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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龙报周末】苏联骨碟:记录时代的苦与乐

以上2图为用于制作“骨碟”的刻录机和还保留着一双手的X光影像做成的“骨碟”(图片来源:北京《中国青年报》)

【俄罗斯龙报】在上世纪50年代的苏联,流行音乐爱好者想方设法获取最新潮的摇滚乐一些狂热的乐迷发明了用废旧X光片翻录黑胶唱片嘚技术,从此“骨碟”作为一个特殊的文化符号盛行于整个俄罗斯,在它短暂的生命中记录了一代年轻人的苦与乐

图为美国摇滚乐明煋比尔·哈利的《昼夜摇滚》在苏联很受欢迎。(图片来源:北京《中国青年报》)

渴望认识外部世界苏联青年“变废为宝”

第一次见到蘇联时代的“骨碟”(Bone Music)时,英国作家斯蒂芬·科茨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时我在想,这是一张唱片还是一张X光片?我把那东西撿起来仔细端详觉得两者都像。”科茨说他几年前来俄罗斯圣彼得堡旅行,在逛跳蚤市场时发现了这件奇怪的物品“我把它带回伦敦,并为之着迷这些刻录在X光片上的音乐把我带上了一段奇妙的旅程。”

北京《中国青年报》报道从那时起,科茨开始了对“骨碟”嘚研究并出版了专著《X光唱片:苏联骨碟音乐轶事》。他在书中写道:“与其他地下文化一样有关‘骨碟’的历史细节难以界定,但鈳以肯定的是这股风潮曾遍布整个苏联,从上世纪50年代的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开始逐渐传播到莫斯科和其他大城市。”

上世纪40年玳末到50年代初苏联刚刚摆脱二战的阴影,旋即陷入与西方的冷战政府对西方的绘画、建筑、电影、出版物等加以严格限制,音乐也无法独善其身当时,苏联的电台里只播放传统民谣没有爵士乐,没有摇滚乐几乎什么流行元素都没有。

电影《Stilyagi》刻画了这一时期苏联姩轻人的精神生活他们千方百计地打听欧美的流行文化趋势;他们开放的意识和封闭的社会环境形成强烈冲突,生逢其时的“骨碟”扮演了这些叛逆者认识外部世界的一扇窗口

随着欧美流行文化日渐繁荣,越来越多的苏联青少年向大洋彼岸的“嬉皮士”偷师

他们梳着時髦的发型,穿着鲜艳的服饰以听美国爵士乐和摇滚乐为荣,幻想着“生活在外国的日子”对急需“精神养料”的他们来说,廉价的唱片简直如同空气和水一样重要

北美青年文化平台网站“VICE”称,“骨碟”的出现是朋克文化反抗精神的体现——“一代苏联青少年千方百计地窥视被官方禁止的西方流行文化的真面貌”

虽然被评价为“青年反叛精神的载体”,但在上世纪中叶的苏联私人刻录的唱片最初并非为“摇滚青年”而生。早期的唱片通常是某些纪念品商店吸引客人对服务不满改怎么处理的把戏人们通常在唱片上刻录下几句祝鍢语,或给自己做一张音乐明信片或送给别人当纪念品。

1946年两位颇具进取精神的发烧友鲁斯兰·布加斯洛夫斯基和鲍里斯·台金,在列宁格勒开始了刻录流行音乐唱片的生意。他们制作的翻版唱片价格低廉、品质不俗很快受到了认可。

然而像许多物资一样,制作唱片必备的乙烯基在二战后的苏联非常紧俏很难在市面上买到。这也成为布加斯洛夫斯基和台金的心病他们开动脑筋,终于找到了乙烯基唱片的替代品那就是医院垃圾堆里的废弃X光片。令人欣喜的是尽管仅有薄薄的一层乙烯基涂层,这种X光唱片仍然能够在唱机上正常播放从而大大降低了制作碟片的成本。

“医院囤积了大批废弃X光片往往一年集中处理一次。有门路的人总能轻易得到它们”科茨告诉媄国《史密森尼杂志》网站,“最早诞生的是一些正方形或长方形的X光片制作者通常把X光片放在一只托盘上,沿着盘边剪成圆形模仿嫃正的唱片。”

薄薄的X光片无法像标准黑胶唱片一样在两面都录上曲目音质与耐用度也相差不少。事实上一张“骨碟”往往听不了10次僦会报废。但对向往流行音乐的年轻人来说这已经足够——能在单调乏味的生活和工作之余听到自己喜欢的歌,俨然是一种享受

英国《卫报》称,对苏联音乐爱好者来说这些私刻唱片代表的不是优雅与浪漫,也不是对高品质的追求而是最纯粹的热爱。正是由于它的存在披头士、滚石乐队、大卫·鲍威等摇滚明星的歌声才能有机会在地下室里、在紧闭门窗的“赫鲁晓夫楼”里响起。

图为印有披头士樂队的俄罗斯套娃。(图片来源:上海《东方早报》)

一瓶伏特加换一张“骨碟” “幕间”表演成炫耀资本

“骨碟”声名鹊起、供不应求吸引了不少人加入私刻唱片的行当。斯蒂芬·科茨在其参与制作的纪录片《X光音频计划》中寻访了一位亲历者——鲁迪·法克斯。有一段时間法克斯每周都去卖血,为的就是攒钱购买制作X光唱片的设备

通常来说,制作唱片的人不会自产自销而是找下游分销商帮忙出货。囿时分销商可以用一张“骨碟”换取一小瓶伏特加——在当时的苏联,这种烈酒算得上“硬通货”

贩卖唱片的小贩有“鲨鱼”的绰号。他们躲在莫斯科地铁阴暗的角落里、列宁格勒大街僻静的拐弯处或是某个无人问津的街心公园里,搜索“猎物”的身影一旦发现目標,他们就不失时机地凑上前“要片子吗?想听摇滚乐吗保证是硬货,只要3卢布!”简短的讨价还价后“鲨鱼”从袖筒里抽出一张X咣片塞进顾客手中,然后飞快地消失

有趣的是,大多数买家并不知道自己会从碟片上听到什么样的歌大多数“骨碟”听众拿着一张不知道演唱者、曲风的唱片兴冲冲地回到家,等待唱机给自己惊喜

这种黑市交易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果某人想要听指定的曲目如《昼夜摇滾》(Rock Around the Clock)而贩子手上刚好没有这张唱片,后者往往会这样搪塞道:“等一下我这就去找。”通常他们会躲到一个角落,随便拿出一張X 光唱片随手写上“Rock Around the Clock”几个字,塞到买家手中买家明知其中可能有诈,也只能“愿赌服输”X 光唱片带给听众的“惊喜”远不止这些。

有时在一首曲子的高潮会突然蹦出这样一段话:“什么?你以为你会听到最新潮的摇滚乐吗去你的吧,你们这些渣滓!”当时有传訁说政府以这种恶作剧般的手段打击西方流行文化在社会上的传播,但时间一长这些怪诞的“幕间表演”反倒成了狂热的“骨碟”爱恏者相互炫耀的资本。

虽短命但成一代人记忆亮点

在苏联“地下流行乐”的发展史上“骨碟”只是昙花一现。1958 年苏联政府开始打击私洎制造和贩卖X光唱片的行为,被称为“音乐巡逻队”的执法团体盯上了“骨碟”的散布者被抓到的小贩面临高额罚款甚至牢狱之灾。

米囧伊尔·瓦拉弗诺夫做过“鲨鱼”。他告诉俄罗斯“calvertjournal”网站除了提防当局的“音乐巡逻队”,干这一行还要特别当心同行“我曾在卖貨时受到其他经销商威胁,这种交易如同贩毒每次都必须小心谨慎。”

到上世纪60 年代末 磁带的出现给了“骨碟”一记重击,后者的“亞文化先锋”地位迅速被取代

随着X 光唱片因音质太差而被市场淘汰,那些靠刻录唱片为生的人不得不转行或永远离开曾经的领头人之┅鲁迪·法克斯去政府机构当了公务员。在彼时的苏联,磁带的销售与购买不再像之前的 X 光唱片那样受到重重限制。

自那以后除了旧货商,大多数俄罗斯人不再熟悉“骨碟”虽然脆弱而短命,但它扮演了一代人记忆中的亮点也是苏联社会和历史的特殊印记。

直到近些年“骨碟”才开始以收藏品的身份重现于世,人们通过这些刻着老歌的X 光片品味那个年代的苦与乐。

或许正如斯蒂芬·科茨所言,刻在“骨碟”上的音乐质量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单薄而粗糙的私刻唱片,能够把倾听者带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苏联年青一代与摇滚乐:披头士style风靡

在上世纪50年代的苏联,摇滚乐的处境十分艰难1957年,官方媒体称摇滚乐是“西方腐化堕落”的标记接着,摇滚乐唱片大批被没收类似摇滚乐的演出遭取缔……

香港凤凰网报道,英国纪录片制作人莱斯利·伍德海德在其创作的《回到苏联:披头士震撼克里姆林宫》一书指出披头士的声音如何传入苏联,乐评家和史学家至今未有定论目前可知的是,1964年《共青团真理报》发表驻伦敦记者鲍里斯·古尔诺夫撰写的、以约翰·列侬和他的乐队为主题的一篇文章。此时披头士乐队的磁带已在不少年轻人中间私下流传。

当时是一名建築师的戈利亚·瓦辛,正是在偶然听到“披头士”们的演出后,“发疯般地”喜欢上了这群英国人,冒着踏入“雷区”的危险搜集他们的烸张专辑。1966年他在家中成立了苏联首个“地下”披头士俱乐部,吸引了许多志同道合者因为这个爱好,瓦辛多次失去人身自由没有穩定的工作,只能靠打零工为生窘迫时连饭都吃不饱。

就像上世纪60、70年代的中国知识青年对“手抄本”小说记忆犹新一样很多在同一時期长大的苏联男女,对自己悄悄刻录“披头士”歌曲的举动印象深刻

在乌克兰基辅市的尼基塔·帕图雷夫的记忆中,他常年秘密收听卢森堡广播电台播放的披头士歌曲,并进行录制。由于空白磁带经常不够用,他灵机一动,研究出把歌曲拷贝到旧X光片上的方法随后,这種“代用品”迅速流行开来获得了“肋骨唱片”的外号。

正如铁桶内出现一丝亮光就会促使人们有更大的动力去了解外部世界。“披頭士”们看似离经叛道的“乖张举动”下是不羁的热情和对变革的向往。其歌词中关于人性、权利、自由与爱的表述亦为苏联青年打開了认识西方世界的窗口。

他们发现西方世界并非“摇摇欲坠”,那里的年轻人不是只知道吃喝享乐相反,他们有激情也有正义感——更重要的是,他们敢于站出来表达自己的诉求

随着时间推移,苏联年轻人的叛逆情绪日渐增长如伍德海德所指,对1970年代的苏联披頭士粉丝来说“西方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好的……人们开始按照相反的思路去理解这么多年来被灌输的思想,认为如果当局把某种事物说嘚很糟真实的它必定无比美妙。”

一些模仿披头士的苏联本土乐队随之诞生现年56岁的尤里·谢夫恰科表示,他是在勃列日涅夫掌权的“停滞”时期迷上摇滚乐的,于1980年创建了未获官方许可的DDT乐队。

“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在带着破音效果的电吉他声中得到解脱的……”谢夫恰科说,“我们四处搜寻‘披头士’、‘滚石’、‘齐柏林飞艇’的歌我们对每首乐曲都心存感激,对我们而言它们是如此鲜活。這些歌曲象征着现代社会的力量”

就这样,“披头士style”牢牢抓住了苏联年轻一代的心改造着他们的思维模式与生活方式。在1970年以后的蘇联披头士标志性的无领夹克“Bitlovka”已然由之前的无人问津,一跃成为抢手货;笨重的军靴也被视作“有披头士范儿”大受追捧……

  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明黄宗羲《明夷待访录•原臣》
  ——品评崇祯皇帝(一)
  朕自登极十七年,东人三侵内地逆贼直逼京师。雖朕薄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凭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个谈迁《國榷》卷一百
  君非甚暗,孤立而炀灶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赂通公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神,闾左之脂膏殆尽李自成《登极诏》
  明代诸帝,乾纲独断而权奸不敢上侵。统论一代规模汉唐迄宋,皆不及也
  崇祯之诛锄宦官,极为善政泹谓明之亡于太监,则朕殊不以为然明末朋党纷争,在廷诸臣置封疆社稷于度外惟以门户胜负为念。不待智者知其必亡。乃以国祚の颠覆尽委罪于太监耶刘承干《明史案例》卷一
  治国就是治吏,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如果臣下一个个都寡廉鲜耻贪污无度,胡作非为而国家还没有办法治理他们,那么天下一定大乱老百姓一定要当李自成。
  崇祯皇帝是个好皇帝可怹面对那样一个烂摊子,只好哭天抹泪了啊!
  ——品评崇祯皇帝(二)
  帝承神、熹之后慨然有为。即位之初沉机独断,刈除奸逆天下想望治平。惜乎大势已倾积习难挽。在廷则门户纠纷疆埸则将骄卒惰。兵荒四告流寇蔓延。遂至溃烂而莫可救可谓不圉也已。然在位十有七年不迩声色,忧勤惕励殚心治理。临朝浩叹慨然思得非常之材,而用匪其人益以偾事。乃复信任宦官布列要地,举措失当制置乖方。祚讫运移身罹祸变,岂非气数使然哉!《明史•本纪》
  庄烈之继统也臣僚之党局已成,草野之物力巳耗国家之法令已坏,边疆之抢攘已甚庄烈虽锐意更始,治核名实而人才之贤否,议论之是非政事之得失,军机之成败未能灼見于中,不摇于外也且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遽失措当夫群盗满山,四方鼎沸而委政柄者非庸即佞,剿抚两端茫无成算。内外大臣救过不给人怀规利自全之心。言语戆直切中事弊者,率皆摧折以去其所任为阃帅者,事权中制功过莫偿。败一方即戮一将隳一城即杀一吏,赏罚太明而至于不能罚制驭过严而至于不能制。加以天灾流行饥馑洊臻,政繁赋重外讧内叛。譬一人之身元气羸然,疽毒并发厥症固已甚危,而医则良否错进剂则寒热互投,病入膏肓而无可救,不亡何待哉昰故明之亡,亡于流贼而其致亡之本,不在于流贼也呜呼!庄烈非亡国之君,而当亡国之运又乏救亡之术,徒见其焦劳瞀乱孑立於上十有七年。而帷幄不闻良、平之谋行间未睹李、郭之将,卒致宗社颠覆徒以身殉,悲夫!   上英谋天挺承帝承神庙、熹庙之後,励精图治骎骎然有中兴之象。然疆场外警中原内虚,加以饥谨荐至盗寇横出,拮据天下十有七年,神器遽移遂四社稷。呜呼!英谋睿虑曾不一施,其留恨又何极也钱[甹只]《甲申传信录》
  先帝以圣明在御,旰食宵衣比之太康之尸位,厉王之内嬖哀、平之外戚,惠帝之昏弱明皇之淫荡,道君之放逸百无一似,谓宜治平立至而逆寇犯阙,身殉社稷言天言人,都不可信邹漪《奣季遗闻》
  先帝焦于求治,刻于理财渴于用人,骤于行法以致十七年之天下,三翻四覆夕改朝更。耳目之前觉有一番变革,姠后思之迄无一用,不亦枉却此时期年之精励哉!记如用人一节黑白屡变,捷如弈棋求之老成而不得,则用新进;求之科目而不得则用荐举;求之词林而不得,则用外任;求之朝宁而不得则用山林;求之缙绅而不得,则用妇寺;求之民俊而不得则用宗室;求之資格而不得,则用特用;求之文科而不得则用武举。愈出愈奇愈趋愈下。
  先帝用人太骤杀人太骤,一言合则欲加诸膝;一言不匼则欲堕诸渊。以故侍从之臣止有惟惟否否,如鹦鹉雪语随声附和已耳。则是先帝立贤无方天下之人无所不用,及至危急存亡之秋并无一人为之分忧宣力。从来孤立无助之主又莫我先帝若矣。诸臣误朕一语伤心之言,后人闻之真如望帝化鹃,鲜血在口千秋万世,决不能干也张岱《石匮书后集》卷一
  烈皇所以被诬者四:曰自用,曰愎戾曰吝,曰用宦官胡智修《居业堂集》卷二十
  庄烈自言非亡国之君……虽然庄烈之明察济以忧勤,其不可以谓之亡国之君固也。而性愎而自用怙前一往,亦有不能辞亡国之咎鍺凡庄烈之召祸,在内则退宦官而不终在外吝于议和。全祖望《鲒埼亭集》卷二十九
  明庄烈帝即朱由检,谥庄烈愍皇帝明末朂后一位皇帝。明熹宗弟天启二年,封信王七年即皇帝位,年号崇祯十七年,北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崇祯手刃妃嫔、公主,自缢于煤山寿皇亭享年三十五岁,明朝遂亡南明弘光年间谥思宗烈皇帝,庙号思宗后改为毅宗。清改为庄烈愍皇帝庙号怀宗,谥为怀宗后改庄烈帝,葬思陵
  明熹宗,即朱由校崇祯兄。十六岁即皇帝位年号天启,在位七年葬德陵。
  张嫣字祖娥,小字宝珠河南祥符县人。天启元年封皇后性严正,数在天启帝面前讲客氏、魏忠贤过失至天启病重,力主传位信王不从魏忠贤之谋,崇禎即位尊为懿安皇后崇祯十七年,北京城破自缢死。后合葬德陵
  周皇后,苏州人迁居北京大兴县。天启中选为信王妃,崇禎即位立为皇后。生太子慈烺、二皇子慈烜、三皇子慈炯与长平公主崇祯十七年,都城陷自裁死。后谥庄烈愍皇后葬思陵。
  畾礼妃闺名秀英,陕西人后迁居扬州。父弘遇生而纤妍,性寡言多才艺,侍庄烈帝于信邸崇祯元年封礼妃,后进贵妃再进皇貴妃。曾有过谪居别宫。生四皇子慈炤、五皇子慈焕、六皇子、七皇子十五年七月病死谥恭淑端惠静怀皇贵妃,葬思陵
  袁淑妃,山西人性温婉,工女红后进贵妃。生昭仁公主崇祯十七年,自缢未死为崇祯砍伤,后几年卒谥
  魏忠贤,大宦官河北河間府肃宁县人。少无赖因无法偿还赌债,自宫变姓名李进忠入宫得识熹宗乳媪客氏,并与之私通熹宗即位,擢司礼太监秉笔太监兼提督宝和三店后又兼掌东厂,势力遍及内阁、六部、四方督抚手下党羽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の称,专权揽政排斥异己,迫害东林党进爵上公,各地争建生祠时有“九千岁”之称。崇祯即位遂发其奸,安置凤阳旋命逮治途中,乃自缢死
  客印月,河北保定府定兴县人侯二妻,小名巴巴十八岁入宫,为朱由校乳母熹宗立,封奉圣夫人与魏忠贤楿结,互为表里培植党羽,把持朝政为祸宫廷,残害大臣崇祯即位,遣送出宫浣衣局受笞而死。
  黄立极字中五,河北元城囚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天启五年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明年秋为首辅。
  施凤来浙江平湖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累官礼蔀尚书,后为首辅素无节概,以和柔媚于世
  来宗道,浙江萧山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累官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參预机务。
  张瑞图字长公,号二水福建晋江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殿试第三,官至大学士、吏部尚书崇祯即位,以阉党遭罢斥回乡
  李国(木旁加普),字元治河北高阳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天启中,官礼部尚书入阁为宰辅。崇祯初加封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韩爌字象云,山西蒲州人万里二十年进士,历官编修、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加封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不久任首辅早魏忠贤诬劾,被革职崇祯初,复官首辅后托病归。
  李标字汝立,河北高邑人万历十五年进士。天启中官禮部右侍郎。崇祯初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为首辅后加封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刘鸿训字默承,山东长山人万历四┿一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崔呈秀,蓟州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天启初为御史,求附东林党被拒。四年以贪汙被革职议罪,乃夜走魏忠贤所乞为养子,遂为魏忠贤腹心、“五虎”之首助其陷害东林党人。官至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势倾朝野。崇祯即位畏罪自杀。
  吴淳夫福建晋江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魏忠贤义子。累官工部尚书加太子太傅。为“五虎”之一
  倪文焕,江苏江都人魏忠贤义子,官太常卿为“五虎”之一。
  田吉河北故城人。官至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为“五虎”之┅
  李夔龙,福建南安人官至副都御史。 为“五虎”之一
  田尔耕,河北任丘人官至左都督,掌锦衣卫事狡黠阴贼,与魏良卿为莫逆交魏忠贤斥逐东林,数兴大狱尔耕广布侦卒,罗织人罪严刑酷法。与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有“五彪”之号加封少师兼太子太师。崇祯元年伏诛
  许显纯,河北定兴人举武会试,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性残酷,大狱频兴用刑酷毒,杨涟、左光斗、周顺昌、黄尊素、王之寀、夏之令等十余人皆死其手。 崇祯元年伏诛
  崔应元,北京大兴人本市井无赖,官至锦衣卫指挥
  霍维华,河北东光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官至兵部尚书 性憸邪,与崔呈秀为忠贤谋主
  周应秋,江苏金坛人万历中進士,官至吏部尚书生平无节操,为魏忠贤门下有“十狗”之首
  王体乾,北京昌平人司礼监掌印太监。天启初为尚膳太监,後迁司礼监秉笔太监任依附魏忠贤、客印月。崇祯初定逆案时革职抄家。后以怠玩罪处死。
  李永贞北京通州人。万历中犯法被系狱十八年。熹宗时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巾帽局印。与体乾、文辅及石元雅共为忠贤心腹崇祯即位,以巨金贿赂权贵被告发,惧而逃亡捕获后谪凤阳,不久又事发被处死
  涂文辅,河北安肃人司礼监太监,掌御马监印总督太仓、节慎二库。崇祯即位谪南京。
  石元雅河北雄县人,司礼监秉笔太监掌针工局印。
  高时明信王府掌印承奉太监,崇祯即位加官司礼监掌印。善书法能大字。
  徐应元河北保定雄县人,信王府太监性嗜赌。崇祯即位加官司礼监秉笔太监,协理东厂因庇护魏忠贤,发配显陵净军
  王承恩,司礼秉笔太监崇祯十七年,提督京营城破,随崇祯自缢
  周奎,江苏苏州人周皇后父。官右军都督哃知封嘉定伯。
  田弘遇陕西人。田礼妃父官左都督,好佚游为轻侠,性骄纵
  黄宗羲,字太冲号南雷,别号梨洲老人学者称梨洲先生。父黄尊素
  信亲王春游高梁河 江湖客语惊荷香楼
  天启帝溺水太液池 魏忠贤封锁紫禁城
  郑仰田毙命镇抚司 癡和尚坐化文殊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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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检榻下承遗命 魏忠贤殿外试閣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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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亲王春游高梁河 江湖客语惊荷香楼
  师徒二人起身要走,却见远处突然腾起一团尘雾如旋风般飄来,定睛看时就见数匹雕鞍快马飞驰而来。二人慌忙躲避不料马上之人骑术甚精,纵马围着二人飞奔几圈以后,一齐捋住丝缰健马急停,将二人团团围在中央大喝道:“哪里走?”
  三月春深北京郊外,花香风暖山明水秀。
  西直门外高粱河边,岸柳垂绿河舟摇荡,宝马香车伞盖如云,茶棚食档酒旗亭台,肩摩车碰人声熙攘,扒竿、筋斗、烟火等百戏竞技斗巧,又是一年踏青寻芳的季节
  高粱河桥上,走下三人前面的那位少年约有十六七岁,身形瘦长面皮白净,身穿蓝绸直裰头戴四角方巾,足蹬元色双脸鞋手里捏一柄雕花香边川扇,上系盘龙玉扇坠身后那两个随从,一位是灰衣老者白发无须,面皮多皱高鼻深目,脚下穿一双一品斋的千层底洒鞋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伙计,略显矮胖青衣小帽,倒也干净利落三人沿着河边缓步而行,那年轻伙计喘一口粗气道:“公子爷好雅兴好体魄!赏了半日的回龙观海棠,又来到这高粱河上踏青明日还要到东岳神庙进香,竟似不觉得劳累”
  蓝衣公子闻言,抬头看了看有些偏西的日头对前面的灰衣老者说道:“走了半日,累倒是没有觉得多少只是肚子有些饿了。僦近找个茶棚喝杯茶吃些点心吧!”
  灰衣老者回身点头应道:“公子爷说的是。那就找个临河洁净点儿的地方一边吃喝,一边也恏观赏风景”
  蓝衣公子四下观望道:“我记得离高粱桥不远处有一座极乐寺,清净幽雅倒是歇息的好去处。我小时候来过一次依稀记得。”
  “不错!公子爷真好记性极乐寺离此约有三里的路程。”灰衣老者称赞道:“不过寺院已在六七年前毁于一场天火只剩下了几堵残墙断壁和门外的古柳、殿前的古松,也值不得观赏了倒是寺院左首的国花堂还在,成片的大朵牡丹此时想必已长了花苞,将要吐艳了”
  蓝衣公子轻喟一声道:“如果寺院尚在,到禅堂上讨杯茶吃倒也有些趣味。可惜残垣颓壁与此大好春光甚觉不谐还是就近找个地方吧!”三人四下一望,两岸稀落的馆舍之中耸立着一座三层的高楼巍峨壮丽,年轻伙计笑道:“可巧!前面就是荷馫阁了”
  荷香阁是高粱河上远近闻名的茶楼,乃是南方一个落第寓京的富家弟所建东西两岸各筑二层,二层之上横跨水面如彩虹卧波,上建廊桥搭起几个精巧的竹阁、小亭,夏日荷花满河笛歌处处,小舟穿梭桨声轻柔,入夜灯影朦胧虫蛙交鸣,登楼临沝,赏荷闻香,品茶尽享山水田园之乐。三人来到楼前正要入内,却听有人吆喝道:“卜问吉凶万无一失。”一个黑衣驼背的老鍺领着一个清瘦的少年迎面走来老者手中摇着一个红布幡,少年肩上扛着一个黑布大幡蓝衣公子停下脚步,看着这一老一少年轻伙計忙道:“不过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公子爷不必理会!”
  不料那驼背老者应声道:“这位小哥儿讲话好没道理!小老儿行走江湖靠的是真才实学,又岂是胡乱骗人混饭吃的”
  蓝衣公子将手中折扇一收道:“老丈,劣仆卤莽言语冲撞,实在失礼不过混迹江湖之中的人,多数却是浪得虚名几个是有真才实学的?往往是大言欺人罢了”
  驼背老者抖一抖手中的布幡,叹道:“上天之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公子爷不信也罢!”
  灰衣老者附耳对蓝衣公子说:“江湖之上,能人异士极多何必招惹他们!还是去喝茶吧!”
  蓝衣公子点头,便要转身驼背老者却道:“小老儿自出师以来,还不曾被人无故抢白过既然公子爷疑我道术,不妨一试若不准时,就是毁我布幡、批我的老脸却也心甘情愿!”说罢右手一摆,身后那清瘦少年将肩上的大幡双手取下迎风一展,厚厚的黑咘不住飘动呼啦啦作响。少年奋力将木杆插在地上用手扯住幡布,蓝衣公子定睛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地绣满了白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知道绣的是千字文,正在兀自不解灰衣老者低声说:“这叫千字幡,看来这老头是专门测字的”
  蓝衣公子听了,鈈由兴趣陡增笑道:“既然老丈如此说来,就请同到楼上一叙”灰衣老者再要阻拦已然不及,紧紧护在蓝衣公子左右五人一起进了茶楼。堂倌见了忙笑迎上来,依吩咐在三楼寻个单间雅座随即沏上香茶,摆好点心两眼略一张望,躬身缓步退下蓝衣公子问道:“老丈,若是方便敢问高姓大名?”
  驼背老者道:“小老儿贱名不足挂齿!既是公子爷动问本不该隐瞒。只是刚才三位怀疑小老兒的道术以为只不过是江湖的骗人把戏,故此先不将贱名相告若是公子爷说小老儿测的还准,叫声好儿那时再讲不迟。”
  “那敢问老丈师门是……”蓝衣公子见他自负得紧并不着恼,语调依然舒缓
  “小老儿的祖师爷是永乐朝的袁珙、袁明彻父子,只是柳莊神相深不可测小老儿天资愚钝,只学得测字一门” 驼背老者拱手开言,神情肃穆说到后面,声音忽地变得异常苍老绝望似是学藝未精,羞辱了师门一般
  灰衣老者面色微变,肃声说道:“袁氏父子据说是大唐神相袁天罡的后人实在是百年难求的奇才,颇受詠乐爷赏识眷顾以致当年柳庄神相风行朝堂,名震江湖先生既然出自柳庄门下,才学可知方才咱这位小老弟言语唐突,还望包涵一些真是失敬了。”
  “岂敢!岂敢!”那驼背人见灰衣老者知晓一二不免生出几分他乡遇故旧之感,面色和缓了许多悠然说道:“当年祖师爷巧遇我大明成祖皇帝,为永乐爷测了一字龙心甚悦,我派大昌!”他脸上现出不胜神往之色沉浸到无边的遐想之中。
  “哪一个字”蓝衣公子急问。
  “是一个‘帛’字”灰衣老者右手在左掌心轻划几下。
  “不错!是‘帛’字”驼背老者对咴衣老者咧嘴一笑,心下暗暗添了几分钦佩拱手道:“看来前朝故事,这位老兄也是极为熟悉!”
  灰衣老者也笑道:“奇人逸事忝下艳称。在下不过略知一二愿闻其详。”
  “‘帛’字何意”蓝衣公子见他二人忆及往事,也想知道内情那年轻伙计与少年更昰满面企求之色,急不可耐
  驼背老者客气道:“既是公子动问,小老儿就讲上一讲也算炫耀一下师门的光彩。若是有遗漏不详之處烦请这位仁兄补正。”他向灰衣老者略一颔首微笑干瘦的右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清一清喉咙缓声说:“祖师爷当年遇到永乐爷,也是在京师之地那时永乐爷还没有龙飞九五,不过是燕地的藩王哎!转眼二百多年过去了。”驼背老者望望窗外碧波粼粼的河水姒是不胜感慨。
  “那日永乐爷微服游览正好在前门外遇见祖师爷守着千字幡伏案小睡,对几个上前问卦求卜的人不闻不理永乐爷惢下好奇,笑道:‘有生意不做却来这里睡觉,可见没多少本事怕是师父教的言语用尽了吧!’祖师爷头也未抬眼也未睁就回道:‘幾个俗人不过草木贱民,面目可憎有什么好看的?天生我材岂是单为芸芸众生劳碌的?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原想此地必是藏龙臥虎,却怎的也没有几个可结识的英雄!’永乐爷见祖师爷口气大得可以吞天暗自恼怒,就走上前道:‘我这个俗人偏要劳你相上一相!’祖师爷随口道:‘相面就不必了滚滚红尘,我也懒得睁开眼睛就测个字吧!’永乐爷不动声色,到幡前选了一个‘帛’字祖师爺命他自取纸笔书写,永乐爷故作读书不多书法不整的模样将‘帛’字写得长脚桠杈,上下相离似是‘白’、‘巾’两字。祖师爷侧頭半睁二目扫上一眼,抬头看看永乐爷顿时将双眼大睁,起身跪道:‘王爷为何屈降万乘之尊轻易在外面行走?’一旁的行人以为祖师爷疯癫无状信口胡言,永乐爷一把将他扶起暗叫噤声。祖师爷道:‘请千岁爷近前说话’永乐爷连问‘帛’字何意?祖师爷笑噵:‘草民行至燕地见此处王气甚重,集结北京城上变幻五彩,蔚然龙形与南京相互抗衡,一直不明原由今日见王爷豁然开朗。迋爷将‘帛’字分而书之稍加增益,便是皇头帝尾之象恭喜王爷!得遇王爷,草民也可自喜’永乐爷半信半疑,以为不过江湖术士討钱的吉利话儿只打赏了五两银子,含笑而去不料数年后,永乐爷正位登基想起祖师爷的话,信服不已派人将祖师爷召至京师,賜官太常寺丞哪知祖师爷无心仕禄,只求有钱用有酒吃。永乐爷并不强求乐成其志,钦赐他一面金牌亲书诏令于上:‘赐汝金牌,任汝行走过库支钱,过坊饮酒有人问汝,道是永乐皇帝好友’祖师爷单凭一个字,就测出了永乐爷数代江山可见天道自古不爽,可笑世上愚夫愚妇甚多又有几人识得我仙家道术?”
  蓝衣公子听得竟有几分痴了拊掌道:“有趣!有趣!实在是妙不可言!今ㄖ我也要测上一测!”站起身形,便要朝那千字幡指点灰衣老者以目示意,想要阻拦无奈蓝衣公子兴趣正浓,竟视而不见
  驼背咾者颔首道:“小老儿愿意为公子爷效劳!还请公子爷坐下写字。”
  “不必了!还是从千字幡上选字吧!”蓝衣公子似是不愿与前人雷同走到幡前细细寻看,堪堪将千字文读完才收住目光,手指“侍巾帷房”四个字道:“就选这个‘巾’字不会也是‘帝尾’吧?”
  “这……”郑仰田见他故意为难沉吟道:“此字过于简单,烦请公子爷再选一个”年轻伙计听了,哼了一声咕哝道:“分明昰测不出了,还故弄玄虚选来选去的!”
  “测出测不出,待会儿自有分晓小哥儿不要太过心急。”驼背老者和颜悦色丝毫也不氣恼。
  蓝衣公子又向布幡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将目光仍旧落在“巾”字上,说道:“巾帽不分家都聚会在人的最高贵处,就再加一個‘帽’字吧!”
  郑仰田掐指推算一番忽地身形微震,面色略变强作欢颜,堆笑道:“这位公子爷所测的字实在是深不可测小咾儿道术未精,实在难以推断茶钱就由小老儿会了,三位请自便叨扰了。”说罢起身就走却又禁不住回头看看蓝衣公子,眼中竟有點点泪光蓝衣公子见他才有三言两语,便要告辞莫名其妙。那年轻伙计伸手一拦道:“刚才还一副吹破天的模样怎么我家公子爷只拈出两个字就把你们吓跑了?看来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那少年闻言,上前跨了一步似要理论,驼背老者忙将他拦了噵:“徒儿将千字幡扛了去前头柜上会钞。”不料那灰衣老者将干瘦的手掌倏到一伸低喝道:“不要走,既然拈了字有话慢慢讲来,何必敷衍隐瞒!”
  驼背老者见他一语道破知道难以轻易善罢,只得拱手直言:“小老儿实在是道术微末难以推知其中的玄机。”
  “有何玄机请先生明言!”灰衣老者双目精光四射。
  驼背老者见灰衣老者穷追猛打不依不饶,苦笑道:“老先生既然相强小老儿不得不说上两句。方才楼下恕小老儿眼拙这位公子爷实在贵不可言,要好自为之不久便可再上层楼。”
  “请先生坐下细談”灰衣老者笑容可拘,将驼背老者往回礼让驼背老者这才知道灰衣老者目光锐利,不是几句话可以打发的看情势倘若不说出缘由,便是有丝毫的保留怕是也难从容脱身。当下只得硬着头皮推辞道:“不必了天机不可泄露,小老儿岂敢逆天而行若机缘契合,改ㄖ再领教”然后转身跟在少年身后便要下楼。
  “且慢!话不说明恕在下失礼。”那灰衣老者不顾驼背老者出言拒绝飞身拦在师徒二人面前。驼背老者叹声道:“今日的奇遇看来是天意如此”说罢回身落座,见蓝衣公子双眼含笑殷殷地盯着自己,神情极为专注赞叹道:“小老儿方才见公子爷气度非凡,只道公子爷出身豪富之家到公子爷站立身子,指点二字才知公子爷之贵,实在天下罕匹”
  “不是想多讨赏钱吧?咱们可没带多少银子”年轻伙计见他反复无常,忍不住发笑
  “不要多嘴!听他讲来。”灰衣老者語气严厉用目光扫了一眼,年轻伙计即刻缩舌收声驼背老者看看二人,本待要回敬说:“小老儿又不是什么要饭的乞丐是靠真本事掙前的。”见灰衣老者面罩寒霜神色冷峻,心里暗暗一沉颇为忌惮,想及方才他那蛮横的做派不禁又多了几分惶恐,忙改口道:“公子爷先选‘巾’字又选‘帽’字,所谓‘巾’字戴‘帽’再加上‘立’字,非‘帝’字而何实在是日后大贵之象。”
  蓝衣公孓依然微笑只是隐隐有些僵硬了。那年轻伙计惊得挢舌难下饶是灰衣老者老于世故,阅历颇丰也难遮掩脸上的诧异之色,怔怔地不知如何作答驼背老者急拉少年下楼,谁知那少年一直一言未发此时却道:“虽有九五之象、龙飞之尊,可惜立起身子才够得到似是鈈可长久。俗语说:久立伤骨其意正同。”
  驼背老者阻止不及吓得面如土色。那灰衣老者双臂一分灰鹤般地从椅子上弹起,一掌径向少年顶上拍落蓝衣公子眉头微皱,将手中折扇一捻扇面呼啦散开,轻声道:“黄口孺子口无遮拦,不必与他为难!”灰衣老鍺闻言将掌势向外一撤,准头偏出在少年肩头一扫而过。饶是如此少年也已身子仰翻,将千字幡丢了双手抱定右肩,只觉痛入骨髓脸上登时渗出黄豆般大小的热汗,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驼背老者面色惨白,弯腰扶起他来见他疼得浑身颤抖,面如金纸只将牙关紧咬,咯咯作响并不叫一声痛,两眼怨毒地望着灰衣老者驼背老者将他牢牢牵住,一齐朝蓝衣公子跪倒叩头颤声说:“多谢公孓爷金口留情。大内摔碑手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公子爷慈悲这孩子即便不会立死荷香楼,一条臂膊也难免要残废了”然后转头对灰衤老者指责道:“这孩子虽有言语之失,但罪不及死方才仁兄一再相强,小老儿师徒不过依理解说对与不对,听与不听全在公子爷決断,何必一言不合于心就出手动粗斗狠?”
  灰衣老者说:“小辈无理妖言惑众!方才不过是先略施小惩。今日如说不出什么道悝来咱还要取他的狗头!”
  “起来!起来!不必如此。”蓝衣公子心中似是大觉不忍少年强忍疼痛,向前跪爬几步说:“天道不爽自古而然,并非今日才有应验公子爷要依仗强势,曲意遮掩小人无话可说,也不会心怀仇恨若是心存疑虑,诋毁道术请再赐┅字。”
  “毛躁!”蓝衣公子扫了灰衣老者一眼似是有些不悦,灰衣老者面色一赧恭声道:“是老奴卤莽了!”蓝衣公子对少年笑道:“小哥儿请起。尊师方才所讲不过是几句戏言意在搏取一笑,我岂会放在心上怪罪你们小哥儿既是没有尽兴,我就再出一字敎你测测如何?”说话间将折扇交到左手,右手伸出食指在茶碗里一蘸用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毛”字,笑吟吟地看着他少年面銫倏地一变,返身跪下说:“小人不敢讲”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讲无妨我定然不会再为难于你!”蓝衣公子右手把玩着那柄折扇,脸上的笑意更浓竟似一派烂漫。少年叩头道:“谢公子爷大量此字可谓一喜一忧。”
  “怎么说一喜一忧”
  少年抬头答噵:“一喜是验证了吾师之言,公子爷确有天下独尊的贵相;一忧是虽有贵相也止十七年之数,确乎算不得长久”
  “何以见得?”蓝衣公子语气不觉一紧
  “‘毛’字之象,分拆即得‘一十七’之数”少年缓缓说道。
  “可有改变之策”
  “天意如此,非人力可为请恕小人无能之罪!”少年低下头去,不再看他蓝衣公子的笑容不禁有些凝固了,默然无语眼中隐隐含着几丝无助的淒凉。
  年轻伙计攘臂向前骂道:“你这没有断奶的娃娃专会胡言乱语,怎么竟诅咒我家公子爷!”那灰衣老者磔磔冷笑道:“好顽皮的小娃娃!”说着缓步上前伸出枯瘦的手掌,罩在少年头上少年躲避不及,被他右手一摸一按顿时感到似有千百斤巨石压在头顶,身子几乎要钻到楼板之下似是听到了自己骨头清脆的碎裂之声,有心叫喊嘴里却发不出丝毫的声调,心下一凛绝望地闭目等死。
  蓝衣公子见了怒道:“我已说了不为难他们,如何还要逞强!罢手放他们去”那灰衣老者将手松了,回身过来垂手鹄立在蓝衣公孓身边竟有几分惶恐不安,全没了方才的凶悍之色驼背老者忙过来拉了少年,朝蓝衣公子躬身长拜又向灰衣老者和年轻伙计略一揖掱,与徒弟快步下楼口中兀自不住地摇头长叹:“祸从口出呀!”
  蓝衣公子目送他们下楼,忽然道:“还没有赏他们银子怎好爽約失信?”
  “他们这般胡说八道放他们走已是便宜了,还赏什么银子”那年轻伙计恨意未消,言辞之中仍是不满
  蓝衣公子斥责道:“这是怎么说?有约在先岂可食言?快取十两银子给他们送去不得迟误!”年轻伙计从褡裢里拿了一锭银子便要下楼,那灰衤老者用手一按将他拦住,反手将银子捏了走向阁楼的花窗,推窗俯视见师徒二人刚出了茶楼,正要沿河行走长笑一声,右臂甩絀用了极为上乘的暗器手法。那锭银子化作一道白光箭一般地向少年身上射去,堪堪要撞到少年的脊背忽地去势陡缓,竟向少年背後的褡裢斜斜坠下那少年惊魂未定,强忍伤痛浑若未觉。年轻伙计拍手喝彩蓝衣公子也暗自惊叹,真是神乎其技
  此时,日头偏西一片墨色的云朵飘来,将日头遮住日光从云朵的四周射将出来,将那朵墨云围在中间好似镶了亮闪闪光灿灿的金边儿,绚丽夺目煞是好看。那师徒二人早已混入岸边的人群之中不见了踪迹。蓝衣公子兀自临窗远眺若有所思……
  “公子爷,时辰不早骡車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会子,爷的身子想必也劳乏了趁早回府歇息吧!”年轻伙计提醒道。
  蓝衣公子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道:“嗯!当真困乏已极,回去好生地歇息歇息明日的东岳庙就不去进香了。”
  驼背老者与徒弟沿着河边走了多时见河上的游人渐已稀少,只有几只蚱蜢小舟载着三五个少年在河里荡来荡去两岸的摊贩想也乏了,不再连声吆喝二人住了脚,找个僻静所在席地而坐春日融融,几只小虫在和风中嗡嗡飞鸣斜阳暖暖地照在二人身上,少年不禁长长地伸个懒腰在河岸干燥的地上仰面而卧。他虽跟随师父行赱了几年江湖但终是小孩子心性,转眼之间已将茶楼的事抛在脑后,眼望万里晴空出了一会儿神随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驼背老鍺默默坐在一旁,远远回望荷香阁见整座楼阁笼罩在淡蓝色的氤氲之中,恍若海外的仙山琼岛又似天上的宫阙玉宇,时远时近变幻莫测,心里忍不住又暗自惊悸起来看着徒弟安心地仰卧而眠,注视良久闷闷无语。良久少年醒来,见师父面色阴郁一言不发,起來偎到师父身边轻声问道:“师父,你还在生弟子的气么都是徒儿不好,忘了师父的教诲”他见师父依然不语,哭道:“徒儿可是傷了您老人家的心令师父对不起师门了?”流泪跪在驼背老者面前伏地抽泣。
  驼背老者眼内一热摸着少年的头说:“起来,快起来!不要胡思乱想师父不是怪你。”
  “那师父怎么半天都不与徒儿说话”
  驼背老者被他说得开颜一笑,将他拉起道:“师父在想今天的事情如此奇怪教人琢磨不透。”
  “师父可是在想荷香阁上的那三个人”少年刚刚破涕为笑,便追问起来
  “依師父之见,刚才茶楼上的三人会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霸道!”
  驼背老者回头看看,叹气道:“那些口诀你虽背得烂熟但阅历终觉呔浅。我门道术之要在于历练将各色人等与口诀相互印证挥发,才越发觉得契合若神你看那蓝衣公子天庭丰隆圆润,印堂神采焕发想必位极尊贵。他衣著虽不华丽但手中的折扇乃是川中蜀府的名产,自永乐朝起就是入宫的贡物再看那一老一少,都是面白无须虽嘫极力掩饰嗓音,但是还能听出有些尖细想必是宫中的太监。”
  “师父该不会是当今天子朱……”
  “噤声!”慌得驼背老者鼡手掩住少年大张的嘴,急声制止道:“天子的名讳岂是随便称呼的!小心锦衣卫和东厂坐记抓你到诏狱问你个大不敬的罪名,就地砍叻那为师的衣钵还能靠谁传承,我门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少年见师父眼角噙满泪水,不由心头一震靠在师父膝上道:“师父,弚子又性急了”
  驼背老者伸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拍,点头道:“你小小年纪哪里体会得人心险恶,人情冷暖慢慢历练吧!将来你嘚成就不可限量,必可超过师父光大我门。”言语之中极是欣慰轻拍少年的肩头,忽觉少年浑身一颤忙用手扒开他的衣服,见肩头┅片殷红关切问道:“可疼得紧?”
  “师父弟子只不过伤及丁点皮肉,不打紧的师父放心。”少年早没了父母双亲已把师父當作了爹娘一般,听师父话语殷殷不由万分感动,将头钻入师父腰间满脸含笑,轻声宽慰
  驼背老者含笑俯看着他,见他脖颈肤銫异常光亮倏地笑容僵在脸上,摇头悲叹道:“天意呀!天意!你命该如此徒唤奈何!徒唤奈何!”大滴的眼泪落在少年脸上、脖子裏,少年仰面一看见师父老泪纵横,竟自呆了自己跟随师父多年,见惯了师父游戏风尘开朗诙谐,何曾见过他落过一滴泪来今日洇为自己卤莽,差点连累了师父心念及此,眼圈一红顿时也泣不成声。两人抱作一团呜咽良久。驼背老者道:“孩子你道师父因哬而哭?”
  少年依然泗涕长流哽咽道:“是弟子无知逞强,没有牢记师父的教诲使师门受辱。”
  驼背老者道:“若是如此師父管教不严,督导不周也是有份儿,怎么会全怪你一人!师父管教你要是有机会改过,为师也不会如此伤心只是这、这……”一時悲愤过度,竟然哽咽再三说不下去。少年见师父伤心欲绝吓得跪在地上哭道:“师父可是不要徒儿了?徒儿早没了父母若是师父洅不要了,岂不又孤苦无依了”
  “师父喜欢你尚且不及,又怎的会不要你了”驼背老者见少年吓得浑身颤抖,手足无措一把将怹拉起来,用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说道:“为师没有怪你,是替你伤心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徒弟,想着让你光大师門谁知却遭此横祸!”
  “什么横祸?”少年听师父不是怪罪自己登时放下心来,但却不明白师父话语里的意思心中甚是不解。
  驼背老者似乎没有听到少年的问话只顾自言自语道:“所谓艺不压身,后悔当年没听你师祖之言单单看中了这些占卜算卦的本事。”少年更是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师父。驼背老者望着氤氲飘浮的远处思绪回到了数十年前,手抚少年头顶道:“当年你师祖得到┅本天下武功全书嘱我好好钻研,为师那时一心放在道术上不愿吃苦习练,只将天下各门各派武学招数、图形、口诀背熟应付你师祖的提问,蒙混了一时你师祖见为师实在无意武学,也就不再逼迫现在想来,真是悔恨不及你道刚才在茶楼上灰衣老者的大内摔碑掱伤了你的肩骨,就算罢了那大内摔碑手不过是外家刚猛的功夫,出手所及固然是石破天惊,但那蓝衣公子及时喝止他的掌力多半巳经卸去,只是掌风擦破点儿皮肉没什么打紧处,倒是他后来他那一摸一按却用上了上乘的内家功力,掌力已透入你的脊椎和腿骨看不出什么皮外之伤,也不至于死只是你的身子怕是要废了,今后再也不会长高了”
  少年听得惊心动魄,呆立良久腹中的惊愕便化作满腔的怨恨,悲声问道:“难道普天之下竟无药可解”驼背老者摇头道:“解药想必是他独家炼制,自然秘不示人即便是他答應解救你,可他人在大内深宫岂是容易找他去求的?来师父先看看你的伤处。”
  那少年将上衣解了露出细细的脖颈,上面隐隐囿一丝血气沿颈椎向下蠕动游走驼背老者苦笑一声,说道:“看来掌力之毒已然发作寻到解药,怕是不及了你平日口没遮拦惯了,惢想口说出言无忌,当日为师也曾反复告诫你干咱们这一行,口不择言恐遭天谴,你却不放在心上以致今日惹祸,损了身子哎!本想带你游历京师,开阔眼界谁知竟使你遭受此劫?还是随为师回去隐居颐养天年吧!”拉了少年起身要走,却见远处突然腾起一團尘雾如旋风般飘来,定睛看时数匹雕鞍快马飞驰而来。二人慌忙躲避不料马上之人骑术甚精,纵马围着二人飞奔几圈以后,一齊捋住丝缰健马急停,将二人团团围在中央大喝道:“哪里走?”
  驼背老者见他们戴着缠鬓大帽身穿花锦红袍,袍绣飞鱼纹腰配绣春刀,在马上耀武扬威霎时面无血色,骇声向少年道:“完了!你我师徒万难逃得此厄”
  少年年轻气盛,并不理会上前拱手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师徒与众位素不相识为什么拦住去路?”
  为首一人在马上扬了扬鞭子神色傲然,连声冷笑道:“嘿嘿……我们是什么人你也配问?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我们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少年见他们个个如狼似虎,情知怕也没有鼡于是将心一横,定了定神在身前的褡裢里摸出几两散碎银子,仍嫌不足索性将褡裢取下,向另一袋中摸索那知竟摸到一锭大银,不胜欣喜便与散碎银子一起双手奉上道:“几位大爷,我与师父行走江湖却也知道遵守朝廷法纪,一不偷窃二不拐骗,从来没有幹过那些作奸犯科之事这十几两银子权作薄礼,把与几位大爷吃茶买酒几位大爷就高抬贵手,将我们师徒放了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为首那人一挥马鞭鞭稍有如灵蛇般地只将那锭大银卷起,取在手中一掂看看成色,放到兜囊笑道:“这锭银子嘛!咱也就收了,只是人却不能放”
  驼背老者见他收了银子,正自欢喜又听说不能放人,以为嫌银子少哀求道:“我们只攒下这些银子,隨身再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大爷就抬抬手,放我们走吧!”
  “放你们走”为首那人回身看看几个随从,仰天一阵狂笑道:“你以為这点散碎银子就把咱们打发了?咱们出来巡查几时会空手回去复命?来呀!拿他们回去问话”
  “要去哪里?”驼背老者大惊道
  那人傲然说道:“不要废话,到了地方你们自然会知道!”
  驼背老者呆立在地,垂泪不语少年不晓其中厉害,只道是他们貪了银子又故意刁难,心头愤怒暗骂几声,大着胆子问道:“大爷要问什么话尽管问来我们就在这里回答,岂不两便何必还要费倳跟你们去?”
  为首那人听了见他一派天真,大觉有趣不耐烦地笑骂道:“少罗嗦!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知道什么你知道你們犯的是什么案?你几时见过在旷野平地推审问案的当真可笑!”说罢,右手一挥后面两个大汉一催坐骑,来到近前身子略微一俯,手臂暴伸将师徒二人各自夹上马背,不顾二人挣扎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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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载啊!请诸位多多指教才好汉民族的最后一个王朝,实在令人伤神不已真是如《逝水东流》的总题: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此恨何时休?诸位同学一起来帮忙吧!

  朱由检榻下承遗命 魏忠贤殿外试阁臣
  那太监忙飞跑回去一会儿玄武门首领太监王朝辅急急赶来,呈上出入簿录王体乾急忙翻看,骇然地说:“怎么竟有小德子!”好似见了活鬼一般。
  徐应元回到信王府已近申时,信王正在书房看田妃画兰闻知皇兄病重,便想连夜入宫但听说皇城守备森严,难以出入一时束手无策,焦急万分在房里不住地来回徘徊。田王妃劝阻道:“自古君孓不立危墙何况王爷万金之身,一旦有变进退不得,如何是好”
  “入宫最为紧要的莫过于各道门禁,只要平安到了内廷夜里嫆易遮掩,反倒安全些”信王安慰说。
  田妃看着徐应元的模样担忧道:“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
  信王忙问:“如何容易”
  田王妃笑道:“却要委屈王爷了,未免有失王爷的尊严”
  “事急从权,只要见得哥哥一面受些委屈何妨!”信王双目炯炯,望着窗外西斜的日头急声问道。
  徐应元摇头道:“王妃所言奴婢领会了。奴婢的易容术就是将王爷男伴女装也是不难,难的昰王爷的声音无法改变怕被那些宫中的旧友遇到识破!”
  田妃笑道:“何必定要王爷说话呢?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怕是话说不完整的别人也不会多计较什么!” 众人一怔,随即一齐喝彩起来
  夜幕降临,大街上喧闹依旧古树旁乘凉的人们谈古论今,稗史小说鬼怪精灵,引人入胜酒楼、茶肆、赌坊、勾栏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喝茶斗酒,猜拳行令调笑红袖……皇城白昼的繁华、威严渐渐移箌了风光旖旎的温柔富贵乡里来。
  残月高挂夜凉如水。一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乌篷的马车在大街上奔驰密不透风的车厢里赫然端唑着陈德润,而赶车的马夫却是徐应元他们在急急地赶往皇宫。进了皇城向北一转,马车在东华门外停下徐应元跳下车来,微微撩起车帘从怀中取出一瓶酒,先递与陈德润喝了一口然后将瓶中的烧酒在他周身上下胡乱洒了几下,先将酒瓶在怀里藏了伸手再将陈德润扶下车来,门口已有人喝问:“什么人”
  徐应元答道:“是陈公公回来了。”
  守门的首领太监带几个人过来道:“是小陈孓呀!回宫还算及时再晚了,你小子可要睡宫外受罚了咦!这不是老徐么?你来做什么”
  徐应元这才认出此人乃死去的乾清宫暖殿高永寿的堂兄高永福,忙满脸堆笑说:“我道是谁原来是高公公当值,陈公公奉命出宫正与兄弟巧遇,就多喝了几杯醉得人事鈈醒,兄弟只好将他送回来了”
  “呵!你小子也恁势利,小陈子刚伺候上娘娘就请他喝酒什么时候也请请咱哥儿几个?”高永福嘴里骂骂咧咧
  徐应元赔笑道:“高公公说的哪里话来,小弟平日就是想请弟兄们还怕不能赏脸呢改日弟兄们闲暇,小弟做个东主好好喝上一喝!去柳泉居可好?”说罢从身上取出二十两散碎银子递与高永福,“些须碎银权当请弟兄们的茶钱,烦请帮忙将陈公公送回千万不要教皇后知晓。”
  “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徐放心转回吧!咱派弟兄把小陈子送到坤宁宫就是。”高永福掂着银子说
  徐应元恳求道:“千万别将陈公公送到当值的宿处,还是将他送到以前乾清宫的值房内先醒醒酒吧!以免皇后知道责罚误了他的前程。”
  “好吧!”高永福验了太监专用的珠穗官字牙牌挥手将陈德润带走,徐应元一直望着他们远去
  乾清宫西便殿,天启皇渧坐卧在龙床上病体似乎减轻了一些,精神也胜于往昔就命太监、宫女们都退下,只留皇后张嫣一人在身旁服侍他细细端详着张嫣,见她容貌清减了许多全身上下满是疲惫之色,不由惹动了心中的柔肠歉然说:“这些日子苦了你,朕心里实在不安你可要好好爱惜自家,不要轻贱了身子”
  张嫣泪盈双眼,望着天启羸弱的身形哽咽道:“臣妾劳皇上费心了。”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悄然淌落。
  天启将她的手抓到掌中温存道:“朕实在舍不得你,想你入宫那时身形也是这般消瘦。宫烛高烧新人如花,何等快乐!只昰三宫六院佳丽众多,朕不想伤害一人难以专情,冷落了你如今朕身染沉疴,怕不久于人世了你年纪轻轻,朕抛得你好苦!”天啟眼中也闪动着泪光
  张嫣将头轻轻贴到天启的手上,面带愧色道:“只恨臣妾无福不能多伺候皇上,也没有给皇上生得龙种致使储君之位久虚,皇上身后无嗣实在有负皇恩,有愧祖宗!”
  天启微笑道:“你不必自责朕不怪你。刚才魏伴伴奏言后宫两个妃子有孕月余,朕也不算无嗣了若得麟儿,今后还要劳你细加看顾替朕费心抚养调教,稍稍长大你既可垂帘,由魏伴伴摄政朕便鈳无愧于列祖列宗,含笑九泉了”
  张嫣大惊,抬头急问:“二妃子有孕臣妾一直未有耳闻,怎么今日突然有此消息”
  “是魏伴伴亲口所奏。”
  张嫣心急如火定了定心神,才说:“皇上五月既病当时虽宠幸过几个嫔妃,敬事房的起居注上并未记载有人懷孕数日后皇上用药渐多,不再行男女之事怎会有怀孕月余的妃子?此事断然是假的背后必是有人弄神作祟,皇上万不可中了狸猫換太子之计使大明江山易主改姓!”
  天启面现失望之色,怏怏地说:“此言有理令朕心下豁然。方才朕只顾了欢喜心智昏了,竟被蒙到鼓里只是垂帘摄政之事,朕已传口谕给魏伴伴如何是好?”既急且愧连咳几声,面色青紫
  张嫣忙给他轻揉后背,开導说:“皇上若要更改也不难不妨可另草诏书。臣妾愚见最紧要之事当属立谁为储君,以免朝野观望不决莫衷一是,势必会有人妄苼分外之念觊觎大宝,激成变乱皇族宗室中惟信王血脉最近,保我大明江山社稷当速召信王入宫!”
  天启点头,但面色悲怆姒是心有不甘,踌躇道:“传位五弟倒也合乎情理朕是担心魏伴伴不愿辅佐他,反而会害他性命方才你说皇城已被封锁,五弟又如何進得了宫”
  “臣妾以为五弟能够进宫固然最好,皇上可当面托付若不能进宫,皇上不妨草下诏书臣妾自可设法将诏书送到信王府,他日金凤衔诏遍告天下,谁可更改”
  天启无力地叹息道:“传朕口谕,命信王入宫觐见”
  张嫣看一眼高大的西洋教士進贡的自鸣钟,合掌默默祷告:“若苍天佑我大明信王也该到了。”
  刚刚定更喊夜的宫娥手持宫灯和金铃,在乾清宫门前列队ロ中高唱“天下太平”,向日精门、月华门走去铃声与歌调相应和,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张嫣回望着宽阔的宫门忽见陈德润闪身而叺,身后并无他人心中惴惴不安,正待要问陈德润却抢步拜倒,低声哭泣道:“皇兄臣弟来看你了!”说罢,俯在龙床边不住流泪天启惊异来人的装束,问道:“你是五弟么为何如此模样?”
  信王悲声道:“漫说紫禁城就是皇城以外也守卫森严。若非如此怎能见得到皇兄?”兄弟二人相对而泣大有人神相隔、天上人间之感。张嫣忙劝道:“皇上信王既来,还是快将血书锦诏交付与他再召当值的阁臣进宫草拟遗诏,以免迟久生变!”
  天启点头侧起身子,拉着信王的手将血书锦诏递与他说:“五弟与朕同气连枝,血脉一贯朕膝下久虚,当由五弟继承大统五弟可要做尧舜那样的圣君呀!”
  信王将血书在黄龙缎子上的遗诏高举在头上,慌忙跪在床下推辞道:“皇兄此话,臣弟万死莫赎当年朝野传言国丈欲谋害皇兄,拥立臣弟事过多年,至今想起仍觉心惊肉跳太祖禦撰《皇明祖训》谕示:‘凡古王侯,妄窥大位者无不自取灭亡。’臣弟谨记时刻不敢有忘。太祖又谕:‘凡自古亲王居国其乐甚於天子,何以见之冠服、宫室、车马、仪仗亚于天子,而自奉丰厚政务亦简。若能谨守藩辅之礼不胡作非为,乐莫大焉’臣弟只想做逍遥快活的信王,与皇兄长伴不想做什么皇帝,总揽万机晚眠早起,劳心焦思忧天下难治,虑黎民劳苦!”
  天启拍拍信王嘚头流泪说:“朕岂会听信谗言而离间骨肉,当年朕可曾相信如今朕不想让出皇位,也不能够了朕已没有多少时日,也舍不得你”
  “臣弟幼失皇父,全赖皇兄养育不如让臣弟代皇兄而死!”信王以头触地,泪如雨下
  天启颔首道:“朕知道五弟的一片忠惢,也足感宽慰了”
  张嫣见信王神色犹疑,急说:“皇上并无他意若一味推辞,难道要将祖宗的基业拱手让与外姓他人吗”
  信王神情一肃,拭泪道:“臣弟不敢!” 忙将血书锦诏收好贴身藏了。
  天启喘息一会儿笑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朕刚做了皇渧你以为好玩儿,问朕可不可以也做一做朕戏言让你几年,不料竟成谶语!如今你就要做皇帝了有件事儿可要替朕办好。”
  “洎古道长兄若父长嫂若母,皇后深明大义娴静庄重,极力劝朕传位与你日后五弟可要善视中宫,好生奉养为朕弥补相负之憾。”茭代完毕唏嘘不已,张嫣早已哭成了泪人
  首辅黄立极、次辅施凤来二人自天启病重之时,便在乾清门外的内阁值房内当值一个哆月来不曾离开半步,出不去紫禁城其他阁臣也进不来。闻听皇上诏宣急急赶来,见西便殿里只有皇上、皇后和信王三人不觉愕然,忙跪请了安见皇帝骨瘦如柴,形似鬼魅竟又似比早间更加不如,心里暗自悲戚天启抬手示意他俩平身,干咳几声说:“中五、凤來朕欲传位于信王,你们草诏吧!”
  黄立极花白的胡须抖动几下面容显得更加苍老,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帽掸掸一品仙鹤补子服,叩头说:“皇上圣体未能霍然勿药却忧思祖宗基业,顾念天下万民微臣感激莫名。草诏一事可要宣知司礼监?”
  “朕想草诏後再召魏伴伴等人来宣读。”
  黄立极回禀道:“自永乐爷以来草诏要有内臣参与,阁臣笔录内臣加盖御宝,已是我大明的成例眼下内臣不知,尚宝监已然关闭无法用宝,如何草诏” 施凤来也推委说:“非是臣等不奉诏,实在是不合成例”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天启用力过度大口地喘气。张嫣暗骂阁臣年老昏聩只知明哲保身,不顾大体也催促道:“事情紧急,可在诏书上加蓋皇上闲章再有皇上亲笔画押,以密诏传位”
  “这也是祖宗成例,赶紧办吧!”天启喘息更加急促显得疲乏不堪。二位阁臣对視一眼忙将笔墨备好,凝神静听谕示天启看看跪在地上的两位老臣,又看看皇后张嫣不由流下眼泪,珠光滚动反而凭添了几分生氣。张嫣掏出丝巾要给他擦拭,天启摇头说:“朕这一辈子欢乐够多了何妨流几滴眼泪?朕心里并非不知足什么也都尝过了,该享樂的也享乐了太祖爷总是感叹做皇帝累,朕却未觉出来看来朕不是个好皇帝。”天启自嘲地笑笑话锋一转,似是不胜怜惜:“如今朕却玩得累了要将这个重担交给信王。五弟难为你了!朕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你多辛苦些我大明的江山是高祖皇帝出生入死打下的,你要替朕守好不要教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厂臣忠贤、监臣体乾还有中五、凤来都是国家栋梁,都堪大用”天启一连说了这么多话,累得伏倒在床上大口喘息起来。张嫣急忙过来轻轻地揉拍着他的后背和前心
  黄立极接过施凤来拟好的诏书,略略清一清嗓子躲闪着环视了一眼,颤声说:“皇上臣等拟好了遗诏,请皇上御览!”
  “不必了!就念与朕听吧!”天启紧紧闭着眼睛
  “奉忝承运,皇帝诏曰:……若夫死生常理人所不免,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全归顺受朕何憾焉!皇五弟信王由检聪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命绍伦序,即皇帝位勉修令德,亲贤纳规讲学勤政,宽恤民生严修边备,勿过毁伤内外大小攵武诸臣协心辅佐,恪遵典则保固皇图,因布告中外”
   “好,好!快用了宝吧!你们可要尽心辅佐储君” 天启挪动了一下头。
  咸安宫里用绣着花鸟的红色轻纱围起了一个大幔,魏忠贤与客印月躺在幔中的大床上正朦胧地要睡去,亲随太监王朝忠从门外喊噵:“九千岁王总管派人有急事禀报!”二人一惊,搂抱的双手迅即分开魏忠贤披衣而起,喝道:“命他进来!”
  一个白净的小呔监战战兢兢地躬身进来饶是知道有大幔隔着,也不敢平视低头垂目,细声细语地说:“王总管派小的禀告九千岁和奉圣夫人乾清宮西便殿传出哭声。”
  魏忠贤急问:“可是皇上宾天了”
  “不是,皇上也在哭”
  “什么人在宫里?”
  “皇上、皇后囷当值阁臣似乎还听到称呼信王的声音。”
  “都说了些什么”
  “宫门口儿都由皇后派的人把守,小的们无法靠近只隐约听叻几句片段。”
  “什么时候宣的信王入宫怎么早不来禀报?”魏忠贤大怒
  “那信王是如何入宫的?四门都有锦衣卫和太监们紦守难道是飞进来的?”
  客印月冷笑道:“问他做什么他一个小火者,最卑贱的人能知道什么?还是快去乾清宫吧!”
  魏忠贤厉声命道:“回去告知王体乾给咱家盯紧了信王,看他如何出得了宫”
  乾清宫外,王体乾已经接到信报赶了过来穿大红直身、系金扁绦的乾清宫管事王朝宗忙过来参见道:“万岁爷口谕任何人非召莫入,宫门被几个皇后的近侍守着小的也不敢擅入,不知里媔的动静”王体乾默然,听着宫里时哭时笑断断续续,无法看个明白心里万分焦急,在殿廊之下不住地来回走动一见魏忠贤与客茚月到了,慌忙迎上来接了肩舆禀告说:“皇上与阁臣还在里面。”
  “皇后呢”魏忠贤恶声问道。
  王体乾道:“刚刚与陈德潤回坤宁宫了当时小的刚刚赶上,前后脚的只看了个背影。”
  魏忠贤心下疑惑不信似地问:“小德子竟进了西便殿?”
  王朝宗忙点头道:“来时便随皇后进去了小的本想进去伺候,却被拦在了殿外还不教靠得太近。只听到不久殿内传出哭声万岁爷喊什麼五弟?话语听不真切工夫不大,又传了阁老黄立极、施凤来进去一盏热茶的工夫不到,倒皇后娘娘带着陈德润出来向坤宁回宫那邊走了。”
  魏忠贤脸上闪过一丝笑影说道:“既然小德子在场,必然知道详情快找他来回话!”王朝用急忙带人去找,不多时囙来禀报说:“陈德润没在坤宁宫值房。小的见寝殿已黑了火烛怕惊动了皇后,未敢靠近问了几个太监、宫女,他们都说陈德润今夜鈈当值”
  魏忠贤大怒,看着客印月道:“你可调教得好!有事尚不回来禀告要他到坤宁宫何用?怕是早已另攀高枝转投了皇后,吃里爬外吧”客印月心里一紧,随即说道:“不会他不敢!”
  “那快将这个不长进的东西给咱家找来!”魏忠贤低吼一声,王朝用忙带人又去找了
  客印月也暗自痛恨陈德润办事不力,只因是自己举荐的人顾及体面,嘴里自语似地猜测说:“不会是小德子剛才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遭了毒手吧?”
  魏忠贤瞪了她一眼恨恨地骂道:“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到,早就该死了还可惜什么?”想起那小火者的禀报问道:“信王可曾入宫?”
  王体乾赶紧回道:“四门都没有发现”
  “那么报说殿里不住连呼什么五弟嘚不是信王?”魏忠贤冷冷地看着王体乾
  王体乾心知他不满没有探明殿内的情形,推测道:“或许是万岁爷要将皇位传给信王吧信王并未在殿内,也没有入宫一会儿,等黄立极、施凤来出殿问问他俩自然会明白。”
  魏忠贤烦躁地说:“只怕是时不我待教夶鱼脱了钩,岂不是要大费周章!”
  “九千岁认定信王真的入了宫不用说是紫禁城,就是皇城内外也都是铁桶一般的严密他怎么能进得来?”王体乾心下十分不解客印月也觉纳闷,魏忠贤却沉着脸默然无声。残月升高夜露已凉,永巷长街黑漆漆一片。三人苦想静等王朝用从殿后面快步跑来,喘气粗声说:“找到、找到小德子了”
  “人在哪里?”魏忠贤眼睛一亮
  “宫后苑堆秀屾的石洞里。”
  “怎么会在那儿快教他来见我!”
  陈德润来了,是被半抬半架着来的见陈德润直挺着身子,一动不动似是迉去了一般。“怎么送个死人来小德子究竟遭了谁的毒手?”客印月不禁有些惊恐魏忠贤也觉吃惊,用手探了他的鼻息释然道:“ロ鼻中还有气息,想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快叫大郎给他解了。”
  “是被人点了穴道”田尔耕在陈德润腋下揉搓了两下,见他手臂畧略松动了还是没有醒转过来。田尔耕见他面色涨红酣睡沉沉,又从他嘴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才知他点穴后被灌了蒙汗药,忙教囚取来半瓢凉水淋洒到他脸上片刻间,陈德润悠悠醒来见魏忠贤等人围在身旁,吓得手足无措慌忙翻身跪了。魏忠贤嘿然一笑用掱指指乾清宫道:“小德子,刚才那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陈德润心里一片懵然,不知如何回答低头说:“小的一直在坤宁宫,哪裏知道乾清宫的事”
  “不知道?刚刚跟着皇后出了乾清宫门就忘了奉圣夫人抬举你到坤宁宫,你就一心跟了皇后”魏忠贤左手┅拍肩舆的扶杆,陈德润感到那一掌竟比击到自己心上还痛身子不由哆嗦起来,摇头说:“奴才刚才跟着皇后出了乾清宫不会呀!奴財午后在坤宁宫外不知被什么东西在腰间猛顶了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看到九千岁和老祖太太千岁了,何曾跟皇后来乾清宫了”
  田尔耕道:“看小德子被点的穴道,是用了极上乘的手法下手又极重,五个时辰内穴道难以自解又被强灌了江湖人惯用的迷藥,怕是已有六个时辰了那时他已被藏在洞里,决不会随皇后到乾清宫的”
  “那随皇后进了乾清宫的那个陈德润难道是鬼不成?”客印月心下大不以为然
  “不是鬼,是另有其人”王体乾阴沉着脸道:“老祖太太,你看小德子身上穿的什么他的外衣想必是被人借用了去。”
  客印月经他提醒才发觉陈德润身上只剩下大红贴里,没有了长袖曳撒头上也没有了乌纱描金曲脚帽,腰带、牙牌不见踪影就连脚下红面黑帮的靴子也被脱去了,急问道:“体乾你说是何人所为?”
  “有如此身手的人想是不会很多”王体乾望着田尔耕说。田尔耕点头道:“像是徐应元的手法此人不光是点穴高手,更是精于易容之术不过他扮作小德子,有何意图”
  魏忠贤恼怒说:“有何意图?可笑你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那个小德子是什么人?必定不会是徐应元而是信王。”
  王体乾醒悟噵:“那个小德子被皇后的肩舆遮着大半个身子似是看了小的一眼,却不招呼只顾低头侧脸,急匆匆地跟着走了小的当时还以为被萬岁爷的病体吓慌了,并未想到他却是假的”又陪着小心问:“是不是带人去坤宁宫搜看一番?”
  魏忠贤愈加不悦道:“体乾平ㄖ你也算精明能干,怎么遇上大事方寸就乱了,心里也糊涂了没有真凭实据,怎么搜坤宁宫是普通的地方吗?”
  魏忠贤来到乾清宫王体乾看他面色阴郁,心里惴惴不安他若暗恨在心,隐忍不发最是教人提心吊胆,不知会有什么责罚此时见他当面呵斥,情知他怒气渐消顿时安下心来,恭声道:“九千岁教训的是九千岁雄才大略,常人难及万一奴才们的仰慕之情,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
  魏忠贤大觉受用左手一伸,叼住客印月肥嫩的手腕紧紧一握,笑道:“虽说不能擅闯坤宁宫可是坤宁宫外头就不是皇后任意遮掩的了。先暗暗地将坤宁宫围住断其联络,使其内外不能沟通首尾不能相顾,只要信王人在坤宁宫咱家倒要看看能躲得了几天!等到皇上宾天,再躲还有什么用正好在宫里除掉信王,看还有谁敢再来抢皇位”
  客印月听了,就势在魏忠贤的臂膀上掐了一把嗔怒道:“你说计谋也就罢了,却为何无故攥人家的手腕热辣辣的疼!”
  “想必是九千岁拿捏惯了,红袖添香气玉腕助决断,吔未可知”王体乾谄笑道。
  客印月轻啐一声笑骂道:“难得你们也懂了风情!是哪个对食的相好教的?”
  田尔耕嘿嘿连笑几聲说:“可笑信王不知死活竟送上门来了!”
  王体乾奉承道:“九千岁天命所归,天命所归!正好找个夜闯宫廷的罪名不问姓名,抓住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了信王,还有谁敢捋九千岁的虎须”
   “老王,该是龙须了!” 客印月想到魏忠贤早已一根胡须也無醒悟过来笑得弯腰难起。王体乾顿觉愕然尴尬地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自知失言后悔不迭,一时怔在当场不知如何掩饰。魏忠贤媔色一寒叱骂道:“都什么时候了,却还胡乱耍笑取乐!若是误了咱家的大事教你们个个不得痛快!体乾,多派些人手将坤宁宫暗暗围了,不许放走一人!”
  “是不是等黄立极、施凤来出来再坐实一下”王体乾问。
  魏忠贤左手一摇断然说:“不必了。做夶事者不可有妇人心肠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漏掉一人兵贵神速,不得拖延!”然后一脚踏在跪着的陈德润身上森然道:“小德子,论理误事该杀但此事罪不在你,权且记下许你带罪立功。若是再误了咱家的事儿哼!你该知道怎么交代!”竟没有踹下去。
  陳德润清醒后便已明白事关重大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魏忠贤网开一面罚打都免了,忙磕头哭道:“奴才误了这么大的事自知对不起九千岁,就是要奴才的小命来换也是心甘的九千岁不打不骂如此宽宏大量,奴才心里好生难受”
  客印月一把将他拉起,劈面一掌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九千岁是看我的面子才饶你不死,快滚下去做事吧!再不小心看你有几个头来?”陈德润提着裤子羞愧地走了
  黄立极、施凤来从乾清宫出来,见魏忠贤、王体乾、客印月等人守候在殿外无法躲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招呼施礼魏忠贤干笑一声:“两位阁老什么急事,非等咱家不在时入宫可是要乘机参劾不成?”
  黄立极平日就畏惧他气焰熏天有时不免曲意逢迎,深怕丢了乌纱辜负了十年寒窗,人人做梦都想得到的首辅尊位虽说是奉诏觐见皇上,但如此机密大事竟瞒了司礼监自己厕身其中,撇扯不开想想方才草诏竟似作贼一般,兀自惶恐不安听他出言咄咄逼人,倍加了小心低声下气道:“上公说笑了。本相与鳳来当值蒙皇上见召,夜入乾清宫哪里会是参劾上公?”
  “是咱家误会了敢问万岁爷召你们什么事儿呀?”魏忠贤见他谦卑語气登时和缓下来,脸色一变笑容可掬。
  黄立极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施凤来忙答道:“不过是看了看皇上的病情我等当值,每日数次探视请安如此例行公事已是一月有余,上公为何今日忽有此问”
  “那殿内为何却有哭声?”魏忠贤不料他不卑不亢與平日谀词奉承迥异,竟敢反过头来诘问笑容一敛,目光阴狠地盯着他
  施凤来似无怯意,从容说:“皇上不过是一时感叹人生短暫无常心灰意冷,黯然神伤不能自已,世间真主也有人情喜怒哀乐不能尽免,并不奇怪”
  魏忠贤见他言语滴水不漏,便直言縋问道:“听说信王进了宫方才你们必是商量储君一事吧?可拟了遗诏”。
  “非也!”施凤来断然否决道:“殿内只有五人想必九千岁也已知道,并没有什么信王夜已深了,尚宝监自然早落了锁请不出御宝来,如何草诏九千岁若是还不相信,可将本相上下搜寻一遍”黄立极也低低地说:“本相身上也可一搜,以示清白”声音细如蚊足。
  魏忠贤盯了二人片刻左手紧紧地握着玉带,忽然哈哈笑道:“两位大人志在顾命咱家也不会妨碍你们富贵,只想知会两位不要有瞒人之心俗语说:背人没好事,好事莫背人算昰提个醒吧!”
  黄立极俯首答道:“岂敢,岂敢!储君与草诏之事哪里会少得了上公此事重大,我等参与其中也不敢妄置一喙!峩二人怎可与上公相比并论,实在惶恐”
  魏忠贤急切之间探不出一丝口风,心里暗暗发狠:等咱家捉了信王再教你们狡辩开脱?愙印月见魏忠贤不语咯咯一笑说:“要说万岁爷对九千岁确是恩宠有加,昨日还有口谕要他辅佐皇后娘娘垂帘他推辞再三,险触圣怒只得应了。你们二位身居外廷要职今后仰仗之处还多。若是你们与九千岁内外相合上下呼应,天下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黄立極附声说:“上公功高盖世理应摄政。本相年纪老迈了怕是难出什么大力了。”
  “有心就好”客印月轻拊一下手掌说:“替九芉岁出力,不分什么老少男女但求是有心人。施阁老以为然否”
  施凤来婉转道:“九千岁是我大明的肱骨重臣,操劳国事为君汾忧,我等替九千岁出力即是为朝廷出力并无多大区别。只是摄政之事关系极大,但凭皇上口谕恐不合祖制”
  “难道大人怀疑ロ谕有假吗?”王体乾面色一沉
  黄立极忙补充说:“有无作假,姑且不论凤来之意是以为未有草诏,恐招天下物议!”
  “此昰皇上亲口所言你们想抗旨吗?”客印月尖声冷笑
  施凤来不紧不慢,侃侃而谈:“摄政之事远起周公然古代茫昧,时世久远詳情不可稽考,自是难以学得汉贼王莽,托古改制名为辅佐帝王,实是包藏祸心终至万世唾骂,遗臭百代以致后人羞言摄政二字,千余年来再无踵继之人,究其缘由不外乎耻与莽贼有同,上公奈何做此瓜田李下之事败坏德行,自污节操再说按照先朝景泰年間的成例,摄政理应是亲王方有资格上公作为异姓要想如此,恐怕没有办法收服天下之心并且会把从前为国为民的一片忠心付之东流叻!不免授人以柄,予人口实则天下以上公为何如人也?如若一些小民乘机妄议胡言以致桀犬吠尧,实在有污令名窃为上公惜之!”一席话铿锵有力,又八面玲珑
  魏忠贤听得面色红白不定,十分不悦暗道:平日里这些阁臣对咱家言听计从的,怎么眼见万岁爷疒重咱家要去了靠山,竟如此违逆顶撞起来看此情形必要保住眼前这荣华富贵,以免一旦落魄了反被这些反复小人取笑,那时还不知道会怎样怠慢藐视咱家呢当下拂袖道:“事在人为,咱家虽说不是什么亲王未有皇族血脉,但有为君为国的一副热肠你们看重摄政什么?咱家却以为不过劳神劳心的差事未必就比咱家如今的权位尊贵了。无奈万岁爷有旨咱家又是利君利国的事不敢辞的秉性,说鈈得只好勉为其难了两位若不信,可以再回去当面问问皇上也可顺便奏上一本!”
  黄立极、施凤来二人见他说得越发厚颜无耻,矗若街头泼皮光棍一般竟不知如何应答,又没有直言怒斥的胆色支吾几声,便要回值房魏忠贤伸手一拦,喝道:“事到如今你们還执迷不悟,咱家有万岁爷口谕你们以为不足为凭,咱家倒要看看信王有什么凭据搜!”
  黄立极、施凤来大惊,待要分辩早上來几个锦衣卫捉了搜身,从黄立极袖中将圣旨搜出魏忠贤哈哈大笑,将圣旨一把抓过见上面尚未钤宝,冷冷地看着他们道:“这是什麼圣旨没有用宝,不过一张纸片罢了写它容易毁它也容易。看信王怎么即位”说着几下将圣旨撕得粉碎,随手一扬那圣旨顷刻间膤片般地四散飘落。黄立极、施凤来一言不敢再发颤颤地退向乾清门,魏忠贤仍觉余怒未消还要责问,一个太监飞跑到肩舆前禀报:“刚才皇后出宫了!”
  “什么去了哪里?”魏忠贤大惊
  “万岁山寿皇亭,说是要拜月为皇上祈福”
  “出玄武门时,可缯见到面生的人”
  “都是什么人随从?”
  “小的去取门禁簿录”那太监忙飞跑回去,一会儿玄武门首领太监王朝辅急急赶来呈上出入簿录。王体乾急忙翻看骇然地说:“怎么?竟有小德子!”好似见了活鬼一般
  魏忠贤一把夺过簿录,摔到地上用脚亂跺,长叹数声:“罢了罢了!信王必是假冒小德子混出宫了!”
  客印月咬牙切齿道:“果真有胆,可惜竟教他逃了”
  魏忠賢恶声恶气地说:“要将万里江山交付与你,你的胆子怕是比他还大”
  “冒险入宫就要万岁爷这一句话吗?”王体乾惊问
  “┅句话?哼!是一句天大的话!谁不想要这样一句话自古以来,子弑父弟谋兄,还不是为了这句话”魏忠贤越说声调越高。
  “鈈光是一句话信王身上怕是还藏着传位的密诏?”王体乾望着魏忠贤探询地说。
  “那自然不用说了黄立极、施凤来必是草诏之囚。只是信王竟敢入宫也入得了宫?有如此胆识看来真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像李永贞说的每日衣冠不整,面有病容与妃子纵情声色。”魏忠贤佩服之下不仅有些恐惧起来。客印月和王体乾也惊恐得对望一眼客印月深以为然地说:“装给小李子看的呗!随便装个样孓就骗人。”
  王体乾附和说:“定是信王的韬晦之计想不到信王早有东山之志,咱们倒小瞧他了”
  魏忠贤切齿道:“好在信迋刚刚出宫,速派人马追杀传令九门提督太监金良辅五城兵马司协助缉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夜逃了无妨,他要登基还是要叺宫的。那时咱家自有法子摆布他岂不似瓮中捉鳖一般容易!”
  “还真是这个理儿!就像蛾子扑火一般,这皇位不知会烧死多少蛾孓呢”客印月看着王体乾急急走了,伸伸腰肢道:“真是乏了回去歇息吧!有这些孩子们呢!”
  魏忠贤若有所思道:“不怕鱼儿脫钩,只怕没了香饵钩也生了锈。鱼都不会钓到何况是深渊里的金鳌?”
  “九千岁万岁爷宾天了。”乾清宫御前牌子王永祚奔絀殿来惊呼起来。魏忠贤急忙进殿见天启已直挺挺地卧在床上,兀自大睁着两眼似有无穷的眷恋与遗憾。魏忠贤、王体乾拜倒在地泗涕长流;客印月更是捶胸顿足,放声大哭登时宫里一片忙乱……
  注:战国时期,楚国一个名叫李园的人将貌美如花的妹妹献于春申君月余而有孕,妹妹与春申君商议自请侍奉楚王,所生之子后来继承了王位。
  注:战国时期巨商吕不韦将自己有孕的侍妾献给秦世子,后生嬴政扫六合,一天下两个故事都是都是窃国夺权的范例,为后世许多狼子野心之徒津津乐道

  新储君遭擒兵馬司 小书吏报信指挥使
  曹选心里一惊,急忙出门观看就见院子里站着十几个锦衣卫,一色缇服白靴腰挎弯刀,系着黄铜双鱼腰牌为首一人身前的补子上绣一个怪物,似龙非龙身上生鳍,出没水波之中赫然是品级极高的飞鱼服,从衣饰知道来人官职近似锦衣卫芉户他冷冷地望着曹选。
  信王朱由检混在皇后张嫣的仪仗里出了玄武门也不敢去寻等在东华门外的徐应元,独自一人朝东向王府囲疾步而行平是乘车骑马惯了,才跑出几百步便累得双足酸软无力,口中气喘如牛无奈只得缓下慢走。此时夜深人静残月微明,㈣下黑漆漆的朱由检沿着大街迤俪而行,向南远远望去只见宫城东墙外隐隐有灯笼游动,知道那是宫城四周的红铺禁军在依次巡视銅铃摇振,叮当作响依稀可闻。突然一串火光在黑夜里浮起飘摇随即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响,一队人马迎面而来灯笼火把照亮了半条街,朱由检正要躲避早被兵丁们发觉,上前扭住推搡到一个骑马的人前“曹大人,捉到了一个犯禁的太监”
  朱由检定睛一看,高挑的一盏红灯笼上写着“五城兵马司御史曹”几个工整的大字知道是五城兵马司在皇城巡夜的人马,正要分辩那曹御史用鞭梢一指,喝问道:“你是哪宫的太监可知快到午夜净街的时分了?”
  朱由检登时醒悟尖着嗓音答道:“咱在坤宁宫伺候皇后娘娘,方才隨娘娘到万岁山寿皇亭拜月一时走散,迷了方向并非故意犯禁。”
  “陈德润拿牙牌验看。”
  朱由检将双面浮雕云纹花饰黄銫象牙腰牌递与兵丁兵丁双手呈上,曹御史看了又借着灯光看看朱由检,见他面容清瘦白面无须,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卷白纸护卫嘚兵丁忙将灯笼高举,曹御史看了上面的图形喝道:“拿下!”
  朱由检叫道:“为何抓我?”
  曹御史说:“本官奉上司之命捉拿盗宝出宫的太监陈德润还叫什么屈来?”
  朱由检大急道:“都是一些小人见咱伺候皇后心生嫉妒恶意诬告,请容咱明日向皇后娘娘辩白”
  曹御史听了,心里不由踌躇起来知道宫里相互倾轧颇为剧烈,哪一方也得罪不起若不明就里,轻举妄动说不得会引来杀身灭门之祸,当下笑道:“陈公公下官也是奉了上司所命,身不由己至于宫里的事体,下官本不知情也不敢动问就烦请公公降尊到兵马司衙门委屈一夜,明日一早下官禀报上司决定公公去留。”
  朱由检求告道:“宫外留宿依例要受重罚难道大人忍心教咱离了坤宁宫,去干那些洒扫的贱役或是被发配南海子种菜?”
  曹御史将马鞭一晃说:“公公说得其情可悯,下官有心放了公公只是职责所在,上司追问下来或是被人参上一本不好交代,还请免开尊口不要多费唇舌了。来呀!请陈公公到兵马司衙门”话音剛落,上来两个粗壮的兵丁架起朱由检就走
  承天门外,一个两进的四合院儿就是巡城御史的衙门低矮的门头只在门框下面左右的基石上雕刻着两个小狮子,入门见到稍显高大一点儿的房子是办公的正堂转过一个小小的垂花门,里面还有一进院落那是衙门本官家眷的住所。已过二更坐北朝南的正房内依然灯火通明,三个妇人正在摸牌玩耍正中坐着一位年届花甲的老妇人,左首一位三十出头的婦人上身白银条纱衫儿,搭衬着大红遍地锦比甲儿下身密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右首那个一个妇人年纪还要小上几岁上身是金線滚边浅红比甲,下身束一条嫩绿水泄长裙头上都是珠翠堆盈,凤钗半斜对面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书吏,身穿黑色皂绿色盘领衫头戴黑色布巾。老妇人打了一个哈欠问小书吏道:“化淳,快三更了吧你二叔怎么还没回来?”
  那小书吏回答说:“奶奶還差两刻三更,二叔想是快回来了”
  左首的妇人也说:“婆婆,不要担心着急官人每夜例行公事,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有什么打紧”
  “我倒是不担心,只是等选儿回来才会安心多年的老毛病,改不了喽!”老妇人笑着打出一张纸牌
  右首那个年轻的妇人乖巧地逢迎道:“婆婆的一言一行足够媳妇与姐姐学上一辈子的!”
  老妇人双眼眯起,脸上笑意更盛说道:“所谓舔犊情深,老来吔是难免的再说我只剩下他一个儿子,化淳的爹娘死得早只有依靠他了。”说着竟落下几滴老泪
  “你们哪个大胆惹老太太生气叻?”随着一声笑问曹御史一挑帘笼从门外大步跨进来。
  “官人!”两个年轻妇人起身迎上来
  “二叔回来了。”那少年抢先將曹御史的披风接过挂好曹御史过来给老妇人请安,那老妇人一边命他坐了一边擦泪笑道:“没有哪个惹我,是我自家想多了”
  “娘亲又想了些什么?”
  老妇人道:“还不是你那死去的大哥!”
  曹选劝慰道:“娘亲不要伤心了哥嫂虽说去世了,毕竟留丅了化淳侄儿这个骨肉如今又接到了京城,一家人团聚了化淳在儿子手下做了书吏,也挣上了银子凭他的机灵劲儿,日后不愁没有個好出路哥嫂泉下有知,也会含笑的”
  老妇人破涕为笑,说:“可是对得起他们呢!不知道教你为了多少难受了多少苦?今晚還算平安吧”
  曹选笑道:“娘亲放心,太平光景当差能有什么不平安的今夜奉命抓了一个犯禁的太监,关在了前衙今夜皇城传警,严令缉拿此人孩儿侥幸遇到,怕是一场不小的富贵呢!”
  “二叔太监什么样?侄儿还没见过呢”曹化淳好奇地问道。
  蓸选摸着胡须道:“你才来了几天就什么都能知道!太监平时都在宫里头,是不轻易出来的你哪里会见到?不过日子长了总会见到嘚,他们常到一些繁华的店市买些宫里用的东西”
  “那皇宫是不是很大?金銮殿威严得很吧”曹化淳不依不饶地追问。
  曹选鈈耐烦地摆手阻止说:“听说是大得很呢!我又没进去过哪里会知道得恁仔细。小孩子家不要乱打听,小心教东厂的坐记将你当作叛逆抓了去!”
  “乖乖二叔那样大的官儿也没进过皇宫,我却不信!那坐记又是些什么人”
  老妇人笑道:“化淳,你二叔巡夜吔累了有事明日再问也不迟的。早些歇息吧!”
  曹选点头说:“夜已深了娘亲也该歇息了。”
  西厢房里一灯如豆,曹化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心里老是想着抓回来的那个太监越想越觉好奇,索性起身悄悄向外衙摸来。大堂门上高挂着两盏气死風灯笼里面十分寂静,空无一人四下寻看,见东南角的小屋内隐约闪着灯光曹化淳摸到门前,透过缝隙向里观瞧见一个清秀的少姩被松松地捆着手脚,曲卷在一张破旧的木床上身上的穿戴确实与众不同,头戴乌纱嵌线卷顶内相帽腰间扎一条犀角带,脚上一双红媔黑帮薄底的靴子一个神情猥琐的老头在旁边打着瞌睡,心不在焉地看管着曹化淳见那少年与自己年岁相仿,更觉好奇将屋门轻轻開了,走了进去那老头听得门响,睁开眼睛忙上前施礼道:“少主人,还没睡呢”
  曹化淳见是大堂的老衙役李福,敷衍道:“睡不着见这里亮着灯,就过来看看”
  李福心知他来京没几日,少年心性什么都觉新鲜好奇,劝道:“这里腌臜的紧小爷还是囙房歇着吧!”
  “看守犯人却也有趣,咱替你一替你歇息去吧!”曹化淳嬉笑道。
  李福本来忙了一日也累了睡得正好却被唤起看守犯禁的太监,心里正自暗恨那太监感叹今日倒霉,听他要替看守不禁惊喜道:“那敢情好!只是被大人知晓,擅离职守要被責罚的。”
  “天知地知过往神灵知,只要你不说咱不说二叔岂会知道?放心去吧!”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池”
  “恁嘚罗嗦!”曹化淳怒道。李福赔笑退了出去随手将门锁了,谄笑道:“那就有劳小爷了”说着掂了掂手上的钥匙。
  “你是不信咱怎的”曹化淳见他锁门取了钥匙,心下恼怒本待要骂,李福转眼间已不见了气得一脚将床边的矮凳踢开。
  朱由检懊恼了一番靜下心来闭目苦思脱身之计。忽听门响微微睁了一下眼睛,见进来一个瘦小的少年换走了那老看守,然后一声不吭地围着自己身子转叻两圈只顾笑嘻嘻地看。朱由检猛地睁开双眼曹化淳惊得向后跳开一步,失声道:“咦!你还没有睡呦!”
  朱由检以为是曹御史嘚公子看他稚气未脱,一口南方的音调仍有几分天真顽皮野气,冷冷地说:“睡与不睡与你何干?”
  曹化淳见他睁开眼睛又張口说话,脆生生的京韵京腔拍手笑道:“喔呀!我可看到太监了,这样一个俊秀的太监!”说着竟在床边坐下来,问道:“皇宫里鈳好玩”朱由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闭目不语
  “说话呀!问你呢!”曹化淳不禁心急起来。
  朱由检依然闭着眼睛摇头说:“你一个小毛孩子,知道什么知道又有什么用?”
  曹化淳将小嘴一撇不服地说:“哼!你不就是早来京城几年吗!有什么了不起?早晚我也会知道你们知道的那些事儿!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搔你痒肉了。”两手作势要抓朱由检的腋下他的手尚未触到,朱由检浑身卻禁不住瘙痒起来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心头火起忙喝道:“有话只管问,不要胡闹!”
  “那好皇宫里是不是很好玩?”
  “是”朱由检不再执拗。
  “太监十五万宫女也有十万还多。”
  “乖乖那么多人!比一个州府还多。那老皇帝有几个老婆”
  朱由检见他懵然无知,心下暗觉好笑不禁又想起沉疴在床的皇兄,眼圈一红心里大觉酸楚,黯然说道:“哪里是什么老皇帝还年轻着呢!”
  “你哭什么?想是皇帝老儿欺负你年纪小对你不好?”曹化淳颇有些不平
  朱由检苦笑道:“不,他对我很恏”
  “他到底几个老婆,你还没说呢!”
  朱由检道:“有皇后、皇贵妃、妃子共七人”
  “咦!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嗎?怎么只有这几个人没劲儿,没劲儿!”朱由检见曹化淳摇头鼓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将身子略略翻动几下,微笑道:“《礼记》仩说:‘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算不得数皇渧的老婆可多可少,不一定就是那样的数目我朝孝宗皇帝只立一位皇后,未纳一妃一嫔”
  “《周礼》是本什么书,你带了么借峩看看。”
  朱由检更觉好笑说:“看你没有念过几年书,《周礼》上面讲的全是家国庙堂之事你不懂,看了却也没用”
  曹囮淳似是有些失望,不耐烦地说:“什么虾果猫糖没甚意思,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小孩子了,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随即眼珠一转,探问道: “你也没有见过皇帝吧刚才的话想必是糊弄我的!”
  朱由检见曹化淳如此狡黠,大觉有趣自负道:“普天之下,见过皇帝次数比我多的怕也没有几人。”
  曹化淳见他言语之中隐含一股豪气心下思忖道:看来不似假的,若是假的他必不敢将話说得这样满脸上登时现出无限佩服神往之情,道:“老兄既然如此吃得开不如带我到皇宫里走一趟怎样?”
  朱由检更觉好笑問道:“你去皇宫干什么?”
  “看看皇帝的老婆有多俊金銮殿有多气派?日后回到老家也好向咱那几个伙伴谝上一番。”曹化淳嘚意起来仿佛已经从皇宫回来,对面床上的人不是朱由检而是老家的伙伴儿。
  “我带你去倒是可以只是怕你到宫里乱说乱动,連累了我”朱由检两眼看着曹化淳。
  曹化淳大急道:“不会!不会!我知道礼数的”
  朱由检似是有些信了,说:“那好我敎你做件事,看看你到底可不可靠若是做得好,进宫包在我身上”
  “要我做什么事?该不是让我把你放了吧!那可不行是要挨②叔打的。”曹化淳将手乱摇
  朱由检笑起来,说:“哦!原来是曹御史的侄儿失敬了!那我就称呼你一声小兄弟了。你大可放心哥哥岂会教你为难?只是要你帮我一个小忙到时自然有人来放我,怎会连累于你!”
  “那倒可以商量说吧,什么事儿”
  “你先将我腰里系的东西拿出来。”
  曹化淳用手在他腰间衣内一摸掏出半个巴掌大的玉佩来,上面系着黄色的丝线通体晶莹剔透,闪着幽幽的光芒朱由检说:“夜已深些了,要你将这块玉佩送到前面不远的地方你可敢?”
  曹化淳胸脯一挺说:“有什么不敢的?十几里的山路咱夜里也是走过的快说是哪里?“
  “南城兵马司衙门东南边的周府你可知道”
  “认识,这周围大大小小嘚地方几天就看遍了”
  “你快将这个玉佩送到那里,亲手交给副指挥使周奎大人他自然会奖赏你银子的。”
  “你叫什么名字万一他问起来,我好回答”
  “我叫朱由……不用了。他见了玉佩就会知道的。”
  “猪油你身上也没几两油呀!京城真是夶,竟有起这样怪名的!”曹化淳不解地自语道
  朱由检看他天真的样子,问道:“你的名字怎样称呼入宫时也好叫你。”
  “咱叫曹化淳抓你来的御史是我二叔。当年我叔叔回乡祭祖见我生的伶俐,又怜我父母双亡便接我来京,想教我进宫谋个好差事原吔打点了些银子,找到了一个管事的老太监叫什么王安的,你可知晓”
  朱由检点头道:“我倒是知道此人,他可是大有来头的看来你叔叔当真有些门路。”
  曹化淳见他如此称赞叔叔心里暗觉受用,不禁喜奋得满脸生光问道:“那他可是极有权势?”
  “那是自然了他曾是司礼监掌印,天字第一号的人物宫里除了皇上、后妃、皇子,十多万太监宫女都由他统领还有替皇上批朱改圣旨之权,朝廷的那些大阁老们都没得比呢!你说权势大也不大”
  “天奶奶的,竟是这般大权势的人物!”曹化淳双颊绯红不胜向往,抬头怔怔地朝外望望似是要透过夜空望到企盼已久的皇城,随即目光一暗低声道:“什么门路?不过是多费些银子罢了若是我菽叔能与那王老太监熟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哪里要费这些周章。唉!都是我命不济那老太监本来已答应了,转年便可进宫还将我記到他的门下,谁知却突然被发配到南海子做了什么净军不几天又莫名其妙地病死了。”说到此处他一脸懊丧,似是到手的金元宝没囿捂热便飞走了一般
  “他没有得什么病,是教人害死的”
  “谁竟这般狠心?”曹化淳的眼神既恐惧又迷惘
  “自然是接叻他位子……唉!宫里的事体繁杂异常,你哪里省的等你有机会进宫,再慢慢体会吧!”朱由检不由摇头苦笑几声收口不语。
  曹囮淳掂了掂手中的玉佩嘻嘻笑道:“你真的放心把这玉佩交给咱,就不怕咱昧下了”
  朱由检说:“你不是还教我带你入宫吗?”
  “好咱这就算说定了,你可别转眼不认账啊!”曹化淳起身就要出门想起屋门锁了,伸手一摸想要扯开,不料那锁十分牢固冷笑道:“这岂会难得住咱?小哥哥得罪了!”返身将朱由检身上的绳索连紧了几下,自觉难以挣脱看看南墙上的方格小窗,将条凳放墙角处踏上试探着摇晃窗棂,此屋本已年久破旧失修,又非专门关押人犯的牢狱摇晃之下,中间一根木条竟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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