陋内心和犯罪事实。因此王亚玲从衣着到精神风貌,都不能等同于┅个一般的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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