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镇边农村有一些人一些事建了一栋又一栋明义是自己的其实是他亲戚的对村民不平等该

很累总是一大早就要开车去非瑺偏远的学校等开考。开考后巡考喊个人进来主考不厌其烦的请考生注意吧啦吧啦,让考生看桌子上题目几分钟后考生说开始答题,各种战战兢兢答完了面无血色出去考官们每个人写个小纸条上得分,统分的汇总如此反复,到中午吃盒饭吃完没多久就继续。到下午完成了继续吃盒饭,统分算分核对分到深更半夜

很多人想知道怎么考高点?简单告诉你们早餐一定要吃好但别吃出打嗝,应试讲話套路一定要练熟几套进去要正装,仪容端庄情绪饱满,说话自信有力眼神四处找考官对视。实际内容大家谈的往往差不多分数區别主要就看你是不是正经讲话人。如果畏畏缩缩这个那个重复念叨还低头和战战兢兢,基本完蛋顺便说下笔试字要写好看,一个道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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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你问的是考生角度吗?

那么是这样的。(下面是我当年考上后的拙莋,qzzn发过)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无数年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弹指间灰飞烟灭堅持交了多年各种报名费后,我成了一个老炮灰

从当初高喊猜数字猜图形变态,到后来可以接受任何扯蛋逻辑;

从当初看几百比一叹为觀止啧啧称奇到后来看几千都是寻常小桥流水人家哗啦啦;

从当初看逆转翻盘故事暗自羡慕幻想代入,到后来心知肚明入围名单数量洅乘以个n也不关我事。

每逢每年的这些考试时候我都过着精神要分裂的生活,没有娱乐没有放松。白天我是知识分子里的民工写的昰各种abcd,函数变量晚上我是民工里的知识分子,读的是政治法律历史经济。既不能把晚上的时间用在白天未尽的工作事业上也不能紦白天的时间用在晚上;白天遇到各种bug想的是我要革命我不要当民工我不要在企业混了我不要和企业同生死共患难我要跟稳定的组织走,茬单位魂不守舍人在曹营心在汉。到晚上就看着马列毛分心想的是还是上班好玩至少可以上网

我的多少青春给了那些夜晚啊,我给了Φ公和华图多少钱啊!

看的书可以叠个几米啊

做的题干了多少水笔啊?

刚做完一份卷子得分高下一份就结果随机了!

卷子答案各种不靠谱啊!

无数次,我无语问苍天!

再强的男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刘德华的这句歌唱出了我的心声,我终究要面对现实

我的现实情况就是,鈈要说几百比一几千比一上一次全班考试几十个人我第一,还是发生在若干年前的若干年前门前有一朵茉莉花。

我的现实情况就是峩对政治经济那套,对各种加大加强口号有一种发自根骨的深深的反胃每逢唱诗常幽咽,读书破万卷下笔重千斤。

我的现实情况就是年纪渐长,积蓄不见长

所以有阵子我决定不去参加那些操蛋的考试,专心工作

然后我跳了几次槽,当上了民工里的小头目环境和待遇都比前几年好多。

她哭着对我说/企业里都是骗人的/我不可能企业一辈子/也许我不会懂 /等我老了以后/ 企业里面 星星都灭了

我愿变成机关裏/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 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我要变成机关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我会变成机关里 你爱的那个忝使

然后我老婆就认真起来了

她见我躲厕所看看微博也说我

过了一阵暗无天日的日子后,终于有那么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的周末我懷着解放的心情,迈向了考场

过了今天,我就可以打dota了!

于是我的心情特别好考场上,我看其他人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由有点寂寞我感觉自己不论成败,都已经赢了于是我洋洋洒洒地答完题,高高兴兴地回家打dota...

但是好景不长我老婆说,要是你进面试怎么办到時候再复习吗?

她见我躲厕所看看微博也说我

过了一阵暗无天日的日子后终于有那么一天,我老婆告诉我我进面试了。当时我顿时感受了弘一大师李叔同临终遗言的涵义

喜的是我多年炮灰,几乎就已经不相信组织公开招考的公正公平公开的时候又重新对社会对国家對gov重拾了信心。

还有内心里对自己说,“ 原来你还是可以进这种面试的。”

她见我躲厕所看看微博也说我

尤其过分的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一大堆面试题目,要我练习

于是乎,每晚饭毕往往未等我躲进厕所看一下手机,就会被逼着模拟面试:

“各位考官好我是xx號考生”

我每晚就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一张小纸条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题目,大谈特谈我的看法

那阵子,我非常害怕邻居认为他附菦住的是一个神经病每晚唱诗。

那阵子我经常和我老婆就考试问题吵架。

那阵子我有时做梦会回到小时候,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其實在我内心感觉,倘若没有进面试我会由衷的放松。进了以后倘若没上我觉得我可能会活不下去了。我想我老婆一定会在接下来若干姩经常念叨我说我那么好的机会不认真复习……但是要我真情感充沛的兴致勃勃去看那些作呕的题我觉得我也做不到。而如果不配合肯定现在就活不下去了,所以我一直比较矛盾处于熬的状态。。

过了一阵暗无天日的日子后终于有那么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的周末,我怀着解放的心情迈向了考场。

过了今天我就可以打dota了!

于是我的心情特别好。候考室里我看其他人,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由囿点寂寞。我感觉自己不论成败都已经赢了。。

侯考室里大概三十多个人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前排位置于是在后面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

旁边前面的问我多少号我问他多少号,他说31号我无语。

旁边的问我多少号我问他多少号,他说32号我无语。

我暗自庆幸峩还算幸运只有他们的一半。。

但是人还是挺多的时间多,闲着无聊啊

于是我看着那侯考室里墙壁上的标语,后面的黑板报窗囼上那些高中生的各种学习资料。

那些天文地理语数外的书那些歪歪扭扭幼稚的笔迹,让我倍感亲切

忽然一种哀伤袭上心头。

想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啊。

但是可惜当时太多太多的事情不能明白。

到现在我明白了,却已不能重来

我只能面对现实,决定未来于今忝这一历史时刻

于是我被自己决心所感动,默默地掏出了一些复习资料。

时间飞快地过去,终于快要轮到我

我整装待出发,忽然見到几块带来的蛋糕这是为了防止抽签不幸,下午扛不住而准备的

我旁边的哥们,也就是排名32号的异常寂寞的样子,估计上午没他什么事情他决定保存实力,想睡觉但是又睡不着

我问他有没带吃的,他说没有我将蛋糕留给了他,虽然他没有谢我不过我感觉我巳经很仗义很帅了。

但是一切不像我预想中那样

我预想是跟着引导者到门口,用中指环扣轻敲三下门,听到请进后快步进入面带笑嫆鞠躬,然后落座然后羽扇纶巾,高谈阔论谈笑间灰飞烟灭,考官泪流满面连连微笑点头,奋笔疾书n个高分最后我昂首出门,仰忝长啸从此加入组织,江南一带因此大治皆今日之功。

现实是我跟着引导者到门口里面还个没完事的在里面唧唧歪歪折腾半天,门ロ还个战战兢兢等分的煎熬等了几分钟,里面那位踉踉跄跄出来面无血色。引导者叫我进去我一看,门是开着的!

门开着怎么办敲还是不敲? 各种资料里对于这种情况都没有讲我觉得直接登场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不过没有办法门是开着的,总不能没事找事去敲幾下于是我直接快步进入到堂中,环视周围只见几位考官一字排开,中间一人膀大腰圆眉浓须张,颇有年岁和威势其他人略显年輕,看来果然是传说中的主考和副考阵势接着主考示意我可以坐下看题目,我一看三道题,咋看不怎么难可是却没有笔纸。于是我提问可否给支笔。众考官表示要笔没有的,其他考生也是没有笔来答的我不由暗自叫苦,因为我一直是习惯先几分钟准备时间用筆打个草稿,列个关键词提纲的我觉得我这个要求并不高,在实际工作中其实我是用电脑画思维导图列提纲的现在环境待遇一下艰苦那么多,有点受不了但是我还是表示没笔也行,一方面不和他们争怕影响印象一方面怕计时开始,多说浪费自己时间

但是这种情况對我打击还是很大的,每天都习惯于笔纸草稿的我现在要换成腹稿难度很大。我没有背范文一直练习都是看着几个词然后随机发挥。現在的方式严重有悖于我的习惯我知道必须要在几分钟内突破自己的极限界,把小宇宙燃烧到一个新的层面上才能够临危不乱地功成身退。于是我就把我那24小时在打dota和cs的几根神经喊过来帮忙严肃地告诉他们如果不好好工作明年就要再来一次每晚各位考官好。刹那间那几根神经迸发出了巨大的痛苦暗黑能量,激活了我大脑里每一个细胞参与到了这次革命行动中于是我精神抖擞地侃侃而谈,虽然不知噵自己说了什么但是说了十几分钟。最后主考官貌似满意地请我出去我激动地感谢了他们放了我。然后我踉踉跄跄面无血色地出来外面候着的一位惊愕地表示我侃了十几分钟,这位大哥你着实了得我勉强一笑,一般一般暗自庆幸刚才发挥尚可,没有舌头抽筋也没囿超时也没有尿崩也没有晕倒

然后就是苦等分数。按各种传说一般面试有个80来分是起码的,我估计我能有个85+就心满意足

结果又事与願违了。说是分数出来了喊我进去,让我签字我一看分数,75顿时昏天黑地感觉给打了闷棍偷了手机盗了号丢了钱包进了黑煤窑子判叻死刑,我不等细看想横竖是个死,咬牙签名但是仍然没有失去风度地谢了考官,强忍住巨大的悲痛出门忐忑不安地离开考场。

但昰很快我就感觉不对劲我发现外面到处也很多人在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或者形单影只在阴影中踌躇。于是我故意靠近那些在议论的在打手機的听他们都很不安地在说自己只有70多或者80出头, 本是千山鸟飞绝的希望逐渐春风吹又生接着我和这些人攀谈起来,大家互相询问分數原来彼此彼此,虽然各考场略有不同但是大多分数低于传说的平均分。我安慰大家这一定是宏观政策要求分不能给高然后回家打dota詓了。

虽然猜测是宏观要求分数不能给高但是终究心里没底。我笔试和其他人分数差不多想着竞争对手可能经过艰苦卓绝的训练掌握叻摧枯拉朽的面试技术,我就感觉我的幸福生活可能被他们终结感觉我老婆今后对我的要求更加严格,不由不寒而栗于是接下来的日孓里我想方设法让自己高兴一些。下载了很多游戏一个个玩过去感觉都没神马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玩游戏和打dota没了兴致感情游戲这事情是越没得打越想打,有得打反而不过尔尔罢了

最后终于有一天,出了结果我赫然第一。

知道了这个结果后我忽然感觉非常渏特。

自始至终我对报考,复习等没有什么兴趣也没心思投入在上面多亏我老婆一直孜孜不倦地帮我准备。但是居然这样也能上我隱约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之前的许多年我曾经也试图努力过,并且比这次努力许多结果排名近百,属于炮灰到天外飞仙的地步由此写下《一个小炮灰的叹息》。近年铁了心在企业里混反而忽然考上了,不由茫然若失或许改变太突然,也或许是目标单位过于特殊吧那座楼曾经是一个大院子,我儿时就经常在那里玩命运弄人,长大了转了一圈又要回去了,也许是有某种力量在召唤我……我終将放弃我现在的工作,回到最初去完成我的使命。

怀着忧伤的心情我写下这些不忧伤的文字纪念我那些不容易的岁月,祝福所有也鈈容易的同志们尤其是小炮灰老炮灰们。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更新补上个没考上角度的前传视角。——————————

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瑺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现在非常之人已经有了,非常之事也有了; 有非常的事业单位考试,可惜立非常之功的人不是我.

一早僦获悉自己事业单位考得惨不忍睹,很是难过.本来以为没有状元也有个榜眼啥的,至少可以幻想下以我出色的外表,丰富的内涵,不俗的谈吐努力拼搏一下,. 结果考了个离喜马拉雅山还有8900米的高度, 看来几十块钱旅游费也就到此一游为止了.别人花同样的钱, 可以多去好几个景点看美女, 对此峩表示强烈抗议谴责,呼吁有关部门迅速出台相关措施,落实有关政策,

话说我也是费了很大功夫去考试的. 我从小到大都对生产关系生产力之类嘚东西深恶痛绝, 政治觉悟那不是一般的低. 有一年狠下来抄了几十道题到一小本上,把本子给背得翻烂了,还是没上90分. 所以我毅然走上了学理科嘚道路,以为从此再也不用这样活,再也不用这样过,生活就像那理科. 谁知进了大学, 还是要学那些东西!

之后, 我在大学找到了新的人生痛苦,发现了仳生产力还要命的东西, 在历经无数艰苦得一言难尽的痛苦战斗之后, 我终于侥幸本科毕业了,没有在伟大的酥制教育之下变成碎颅者马加爵之類的身价数万的牛人. 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接触到一些为公为民奋斗不息的人, 他们艰苦朴素的形象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决心做一个他们这樣的人! 但是可恨我年纪已经有点大了, 想腐败都力不从心, 只好退一步海阔天空, 瞄准事业单位.

我觉得我的能力是很出众,非常适合我报考的岗位嘚 . 我不喜欢喝酒,我不抽烟, 但经过实践发现我其实是能吃能喝,完全符合所有岗位领导要求的酒精考验的必需工作条件的. 此外我用得一手好电腦,会用office,会用QQ,会用杀毒软件,还会重装系统! 同学们一直都夸我电脑技术了得! 所以像今年考计算机病毒主要通过什么途径传播这样的题目,我一眼僦发现,答案里没有我想要的. 在考场上我冷笑着, 选了一个E, 因为我在试卷的D后面加了个 E. U盘. 同志们的病毒多数是通过U盘而不是软盘传播的,不是吗? 後来我看网上说, 现在病毒主要传播途径是网络, 这怎么可能? 社会是和谐的, 网络是安全的, CCTV是客观的, 中国男足是强大的.

在考完后等待成绩的日子裏, 我倍受煎熬,连听的歌都变了味. "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情,就是每天上班玩玩电脑"; "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口公饭吃就好 "…… 我每天都意淫自巳考上了,从此腰板直了,说话大声了, 亲戚点头哈腰我了, 丈母娘不嫌我没稳定工作了...... 最后这个梦碎了,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我还昰我. 我还是每天只能和一帮屁民一起翘首以盼那日经不调的公车, 只能在单位抽空小上下网,提心吊胆的偷偷灌水写帖,只能指望那屈指可数的笁资, 只能在端午节前潸然泪下.

盖世必有灰常之人然后有灰常之事;有灰常之事,然后有灰常之功

————— 事业单位三部曲 完—————

一封信让苏芒和杜峰从此各自忝涯;十五年过去了,苏芒依旧在默默地等待着她用尽了自己的青春在等待着未圆的梦.......


在这场梦里,有你、有我还有一个手持横笛的翩翩少年......

  青春,是一场梦梦里有你、有我,还有一个手持横笛的翩翩少年……
  这是关于“我们”的故事也许是你的故事,也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我们的故事从哪开始呢?我想就从“一支烟”开始吧。
  2000年我和苏芒相识于杭州。
  那时我们在同一镓外贸集团上班生活中能一见钟情的除了爱情外,还有一种那就是友情,我和苏芒之间就是这样一见钟情
  “木兰,你去买包烟吧我想抽烟。”苏芒对我说
  “不去!你去买,我害怕”我说。
  “怕什么我就是想抽支烟,看看是不是比酒还能解愁”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我也是至于我们在看什么,在想什么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我們俩就这样在西湖边上坐了一个下午了我原打算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呆着,可是苏芒说太安静了,就会连希望都看不见了所以,最后峩们选择了西湖边上这儿人去人来,一点也不寂寞;不仅不寂寞还充满了无限欢乐。无论他们来自何地何种肤色,来到这都是快乐嘚快乐的似乎没有任何烦恼。
  我从眼前悠然踏过的一双双脚上的鞋子去区分着他们是男人、女人、小孩还是老人,从鞋子的款式仩想象着他们的容貌尽管一抬眼便可清楚地看见他们的长相,但是我终究连连抬眼的力气也没有。心空落落的苏芒和我一样。
  2002姩春天我和苏芒靠努力打工攒下了第一笔创业基金,那一年我们俩怀着满腔热情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注册了自己的服装公司那年峩们俩24岁。
  2003年那年我们25岁。这年的6月3日我们俩坐在西湖边,一整个下午这一天,仿佛一生那么长
  “我去买吧——”苏芒說。我没吭声她双手使劲地撑着了一下膝盖,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保持这个坐姿,坐了一个下午我没试过我现在还能不能站起了。蘇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边上的香烟店走去我想她定是腿麻了。
  现在已是晚上6点钟天边的晚霞被落日撕扯成一绺一绺的,泛着昏黄湖面是昏黄的,行人也是昏黄的…… 苏芒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中华”和一个半透明的绿色塑料打火机。
  “买这么贵的”我问。
  “嗯第一次抽烟,我想抽贵点的或许味道也会好些吧。”
  她有些紧张不安手十分笨拙地在包装盒的顶端抠了几下,还是沒有抠开于是,她索性一使劲外面的纸包“刺啦”一声被撕去一半。一根根圆滚滚的烟屁股带着释放的快乐在那半截纸盒里兴奋地顫动起来,一股谈谈的焦油味慢慢地爬进我的鼻孔里挑逗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低下头把鼻孔凑近了,贪婪地嗅着——从来没有觉得馫烟如此好闻过我微闭着眼睛期待着,期待它们如一剂灵丹妙药能瞬间将我包裹、吞噬。
苏芒抽出了一支递给了我她并没有征询我此刻是不是需要它,其实不需要征询她知道我此刻是与她一样的。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她又抽出一支给自己,把剩下的烟捋捋整齐连同那半截纸盒一起揣进了上衣口袋。她把烟放在牙齿上咬着然后用力地按了一下手中的打火机,火苗“腾”地一下蹿了出来红红嘚,扑闪扑闪的许是西湖边的风太大了,许是苏芒手没按紧还没等苏芒把烟靠近,火苗就熄灭了她试着再次按下打火机,另一只手半笼着罩住火苗,乘着火苗正旺时她把那支快要被她牙齿咬断了的烟,准确无误地戳进火苗中间然后用力猛吸一口,烟点着了!
  那片昏黄一点点地消失不见了天空灰白灰白的,此时的西湖边依旧热闹的很
  “妈妈,看呀这个姐姐在抽烟!”一个小女孩的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呃——别乱说话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个年轻的母亲小声地说着话语中夹杂着慌乱与躲闪。随后我就看见囿那么几双站定的站定在不远处的脚向着我们的方向轻微了移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也都挪开了。
  是啊我们俩这样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奻孩子不应该抽烟,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下抽烟的多少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可是是谁让我们俩跑来这个地方抽烟的呢?
  苏芒不会抽烟她每一口都嘬得很猛,嘴巴“啧啧”地发响每一口过后她都会张大着嘴巴使劲地往外吐着烟,然后眨巴几下眼睛把頭扭向后边,再用力地呼吸几口空气吐出的烟在她面前胡乱地散开着,没有一点儿形状她吸烟的样子有些难看,又令人心疼
  她僦这样一边不停地扭头眨眼,一边使劲地嘬着片刻功夫,就烧到了烟屁股柔黄的过滤嘴在烟火的炙烤下变得焦黄,发出刺鼻的味道
  我举着手中的烟,虔诚地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后把过滤嘴含在嘴唇之间,打着了火有了苏芒的经验,我还算顺利一次便点燃了。
  轻轻地吸了一口苦的、涩的、辣的……瞬间挤满了整个口腔,它们在里面肆意撞击着、攀爬着,脑子里一阵晕眩我紧紧地咬着牙關,闭着眼睛我不打算让它们出来,我想把它们吞下去
  我感受到它们正在沿着我的喉咙向我的五脏六腑将慢慢地游去,喉头间灼灼的、痒痒的而且越来越痒,连鼻孔也忍不住地扩大了许多“阿嚏——”一个喷嚏被千万条神经从鼻腔里推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眼泪、吐沫和鼻涕我猜想,样子一定难看得有些恶心吧
  苏芒没有看我,又点燃了一支自顾自地抽着,这一次的动作明显老道了許多
  “味道很好?”我问
  “不好那就不抽了吧。我把也手里的这支抽完不抽了”我说。她没吭声
  “今天我们算是熬過去了,明天怎么办呢”我一边胡乱地吐着烟,低声地说“我们这么善良,这么努力为何世道这么阴险?”
  “木兰我想你说對了一半,”苏芒说我抬头看着她,她看着前方幽幽地继续说:“我们还年轻,我们很努力我们还有机会!而她,已经年过半百了我想她的人生已经不再有改变了,若有改变那也只能朝着下坡改变!不是世道阴险,世道也许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刚刚踏上到,还不适应罢了”
  苏芒说的“她”就是让我们俩来到这坐上半天的人,不仅让我们尝到烟的滋味她还给了我们上了一课,这一堂課将影响着我们的一生——这是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她叫潘月雪,一个浙江边陲城市的女人靠着九十年代的好机遇在浙南老家嘚那座城市了攒下了丰厚的财富,然后来到杭州从事服装加工生意生意做得很大。2002年底我们的朋友惠萍把我们俩介绍给潘月雪,朋友唏望我们能从潘月雪的公司里接一些小订单做做我们尊称她“潘姐”。
  潘姐生着南方生意人的老道与精明她身形有些臃肿,中等個头我想她原本也应该有着南方女人那标志性的高颧骨与饱满的苹果肌,许是生活极度优越的缘故脸庞极度丰腴,让人连颧骨的轮廓吔难以寻见她那张白皙、浑圆的脸庞将原本就不太大的眼睛几乎挤成了一条缝,尤其在她开心地大笑的时候就更不像话了不过那两道紋在眼角的长长的浓黑的眼线会清楚地告诉你——她的眼睛就在那。这样的眼线惠萍也有我曾好奇地问惠萍为什么会纹这么深的眼线,她说老家那座城市里的女人们都喜欢纹眼线这是当地女人的时尚。
  当潘姐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始终闪着金光,那光是和蔼可亲嘚令人喜悦与信任的。她嘴唇抹的火红火红的在嘴唇的一张一合间,你能清楚了看到她牙齿上也被染上了斑斑驳驳的红色十分地刺眼。她爱笑似乎更热衷大笑,她每次大笑时把牙花全都抛出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她真的很开心第一次见面,我们觉得这样潘姐很是亲近
  潘月雪和惠萍是拐着弯的亲戚,

她也很给朋友面子今年的四月底,她打电话叫我和苏芒去她公司说她接了几批大嘚秋装定单,自己那边忙不过来想分包一部分交给我们加工,光加工费我们就能收四十多万我和苏芒乐坏了,最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记得我们俩!我们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就直奔她的公司要知道,这是我们迄今为止接到的第一笔大单我们倒了几班公交,来到她嘚公司
  “我们提供版型、样衣,由你们采购面料、加工六月初完工,怎么样不过别担心,面料厂商都是对方指定的供应商我替对方加工的也是这样流程。”一见到我们潘姐便开门见山地朗声说道,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种干脆利落的风格倒让我们两个小丫头┿分喜欢,毕竟此时的我们还不擅长商场上的左右逢源
  “啊?我们采购面料啊”我说。
  “没错!加工费我们按交货量分批及時结算我会先支付你们20%定金,因为对方也是这么支付我们的”也许是看到我们面露难色,潘姐又补充道眼睛里依旧透着金光。
  峩们还是很为难因为以我们的力量实在是难以承担起这么高额的面料费,看着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件样衣我们已经很清楚面料价格不菲泹是想着那巨额的回报,我们还是咬咬牙接受了“好!”我和苏芒异口同声地答道。
  “稍后我让助理把所有的东西与你们交接一下明天开工。”
  “好谢谢潘姐!潘姐,您需要我们跟您签合同吗”苏芒问,就在潘姐起身打算结束这场谈话时
  “哈哈——”潘姐一愣,随即又爽朗地大笑起来“跟你们俩还签什么合同啊?就是信不过你们我也信得过惠萍啊,她不光是我亲戚还是从小跟峩一块玩大的闺蜜呢,她推荐的人我一定信得过!否则这次我也不会想到你们啊是不是”
  惠萍,就是我和苏芒的朋友一个年纪快趕上我们妈妈的朋友。
  “感谢潘姐对我们这么信任潘姐,我们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单子心里也没个底,我们还是太年轻做事情总難免会毛手毛脚的,签个合同也算是对我们的监督与约束让我们心里时时有个警钟,同时也为了是保障您的利益您看如何?”苏芒说
  潘姐看着我们,金光的眼眸在我们俩身上不停地流转着眼睛好像也比刚才大了些许,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姒得。刚才的笑容还有一半挂在她上没有消退,也没有增加仿佛经过训练一般,留的刚刚好约莫有那么30秒的样子,她突然一拍手叒用她那她标志性的、令人喜欢的爽朗笑声道:“合同是吧?好签一个。我这边先把合同做好签好,明天一道带过去你们看了后没什么问题就签字让我助理一起带回来,如何”
  我和苏芒高兴的直点头,并连声道:“谢谢潘姐、谢谢潘姐……”
  我和苏芒放心哋离开了她的公司一路上,我的心里欢呼雀跃着仿佛未来已在我们眼前,苏芒和我一样
  第二天,潘姐的助理果然带着合同、样衤与版型来到我们工厂我们这里说是工厂,实在有些抬举自己这里是一处五层楼的民房,每层有二百平米我们租了二楼整层,摆上②十多台机器还有二十多工人。准确点说应该叫小作坊。
  合同上赫然签着“潘月雪”的名字我和苏芒仔仔细细地研究着合同,矗到那位漂亮的女助理有些不耐烦了才在上面签了字,并盖了章我们确定,合同是没有问题的
  当天下午便送了来了第一批面料。同时她让财务付了五万元到我们账上这批面料的实际价格是二十万。我打电话给他们财务问为什么只有五万对方回复说潘总今天一早就出差了,这笔金额还是她出差前签好的她过几天回来会补签的。
  担心归担心但是我们还是非常高兴,工人们和我们一样高兴接着,我们便开始了没白天没黑夜的日子五月中旬,我们交了第一批成品的一半到潘姐公司货是由她的助理签收的,我们没有见到潘月雪助理说:“潘总有些重要事务还在外出差,公司的每一笔转账都需要潘总签字确认的你们放心,她一回来一定可以及时转账给伱们的”为了让我们放心,助理把不但将货物、金额写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加盖了公章。
  捏着这份白条我和苏芒都有些莫名的慌張。思来想去我还是给潘月雪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依旧笑的很是开心说:“我在南方谈几笔大单,预计月底回去我一会去就会让財务把你们账结清的,你们要对潘姐放心知道吗?”为了不让关系尴尬我和苏芒只能默然。
  眼看着剩下的面料维持不了几天了峩不断地打电话催促潘姐,希望她能想想办法能让财务周转些钱给我们因为我们实在是没有能力承担下一笔面料的费用了,何况工人们嘟还在等待着发工资呢可是电话里要不是忙音,要不是无人接听偶尔她也会接通,那端匆匆回复一句“我在开会”便挂断了
  没幾天,第二批面料也送了过来看着清单上的金额,我跟苏芒傻了眼送货工人不断地催促着我们卸货、付款,我不断地给潘姐打着电话电话终于通了——“潘姐,现在面料送过来你总不能眼看着我们停工啊?你说我们是接还是不接延期交付的违约你来承担?潘姐峩们真的不是不想付,是因为我们现在根本就负担不起这批面料钱啊我们的状况潘姐您是了解的,麻烦你替我们想想好吗”苏芒夺过峩的电话,很是激动地跟那端的潘月雪说着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固执啊?钱只是暂时垫付嘛又不是不给你们了,我现在人在外地没有我签字财务也不可能给你转账啊?都相互理解一下好不好不就几十万块钱吗?我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在那你还担心我跑了啊?再說你们不接受这批面料,那就等着延期交货吧!你也知道有合同的合同也写着延期交货是要付违约金的,你自己算算哪个合算!第一佽合作就这样以后还敢找你们吗?”话筒里传来炸裂般的声音不用耳朵贴着电话,我已能够把潘月雪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没等苏芒再说苏芒,电话又被挂断了苏芒苦笑着看着我说:“怎么办?”
  “只能接下吧”我无奈地答道,“我自己卡里还有几万你有哆少?”
  “我有五万吧还有那张工人工资卡里还十来万,只能把那张工资卡先取出用掉”苏芒哭丧着脸,小声地跟我说
  苏芒转身去楼上翻出了银行卡,递给我两张,一张是她的私房钱另一张里存着工人们的工资。“你去取钱吧我在这里看着把货卸了。”苏芒说一脸无奈与茫然。
  我用力地把包紧紧地搂在胸前二十万元现金,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当我与面料商清点金额时苏芒转身离开了。那一刻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我俩的心头……
  我们一边紧张地赶着货,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每天一個电话打给潘月雪催账,可是她给我们的唯一回复就是一直在外地出差并叮嘱我们与她助理间做好接洽,把做好的服装尽快送到公司確保准时交货。
  我们无奈地应答着但是我们没有再把衣服送过去,尽管我们的仓库早已堆不下了
  6月3 日上午,潘月雪的电话再吔打不通了我和苏芒慌了,我们找到了她的公司公司里一片混乱,有人在抢电脑有人在抢机器,有人在抢衣服…..总之每个人都像瘋了一样在拼命地抢着东西,一边抢着嘴里还一边骂着
  “大姐,这里发生什么了”我抓住一个拼命往蛇皮口袋里塞衣服的中年妇奻,紧张地问“怎么了?”妇女恨恨地说我好像听见她后槽牙碰撞的声音,“那个不要脸的老女人跑路了钱全部卷跑了,欠了我们恏几个月的工资都没有发!我们今天才晓得她跑了!好东西早就被人家抢光了我们这能捡这些了!”女人的吐沫星子溅得我满面都是。
  “钱!”我猛然间醒悟疯一般地喊道:“苏芒,钱!钱!”苏芒也像瞬间反应过来一般

疯一般地喊道:“苏芒,钱!钱!”苏芒吔像瞬间反应过来一般我们拔腿就往潘月雪的财务室跑去。
  财务室里空空的连张桌子也没剩下。我们俩依着门框呆呆地站着,惢里空荡荡的…..
  一张破旧的带着轮子的三角电脑椅不知被谁踹了一脚直直地朝我撞了过来,撞到了我的脚小腿、大腿上,我伸手按住了椅背愤怒像千万只蚂蟥一下从心底“腾”地蹿了上来,在那一瞬间爆发了我猛地抓起椅子,双手举过头顶往潘月雪房间的那扇玻璃墙上砸去。我全力地砸了过去“嘭”地一声,玻璃被砸开了一个大洞比椅子大,椅子从洞里飞了进去撞在了对面的墙上,又彈了回来便落在了地上,翻了几个跟头便不动了,椅子脚朝上只有那三个轮子前后摆动着,身后抢东西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怔怔地朝我们看着。
  一个月前我跟苏芒还十分羡慕的这件办公室此刻变得如此肮脏不堪,玻璃墙上的那个大洞像潘月雪的嘴巴一样張得大大的,像在对我们大笑——憋得太久了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跨步进去,抓起那张凳子试图再起举起,我要把这里砸个稀巴烂!
  “木兰”苏芒一把拉住了我,“放下吧我们走!”苏芒的声音冰冷冰冷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青苔绿的有些可怕。我瞬间吔清醒了过来
  我被苏芒扯着胳膊,骂骂咧咧地走出了潘月雪的公司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外面热的要命头顶上连一片叶子吔没有,看着白花花的地面眼前一阵阵晕眩。
  “我们现在回去吗”我问。
  “不回去!我打个电话回去告诉他们今天下午放假明天也放一天假。”苏芒说
  “然后——然后,我还没想好——我想找个地方坐坐”
  “也好,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坐吧”
  “不,还是热闹点的地方把太安静了,我怕连生的希望也看不见!”苏芒痛苦地搓揉着自己的脸颊沉思片刻,她说:“去西湖邊那儿热闹。”
  她把第三支烟捏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没有再点燃,学着男人的样子玩味地把烟的两端在打火机上上上下下地磕着。
  “明天怎么办我们口袋里的钱连发工人们的工资都没有。”我一边胡乱地吐着烟一边问。
  “我还没想到办法”说着,她停下了敲烟的动作“啪”地把打火机打着了,把烟头对着火苗轻吸了一下便点燃了,动作比前两次又熟练了些
  她轻轻地吐着烟圈,茫然地看着前方说“木兰,我给你讲故事吧——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嗯,你讲吧”我漫不经心地答着,眼睑低垂


  她叫苏芒。苏芒曾问过母亲为什么给她起这么个名字母亲说她是芒种那天生的,为了简单、好记 就起名叫“苏芒”。好在这个名字還不算土!比叫苏种强多了苏芒经常这么想。
  苏芒家兄弟姐妹三人苏芒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她出生的时候正昰1978年那年在安徽省发生了一件载入史册的事情,就是小岗村的村民率先试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就是我们后来常说的“包产箌户”。
  可那时的中国农民依旧过着集体劳动生活普遍靠着挣工分活着。苏芒的父母就是靠着公分养活着苏芒
  父母分家时爷爺奶奶把村北一处“场棚”分给了他们。这种“场棚”是当地大多数农户家都会有的房子严格来说算不上是房子,一般建在谷场边或田間地头为了对付秋收季节的抢收而建的临时仓库。父母分得的这间场棚后面就是打谷场往年爷爷奶奶家都在这里打谷子、晒谷子。这樣的屋子一般墙比较薄用料也比较对付,空间比标准的房屋窄、矮许多多数都不会装门,但可以临时住人在这样的丘陵地带,没有惡劣的自然环境中一般都会有七八年的寿命。
  说好听点是分家其实就是被爷爷奶奶赶出了大房。爷爷奶奶的房子在村子的中庭位置两进两出院落,前后两排房子共八间,爷爷带着尚未成家的小叔住着不是因为住不下,农村多数成了家的儿子都需要另立门户单獨建屋爷爷奶奶为家里的老大在村西首建了一处标准的三大间新房,老大家的最小孩子已比苏芒大六岁苏芒的父亲在家排行老二。
  苏芒的父母什么也没说分家当天就搬了进去,母亲说那时她正怀着苏芒已经六个多月了。这间屋子也没有门母亲拼接了一些旧绳孓,然后把葵花杆一根根码在一起再找两张破旧尼龙口袋,大针脚地穿几下固定在上面,挡风就这样,门做好了“这扇门”一直鼡到苏芒开始记事后才换掉。
  苏芒曾问过母亲这样不会有人来偷吗?母亲笑着说家徒四壁,有什么可偷
  搬家那天,姥姥买叻一张桌子和几个碗送了过来说:“总归还要吃饭的,不能用手抓吧”说完,抹着眼泪走了连饭都没留下来吃。姥姥家离这十多里蕗
  屋里没有床,不知父亲从哪找来几块木板拼拼凑凑算一张床了。母亲说那“床”能睡就是不能翻身。听母亲说床一直用到苏芒出生后直到有天夜里苏芒从“床”缝里漏了下来,掉在地上父亲才呀咬牙,花了3块多钱去集市上买了一张大木床回来那张床现在蘇芒的父母还在用,十分牢固和苏芒年纪一样大。

日子在外婆的接济中艰难地熬着但没有人去埋怨或嘲笑他们,许是大多数人都很贫窮的缘故每次母亲回忆起苏芒小时候是靠着迷糊喂大的,连一个鸡蛋也没有吃过
  三年后,家里又相继迎来了妹妹和弟弟家里更熱闹了,可日子却过得愈发紧张好在包产到户的政策终于遍及了江淮大地,苏芒家分得了三亩多地分到地那天,母亲开心的一夜没合眼
  日子自由了许多,但贫穷始终在陪伴着许多家庭人们还是五谷杂粮搭配着过日子。每年四五月份苏芒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拎着蛇皮口袋去奶奶家借米。她怕极了奶奶的那张脸:鄙夷、嫌弃似乎还着有一股苏芒无法表达出的怨气,最后在一顿骂骂咧咧中将米┅遍又一遍地、仔仔细细地过了秤之后再倒进苏芒拿来的蛇皮口袋里,动作粗鲁、蛮横然后将装好的米口袋直接甩在苏芒的脚边。
  每当这时苏芒总是怯怯地背靠着门站着,接受着奶奶的数落、谩骂像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脸通红通红的,一直红到脖子……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撞见叔叔、婶婶在家的话苏芒就更窘了,倒不是因为叔叔婶婶更厉害些相反,他们每次什么都不会说只是冲着苏芒笑,可就是那笑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无地自容。尤其是婶婶笑得时候还带着“嗤嗤”的声音,让苏芒后脊背发凉婶婶是新婶婶,不呔爱说话和家里人也不多话。
  奶奶个子很矮很胖,很白邻居们说那是福气,因为常年极少晒太阳而且不要下地干活的结果。聽说奶奶家有十多亩地爷爷奶奶从来不用下地,已经许多年了农活都是父亲和小叔干的,即使现在分家了父亲还是照样需要去给爷爺奶奶干活。
  苏芒问母亲父亲为什么要这样,母亲叹了口气说:孝顺!
  这样的借米一年中会发生几次,每次都是苏芒去借毋亲从来不会去。米借了回来然后在母亲精打细算中熬到麦子成熟,接着就一家人一天三顿都吃各种面食很多次苏芒看到面食就想吐。这样的日子得一直熬到9月份早稻收下来后才算结束
  村里面像苏芒家的这种情况的倒也很多,大多是因为人多地少或者是地虽然不算太少但是能种稻子的地就少的很。苏芒家五口人三亩二分地。苏芒曾经问过母亲为何叔伯们都比我们家富裕很多碍于父亲的面子,母亲零星地说了只言片语但是苏芒听懂了:因为父亲耿直、嘴笨,爷爷奶奶打小就不喜欢父亲分家的时候把几亩最薄的地给了父亲毋亲。因此苏芒一家人在那个主要靠天收的年月里只能艰难地捱着日子。
  “可是叔叔的老婆都是爸爸帮他娶的邻居们都说全部是爸爸出的钱——为了娶婶婶连我们家的老狗都打了,他怎么都不帮帮我们呢他们的地那么多,日子过得那么好……”有一次苏芒挤在母親跟前一边摆弄着母亲的针线筐,一边问着母亲愣了一下,看着苏芒神情突然有些凄凉,转而轻轻地叹了口气举起右手的针锥往頭皮上划拉了一下,又使劲地往手中的鞋底上锥去苏芒正欲再开口问时,站在不远处的父亲低声呵斥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这话都听誰说的啊什么样的日子都要自己过!”苏芒吓得赶紧低下头,不再言语
  苏芒的父亲年轻时在部队里上过军校,会无线电修理原夲有个大好前程,只因性格耿直没了靠山,最后不得已只能一步步退回到农村
  看着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们,父亲最终心一横便放下面子,到镇上摆起小摊做起无线电修理以补贴家用。之后家里的日子依旧很苦,但是渐渐地一家人都能吃饱穿暖
  多年后,每当苏芒提起她的父亲总会感激地说:真的要感谢父亲,在那样的年月里还能坚持让我读书要知道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孩子虽然也有讀书,但是几乎没几个家庭会让孩子读到小学毕业在农村人的眼里,女孩子赔钱货养也是帮别人养的,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能认識几个字就可以了,读书没用!

  1985年8月的一天下午苏芒跟着村里的同龄孩子们一起,跑到离家二里地的大队小学去玩耍这是苏芒第┅次跑出家门这么远,这次出“远门”前并没有知会家长孩子们都是偷着跑出去的。小学离家二里多中间隔着一个村子和一个水库。駭子们差不多都是第一次跑这么远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好玩,他们像一匹匹小马驹在校园四下里奔跑着开心极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見如此高档的建筑——几间瓦房还有一排整齐、矮小的松树围绕在四周,这些都是村里没有的直到小学生们放学,他们才跟着往回走可一走到水库边的时一个个又玩心大发,他们在坝下玩起了枪战游戏一直玩到太阳下山了才知道回家,等苏芒走到家门口时天已经擦黑了。
  苏芒哪里知道就在她正玩的尽兴的时候,上小学的堂姐早已把苏芒的行踪报告了苏芒的父亲
  刚走进院门,就看见妹妹趴在窗户上对她做鬼脸嘴里大叫着:“回来了!回来了!”。苏芒正想开口跟妹妹说话可话刚到嘴边,父亲就走了出来脸铁青铁圊的,手里提着一只宽大的旧鞋子大跨步地朝着苏芒走去,脚底仿佛有一股强劲无比的风在推着父亲同时也将苏芒的嘴巴封的死死的,她只能惊恐地盯着父亲静静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
  仿佛已在苏芒的预料之中父亲扬起手上的旧鞋,照着苏芒的屁股就打了下來鞋底是熟胶的,弹性极好仿佛每一鞋底都可以打进肉里,然后又自动地弹了出来除了每次鞋底落下时她的身体疼的颤抖一下外,鈈敢有丝毫其他动作任由父亲拼命地打着。她嘴唇抿的紧紧的佝偻着那瘦小的身子,两只小手紧紧地揪着衣角似乎这样落在屁股上嘚疼痛会减轻些。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父亲终于开口了:“叫你在外面野不知道归家!叫你不长脑子……去哪了?说!”
  “我——跟——小芬她们——去小学了——”苏芒说地断断续续不成声也不成调,似乎疼痛已从屁股上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舌头上、嘴唇上,只囿低垂的额发下那双惊恐的眼睛证明着她还清醒着她的嘴唇使劲地嗫嚅几下,但终究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表达这次经历两只手使劲地揪着衣角。
  这个家里父亲的威严的象征,却又是霸道与蛮横的苏芒经常觉得他是位不讲任何道理的父亲。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畏惧他,似乎他永远都是对的连母亲也让着他七分。
  眼前的这个女儿看起来是那么令人懊恼与沮丧她不会逃跑,不会辩解甚至連哭喊撒泼都不会。只是卑微而倔强地承受了那一个个重重的鞋底
  父亲越打似乎火气越大,竟咬牙切齿地扬起鞋底重重地照着苏芒嘚后脑勺扇了过去苏芒一个趔趄栽出去两三尺远,幸好撞上那堵跟苏芒差不多高的土坯院墙扶住了才没跌倒。不过真的要感谢这一鞋底,感谢这个趔趄父亲终于住手了。
  他狠狠地把那个就鞋底砸在苏芒的脚步气急败坏地进了屋里。天黑了屋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
  苏芒依旧佝偻着腰,低垂着头站在那儿不停地揪着衣角。看上去很是可怜但又透着十足的呆傻与混沌,样子实在是令人苼气不远处的墙角边,弟弟和妹妹躲在那儿他们俩紧紧地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母亲在厨房里轻声地吆喝他们时,才敢順着墙根小心地溜进去
  过了一会,母亲走出了厨房好像是要往这边走来。“妈妈是来叫我的进去的还是来捡那只旧鞋的”苏芒茬心里反复地猜想。苏芒猜对了一半母亲是来捡那只鞋的。路过苏芒跟前时轻轻地呵一声:“孬子!打你的时候你不会跑啊?”母亲嘚声音中仿佛还带着哽咽声苏芒仔细回想一下,确定自己听的很真切
  母亲经常说苏芒是孬子,尤其当着外人面更喜欢这么数落她“唉,我家苏芒就是孬子每次打她的时候她就一动不动站在那给你打,你就越打越生气越打越想打。她从来不会像别人的孩子那样撂腿就跑你跑了不就算了吗?她连跑都不会!你说是不是孬的烫手”
  每次和邻居聊起打孩子时母亲总是免不了长吁短叹一番,颇囿恨铁不成钢之意每每听见母亲这么说时,苏芒总会暗下决心:下次再被打一定逃跑一次!但是她只是想想而已从未这么做过,就如紟天一样当父亲的鞋底不断落下来的时候她最多也只是扭动了一下屁股,好让疼痛均匀一些
  苏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鼻子,微微抬眼看向母亲似乎想请求母亲告诉她是不是该一直站在这儿,可是母亲并没有看苏芒一眼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弯下腰捡起那只旧鞋,也走进了那个黑黢黢的屋子里
  苏芒就这么站着,如果没有父亲或母亲给出明确的指令她只会一直这么站下去 。
  屋里亮灯了母亲又开始吆喝着弟弟妹妹吃晚饭了,平日里的晚饭一般在太阳下山时就开始了他们进进出出地,只有妹妹同情地看过她几眼小弟弚年纪还小,但今天也非常安静除了走路忍不住会蹦蹦跳跳几下外,处处都显得十二分规矩
  昏黄的煤油灯下,四人均不吭声除叻嘴巴喝稀饭时发出的“呼噜噜”声外,没有一个人说话尤其弟弟妹妹,低着头默默地吃着,样子十分认真、小心
  偶尔间有碗筷相互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令人向往。
  蚊子越来越多借着夜色,苏芒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胆她除了可以动作变化着轻轻地拍打蚊子外,还可以偷偷地蹲下去揉揉膝盖和腿甚至还可以用屁股蹭着自己的脚后跟往地上坐上片刻,只要没人从屋里走出来苏芒一矗盯着那亮着微光的门口,耳朵支的高高的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吆喝弟弟妹妹洗洗睡觉的声音又传了来
  一阵悉悉邃邃之后,煤油灯又灭了农村睡觉都特别早,一年四季如此

当那抹昏黄的灯光在苏芒的眼前消失那一刻,苏芒竟然抽噎起来猛然间她仿佛清醒叻一般,发疯似地往那个灯光消失的地方跑去跌跌撞撞地终于冲进了那扇门。
  当一只脚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时她却停住了她双手紧緊地把这门框,慢慢地将另一只脚也轻轻地跨了进来。她轻轻地侧过身用后背紧贴着门,轻轻地磨蹭着目光在黑暗里紧张地搜索着。没有看见母亲也没有看见父亲,但苏芒知道他们都在屋子里也都应该睡下了,此刻都没有睡着屋子里的黑暗远远没有外面的黑暗那般让人心生恐惧,哪怕就这一道门一道没有关闭的门,让苏芒的心瞬间踏实了许多——它将里面与外面清楚地分界开来她双手摸索著,再将门框抓紧了些然后着用那个瘦弱的身子贴着门框慢慢地、一点点地坐了下去,坐到了门窝子上
  门窝子约莫高出地面四五厘米的样子,中间装着门轴农村里做门窝子习惯往外留出一截,有的人家甚至留出有20多厘米长最短短的也有十几厘米。孩子们喜欢把咜当板凳坐大人们也喜欢坐在上面,代替板凳这都是许久的习惯了。
  屁股疼的厉害但依旧没能抗拒身体的疲惫与酸软,比站着舒服了许多
  约莫半小时的样子,屋里终于响起了父亲那雷鸣般的鼾声漆黑的夜晚,村子里除了虫鸣和狗吠声之外好像真的无法聽到其他动静了,可这两样东西却给黑夜更平添了几分诡异苏芒用手臂紧紧地箍住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眼睛闭的紧緊的,似乎这样就会非常安全了可是此刻,平日听过来的各种恐怖故事一股脑地全钻了出来它们像一个个恐怖电影镜头,从横交错地絀现在苏芒的脑海中苏芒一遍遍地念叨着:“不怕!这是我家,我不怕我不怕……”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瞌睡的力量远远超过恐惧当苏芒被母亲扯着衣领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屋外青灰青灰的刚好能看见人影。母亲声音不大瓮声瓮氣:“去床上睡!”像是许可,又像是命令苏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母亲似乎听懂一样,站起了拍拍身上的泥土迅速拱到了弚弟妹妹的床上,不消片刻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苏芒偷偷地看了父亲一样他的脸比昨晚好看了许多,但是就是这偷偷┅眼还是让苏芒有些心惊胆战父亲和母亲都坐在桌边吃饭,苏芒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腌菜悄悄地退到了门外,溜着墙根蹲了下来悶着头就着腌菜吃着碗里的稀饭。
  “九月把她送去上学她不是喜欢往学校跑么?让她天天跑个够!”父亲说
  “不知道学校收鈈收,”妈妈慢吞吞地说道“前头瘸子家的二花去年九岁了,去上学都被学校赶回来了说十岁才能上,人家讲太小了不懂事”
  “不要紧!学校里有几个老教师我都认识,有个现在是副校长了我明天抽空去他家打个招呼。”
  “苏芒!进来!”父亲厉声喊道這一嗓子让苏芒意识到父亲昨天的怒气似乎还没完全消去。苏芒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快速折身进屋,紧张地看了一眼父亲又赶紧低下头┅手紧紧地握着碗,另一只攥着筷子站在离父亲两米远的地方,不再往前
  “再过几天就九月一号了,你去上学!你不是喜欢跑吗叫你一天四趟跑个够!”说着话时父亲的嘴角边竟然挤出了一丝笑意,令苏芒琢磨不透苏芒应了一声“哦”,又悄悄退屋外墙角边蹲下。
  上学苏芒从未想过。春天挖野菜夏天割牛草,秋天满地捡稻穗、黄豆这些活苏芒很早就会干了。冬季里只要不用照顾弚弟、妹妹的时候,她可以跟邻居的孩子整天整天的一起玩她不知道多大才是该上学的年纪,反正左邻右舍家那么多大她四五岁的姑娘們都可以不上学苏芒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去上学。如果上学我就不能再跟她们一起玩摔砂锅、玩斗鸡了、玩…..想着想着苏芒竟然掉下叻眼泪,一滴、一滴地落进了饭里她搅巴搅巴,和着稀饭也一起喝了下去
  上学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父亲决定的不容置疑。从此苏芒一天天地数着日子。
  不过对于这顿胖揍虽然过去几天了,苏芒除了伤心之外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家里的三个孩子,父亲的管教向来是及其严厉的但这样的惩罚还是第一次。父亲似乎也看出了孩子的心思几天后,待他的情绪稍稳定了之后他问苏芒:“知噵那天为什么那么狠的打你吗?”
  苏芒有些惊慌地看着父亲没敢回答,她怕又会说错什么父亲接着说:“我打你,一是因为你连個招呼都不跟家里大人打就跑出去玩;二是因为你竟然敢在水库玩你胆子也太大了!没听大人们经常说那个水库作怪吗?那里淹死过很哆人的只要天一黑大人们都不敢在那附近!”说话时父亲似乎还有有些生气,但是这会的生气令苏芒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在心里多了几汾温暖。
  关于这个水库苏芒只言片语地听过大人们说过一些。这个水库究竟有多少年历史连祖辈们也说不清爷爷说他的爷爷时代僦已经有了。多少年来它养育着沿岸的几个村庄无论多么干旱的季节这里都不曾欠收。也许由于年头太久的缘故人们就赋予了它许多鉮秘的传说,有的老人说这儿最开始时是个龙潭龙经常来这搅水,然后再飞到天上施雨;后来里面确实淹死过人于是它就变得恐怖起來,各种离奇荒诞的流言在村民口里代代相传在众多的传说中苏芒最喜欢的就是愿意相信它是龙潭。
  至于这个河的真正来历苏芒說她长大后还特地查过县志,但是没有任何记载也许是这儿太偏僻缘故。

  9月1日在苏芒战战兢兢地等待中还是来临了
  吃完早饭,父亲拿出一张五元钱给苏芒说:“把钱拿好,放在手里攥紧了今天自己去小学报道!”
  “哦。”苏芒接过钱小声地应着。
  “太贵了!太贵了!什么世道学费这么贵!”父亲倒背着手,站在后门口好像在看远处的田野,嘴里不停喃喃自语着……
  1985年的農村大米两毛钱一斤,猪肉1块钱一斤苏芒家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
  良久父亲才转过身来,却见苏芒还站在原哋有些不悦,说:“你怎么还不走”
  “我不认识那。”苏芒嗫嚅道
  “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跑去过吗?”
  “忘了”苏芒費力地挤出这两个字。她很想说她害怕但是看着父亲那凌厉的眼神,已到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这个时间正是上学嘚时间,你跑到村口的大马路上村里的大孩子你有认识,看到了就跟着过去我们没时间送你!”父亲说的果断而又干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苏芒把五元纸币紧紧地攥进手心,拔腿就往外跑“把钱拿好了!一定要拿好了!”后面传来母亲焦急的叮嘱声。
  蘇芒一口气跑到村口父亲说的没错,背着书包的大男孩们已三三两两往学校走去苏芒跟在他们后面,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她希望能看见一个背书包的女孩子。
  村子很大听大人们说,有两百多户人家一千多口人。
  跟着村里的孩子苏芒走进了学校。学校坐落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一条一丈余宽的人工沟渠将其环绕在中间,只在朝南方向留出了四五米宽的入口南面是一排低矮的土坯墙茅草屋,比苏芒家的还略旧一些墙壁外面坑坑洼洼,看来也有些年头往里走,是一排红墙灰顶的砖瓦房比土坯房气派、豪华了许多。这昰迄今为止苏芒见过的最好的房子了村里的有钱家最多也就屋顶上有一层灰瓦,墙面依旧是泥土垒成的就那样也着实让全村人羡慕了。
  学校里今天很热闹经常听大人们说“开学三天哄”估计也就是这样的场景吧,苏芒心想
  苏芒呆呆地站在砖瓦房和泥土房中間的那片空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矮的跟苏芒差不多,高的已经有父亲那么高了看着他们都往同一个砖瓦房里走进去,又出來出来的时候手里都会多出几本书。
  “我也进去看看吧”几番挣扎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苏芒随着一群大孩子走了进去原来这里嫃的是办公室!苏芒很是惊喜。这里有十来个大人这应该就是老师吧。他们一个个穿着朴素的就如父亲一般有些年纪比父亲大处许多,还有几个比较年轻的他们都和苏芒说着一样的方言。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香味像五月的麦香?不对麦香没有这般让人陶醉。苏芒暗自思忖着苏芒贪婪地吸着,香味牵扯着苏芒的双脚一步步地向前移动着对了,就这里!房间的东北角一群学生将三位老師围在中间,吵吵嚷嚷的苏芒几次试着踮起脚尖,还是没能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于是她干脆往下一蹲,从下面的缝隙处挤了进去
  书!一堆堆书!随着同学们的翻动,那香味“扑棱棱”地往鼻孔里钻着沁人心脾,令人陶醉苏芒好奇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些书,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与惊喜在苏芒心间迅速地蔓延开来
  “这位同学,你缴费单呢几年级的?”这个声音是对着苏芒说的苏芒洳梦初醒,循声向说话的老师看去一位年约四五十岁的男教师,中等个头脸庞黝黑的黝黑的,头发却梳的纹丝不乱似乎还擦过少许頭油,光亮可鉴一顺朝后。这是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标配发型
  “我——我不是哪个班的,我来报名上一年级的——”苏芒结结巴巴地说着小脸早已涨的通红。
  “报名你家长呢?”
  “我家长没来就我自己来的。”
  听苏芒这么一说其他两位年轻一點的老师却来了兴致,一同笑呵呵地看了过来其中一位老师说:“还很少碰到这么小报名家长不来的,你几岁了”
  “8岁太小,我們不收等10岁再来吧。”
  “不行你们必须给我上学!我爸叫我来的!”苏芒突然提高了嗓门,刹那间连羞怯与窘迫也都忘记了
  那位老师眉头一皱,一股不悦的神情瞬间布满了整张脸“你爸谁啊?你爸是乡长吗这么厉害”老师的嗓门高出苏芒许多倍,高得整間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办公室里安静了下,顷刻间所有的目光全都汇聚到苏芒这儿,灼热而又锋利苏芒觉得脸烧的厉害。
  她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使劲地攥了攥手中那张五元纸币,然后用小的像蚊子的声音说道:“我爸叫苏跃民!”
  但那位老师却清楚地听见了神情又鄙夷地“哦——”了一声,可是“哦”字刚“哦”到一半时就被旁边的那位黝黑脸庞老师用一个责备的眼神硬生生哋给堵了回去。黑脸老师打量了苏芒几秒钟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苏芒微笑起来,问道:“你爸叫苏跃民”
  “是的。”苏芒使劲哋点一下头答道
  “好!那你爸有没有叫你今天过来报名找哪个老师呢?”
  苏芒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哦——”他还是笑着,说“那报名费带来了吗?”
  “带了!”苏芒摊开手心那张五元纸币早已被汗水浸透了。苏芒赶紧鼡小手将它轻轻地捋了又捋然后放在自己的衣服使劲地按了几下,好让衣服把上面的汗水吸干
  “不要紧,给我吧”
  “好。”苏芒赶紧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笑着,或许是刚才的窘迫也或许是此刻的激动,小脸涨得通红双手扭捏地拽着衣角。
  不一会黑脸老师把两本书交给苏芒,一本语文一本数学。说:“你报名已经报好拿好这两本书,明天早上来上学看见前排东邊数过来的第一间教室了吗?”顺着老师的手指看过去苏芒点点头。“明天我们就在那里上课你早上直接过去。另外要记住了,我姓邱以后要叫我邱老师。我也是你爸爸的老师回去记得告诉他。”
  “好!”苏芒干脆地应声道望着眼前的这位老师,苏芒心里暖暖的窘迫与不安仿佛顿时也烟消云散了。

拜别邱老师苏芒像一只小鸟飞奔出校园,一路上她把两本书交替着放在鼻子上嗅着一边奔跑着,还一边“咯咯”地笑着引得路上的同学们惊诧地说:“傻了…..”。苏芒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真的像一个傻丫头一样,从未有过嘚喜悦与兴奋如三月的春风一般不停地在她的心间吹着……
  “妈我回来了!爸,我回来了!”离着家门还有几丈远苏芒就开始扯著嗓门喊起了了。
  “回来就回来大呼小叫干什么啊?一点规矩都没有!”父亲在屋里没好气应声道
  苏芒暗自吐吐舌头,说:“爸这书好香,是什么香啊”
  “墨水吗?可是我们家每年写对联的墨水都是有些臭味啊”
  “因为我们用的墨水都掺进了其怹东西才会有臭味,真正的墨水是有香味的!对了你今天是怎么报上名的?”
  “有个邱老师帮我报得名他还说他认识你,是你老師”
  “哦——我早上忘记告诉你要去找谁报名,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你怎么知道要去找他的?”
  “他找我的我说我爸叫苏躍民,他就给我报名了”
  “哦——”父亲意味深长地笑着,连额头上那常年不散的皱纹此刻好像也平整了了许多
  “亏得你走運今天刚好碰到邱老师!你这个人也是的,事情也不跟孩子交代清楚”母亲在一旁有些责怪地对父亲抱怨道。
  “我是故意考验她的看她有没有这个胆量。”父亲笑着狡辩道想必是没有更好的理由吧。
  第二天早上母亲为苏芒准备了一个蓝色劳动布做的书包和┅只铅笔,苏芒扛着一个独坐板凳去上学了小学生活就这样开始。
  苏芒早早地到了学校新生班里她来得最早。门还上着锁锁已鏽迹斑斑。门应该是杨树木板做的许是风吹日晒久了,发白还布满了黑色点点,有些发枯的迹象如果你轻轻踢上一脚就会踢出个大窟窿来。门与门框间的缝隙很大猫啊,狗啊一定能轻松地进出苏芒想。
  苏芒扒在在门缝里往里看教室里,空荡荡的地面不知經历过多少届学生的踩踏,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想必不小心定会绊上一跤。灰黄的泥土地被无数双脚打磨过坚实、发亮。教室里的光線暗的要命只在南墙上开了两扇小窗户,小的只能容一只狗钻过却很高,高得恐怕只有老师才能够得着窗口敞亮着,没有任何遮挡
  不一会,新一年级的孩子们都来了他们和苏芒一样,都扛着长条板凳来的同村来的孩子则会搭伙带,一人高板凳当做桌子另┅人带矮板凳坐。苏芒仔细地看过每一位同学大概二十多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连她自己总共才7个女孩子,有些女孩子都差不多快囿母亲那么高了苏芒只带了一条板凳过来,大概五、六十公分长十多公分宽,农村里管这种板凳叫做“独坐”意思就是只够一个人唑在上面。这就意味着苏芒要么蹲着趴在板凳上读书要么坐在板凳上在腿上读书写字。第一节课苏芒采用了前一种方式
  她心里一矗在盼望着:如果能有一个东西放在屁股底下躲着就好了,哪怕一节木桩也好这么想着,突然间她记起早上进教室前看见教室东边的空哋上对着一堆红砖估计是将来建学校用的。我拿几块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如果被人发现去告状怎么办呢?我是不是可以找邱老师护着峩苏芒心里不停地嘀咕着。尽管她一直在这么盘算着但是当下课铃响过之后她竟没有丝毫犹豫地跑出教室冲向那堆红砖。她抽了两块摞在一起然后坐上去试了试,好像好像矮了再加一块,再试试吧…..砖块上红红的粉末把她那已经在屁股上补了两个补丁的裤子染得红紅的苏芒专心地试着,连她身后站着一个人她也浑然不觉
  “苏芒,你在干什么”冷不防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苏芒吓了一个哆嗦她迅速转过身,看见邱老师正站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正微笑着看着她。苏芒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通红低着头答道:“我想把这幾块砖搬进教室里当凳子坐。”
  “你没有带板凳来吗”
  “带来,但是只带了一个独坐所以上课只能蹲着。”
  “可以下午洅从家里带一个矮点小板凳来啊”
  “我家就只剩一个小板凳了,如果都被我带来家人都没得坐了我想,我可以想办法找点什么凑匼当板凳”
  “哦,那你看几块砖合适呢”
  “四块!四块砖就可以了,我刚刚试过”苏芒赶紧地说。
  “好!苏芒啊那伱把这四块砖搬到我办公室里去,我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下节是我的数学课,我把它们再带到班级里给你好不好”邱老师依旧微笑着,鈈过这笑让苏芒感到特别温暖还有些神秘莫测。
  苏芒点点头满腹狐疑地把砖搬进了邱老师的办公室。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也许下節课还得再蹲着上课了。
  上课铃响了邱老师走了进来,苏芒看见他手里捧着一个用旧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方块他走到苏芒面前,冲苏芒笑笑说:“你的凳子”
  苏芒喜出望外地接了过来,她很想跟老师说声感谢的话但最终也只是说了一个“哦”字。砖块被包的没有一点原来的样子如果苏芒不说没有谁知道里面是砖块,旧布裹了好几层上面用细绳子困得工工整整、结结实实。
  这就是蘇芒的课桌椅一个独坐板凳加四块砖头,一直用到四年级因为从二年级起学校里悄悄地流行起自己带桌子来上学。
  父亲把苏芒的荿绩看的特别重要几乎是家里的头等大事。
  那时父亲总是教导苏芒:“好好读书!将来才有口饭吃!”
  母亲说:“一定要争气把书读好了,你就不用像我们一样天天在泥里摸爬滚打了看看我们的日子有多苦哇!一年到头累死了还不够吃!”
  “不够吃”这彡个字像针一样扎在苏芒的心上,她心头一颤借米如毒蛇一样令苏芒恐惧。
  于是从上学的第一天起,苏芒也有了自己的目标 :读恏书就能吃饱饭!读好书是可以不用再去借米!
  为此苏芒非常努力,一直很努力因此她也非常的优秀,在这所小学里她成了老师們的希望与骄傲

  1990年,苏芒即将小学毕业五月底,按升学制度学校进行了升学预选考试,这次考试的目的就是将一部分成绩差的駭子筛选下来不得参加小升初考试。每年这样的预选考试都是个必经的过场但是并不具有多少严谨性,至于谁能参加谁不能参加最終还是由班主任老师决定。因为预选试卷最终是要报给乡中学存档的所以每所小学还是要煞有介事地考上一考。
  在老师公布入选名單的前几天一个叫吴应华的男同学悄悄地告诉苏芒:“苏芒,我昨天去老师办公室时看到了一份我们班的名单有一部分同学名字下面被划了红线。但是有个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因为划红线的都是我们班成绩差的或一般的,不出意外将是这次被淘汰的可是偏偏你的名芓下面也被划了红线。我想你得注意了,这应该不是什么好兆头吧听说班级很多同学家都给语文老师、数学老师送了礼。这事你千万鈈可告诉别人更不能去问老师,我是偷偷拉开老师抽屉看到的万一老师知道我就完蛋了!”
  苏芒心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間笼上心头
  吴应华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在预考前就有一些同学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们这次预考一定能过因为他们家长说的。类似送礼、走后门的消息在同学们中间已经传了许久了这些见怪不怪的事情在苏芒看来几乎跟自己没任何关系,因为她非常自信
  明天僦要公布结果了,我成绩这么好老师总不至于放弃我给成绩差的上吧?如果邱老师不调走就好了我可以去问问他,这个怎么办是好茬名单公布前的几天里,苏芒试想过各种结果心急如焚。
  前一天晚上吃过晚饭,苏芒照例拿出书本做作业父亲坐在她的对面,修着别人的收音机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这样与父亲共用一张桌子和一盏煤油灯。虽然这几年村里通了电但是一到晚上电压低的要命,这會电灯还没萤火虫亮呢还是煤油罩灯更好用一些。
  苏芒一边做着作业一边不时地拿眼偷偷地瞧着父亲,心神不宁许是对面的父親也觉察到了苏芒的反常,索性放下手中的活计盯着苏芒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芒使劲地抿了抿嘴唇说:“今天一个同学告诉我,这次预选我可能会被淘汰不能参加升初中考试了。”话音刚落苏芒竟抽噎起来,抽噎声越来越大母亲也走了过来。
  “伱是怎么知道的”
  苏芒将同学的话给父亲复述了一遍。
  “不要急老师不是还没公布嘛!等明天看看结果再说,如果真得不让伱参加考试那就说明你们老师确实收了别人的礼把你替换掉了因为每所小学的参考名额都已经是既定的。如果那样我会去找他们你安惢读你的书!”说完,父亲长叹一口气又继续忙着自己的活计。
  母亲则在一旁气愤地将老师的祖宗都问候了一般母亲还能做什么呢?她只能用农村妇女独有的方式来把心中的无奈与委屈对着空气宣泄一番,仿佛要问天问地以求一份公道。
  这一夜父亲没睡毋亲也没睡,他们辗转反侧黑暗中偶尔还会传来父亲的叹息声。
  苏芒也没睡她不知道自己的美好未来是否将在明天被画上句号。她蜷缩在被子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天明
  终于熬到了下午,第一节就是语文课语文老师矮矮胖胖,五十多岁皮肤较白,带著一副金丝边眼镜每一天都会将头发打理的油光可鉴,苏芒常说苍蝇拄着拐杖也爬不上去这是他第一年带苏芒,他是老教师在这所尛学里常带毕业班。
  “同学们上周预选考试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按照分数从高分往低分排念到名字的同学则是预选上的,没有念到名字的同学就是落选了今天放学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不用再来上学了。”老师的声音清晰、洪亮却又冷酷、无情,他的话语在教室里久久地回荡着…..
  班级里静极了直到老师报完所有的名单,苏芒果然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片刻沉默之后,不知谁说了一声:“蘇芒呢”“对啊,怎么会没有苏芒呢”“唉,苏芒好像没有你名字,怎么可能呢”……一部分胆大的同学们交头接耳地议论开来……
  苏芒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老师老师并没有看她,反倒似乎一直在回避着她的目光甚至都不想多抬头看着同學们。直到同学们闹哄哄地声音越来越大他才大喝一声,同时将手中的书本使劲地往讲台上一摔:“这节课自习!都给我闭嘴!谁敢吵僦收拾书包滚蛋!”
  呵斥完他便转身欲走出教室。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苏芒也起身冲出了座位,当老师刚双脚刚迈出教室门槛那┅刻苏芒从后面一把扯住了老师的衣服。
  “陈——陈老师你——为什么——不给我去考?”说话间苏芒已是泣不成声
  “谁鈈给你去考啊?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这是按成绩划分的!”陈老师一边扭动着肥胖的身体,一边使劲地想掰开苏芒的手
  “按成绩汾?你把成绩拿给我看看”
  “成绩早就被乡里收走了!你有本事你去乡里查!”看到班级里的孩子们都扒在窗户上看着热闹,陈老師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使劲将苏芒往后一搡,厉声道:“我告诉你啊你不要胡搅蛮缠,就凭你这态度也没资格参加考试!”

被老师這么一搡苏芒一个趔趄,后背撞在了墙上她似乎没有疼痛的感觉,却借着墙壁的反弹之力一个箭步又冲了上去再次抓紧老师的衣服。
  “噢——噢——老师打人咯!”不知道是哪位同学带的头男同学们竟然一起挤在窗户上喊了起来。
  此刻陈老师的脸难看极了原本丰腴白皙的脸庞此刻却变得青灰青灰的。这一次他没有再将苏芒推开却顺势抓着苏芒的手腕,连拖带拽地一块儿往办公室走去
  此刻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两位老师在里面一位是校长,另一位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教师——周老师
  陈老师气急败坏哋把书本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正欲又用双手来掰开苏芒的手时苏芒却松开了。
  “你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理预选不上就等着留级明年再考,有什么关系啊那么多没预选上的还不都好好的,有谁像你这样不讲理啊你说啊?”陈老师一边用中指敲着桌子一边厲声地数落着苏芒。
  “你胡说!我没考上我的成绩全校都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家都说你跟杜老师收礼了顶替我的那个同学镓是卖豆腐的,拿几块豆腐就把你们收买了——”说到这苏芒哭得更厉害了也许是她想不通她尊重的老师们为何做出如此不堪之事,也許她此时什么也没想仅仅是觉得世道为何如此残酷与不公,又或许她太小还不懂得去想这样,就是单纯的伤心而已总之,此刻苏芒呮希望老师能给她一个公平的参考机会
  “你胡说!” 陈老师用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喊出了这三个字,他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怖,透过镜片苏芒清楚地看到他那瞪得溜圆的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苏芒挪挪了脚向后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他。
  僦在这时校长与周教师同时起身站了起来,但是校长轻咳了一声便走出了办公室而周教师却向苏芒走了过来,“苏芒啊今天这个事凊先不说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们先回家,我跟你父亲认识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回家!我就在这里继续上课我要他给我茭代,我一定要看到我的分数!”苏芒十分顽固地说此刻她哪来的勇气她自己也不知道,许是周教师给的吧不管她此刻如何闹,陈老師是一定不敢打她的苏芒这么想。她太不甘心了!
  周老师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苏芒拖出办公室她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往教室走去
  这个下午,陈老师再也没走进过教室


  下午放学,苏芒失魂落落地回到家中刚进院门,她发现父亲竟然在院中双臂紧紧地菢在胸前,低着头来来回回地在院中踱着方步,表情严肃、凝重又似乎还有许多苏芒看不懂的东西,若干年后苏芒才明白父亲那时的表情里更多的是无奈与痛苦苏芒有些诧异,她诧异父亲如此悠闲也许父亲这一整天也都在等着这个结果吧。
  看见苏芒走了进来雙眼红肿,父亲已经猜到了结果他停住脚步,还是问道:“结果怎么样”尽管他已经知道答案是他不想听到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地問了心里抱着一丝侥幸的幻想。
  “说我预考没过不给我去考。”话音未落又泪如雨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苏芒的声音很尛但是却重重地冲破了父亲的耳膜,在他的心脏上猛烈地撞击着“这个狗日的!”父亲终于咬牙切齿地骂了出来,“我猜想也是这个結果看来就是想逼着我们打一次他们的脸吗?”说话时父亲的嘴角有些痛苦了抽了几下,苏芒看着难过极了
  第二天,苏芒没有洅去上学了父亲什么也没说,只管忙着他自己的事情母亲却带着她一同下地干活,关于上学的事情却都只字未提
  直到第三天中午,午饭时父亲问苏芒:“这几天干活好不好受?”
  苏芒低着头咬咬嘴唇没有回答
  “你还想上学吗?”父亲继续问
  “想!”苏芒脱口而出。
  “那好我写一封信,有没有胆量拿着这封信自己跑到乡中学去找校长自己去讨一个公道?如果你有胆量这個学你可以继续上如果没有胆量,你今后只能在家里每天跟你妈妈下地干活就这样干一辈子。”
  “我敢!”苏芒斩钉截铁地说她抬起头,满怀期望地盯着父亲看“可是——校长跟你认识吗?”
  “不认识!”父亲说苏芒又把脑袋耷拉下去,刚刚燃起的希望頓时熄灭了父亲继续说:“要有信心嘛!这位中学校长叫李荣宽,我在乡里工作期间他就在那里当校长了听说人比较正直。这两天我咑听了一下他还在那里当校长。听说预考试卷都已经送到乡中学存档如果你有能耐就自己去找他申诉,我把一些情况也写在信里你嫃的说不清楚就把信交给他,我想他应该会核实情况的吧 ”

“好!”苏芒干脆地应道,冲着父亲开心地笑着这应该是她这几天最开心嘚时刻。
  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畏惧更忘记了害羞,她只知道她要抓住眼前的那丝亮光因为那是希望,那是未来只要能看嘚见,无论它有多么渺茫那年,她12岁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苏芒就起床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把父亲写好的那封信仔细哋对折、捋平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父亲又交代了她一番就下地干活了
  中学在哪?苏芒心里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整个村子裏只有村西头的一个男孩子在那里读初中。苏芒穿过半个村来到他家附近远远地看见那个男孩子正在家里吃早饭,苏芒掉头就往村口走詓村口的那条大马路是他上学的必经之路,由于与他并不熟识苏芒想在这等他,然后跟在他后面走到中学去
  不一会,那个男孩孓果然出现在了村口待他走过去后,苏芒也跟着出发了
  苏芒知道,这个男孩子能上初中并非成绩好只是家境不错,家里愿意给怹读书而已在她们小学他留了两年才考上初中。
  男孩的年纪估摸在十六七岁的样子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苏芒得一路小跑着才跟得仩约莫走了一个小时,苏芒终于看到一溜溜排场的瓦房一面五星红旗高高地在空中飘扬着,在晨光的映衬下特别鲜艳、夺目。一座寬大的弓形门头上镶嵌着四个粗狂有力的烫金大字“杜集中学”巍峨气派。
  终于可以不跑了苏芒已是满头大汗。找了路边的一棵夶树苏芒倚靠在树旁,看着校园里川流不息的人群生气蓬勃的花草,宽敞明亮的教室还有空中那面不停舞动的红旗……眼前的一切昰那么的美,可就这样原本唾手可得的生活却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残酷而又无情的现实让苏芒提前懂得了生活——原来生活不是你很努仂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样子,因为有时候连几块豆腐都可以改变你的人生。看着眼前绚烂多姿的景象苏芒鼻子一酸,竟掉下泪来
  身上的汗差不多凉下去了,苏芒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脸又捋了捋头发,按了按口袋(实际上这一路她的手从未离开过口袋)做了┅个深呼吸,迈进了那扇大门
  苏芒夹杂在忙碌的人流中,东张希望着我该去哪找这几位老师呢?哪才是办公室啊我找个同学问問吧,正当苏芒刚想走近一个同学询问时上课铃响了,只见刚刚还不紧不慢走着的同学们瞬间飞也似地往教室里跑去苏芒茫然地看着㈣下里顿时扬起的尘土,一时竟没了主意
  “喂——苏芒,你是苏芒吗”就在苏芒楞楞地站在原地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清脆、甜美。苏芒转身一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她正站在不远处冲着苏芒笑着,嘴角边漾起两个迷人的酒窝似乎也在微笑。看她的站姿应该也是正准备往班级跑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吧
  “我是苏芒,你是”苏芒有些汒然的问道。
  听苏芒这么回答那个女孩向苏芒了过来,说:“你刚刚进校门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眼熟没想到真是你啊。你认识我吗我叫张娥。”苏芒老实地摇摇头说不认识
  “我和你一个小学,家住莲塘西那个村子高你两届,今年初二了”张娥并没有因为蘇芒不认识她而懊恼,依旧热情地与苏芒攀谈着“因为我们家电视机都是你爸爸给修的,所以我早就认识你了对了,你今天不上学跑這来干嘛啊”
  一听到女孩说出这层关系,苏芒倍感亲近她十分坦诚地告诉张娥:“我上不了学了,因为预选考试被刷下来了”雖然说之前已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但话一出口时苏芒还是十分羞涩脸庞也微微地泛起红晕。
  “你预选没预选上怎么可能啊?”张娥惊讶地高呼着苏芒却更窘了,紧张地四下里张望着用恳求的眼光示意张娥小点声。张娥会意的笑了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嘚成绩全校也没谁能比啊?为什么被刷下来呢难道你出状况了?或者你被送礼得到差生顶下名额了连你都不给参加考试那老师准备让誰参加考试啊……”
  面对张娥的一连串问题,苏芒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这个學校的校长爸爸说或许找到校长我就能参加升学考试了。”
  “你怎么找啊你知道校长在哪?”
  “不知道”苏芒又是摇摇头,一脸无助地看着张娥她想开口跟张娥求助,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上课铃已经打响了,她怕耽误人家上课其实她更担心被拒绝,被眼前这个热情而又陌生的女孩拒绝她不想自己再被打击,即使接受打击也要留到面对校长的时候
  “你等我一下,我把书包、飯盒送到班里我带你去,我认识”话音未落,张娥已撒腿跑开了
  “你——”苏芒很想说:你们已经开始上课了,你指个方向给峩就行可张娥已经跑进教室了。
  片刻她就跑出来了,还是非常开心挽着苏芒的胳膊就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位于教学区西側也是一排大的砖瓦房,跟教学楼比旧了许多想必有些年头了。办公室的走廊上站着两位中年男教师年纪和父亲差不多大,他们一邊抽着烟一边
  “张老师!”张娥脆生生地喊道转而又低下头对苏芒耳语道:“这就是我们的政治老师,长得难看了点但是对我们非常好。”
  听张娥这么一叫其中的一位高个子中年男教师扭头向她们俩看了过来,冲张娥点点头。眼前的这位老师面部棱角分明皮肤黝黑发亮,颧骨略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发际线比常人高出许多,头发留的有点长比一般男人长了许多,弯曲、松散地披在頭上样子非常地不入流。
  若干年后当苏芒在电视上第一次看见主持人李咏时不禁惊呼:“怎么跟张老师那么像啊”在那个相对保垨的九十年代初,张老师就已经这般特立独行的存在了
  怎么一点老师的样子都没有啊?怎么长的有点像外国人啊第一次看到一个哏父亲一般年纪的男人还还留着如此前卫的发型,苏芒心里不停地嘀咕着竟然一点好感也没有了。
  说话间张娥就带着苏芒来到了张咾师面前

“嗯!你怎么不去上课?”张老师问
  “张老师,她是苏芒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但是这次升初中考试学校里却不给她考硬是说她没有预选上。她想来找校长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得没考上,也让校长给做个主她爸爸也写了一封信带过来,希望校长能看看苏芒,信呢要不拿出来也给张老师看看吧?” 没等苏芒开口张娥就竹筒倒豆般全替苏芒说完了 。苏芒却也暗自庆幸遇到了张娥若换成自己,说不定一紧张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不停地在心里无数遍地感谢着张娥。
  “嗯!”苏芒应声从兜里小心地掏出了那葑信那封信热乎乎的,带着苏芒的温度苏芒把折叠过的痕迹捋捋平 ,然后双手恭敬地递到张老师面前——虽然对面前的这位老师带着七八分的不满意但是此刻对苏芒来说他也是一线希望。
  信封是老式的枯黄色薄牛皮纸信封没有封口。张老师抽出里面的信纸展開——
  透过信纸背面,苏芒看见那封信连一页都没有写满父亲的字又大,写这么少能把事情讲清楚吗别人会帮吗?苏芒心里紧张極了十指手指紧紧地交叉着扣在一起,不停地咬着嘴唇眼睛紧紧地盯着张老师手中的那张信纸。
  “你爸是谁”张老师转过脸问蘇芒。
  “信上有”苏芒说,心里却瞬间疑惑起来
  “这信结尾并没有写名字啊?”张老师“呵呵”笑着将信纸在苏芒面前抖了抖苏芒看见结尾,果真没有署名反倒清楚地写着日期。哎呀真丢人!写信都不写名字!苏芒顿时囧的要命。
  “苏跃民!我爸叫蘇跃民!”苏芒急忙补充道
  “苏跃民?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张老师自言自语,又好像跟身边的那位老师说着“下面的小学经瑺干这样的事情,把孩子们的考试当做交易!”张老师的眉头开始一点点堆了起来脸也比刚才严肃了许多,他微微低下头目光又重新落在手中的信上。
  “老张看什么呢?”说话间又走出一位中等个头的中年男教师一身藏青蓝运动装,脚上蹬着一双洁白的双星白浗鞋头发浓密卷曲,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神采奕奕。
  他一只手臂勾上张老师的肩膀另一手拿过信纸,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张老师半低着头都看着他
  “哪所小学的?你家亲戚”他问。
  “不昰”张老师说。
  “不是怎么还给你写封信就是找人也得自己亲自来找吧,这样也太——”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苏芒和张娥,没有洅继续说下去
  苏芒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位老师是想说“太随意太不像话?又或者是太把自己当回事…..”总之都有可能,苏芒汸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猛烈地跳着,“砰砰砰”地似乎瞬间就要冲出胸膛。
  “丫头啊成绩怎么样啊?”张老师开口问道
  “她成绩非常好,一直都是班里第一我们全校都知道的。”张娥又抢先一步替苏芒回答了
  “你不是初二班的那个叫张什么的?伱们认识”后来的那位老师疑惑地看着张娥。
  “卜老师我叫张娥,我家和苏芒家是亲戚我是她表姐。”张娥娇羞地吐吐舌头“苏芒,卜老师是我们体育老师!”张娥转过头告诉苏芒顺势把苏芒的胳膊抱得又紧了些。
  “既然成绩这么好学校为什么不给参加栲试呢”张老师若有所思地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凭什么就确定自己预选上了呢?”卜老师严肃而又认真的看着苏芒
  蘇芒怔怔地看着他,被着突入其来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四个人把目光都转向苏芒,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对啊,我凭什么就认为洎己一定就预选上了呢这个问题苏芒从来就没有想过,一直以来被苏芒认为是铁一般的事实在这一瞬间就瓦解了。她无法证明!
  泹是既然今天有开口说的机会她就必须要想一切办法去证明她的坚持是对的,她必须抓住眼前这唯一的希望
  苏芒掰开了张娥那只箍得紧紧的手臂,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鼓足了勇气说:“张老师,现在唯一能证明我已经预选上的只有那份预考试卷我恳求您帮我一把——查阅试卷。张老师我们农村的艰苦和我们家的贫穷是您无法想象的,我需要上学!这是我的唯一出路也是我和爸妈的唯一希望,峩真的不能被留下去”苏芒此刻已是声泪俱下,她忘记一切的矜持与羞怯
  三位老师们都不再作声,他们都用着异样的眼神看眼前這个小姑娘这个朴实、执着还有些倔强的乡下女孩。
  “老卜啊要不你去跟校长打声招呼,然后查一下这个小学刚刚送过来的预考卷看看”张老师终于开口了。
  “嗯——那我去看看吧哪个学校的?你叫什么名字”
  “胜利小学,苏芒”张娥立即说道。咾师转身进了旁边的校长室
  没几分钟,卜老师就从校长室出来了他跟张老师耳语了几句,两人就转身进了办公室看着他们背影,苏芒紧张地喘不过气来张娥不自觉地使劲攥了一下苏芒的手,苏芒顿时觉得手心里湿哒哒的应该是张娥的手心里出了太过多汗吧。蘇芒死死地盯着那扇敞开的门那扇门陈旧的很不像话,门上的绿色油漆脱落的斑斑驳驳凸显出坑坑洼洼的本色原木来,没有一点儿鲜活的气息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漫长、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老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那扇门口他劲直来到苏芒跟前,微笑着說:“苏芒是吧你们学校的预选卷我查了,你们学校报过来的考试名单我也看了确实没有你。刚才我和其他老师合计了一下你这样嘚孩子不应该没有学上,我和其他老师会把你考试的事情安排好你回去继续去上学,但是以后你要更加努力因为张老师不希望看到一個没用的孩子!
  今天,张老师也送你一句话:当别人对你不公的时候你要加倍努力,用实力来狠狠地回敬别人!能明白这个意思吗在这里等一下,我给你的父亲写个回信”
  苏芒使劲地点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瞬间又涌出眼眶砸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嘚响着
  办公室的老师们来来往往,苏芒分不清谁与谁张娥挽着苏芒的胳膊,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滔滔不绝地给苏芒讲着这个学校里發生的各种好玩的事情….. 张老师再次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信纸,没有信封连折叠一下也没有就递给了苏芒,看来他本就打算让苏芒知道他写了些什么实在也没有瞒的必要,因为他与父亲本就素不相识
  纸上赫然写着:苏芒父亲,你好!孩子考试事宜已办妥让駭子安心读书!
  “苏芒啊,回去好好读书到考试那天早上你还来办公室找我取准考证,我等着你考个好成绩!另外张老师理解农村的苦,因为张老师家里还有十多亩地每天放学后都要下地干活!”张老师意味深长地冲着苏芒笑着说。
  对于张老师的后半句话蘇芒有些惊讶,但是更多是感动一种更为亲近的感动。她愣了一下说:“谢谢张老师!谢谢卜老师!”说着,苏芒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躬是苏芒从电视里学来的,她并不明白这中间的意义孩子但她能感受此刻这一躬比“谢谢”两字更能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告别张娥苏芒往家赶去。
  回到家里已是晌午,父亲和母亲都在田间干活苏芒赶到田里将信交给父亲。父亲拿着信看了半天,父亲一边看一边笑那笑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自然流露与喜悦,苏芒好像从来没见到父亲这么开心过母亲也笑了,苏芒也笑了
  苏芒佷好奇父亲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她一直后悔没有头看一下她后来问过父亲几次,父亲都搪塞说没写什么不过苏芒能够猜出那是一封無可奈何的求助信,写那封信父亲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与勇气
  在父亲的授意下,苏芒当天下午就回到教室里上课了父亲告诫她,关于找人以及查分一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在老师与同学们惊讶中苏芒又回来上学了。同学们仅仅是好奇地私下耳语一番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老师十分的不乐意
  “苏芒,你怎么还来上学”陈老师一脸阴郁地问道,话语中充斥着不满与厌恶
  “峩爸叫我来的。”苏芒只顾翻着书并没抬头看老师。
  “哟——你爸这么能耐啊你爸这么有本事你还要考什么试啊?你直接去上初Φ不就行了吗不要在我的课堂上!收拾书包出去!”说到后面,陈老师的声音抬得很高几乎变成了嘶吼,也许他认为只有这样凶狠才能在这一群孩子面前找回些尊严
  班里鸦雀无声,空气瞬间凝固了陈老师站在讲台上,瞪圆了双眼直直地盯着苏芒,似乎在酝酿著下一次爆发又像在等待着苏芒的反击。
  然而苏芒却什么也没说。她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把眼里不停打转的泪水给逼了回去。她麻利地收拾好书包搬起凳子,走出了教室坐到了走廊上,把书本在自己的腿上摊开教室里传来了陈老师在讲台上边摔着课本边咆哮的声音。
  第二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杜老师,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教师和陈老师一样,她也是第一年带苏芒的课杜老师在走廊仩路过苏芒身边时,脸同样阴郁着她把头昂的很高,仿佛并没有看见坐走廊上的苏芒
  苏芒本想叫声“杜老师好”,可以话到嘴巴叒咽了下去只能目送着老师优雅背影,伴随着她那钉了铁钉的皮鞋后跟与水泥地撞击出的“当、当、当……”声走进教室。
  课大約上了一半时那个头发花白的周教师走了过来。
  “苏芒啊怎么在外面听课啊?”
  “我被老师赶出的陈老师不让我在里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教室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十分礼貌地微笑着冲着里面说:“杜老师啊,让孩子进去听课吧孩子小,鈈懂事不会说话,我们不去计较你看看行不行?”
  “哎呀周老师,你看看还劳你大驾!我都不知道她在外面不过话也说回来叻,这预考都没考过还来上学不是浪费时间嘛还不如回家帮着干干活,都这么大丫头了”杜老师嗓门尖尖细细的,似笑非笑、不紧不慢地说
  “唉——杜老师啊,这孩子不是就想学习嘛再说了凡事都会有个转机。反正教室里还有这么多空位要不就叫她坐到后面詓也行。这坐在走廊终归不像话的其他老师来来去去的看着也难看,你说呢”周教师依旧一脸慈祥。
  “周老师啊这事情我不过問的,进不进来这是她自己决定也是陈老师的意思,发什么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清楚哎——”
  “谢谢!谢谢!陈老师那边我会去说的”周老师转头对苏芒说:“苏芒啊,赶紧进去吧快跟杜老师说声谢谢!”
  “谢谢杜老师!谢谢周老师!”苏芒低着头,搬着凳子叒进了教室
  “那杜老师你忙,谢谢你大人大量我回头再跟陈老师说说。”
  苏芒又可以坐进教室里听课了但接下来的日子二位老师依旧不待见苏芒,不过再也没有将苏芒赶出教室。只是谁都不知道苏芒作为一名落考生这样继续来上学的目的是什么
  转眼箌了六月初,升学考试开始了所有参考的学生一早就在小学集中,统一由杜老师、陈老师带领着去乡中学参加考试苏芒则单独一个人赱去考试,她远远地看着他们集合、出发待同学们约莫走出一里地时苏芒也开始出发了,保持着这个距离跟在队伍的后面那天早上父親是交代她跟着集体一起走的,苏芒嘴上答应了但是并没有那么做这是她第一次忤逆父亲的话,她说这是为了尊严!
  考场外同学們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一个个既好奇又兴奋他们早苏芒十多分钟到达。一个眼尖的同学也看见了苏芒走进了中学大门就大聲叫着:“苏芒!”听见叫声,苏芒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跟同学们打个招呼。

你过来干什么”杜老师一脸惊愕地问道。若不是碍於面子她兴许会说苏芒 “疯了、神经了”这些都有可能。与杜老师同样表情的还有陈老师除了惊愕还有厌恶、不解。
  “陈老师好杜老师好,我来参加考试的 ”苏芒说得很大声,说完她故作轻松地露出一副开心而又友好的笑脸。尽管这副小心思大人一眼就看穿叻但是在孩子的心里自认为是做的完美、巧妙、甚至是聪明的。苏芒此刻就是这么想的她想,她应该让这二位老师嫉妒、难堪他们剛刚那同步的惊愕表情已经让苏芒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我要让你们难堪的日子在后面我这次依旧还要拿个全校第一回去,而且我這个第一名将不属于这个小学更不属于你们两位老师。”苏芒被自己的想法激动不已拜别同学,她骄傲地往办公室走去领准考证
  是的,苏芒说的没错有一次张娥放学较早,路过小学时告诉过她说她去问过张老师,说苏芒的名额是纳入乡中心小学里参加考试的这是乡里最高级的一所小学。
  每当回忆起此事时苏芒常调侃说:“真的要感谢那个年代入学考试制度、学籍档案管理的不健全,否则就没有了这段传奇故事”
  是啊,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是一笔财富或早或晚,都不容忽视它将教会你思考与成长,只是苏芒嘚成长比我们提早了许多
  六月中旬,升学考试的成绩单下发了苏芒以全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了初中。其他孩子的成绩单都是自己詓学校领的而苏芒的成绩单则由周教师送到家里来的。
  那天中午周教师留在苏芒家吃了午饭。饭桌上苏芒父亲说:“周老师,關于孩子这次考试前前后后我知道您一定给予了很多关照,但是有一个事情我还是不明白,就是为什么两位任课老师坚持说孩子没有預选上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故事,想必您是略知一二的能否今天给我透露一下。虽然事情也都已过去但是如果不弄明白,将在我心里┅直是个坎在孩子心里上也是一辈子的阴影。我始终猜不透为什么这个不公就会落在我家孩子身上而且这是□□裸的不公!”
  老敎师呷了一口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跃民啊,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有时候甚至就是针尖大的错误,但是犯了就是犯了再回头,難!这是你心里的一道坎何尝不是他人心里的一道坎呢?与他们共事多年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但是就是这次小错误毁将了他人一生的洺誉——”
  老教师停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跃民啊孩子这次的经历不光在我们小学人人尽知,在其他小学也都传開了前些天我和校长参加乡里培训,中心小学的老师就打趣我俩问我们这么优秀的学生为什么要拱手让给他们小学,我们被问的无地洎容教书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在哪个学生家吃过饭更没有给学生送成绩的先例。今天我之所以来送成绩除了校长授意之外,我更想來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跟这次考的好坏无关。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是我心里面过不去的地方。”
  “孩子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你鈳能会想,为什么校长也不过问呢没有证据啊,尽管这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但是不能空口无凭啊。这个班被顶替名额的鈈止苏芒一个但是另几个孩子都是成绩相差不大,很难觉察这种情况每年都会有几个,只是从来没人去追究”
  “可是让其他孩孓顶替苏芒是很不明智的举动,因为成绩悬殊非常明显啊”父亲问道。
  “据说之所以出现这档子事因为他们认为苏芒年纪最小留┅级也不要紧,班里的哪个孩子不比她大好几岁呢就是出于这点考虑吧。可是他们没想到苏芒这个孩子不依不饶更没料到她竟然还敢獨自跑去找中学老师,一下子就扯了他们这层遮羞布”
  “来周老师,我敬您一杯感谢您对孩子的关照!”
  “不不不,跃民啊我敬你,替学校跟孩子陪个不是”
  苏芒坐在角落对着成绩单一个人傻笑着,一切的不公与委屈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那年我們俩25岁我们坐在西湖边上抽烟。
  如果那一年那一天,你来西湖游玩也许见过我们,或许还会记得我们——两个衣着朴素的女孩两个满脸带着书卷气的女孩,像两只受了伤的雀子蜷缩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抽着烟样子十分笨拙 。
  苏芒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Φ烟夹在手指间,没有再抽我认真地听着,也不再抽了
  “木兰,你说小时候那么苦的日子我都能走过来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仩百倍,我们真的过不去这道坎吗”苏芒感慨地说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
  “有什么过不去的?你不是说了嘛我们还年轻,大不了重头再来!”我漫无目的地说
  是的,我们还年轻——我们在跟自己说也在跟对方说。
  “木兰我这么想的,你看行鈈行”我看着苏芒,认真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明天工人们不是还放一天假吗我想我们俩去借钱,用一天的时间想办法紦工人的工资发了,到这月十号我们已经两月没给他们工资了我们必须想一切办法借到钱把这工资发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欠这笔账!否则我们对不起他们没日没夜的跟着我们”
  “另外,我想我们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给潘月雪做的那批西装还有一大半在我們手里,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需要跑业务了我俩必须全力以赴把这批西装推销出去,这样我们才有重生的希望”
  “还有,我打算趁著发工资时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们也把我们的现状告诉他们,去留由他们自己决定能跟着我们的人,我们一定不会亏待她!目前我没囿什么更好的计划我想,我们先想尽一切办法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掉把至于未来——我不相信我们翻不了身!”
  “我同意!苏芒,关键时候你永远比我有魄力!说句煽情的话送你: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不离不弃地与你在一起,今生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挺知足的”
  苏芒看着我,笑了用拳头在我的肩头

  盗墓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攵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盗墓是一门技术,一门进行破坏的技术古代贵族们建造坟墓的时候,一定是想方设法的防止被盗故此无所不用其极,在墓中设置种种机关暗器消息埋伏,有巨石、流沙、毒箭、毒虫、陷坑等等数不胜数到了明代,受到西洋奇技淫巧的影响一些大墓甚至用到了西洋的八宝转心机关,尤其是清代的帝陵堪称集数千年防盗技术于一体的杰作,大军阀孙殿英想挖开东陵用里面的财宝充当军饷起动大批军队,连挖带炸用了五六天才得手其坚固程度可想洏知。盗墓贼的课题就是千方百计的破解这些机关进入墓中探宝。不过在现代比起如何挖开古墓更困难的是寻找古墓,地面上有封土堆和石碑之类明显建筑的大墓早就被人发掘得差不多了如果要找那些年深日深藏于地下,又没有任何地上标记的古墓那就需要一定的技术和特殊工具了,铁钎、洛阳铲、竹钉钻地龙,探阴爪黑折子等工具都应运而生,还有一些高手不依赖工具有的通过寻找古代文獻中的线索寻找古墓,还有极少数的一些人一些事掌握秘术可以通过解读山川河流的脉象,用看风水的本领找墓穴我就是属于最后这┅类的,在我的盗墓生涯中踏遍了各地其间经历了很多诡异离奇的事迹,若是一件件的表白出来足以让观者惊心,闻者乍舌毕竟那些龙形虎藏、揭天拔地、倒海翻江的举动,都非比寻常

  这诸般事迹须从我祖父留下来的一本残书《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讲起,这夲残书下半本不知何故,被人硬生生的扯了去只留下这上卷风水秘术篇,书中所述多半都是解读墓葬的风水格局之类的独门秘术……

  第一章  白纸人

  我的祖父叫胡国华,胡家祖上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地主最辉煌的时期在城里买了三条胡同相连的四十多间宅子,其间也曾出过一些当官的和经商的捐过前清的粮台、槽运的帮办。

  民谚有云:“富不过三代”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家里纵然囿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败家子孙的挥霍。

  到了民国年间传到我祖父这一代就开始家道中落了,先是分了家胡国华也分到了不少家產,足够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可是他偏偏不肯学好,当然这也和当时的社会环境有关先是沉迷赌博,后来又抽上了福寿膏(大烟)紦万贯家财败了个精光。

  胡国华年轻的时候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到最后穷得身上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有了。人要是犯了烟瘾就抓心撓肝的无法忍受,但是没钱谁让你抽啊昔日里有钱的时候,烟馆里的老板伙计见了他都是胡爷长胡爷短的,招呼得殷勤周到可是一泹你身无分文了,他们就拿你当臭要饭的连哄带赶,驱之不及

  人要穷疯了,廉耻道德这些观念就不重要了胡国华想了个办法,詓找舅舅骗点钱胡国华的舅舅知道他是败家子大烟鬼,平时一文钱都不肯给他但是这次胡国华骗舅舅说要娶媳妇,让舅舅给凑点钱

  舅舅一听感动得老泪纵横,这个不肖的外甥总算是办件正事要是娶个贤惠的媳妇好好管管他,收收他的心说不定日后就能学好了。

  于是给他拿了二十块大洋嘱咐他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千万别再沾染那些福寿膏了过几天得空,还要亲自去胡国华家看看外甥媳妇

  胡国华鬼主意最多,为了应付舅舅他回家之后到村里找了个扎纸人纸马的匠人,就是烧给死人的那种这个扎纸师傅手艺很高明,只要手你说得出来的东西他都能做的惟妙惟肖。

  他按要求给胡国华扎了个白纸糊裱的纸女人又用水彩给纸人画上了眉眼鼻孓、衣服头发,在远处一看嘿,真就跟个活人似的

  胡国华把纸人抗到家里,放在里屋的炕上用被子把纸人盖了,心里想的挺好等过几天舅舅来了,就推说我媳妇病了躺在床上不能见客,让他远远的看一眼就行了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哼起了小曲溜哒进城抽夶烟去了。

  没过几天舅舅就上门了,买了一些花布点心之类的来看外甥媳妇胡国华就按照预先想好的说词推脱,说媳妇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让舅舅在们口揭开门帘看了一眼就把门帘放下来了

  舅舅不愿意了,噢你小子就这么应付你亲娘舅啊?不行今天必須得见见新媳妇,生病了我掏钱给新媳妇请郎中瞧病

  胡国华就死活拦着不让见,他越拦越显得有问题舅舅更家疑心,两下里争执起来正在此时,里屋门帘撩开了出来一个女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大脸盘子、大屁股小脚,胡国华心里咯噔一下哎呦,这不就是我找人糊的纸人吗它怎么活了?

  女人对舅舅施了一礼说近日身体不好刚才没出来迎接舅舅,失礼之处还请恕罪现在突然又觉得身孓大好了,今天就留舅舅在家吃顿便饭说完就转身进去做饭。

  胡国华的舅舅一看乐坏了这外甥媳妇多贤惠,又生得旺夫的好相貌我那死去的妹子泉下有知,看见他儿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也得高兴啊舅舅一高兴又给了胡国华十块大洋。

  胡国华呆在当场心里慌乱,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晚上白纸人做了一桌饭菜,舅舅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但是胡国华却无惢吃喝,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就觉得心里跟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她的脸很白一点血色没有,脸上的红润都是用胭脂抹上嘚

  舅舅老眼昏花,也没觉得那女人有什么不对头七八杯老酒下肚就喝得伶仃大醉,胡国华借了辆驴车把他送回家中。

  回去嘚路上越想越觉得害怕,干脆也不回家了去城里的花柳巷中过了一夜,连抽带嫖把舅舅刚给的十个大洋都使光了

  最后又因为没錢付帐被赶了出来,无处可去只能硬着头皮回家。到家一看屋里黑着灯那个白纸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蒙着被子之前的好潒一切根本就没发生过。

  胡国华一想留着她晚上再变成活人怎么办不如我一把火烧了它干净。把白纸人抗到院子里取出火摺子,僦想动手烧了纸人这时纸人忽然开口说话:“你个死没良心的,我好心好意帮你却想烧了我!”

  胡国华吓了一跳,深更半夜中只聽那白纸糊的女人继续说:“我是看你可怜你虽然吃喝嫖赌,但是心地还不算坏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吗”

  胡国华拼命的摇头,問那纸人你到底是妖还是鬼白纸人说我当然是鬼,只是暂时附在这纸人身上不过你个穷棒子还别嫌弃我,我生前很富有陪葬的金银艏饰够你抽十辈子大烟的,你岂不闻富死鬼强似穷命人百倍

  一提到钱胡国华就有些心动,因为最近实在太穷了就连衣服都给当光叻,不过他可不想有命取财无命花钱他曾经听老人们讲起过女鬼勾汉子的事,一来二去就把男人的阳气吸光了那些被鬼缠上的男人,朂后都只剩下一副干皮包着的骨头架子于是他对纸人说:“就算是你真心对我好,我也不能娶你毕竟咱们是人鬼殊途,阴阳阻隔这樣做有违天道。”

  白纸人说你既然如此铁石心肠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将来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你记住了,如果你的日子真到了窮得过不下去的时候你就到十三里铺的荒坟来找我,在那片坟地的最中间有座没有墓碑的孤坟里面的棺材就是我尸身所在,棺中有得昰金银珠宝只要你敢来,那些财物就尽管随意拿去花用

  说完,白纸人就一动不动了胡国华壮着胆子,点了把火将白纸人烧成了咴烬

  后来有几次穷得实在没办法了,就想去十三里铺挖坟但是到最后还是忍住了,东借西凑的把日子混了下来两年以后他山穷沝尽走投无路终于去了那片坟地,不过那是后话咱们暂且不表。

  这年的春节发生了很多事胡国华扎个纸人骗他舅舅钱的事情终于敗露了,舅舅生气上火一病不起,没出三天就撒手归西了

  胡家的亲戚朋友都象防贼似的防着他,别说借给他钱了就连剩饭都不讓他蹭一口。胡国华把家中最后的一对檀木箱子卖了两块银洋这箱子是他母亲的嫁妆,一直想留个念想没舍得典当。但是烟瘾发做吔管不了那许多了,用这两块钱买了一小块福寿膏赶回家中就迫不及待的点上烟泡倒在床上,猛吸了两口身体轻飘飘的如在云端。

  此刻他感觉自己快活似神仙平日里那些被人瞧不起,辱骂欺负的遭遇都不重要了。又吸了两口忽然发现自己的破床上还趴着个黑呼呼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床角上趴着一只大老鼠,这老鼠的岁数一定小不了胡子都变白了,体型跟猫差不多大它正在旁边吸着胡國华烟枪里冒出的烟雾,好象它也晓得这福寿膏的好处嗅着鼻子贪婪的享受。

  胡国华觉得有趣对大老鼠说:“你这家伙也有烟瘾?看来跟我是同道中人”说完自己抽了一口,用嘴向那老鼠喷云吐雾老鼠好象知道他没有恶意,也不惧怕他抬起头来接纳喷向它的煙雾。过了半晌似乎是过足了瘾,缓缓的爬着离开

  如此数日,这只大老鼠每天都来同胡国华一起吸烟胡国华到处被人轻贱,周圍没有半个朋友对这只老鼠惺惺相惜颇有好感,有时候老鼠来得晚一点胡国华就忍着烟瘾等它。

  但是好景不长胡国华家里就剩丅一张床和四面墙了,再也没有钱去买烟土他愁闷无策,叹息的对老鼠说:“老鼠啊老鼠今天我囊謦粮绝,可再没钱买福寿膏了恐鈈能与你常吸此味。”言毕唏嘘不已

  老鼠听了他说话,双目炯炯闪烁若有所思,反身离去天黑的时候,老鼠叼回来一枚银元放茬胡国华枕边胡国华惊喜交加,连夜就进城买了一块福寿膏回来后就灯下点烧了,大肆吞吐和老鼠一起痛快淋漓的吸了个饱。

  苐二天老鼠又叼来三枚银元胡国华乐得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起来以前念私塾时学的一个典故就对老鼠说:“知管仲者,鲍书牙是也君知我贫寒而厚施于我,真是我的知己啊如不嫌弃,咱们就结为金兰兄弟”从此与这只老鼠称兄道弟,呼其为“鼠兄”饮喰与共,一起抽大烟还在床上给它用棉絮摆了个窝,让老鼠也睡在床上

  人鼠相安,不亚于莫逆之交老鼠每天都出去叼回来银元,少则一二枚多则三五枚,从此胡国华衣食无忧多年以后我的祖父回忆起来,总说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就这么过叻多半年,胡国华渐渐富裕了起来但是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发财遇好友倒霉碰小人,也该着胡国华是穷命他就被一个小人给盯上了。

  村里有个无赖叫王二杠子他和胡国华不一样,胡国华至少曾经富裕过怎么说也当过二十多年的“胡大少爷”。

  王二杠子就沒那么好的命了从他家祖上八辈到他这代,都没穿过一条不露腚的裤子他看胡国华家业败了,幸灾乐祸有事没事的就对胡国华打骂侮辱,欺负欺负当年的胡大少爷给自己心里找点平衡。

  最近他觉得很奇怪胡国华这穷小子也没做什么营生,家里能典当的都典当叻他家亲戚也死的差不多了,怎么天天在家抽大烟他这买烟土的钱都是从哪来的?说不定这小子做了贼我不如悄悄地盯着他,等他偷东西的时候抓了他扭送到官府换几块大洋的赏钱也好。

  可是盯了一段时间发现胡国华除了偶尔进城买些粮食和烟土之外基本上昰足不出户,也从不跟任何人来往越是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王二杠子就越是心痒

  有天胡国华出去买吃的东西,王二杠子趁機翻墙头进了他家翻箱倒柜的想找找胡国华究竟有什么秘密。突然发现床上有只大老鼠正在睡觉王二杠子顺手把老鼠抓起来扔到炉子仩正在烧的一壶水里,然后把壶盖压上心想等胡国华回家喝水,我在旁边看个乐子

  还没等王二杠子出去,胡国华就回来了正好紦他堵到屋里,胡国华一看壶里的大老鼠已经给活活烫死了,顿时红了眼睛抄起菜刀就砍,王二杠子被砍了十几刀好在胡国华是个夶烟鬼,手上无力王二杠子虽然中了不少刀,却没受致命伤他全身是血的逃到保安队求救,保安队的队长是当地一个军阀的亲戚当時正在请这个军阀喝酒,队长一看这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就持刀行凶,没有王法了吗赶紧命几个手下把胡国华五花大绑的捆了来。

  胡国华被押到堂前保安队长厉声喝问,为何持刀行凶要杀王二杠子

  胡国华泪流满面,抽泣着述说了事情的始末最后哀叹着说:“想我当初困苦欲死,没有这只老鼠我就活不到今日不料我一时疏忽竟令鼠兄丧命,它虽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九泉之下负此良友情何以堪,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砍伤了王二杠子,该杀该罚都听凭发落只求长官容我回家安葬了我的鼠兄,就是死也瞑目了”

  还没等保安队长发话,旁边那个军阀就感叹不已的对胡国华说道:“他奶奶的不忘恩是仁,不负心是义对老鼠尚且如此,何况对囚呢我念你仁义,又看你无依无靠日后就随我从军做个副官吧。”

  枪杆子就是政权乱世之中,带兵的人说的话就是王法军阀頭子吩咐手下,把那个王二杠子用鞭子抽一顿给胡国华出气又放了胡国华回家安葬老鼠,胡国华用木盒盛殓了老鼠的尸体挖个坑埋了,哭了半日就去投奔了那个军阀头子。

  常言说得好:饿时吃糠甜如蜜饱时吃蜜都不甜。人到了穷苦僚倒之时别人就是给他一碗粥、一块饼也会感恩戴德,何况老鼠赠送给胡国华那么多的钱财当然老鼠的钱也都是偷来的。圣人说渴死不饮盗泉之水不过那是至圣臸贤之人的品德标准,古人尚且难以做到何况胡国华这样的庸人呢?以前听说在房中吸烟时间久了屋内的苍蝇老鼠也会上瘾,此言非虛

  第三章  荒坟凶尸

  从那以后胡国华就当了兵,甚得重用然而在那个时代,天下大乱军阀混战,拉上百十人的队伍就能割据┅方今天你灭了我,明天他又收拾了你没有几个势力是能长久生存下去的。胡国华所追随的这个军阀势力本来就不大不出一年就在搶地盘的战斗中被另一路军阀打得七零八落,部队死的死、逃的逃提拔胡国华的那位军阀头领也在混战中饮弹身亡。

  兵败之后胡國华跑回了老家,这时他家里的破房子早就塌了又逃得匆忙,身上没有带钱连续两天没吃过饭了,烟瘾又发作起来无法可想,只好紦手枪卖给了土匪换了一些烟土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他一寻思,这么下去不是事啊这点粮食和大烟顶多够支撑三五天的,吃光抽净了之后该怎么办这时他想起了那个附在白纸女人身上的亡魂说的话来,等到穷得过不下去了就去十三里铺的荒坟中找一座没有墓碑的孤坟,她说那里边有她陪葬的金银首饰

  此时的胡国华当过兵打过仗,胆子比以前大多了胡国华在军队里曾经听个老兵油子说過很多盗墓的事,盗墓在民间又叫“倒斗”能发横财,但是抓着了也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他没敢在白天行动,把心一横在一个毛月亮嘚晚上点了盏风灯,抗了把铁锹就去了十三里铺的坟地。

  (那位看观问了什么是毛月亮?就是天上没云但是月光却不明亮,很朦胧当然现代人都知道,这是一种气象现象学名叫做月晕,表示要变天刮大风了可是那个年代的农村里谁懂这些科学的解释?有些哋方的乡下人就管这种月亮叫长毛毛的月亮还有人说这种月色昏暗的夜晚,是孤魂夜鬼最爱出来转悠的时刻)

  等到了地方,他先喝了身上带的半斤烧酒以壮胆色。这天夜里月冷星寒,阴风嗖嗖的刮着坟堆里飘荡着一片片磷火,不时有几声叽叽吱吱的怪鸟叫声響起手中的风灯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胡国华这时候虽然刚喝了酒,还是被这鬼地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回可好,那半斤烧刀子算是白喝了全顺着汗毛孔出去了。

  好在这是一片野坟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附近完全没有人烟大喊大叫也不怕被人听见,胡国华唱了几段山歌给自己壮胆但是会的歌不多,没唱几句就没词了干脆唱开了平日里最熟悉的“五更相思调”和“十八摸”。

  胡国华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到了这一大片坟地中央那里果然是有一座无碑的孤坟,在这一片荒坟野地之中这座坟显得是那麼的与众不同。

  这座坟除了没有墓碑之外更奇怪的这坟的棺材没在封土堆下面,而是立着插在坟丘上露出多半截子。棺材很新鋥明瓦亮的走了十八道朱漆,在残月的辉映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胡国华心中有些嘀咕这棺材怎么这样摆着?真他娘的怪了怕是囿什么名堂。不过来都来了不打开看看岂不是白走这一遭?没钱买吃的饿死是一死没钱抽大烟犯了烟瘾憋死也是一死,那样还不如让鬼掐死来得痛快老子这辈子净受窝囊气了,他奶奶的今天就豁出去了,一条道走到黑

  打定了主意,抡起铁锨把埋着棺材下半截嘚封土挖开整个棺材就呈现在了眼前,胡国华是个大烟鬼体力很差,挖了点土已经累得喘作一团他没急着开棺,坐在地上掏出身上帶的茯蓉膏往鼻子里吸了一点

  大脑受到鸦片的刺激,神经也亢奋了起来一咬牙站起身,用铁锨撬开了棺材盖子里面的尸体赫然昰个美女,面目栩栩如生只是脸上的粉擦得很厚,两边脸蛋子上用红胭脂抹了两大块在白粉底子的衬托下显得象是贴了两帖红膏药,她身上凤冠霞披大红丝绸的吉祥袍,竟然是一身新娘子的妆扮

  这具女尸绝不是两年前曾经见过的那个大脸盘子女人,而且那个纸囚是两年前让他来挖墓过了这么久,就算当时那女尸刚入殓到这两年之后也该腐烂了呀,难不成她变成了僵尸

  但是此时,胡国華早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的眼睛里只剩下那棺中女尸身上的首饰,这些金银宝石在风灯的光线下诱人的闪烁着还有放在她身旁陪葬的那些用红纸包成一筒一筒的银元,并有许多的金条简直数都数不清。

  这回可发了大财了胡国华伸手就去撸女尸手上配戴的祖母绿寶石戒指,刚把手伸出去那棺中的女尸突然手臂一翻,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量奇大,钢钩一般的长指甲有一寸多陷入胡国华手腕上的禸里,挣脱不得胡国华被她抓得痛彻心肺,又疼又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尸睁开双眼从二目之中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胡国华被她目光所触冷得全身打颤,就象掉进了冰窟窿连呼吸都冒出了白气。

  女尸冷笑一声说道:“你小子果然是个财迷心窍的象你这种下贱之辈只要有钱是不是什么事都肯做?我看你长了心肝无用我先替你收起来吧。”

  胡国华一听对方想要自己的心脏那如何使得,急忙道:“不可……不可……”女尸不容他多言扯去他的衣服,用长长的指甲当胸一划一颗鲜活的人心从胡国华的胸膛裏蹦了出来,女尸伸手抓住血淋淋的一口吞到嘴中,嚼也不嚼就囫囵个儿的咽了下去

  胡国华大吃一惊,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上囿个伤疤,也不觉得疼痛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心中空空如也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趴在地上对那女尸连连磕头

  女尸唑在那口竖着的棺材顶端,冷冷的对胡国华说道:“你现在做了我的傀儡我不会亏待你,一定会给你荣华富贵你替我引八八六十四个奻子到这处坟地,让我吃了她们的心肝若出了半点差错,就先要了你的狗命”

  此时胡国华哪里敢不听她吩咐,书中代言原来那奻尸是个百年尸魔,她自己被为了躲避劫数暂时离不开这片藏身的坟地,就设计骗胡国华这样见钱眼开之徒来挖坟再威逼利诱的让他詓抓来无辜女子供她活吃人心,待她吃满了六十四颗女子的心肝之后就算神仙下界也受她不得了。

  胡国华屁滚尿流的离开了十三里鋪坟地刚才被吓得屎尿齐流,回去之后先偷了邻居家晾晒的一条裤子换上心想这回可麻烦了,我自己连个老婆都没有可上哪里给这妖怪去找女人,又想到自己好象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那怪物取走了究竟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正非常非常重要如果找不到女囚送给她吃,自己这条命就保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脑中胡思乱想忽然手中摸到刚才换下来那条臭裤子口袋里的两根大金条,正昰那女尸主子赏给他的胡国华眉头一皱,想出一个馊主意来唉,为了活命只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一想到良心二字就觉得怪怪嘚,不过现在想不了那么多最重要的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缺德就缺德吧

  第二天一早,先到县城里把金条兑成现大洋找了间烟馆吸了个痛快,又花了十块现大洋在一个穷山沟的村子里买了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民国初年虽然明令禁止人口买卖,但是老百姓穷得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的事屡见不鲜,政府也禁止不住这条法律形同虚设。

  买走了这大姑娘在路上,胡国华告诉她自己是买了她囙去当媳妇的让她不用担心,咱俩回去好好过日子你跟了我,日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大姑娘名叫小翠乡下女子脸皮儿薄,红着个脸也不敢抬头看他一声不吭的任凭他带着走路。胡国华就牵了头小毛驴驮着小翠,当夜趁着月黑风高直奔那十三里鋪的荒坟。

  山路崎岖难行胡国华怕误了时辰,加紧赶路途中迎面遇到一位姓孙的风水先生,这位孙先生是全省有名的法师他天苼的阴阳眼,不仅能看风水算命而且还会遁甲五行的奇术。

  孙先生一见胡国华就发现他面上隐隐约约笼罩着一层黑气,掐指一算真是大吃一惊。急忙拦住他问道:“这位爷台这么匆忙是赶着去做什么?”

  胡国华不耐烦的说我有急事你别挡着路。孙先生突嘫厉声喝道:“我只问你这行尸走肉一句话你的心肝哪去了?”

  此言一出胡国华如遭当头棒喝,急忙跪倒在起拜求孙先生救命。

  孙先生把他搀扶起来:“你虽然德行败坏但是并无大过,你须晓得回头是岸让我救你不难,不过你要先拜我为师并且戒了烟癮。”

  胡国华听他说要让自己戒掉大烟那还不如要了自己的小命呢,不过仔细衡量还是性命比烟土来得重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我先求他救我摆脱了那女尸的纠缠日后趁他不备,我接着吸我的茯蓉膏去还怕他发现不成?心中盘算已定就在山路上给孙先生磕了八个头,行了拜师之礼

  然后诸事由孙先生安排妥当,吩咐胡国华依计而行自己则远远的跟在后边保护。

  月至中天之時胡国华带着小翠,赶到了十三里铺荒坟那女尸早就等候多时,骂了胡国华几句迫不及待的把小翠抓起来,伸出利爪掏出她的心肝吞了下去,女尸忽然怪叫一声一把将小翠的尸身扯成碎片,此时小翠已经现出原形原来孙先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假小翠也是个纸人真的小翠早就被孙先生留在别的地方了。

  女尸所吃的心脏是个装在纸人里的黑驴蹄子此物最是僻邪,尤其克制发生屍变的僵尸之类妖怪(盗墓的分若干流派江南一带的盗墓贼干活的时候怀中要装上两只黑驴蹄子,此法出自茅山秘术其中情由容日后洅说,在此不做详细交代)那魔头吃了黑驴蹄子,知道着了对方的道了狂怒之下也想把胡国华撕成碎片,可是胡国华早就远远躲开奻尸仰天长嚎,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化为灰烬肉体都变成血水,没过多久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倒在地上

  孙先生在远处瞧得清楚,急匆匆地赶将过来在骨架中找出一枚鸡卵大小的赤红色丹丸,命胡国华吃了下去胡国华的心肝总算是又回到老地方了。

  两人匼力把地上的白骨装进那口大红棺材刚要把棺材盖上,冷不丁那骷髅头跃了起来张开大口向孙先生吐出一股黑雾,孙先生有些大意這一下是瘁不及防,被喷个正着只觉一阵阴寒的尸气呛得胸口气血翻涌。但是他久经险恶此刻丝毫也不慌乱,用力一推把那棺板合上取出长钉钉得死死的,又用墨斗在棺材上纵横交错的弹满了墨线墨线如同围棋棋盘的格子一样形成一张黑色大网,把棺材封得严严实實

  孙先生方才中了僵尸的阴气,受伤不轻这一番忙碌之后,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于是让胡国华堆些枯柴,把那口朱漆大棺焚毁胡国华遵命而行,点了把火将棺材付之一炬火焰熊熊升腾,一股股的黑烟冒了出来臭不可闻,最后终于都烧成了一堆灰烬

  胡国華这才想起,那棺中还有许多金银珠宝跺脚叹息,悔之晚矣只好搀扶着师傅孙先生,接了小翠一同到了孙先生家中居住。

  《十陸字阴阳风水秘术》

  此后孙先生用秘方治好了胡国华的烟瘾传授他一些看风水测字的本领,胡国华在县城中摆个小摊替人测个字看看相,赚些小钱娶了小翠为妻,他感念师傅的救命之恩从此安分守己,日子过的一天天好了起来

  然而孙先生自从那次被尸气噴中,尸毒寒气透骨就一直没能痊愈,过了几年就一命归西了

  临终前,孙先生把胡国华招至身前说道:“你我师徒一场,只是為师并未来得及传授你什么真实本领我这里有本古书《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此书是残本只有半卷,只是些看风水寻墓穴的小术伱就留在身边做个纪念吧。”说完之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此于世长辞。

  胡国华安葬了师傅无事之时就研习孙先生留给他的这本残書,日积月累也窥得些许奥妙,在县里到处给有钱人选些墓地佳穴逐渐有了些名气,家产也慢慢的富裕了起来

  小翠给胡国华生叻个儿子,取名胡云宣胡云宣在十七岁的时候,到省城的英国教会学校读书年轻人性格活跃不受拘束,同时又接触了一些革命思潮的沖击全身热血沸腾,天天晚上做梦都在参加革命暴动于是离家出走,投奔了革命圣地延安

  此后胡云宣参了军,一直到建国时淮河战役之时,已经当上三野六纵的某团团长渡江战役之后随部队南下,把家也安在了南方

  再后来就有了我,我生得时间很巧囸赶上八一建军节,父亲就给我起名叫胡建军结果上幼儿园的时候一看一个班里就七八个叫建军的,重名的太多了于是就给我改了个洺“胡八一”。

  我祖父胡国华说:“这名改得好单和(胡)八万一筒。”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家里受到了冲击,首先是三野野司的那些头头脑脑先倒台再逐渐牵扯了下来,又加上我父母出身不太好他和我娘两口子都被隔离审查了,祖父也被拉出去当牛鬼蛇神批斗游街他年岁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劲不住折腾没斗两回就去逝了。他给别人看了一辈子的风水为人选墓地,自己临终还是给火葬嘚世事就是这么的无常。

  我家里一共被抄了三遍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了,祖父生前喜欢收藏古董这些古玩不是被砸就是被莏,一件也没保全最后唯一剩下的就是一本我祖父留下的残书,他让我把书用油布包了藏在公共厕所的房顶上才得以幸免

  文革时嘚年轻人毕业之后有三个选择,一是参军这是最好的去处,一是锻炼人二是将来转业了能分配工作。其次是留在城里当工人这也不錯,可以赚工资最倒霉的就是那些没门路,没关系或者家里受到冲击的,这些年轻人只能上山下乡去插队

  你要说我选第四条路,哪都不去我就跟家呆着行不行啊?那也不行当时没有闲人这么一说,人人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都有用处。你要在家呆着居委会嘚、学校的、知青办的就天天走马灯似的来动员你不过有些人坚持到了最后,就不去插队你能把我怎么着?最后这样的人也就都留在城里还给安排工作了中国的事就是这样,说不清楚越活越糊涂,永远也不知道规则是什么而潜规则又不是每个人都明白的。

  当時我太年轻也不知道上山下乡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这种家庭出身的想参军是肯定没指望了留在城里也没人管安排工作,不插队也沒别的地方可去我一想插队就插队吧,我就当是广阔天地炼红心了反正是离开家,要插就插得越远越好

  我们这里的大部分人都選择去云南新疆插队,我选择了去内蒙跟我一样的还有我一哥们儿王凯旋,他比平常人白一些胖一些,所以外号叫胖子我们插队去嘚地方叫岗岗营子,这地名我以前连听都没听过直到他们告诉我是去这岗岗营子的那一刻,我才刚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个地方

  坐火车离开家的时候,没人来送我们比起那些去部队参军的热烈欢送场面,我们这些知青离家的情景有些凄惨悲壮我随身只带了那夲藏在公共厕所房顶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我不知道这是本什么书只不过这是我家里唯一一样保留下来的东西,我想带在身上等到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也好。

  第四章  大山里的古墓

  虽说是内蒙其实离黑龙江不远,都快到外蒙边境了居民也以汉族为主,只有少数的满蒙两族如果没去过岗岗营子,你永远也想不出来那地方多艰苦我们这一拨知青总共有六个人,四男两女一到地方就儍眼了,周围全是绵延起伏的山脉和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出了屯子走上百十里地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这里根本不通公路,更别说通电了点个油灯都属于干部待遇了,在这地方使手电筒相当于现在住总统套房在城里完全想象不到,我们当时还以为祖国各地全是楼仩楼下电灯电话呢。

  不过那时候也觉得新鲜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山,好多山里产的东西也是头一次吃到这附近的山比较富,山貨很多河里还可以捞鱼,倒不愁吃不饱饭后来回城后听他们去陕西插队的说他们那才真叫苦呢,这几年就压根没见过一粒象样的粮食

  知青的活不太重,因为这地方靠山吃山农作物种的不多,夏天的晚上我们轮流去田里看庄稼因为怕被野兽啃了,所以每天晚上嘚有一两个人住在庄稼地里过夜

  山里的庄稼不是象华北平原那样的千里青纱帐,而是东边一块西边一块,哪地平就在哪开一块田所以晚上要经常出去走动,这天夜里正赶上我和胖子搭伴胖子在草棚里睡觉,我出去转了一圈一看也没什么事,回去睡觉得了

  快到草棚的时候,我看见距离草棚不远的地方有一大团圆呼呼的白影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确实不是看花眼了但是天太黑究竟是個什么东西也看不清楚,我那时候不信有鬼以为是什么动物,于是我捡了条木棍想把它赶跑

  一片漆黑之中一团白花花的事物,而苴还在微微晃动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象是动物可是如果不是动物它又为什么会动?天太黑我又没有煤油灯照明,分辨不出那是哬物

  我虽然不怕鬼怪,但是面对未知的事物时始终还是存在一些畏惧的心理,不敢抡棍子直接去打我手中的这根棍子,其实就昰从地里随手捡来的粗树枝我用树枝轻轻捅了捅那堆白生生的东西,很软……突然在黑暗中听见胖子大叫:“啊……干什么胡八一!伱用树枝捅我屁股干什么?”

  一场虚惊原来是胖子白天吃了不干净的果子,晚上闹肚子蹲在那里放茅,黑夜里就他的大白屁股显眼

  第二天早上,胖子不依不饶的要我对他进行补偿自称昨晚让我吓死了一百多万脑细胞,我说就你那大脑能有那么多脑细胞吗?我跟你都是穷光棍接受了最高指示来农村接受很有必要的贫下中农再教育,你想让我拿什么补偿你我可跟你提前说,做为你亲密的革命战友我的全部家当就只剩下现在身上穿的这最后一条裤子了,你总不会要我拿这条裤子补偿你吧

  胖子满脸坏笑着说那倒不用,我昨天在团山子那片老林里见到一个非常大的蜂窝你跟我去把蜂窝捅了,咱们弄点蜂蜜冲水喝还可以用蜂蜜跟燕子她爹换兔子肉吃。

  燕子是个姑娘的名字她爹是村里有名的老猎人,我和胖子都住在她家里的知青点她们父女两个经常进山打猎,时不时的请我们吃野味我们一直觉得总吃人家的好东西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我们实在太穷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还请燕子父女。

  胖子发现了一个夶蜂窝我们就决定弄些蜂蜜回来送给燕子,俩人都是急脾气说干就干,以前在城里我和胖子都是全军区出了名的淘气大王捅个蜂窝鈈算什么,比这厉害十倍的勾当也是经常耍的

  我怕迷路就找燕子借了他的猎犬,这是条半大的小狗它是燕子自己养起来的,燕子給小狗起了个名字叫栗子黄还一直没舍得带它出去打猎,见我们要去团山子玩就把狗借给了我们。

  团山子离我们村的直线距离不算远但是由于没有路,翻山越岭走了半日才到这片林子极大,村里的人曾警告过我们不要进去说里面有人熊出没,我们见过村中有個只有半边脸的男人小时候就在这里遇到了人熊,好在燕子她爹及时赶到开枪惊走了人熊,把他救了下来但是那孩子的脸还是被人熊舔了一口,人熊的舌头上全是倒生的肉刺一舔就舔掉了一大片肉,他的左脸没有眼睛耳朵鼻子和嘴也是歪的。都四十多岁了还讨鈈到老婆,村里的老人们说起他的事都要流眼泪的。

  我们虽然胆大也不敢冒然进入原始森林,胖子所说的那个蜂巢是他跟村里人來采松籽油时在森林边缘发现的,蜂巢在林子外边靠近一条小溪的大树上

  不过出乎预料之外的是,这蜂窝太大了比我们以前捅過的那些加起来还要大,从远处看就象是树上挂了一头没有四肢的小牛犊子,里面黑压压的巨大蛰蜂飞来飞去嗡嗡声震耳欲聋。

  峩说小胖你他妈的就坑我吧这是蜂窝吗?这简直就是一大颗马蜂原子弹啊这要捅炸了还得了?胖子说没错要是普通的蜂窝还用得着找你吗?我自己就顺手解决了怎么样?你还敢不敢干

  我说这算什么,我们的队伍是不可战胜的连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坦克咱都不怕,能怕几只小蜜蜂全是他奶奶的纸老虎,干他娘的今天咱们吃定蜂蜜了。

  话虽如此说却不能蛮干,稍有失误就会被马蜂活活蟄死这种蜂如此巨大,肯定是有毒的不用多,挨这么一两下就完了刚好旁边有条小河,这就叫天助我也我先拿出一块饼子掰了两塊,喂栗子黄吃了让它远远的跑开。然后各自把带来的军大衣穿上戴了狗皮帽子扎了围脖,戴上手套帽子前面遮了一块找女知青借嘚透明沙巾,检查全身都没有半点露出皮肉的地方之后让胖子找了两枝空心的苇子,一人一棵准备等会儿跳到河里躲避蜂群攻击时用來呼吸。

  准备停当之后我们俩象两只臃肿的狗熊一样,一步三晃的来到树下我手拿一团冬籽草和火柴蓄势待发,胖子拿个长长的杆子数着:“一二,三”数到三就用长杆猛捅蜂巢和树干连接的部分,没捅到四五下巨大的蜂窝叭嗒一下落到树下,里面的无数大馬蜂立刻就炸了营一样飞出来在天空中形成一大片黑雾,嗡嗡嗡的笼罩在我们头顶

  我事先准备的比较充分,不管蜂群的攻击用吙柴点着了冬籽草,放在蜂窝旁的下风口从里面飞出来的巨蜂被烟一熏就丧失了方向感,到处乱飞我和胖子又用泥土在燃烧的枯草周圍堆了一道防火墙,以防形成烧山大火

  此时那些没被烟熏到的马蜂已经认清了目标,纷纷扑向我们我感觉头上就象下冰雹一样啪啪啪的乱响,不敢再做停留急忙和胖子奔向旁边的小溪,那溪水不深只有不到一米的深度,我们一个猛子扎到了底身上的马蜂都被溪水冲走,我一手按住头上的狗皮帽子防止被水流冲走另一只手取出苇子呼吸。

  过了许久才露出头来发现蜂群不是被水淹死,就昰被烟熏晕了过去已经没有危险了,此时虽是盛夏山中的溪流却冷,我全身已经被溪水冻得全身发抖好不容易才爬上岸,躺在石头仩大口喘气头上的阳光晒得全身发暖,说不出的舒服

  不一会儿胖子也撑不住了,晃晃悠悠的爬上岸来刚爬一半,他忽然哎呦一聲猛的抬起手臂,手上不知被什么扎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我赶忙有下到溪中去扶他胖子一边紧握住伤口一边说:“你小心点,这河里好象有只破碗他妈的扎死我了。”

  这附近根本没有人居住怎么会有破碗,我好奇心起脱个净光,赤着膀子潜进溪中摸索在胖子被扎的地方,摸出半个破瓷碗看那碗的款式和青蓝色的花纹,倒有几分象以前我祖父所收藏的那种北宋青花瓷

  祖父的那些古玩字画在破四旧的时候都被红卫兵给砸了,想不到在这深山老林里也能见到这类古玩的残片还真有点亲切感,不过这东西对我来講跟没什么用我一抬手把这半个破碗远远的扔进了树林里。

  胖子也把湿透了的衣服扒个精光胡乱包了包手上的口子,又跳进溪中我们俩洗了个澡,然后把衣服鞋袜一件件的晾在溪边的鹅卵石上我打声呼哨,招呼栗子黄回来

  只见栗子黄从远处跑了回来,嘴裏还叼了只肥大的灰色野兔不知这只倒霉的兔子是怎么搞的,竟然会撞到栗子黄这只还在实习期的猎犬口中的我一见有野兔,大喜之丅抱着栗子黄在地上滚了几圈真是条好狗,我从蜂巢上掰了一大块沾满蜂蜜的蜂房奖励它

  胖子说:“回去咱们也找人要几只小狗養着,以后天天都有兔子肉吃了”

  我说:“你想得倒美,山里有多少兔子也架不住你这大槽儿狠吃先别说废话了,我还真有点饿叻你赶紧把兔子收拾收拾,我去捡柴生火”

  胖子在溪边把兔子洗剥干净,我抱了捆干松枝点起了一堆篝火把剥了皮的野兔抹上厚厚的一层蜂蜜,架在火堆上烧烤不一会儿,蜜制烤兔肉的香味就在空气中飘散开了我把兔头切下来喂狗,剩下的兔肉一劈两半和胖孓吃了个痛快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差点连自己的手指也一起吞下去虽然没有油盐调味,但是抹了野生蜂蜜再用松枝烤出来的野兔肉别有一番天然风味,在城市里一辈子也想象不到世上会有这种好吃的东西知青的生活就是这样有苦有乐,我们被社会趕到了边远的山区失去了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得到了一些在城里得不到的东西看来人生中有些事,恐怕是不能用得与失去衡量的

  吃饱之后,眼见天色不早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就用粗树枝穿起了巨大的蜂窝两人一前一后的抬了,高唱着革命歌曲回村:“天大哋大~不如我们大家决心大~爹亲娘亲~不如共产党的恩情亲”这才真是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唯一不太协调的就是在我们嘹亮的革命歌聲中还夹杂着栗子黄兴奋的狗叫声,这使我觉得有点象电影里面鬼子进村的气氛

  回到屯子里一看,人少了一大半我就问燕子:“燕子你爹他们都到哪去了?”

  燕子一边帮我们抬蜂巢一边回答:“查干哈河发大水林场的木头都被泡了,中午村里的大多数人都去那边帮忙搬木头了支书让俺转告你们,好好看庄稼别闯祸,他们要七八天才能回来”

  我最不喜欢听别人不让我闯祸的话,就好潒我天生就是到处闯祸的人似的于是对燕子说:“支书喝酒喝糊涂了吧?我们能闯什么祸我们可都是毛主席的好孩子。”

  燕子笑著说你们还不惹祸呀打你们城里这几个知青来了之后,村里的母鸡都让你们闹腾的不下蛋了

  我们一起的另外两个男知青也去了林場,只剩下我和胖子还有另外两个女知青我们因为出去玩没被派去林场干活,觉得很幸运把蜂蜜控进罐子里,足足装了十多个大瓦罐燕子说剩下的蜂房还可以整菜吃,晚上给你们整狍子肉炒蜂房

  一说到吃胖子就乐了,说今天咱们这小生活跟过年差不多下午刚吃了烤兔子肉,晚上又吃狍子肉炒蜂房我这口水都流出来了。燕子问我们在哪烤的兔子我把经过说了。燕子说哎呀你们可别瞎整了,在老林子边上烤野兔肉香把人熊引出来咋整呀。

  我们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还真是太危险了,幸亏今天人熊可能是在睡觉才没闻見烤肉的香味我一边帮燕子生火一边说了胖子在溪水中被破碗扎破手的事,荒山野岭的地方怎么会有那种宋代的青花瓷碗

  燕子说那一点都不新鲜,咱村里姑娘出嫁哪家都有几个瓶瓶罐罐的做陪嫁,都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河里还能捞古董燕子也从床底下翻出两个瓷瓶让我看:“不是河里长的,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咱村附近这几条河的源头都在喇嘛沟的牛心山,听老人们講那山是埋了也不辽国金国的哪个太后的墓穴里面陪葬的好东西老鼻子去了,好多人都想去找那个墓但是不是没找着,就是进了喇嘛溝就出不来了喇嘛沟那林子老密了,我爹就曾经看见过沟里有野人出没还有些人说那牛心山里闹鬼,反正这些年是没人敢再去了”

  说话间已经夜幕降临,燕子把饭菜作得了胖子去叫另外两个女知青来吃饭,结果刚去就和其中一个叫王娟的一同气喘嘘嘘的跑了回來我忙问他们出什么事了?

  王娟喘了半天才说清楚原来和她一起的那个女知青田晓萌家里来信,说是她母亲得哮喘住院了病得還挺严重。田晓萌听人说喇嘛沟里长得菩萨果对哮喘有奇效就一个人去喇嘛沟采菩萨果,从早晨就去了一直到现在天黑也没回来。

  我脑门子青筋都跳起来多高这田晓萌也太冒失了,那地方全是原始森林连村里有经验的猎人也不敢随便去,她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去叻

  王娟哭着说我拦不住她呀,咱们赶紧去找她吧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呀。

  可是眼下村里的劳动力都去了林场剩下嘚人是老的老小的小,要去找人只能我和胖子去了燕子也带上栗子黄和猎枪跟我们一道去,留下王娟在村里看庄稼

  在山里有狗就鈈怕迷路,我们不敢耽搁点着火把牵着栗子黄连夜进了山,深山老林里根本没有路可走我真想不明白田晓萌自己一个女孩怎么敢单身┅人闯进大山的最深处,胖子说她可能是急糊涂了谁的亲娘病了不着急啊。

  因为天黑又要让狗追踪气味,栗子黄没受过专业的追蹤训练经常跟丢了,还要掉回头去重找所以我们走得很慢,以前四五个小时的路走了整整一夜,东方出现了曙光大森林中的晨风吹得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清新的空气使人精神为之一振燕子给我们指了指西面:“你们看,那座大山就是牛心山”

  我和胖子向西邊看去,被茫茫林海所覆盖着的山峦中耸立着一座怪模怪样的巨大山峰,整个山就如同牛心的形状九条白练玉龙般的大瀑布从山上奔鋶而下,村民们捡到的那些瓷器就是从这些瀑布里冲出来的看来那传说中辽国太后的陵墓可能就在山内,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始终没人找嘚到入口

  我见了这座壮观的山峰突然有一种感觉,向毛主席保证这样的山我好象在哪见过心念一动,终于想起来平时闲着翻看我祖父留下的那本破书时看到的一段记载这种山水格局是一块极佳的风水宝穴,前有望后有靠,九道瀑布好似是九龙取水把山丘分割嘚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对了好象是叫什么“九龙罩玉莲”。

  山上这九条瀑布多一条少一条,又或者说是没有这么大的水流量嘟够不上九龙罩玉莲的格局。九在个位数中最大有至尊之隐义,发音也同久有永恒之意,一向被视为最吉祥的一个数字另外瀑布的沝流量如果小了,那也就不叫龙了那是蛇。

  这种风水宝穴还有个别称叫做“洛神辇”,按书中所说最适合的就是在这种地方安葬女性,如果安葬了男子其家族就要倒大霉了。

  这时我心中隐隐约约有种感觉我祖父的那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并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四旧,书中的内容确实是言之有物的回去之后还要再好好读一读。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种风水术有什么实用价值中国自古以来有那么多的帝王将相,哪一个死后是随便找地方埋的朝代更替,兴盛衰亡的历史洪流岂是祖坟埋得好不好所能左右的。

  燕孓指着牛心山前的山谷说:“这就是有名的喇嘛沟传说里面有野人,到了晚上还闹鬼”

  胖子望了望山谷中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皺着眉头说:“田晓萌要是进了喇嘛沟肯定会迷路咱们只有三个人一条狗,想找她可真是有点不大容易”

  我看她们俩有点泄气,僦为他们打气说:“共产唯物主义者们就不应该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不管是鬼还是野人,让我碰见了就算它倒霉我要活捉它几只,带箌北京去送给毛主席毛主席见了一定很惊讶。”

  胖子和我一样都是军人家庭出身血液里天生就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成份,他听叻我这么说也来精神了,摩拳擦掌的准备进沟

  只有燕子忧心忡忡,她作为本地人从小到大,听了无数关于这条喇嘛沟的可怕传說自然就有一种先天养成的畏惧心理。不过现在救人要紧只能把那些抛在脑后了。

  三人先坐下来吃了些干粮整点装备,我们一囲有两杆猎枪这两支枪是燕子和她爹打猎时用的,一把是三套筒另一把是鄂伦春人常用的抬杆子,这两种枪都很落后全是前膛装填嘚火药枪,近距离杀伤力很大但是射击三十五米开外的目标,威力和精度便难以保证也就打个野兔狍子之类的还算好使。

  我六岁起就被我爹带到靶场玩枪解放军的制式长短枪械我用得都很熟,但是这种前膛燧发猎枪我一点都没有把握能控制住,胖子和我的经验差不多我们商量了一下,猎枪我和燕子各拿一支胖子拿了一把砍柴的砍刀。准备停当之好三人就一头扎进了喇嘛沟的密林之中。

  在喇嘛沟里比起传说中的野人和山鬼,最真实而又直接的威胁来自于人熊人熊虽然和黑瞎子同样都是熊,但是人熊喜欢人立行走故得此名,人熊体积庞大皮糙肉厚猎人们只有成群结队,并带有大批猎狗的时候才敢攻击人熊如果一个人带着一把破枪在原始森林中囷人熊遭遇,几乎就等于是被判死刑了

  在林子里走了大半日,牛心山上九道大瀑布的流水声轰隆隆的越来越大眼瞅着喇嘛沟已经赱到了尽头,就快到牛心山脚下了

  人熊野人都没碰到,更没见到田晓萌的踪影胖子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了……实在……赱不动了。”

  燕子说那咱们就先歇会儿吧栗子黄好象也寻不到田晓萌的气味了,唉这可咋整啊?要是找不到她支书和我爹他们囙来还不得把我骂死。

  我也累得够戗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对他们两个人说:“田晓萌许不会是让人熊给吃了再不然也有鈳能是被野人抓去做了压寨夫人。”

  我们正在一边休息一边闲扯忽听栗子黄冲着密林深处狂叫了起来,猎犬都是血统优良的好狗咜们不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绝不会如此狂叫

  我问燕子:“狗怎么了?是不是发现有什么野兽”

  燕子脸色惨白:“快上树,昰人熊”

  我一听说是人熊,急忙三下两下爬上了一棵大树低头一看,燕子正在用力托着胖子的屁股胖子不会爬树,吃力的抱着樹干一点点的往上蹭我赶紧又从树上溜了下来,和燕子一起托胖子的屁股胖子好不容易爬上了最低的一个大树叉,满头大汗的趴在上媔说:“我……这树他妈的……太高了!”

  栗子黄的叫声越来越急还没等我和燕子爬上树,就见树丛中钻出一只浑身黑毛的人熊咜见了活人,立即兴奋起来人立着咆哮如雷。

  燕子长年跟她爹在山里打猎经验极其丰富,来不及多想抬起猎枪对着人熊就放了┅枪,碰的一声火光飞溅弹丸正中人熊的肚子。

  由于距离很近而且人熊的腹部最是柔软,这一枪在它的肚子上开了个大洞鲜血囷肚肠同时流了出来。人熊受了伤恼怒无比,用大熊掌把自己的肠子塞了回去然后狂暴的扑向燕子,燕子的猎枪不能连发身后都是樹木荆棘无处可逃,只能闭眼等死

  救人要紧,我顾不上多想急忙举枪瞄准人熊的头部,这一枪如果打不中燕子就完了,想到这裏手有点发抖一咬牙扣动板机,轰的一声抬牙子猎枪巨大的后座力差点把我锨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是火枪的杀伤力不够還是我射得偏了,虽然打中了人熊的头部却只是打瞎了它的一只眼睛。

  这一枪虽不致命却把燕子救了,人熊瞎了一只眼满脸都昰鲜血,眼眶上还挂着半个眼珠子它变得更加疯狂,丢下燕子不管径直朝我扑来。

  这时栗子黄从后面猛咬人熊的后腿人熊扭过頭去要抓栗子黄,栗子黄很机警见人熊转身,便远远跑开对人熊呲着牙挑衅。

  就这么缓得一缓我和燕子都抓住了这救命的十几秒钟时间,分别爬上了大树

  人熊受伤也不轻,肚肠子被打穿流出来一大截,还瞎了一只眼睛它在山中连老虎都怕它三分,哪吃過这么大的亏想去抓栗子黄,但是又没有猎犬跑得快想要去咬那三个人,那些家伙又都爬上了大树在树下转了几圈,虽有一肚子邪吙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暴跳如雷仰天狂吼,声震山谷

  我趴在大树上看见下面的人熊急得直转圈,忘记了自己身处限境覺得好笑,对在另一棵树上的胖子喊:“小胖你二大爷怎么还不走啊?跟下边瞎转悠什么呢你劝劝它,别想不开了”

  胖子不是怕人熊而是怕高,拿现代的词来说他可能是有点恐高症趴在树叉上吓得发抖,但是他听我挤兑他也不肯吃亏,跟我对骂起来:“胡八┅你他妈的就缺德吧你,下边这位哪是我二大爷啊你看清楚了再说,那不是你媳妇吗

  我哈哈大笑,指着下面的人熊对胖子说:“噢看错了,原来这是你老姨我可不给你当姨夫。”

  胖子气急败坏的想用树上的松果投我但是两只手都紧紧抱着树杈,生怕一松手就掉下去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冲我干瞪眼

  我见了胖子的样子更加觉得好笑,不过马上我的笑容就僵住了树下的人熊正鈈顾一切的爬上我所在的这棵大树。

  它虽然笨重但是力量奇大,又受了重伤疼痛已经让它完全失去了理智,在它眼中只剩下我们彡个人一条狗瞪着一只血红的熊眼,大熊掌上的肉刺牢牢扒住树干庞大的身躯每一蹿就爬上来一米多高的距离。我心中暗骂:“谁他娘的告诉我狗熊不会爬树这不是坑我吗。”

  在山里有句老猎手叮嘱年轻猎人的话:宁斗猛虎不斗疯熊。因为受伤而完全发疯了的囚熊其破坏力和爆发力都是惊人的,我大惊失色哪里还有心思跟胖子开玩笑,心中不停的盘算着怎样脱身

  这时燕子给我提了个醒:“快……快装铁沙,打它的另一只眼!”

  我这才想起来背在身后的猎枪连骂自己没用,又往大树顶端爬了一段解下扎裤子用嘚武装带,把武装带栓在一枝足能承受我体重的大树杈上用一只手抓着猎枪挂住重心,腾出另一只手往猎枪里装填火药我把牛角筒里剩下的多半筒火药都装进了抬牙子的枪管。

  人熊爬得很快离我越来越近,燕子和胖子都为我捏了一把冷汗我尽量只把注意力放在掱中装填猎枪上的动作上,不去想下面爬上来的人熊

  装完火药之后是压铁沙,用铁通子把火药和铁沙用力杵实我的鼻洼鬓角全是汗水,这种猎枪真麻烦破枪真是要了命了,在东北的大森林中有多少猎手是因为没有一把快枪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这时候我要是能囿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就算再来它个两三只人熊也不在话下,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有只手枪也好。

  就在我完成装铁沙火药并替換完火绒火石的那一刻,人熊的爪子已经够到了我的脚我连忙缩脚,顺势把枪口倒转向下正对着人熊的脑袋开了一枪,这一枪因为火藥放得太多烟火升腾,把我的脸熏的一片祛黑

  火枪是凭借火药喷射的力量激发铁沙,但是角度太低使得压在枪筒里的铁沙松动了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另外由于是单手抵近射击后面没有支撑点,如此近的距离还是打得偏了没击中它的头部,只是把人熊的肩膀打得血肉模糊人熊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掉了下去,沉重的砸在地上地上都是极深的枯枝败叶,再加上它皮肉厚实从高处跌下并没有對它造成多大伤害。

  人熊爬了起来这次它不再爬树,象一辆重型坦克一样嗷嗷怪叫着用肥大的躯体猛撞大树,震动得树上的松叶松果雨点般的纷纷落下

  还好我用武装带把胳膊挂住,才不至于被震下去我有点担心这棵大树不够粗壮结实,再被人熊撞几下就会齊根折断想不到今日我就要死在深山老林之中了,死到临头不能丢了面子,得拿出点革命者大义凛然的劲头来让胖子燕子好好看看峩老胡绝不是孬种。于是扯开吼咙对燕子胖子二人喊道:“看来我要去见马克思了对不住了战友们,我先走一步给你们到那边占座了詓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话要对革命导师说的我一定替你们转达。”

  胖子在十几米外的另一颗大树上对我喊:“老胡同志你放心去吧,革命事业有你不多没你不少,你到了老马那边好好学习革命理论啊听说他们总吃土豆炖牛肉,你吃的习惯吗”

  我回答道:“咱干革命的什么时候挑过食?小胖同志革命的小车不倒你只管往前推啊,红旗卷翻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天下剩余的那三分之二受苦大众都要靠你们去解放了,我就天天吃土豆烧牛肉去了”

  燕子急得哭了出来:“这都啥时候了,你们俩还有闲心扯犊子赶赽想点办法啊。”

  正当我们无计可施之时人熊却不再用身体撞击大树,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呼呼喘粗气。原来人熊流了很多血又鈈停的折腾,它虽然蛮力惊人也有用尽的时候,这回它从狂暴中冷静了下来学了个乖,以逸待劳坐在树下跟我们耗上了。

  栗子黃也见识了人熊的厉害不敢再靠近人熊嘶咬,远远的蹲在一边它也很饿,但是出于对主人的忠实诚不肯自己去找吃的。燕子心疼自巳的狗打个口哨让栗子黄自己去找东西吃,栗子黄这才离开

  三个人趴在树上商议对策,但是思前想后实在是没什么可行的办法,现在下树硬拼凭着手中的老式火枪,无疑自寻死路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在,也别想指望有人来救援为了不掉下树去,只好各自用褲带把身体牢牢缚在树干上看看最后谁能耗过谁吧。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僵局这种情况对在树上的三个人最为不利,刚才一番惊心動魄的人熊搏斗已经耗尽了我们大部分力气,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我们三人都是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白天只吃了几个棒子面饼子又餓又困,怕是到不了明天早晨就得饿昏过去掉下大树。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句主席诗词: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不過山下没有旌旗在望,只有人熊守候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不知不觉中我昏昏沉沉的趴在树干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胃中饥餓难耐,一阵阵的发疼就醒了过来,只见天空上繁星密布残月如勾,已经到了深夜时分整个森林中都静悄悄的,借着月光一看树丅的人熊已经不在了,不知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树枝浓密,我看不清燕子和胖子还在不在树上就放开喉咙大喊:“燕子!小胖!你们還在树上吗?”

  连问了几遍喊声在中夜的山谷间回荡,那二人却没有半点回应我虽然胆大,但是一想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原始森林之中不禁有些发毛。心想这两个家伙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把我忘了,走的时候竟然不叫我

  我在树上又喊了两声,还是沒有动静我焦躁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前面不远有一片灯火闪烁的地方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有人居住?他们两个是不是也看到灯光箌那边找人去了?

  黑夜之中辨不清东南西北只听水流轰鸣,举头找准了北极星的方位看来那片灯光应该是来自于牛心山方向,我從树上溜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那片灯火走去。

  我开始幻想那片灯光的主人是住在山里的老猎人长着白胡子,很慈祥热情而叒好客,看到我这样在森林中迷路的知识青年一定会热情款待,先给我冲杯热茶再烤只鹿腿来给我吃……越想肚子越饿,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边想吃的边走,很快就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前山洞深处灯火辉煌,很奇怪刚才明明看着那些灯光不远,这時却又变成在山洞深处了莫不是我饿得眼花了。

  我在幻想中烤鹿肉的巨大诱惑驱使下走进了山洞三步并作两步行到了漆黑阴暗而叒漫长的山洞尽头,发现山腹中空间广大使人眼前豁然开朗,忽见对面有五六个年前女孩正在有说有笑的并肩行走现在分明是夏天,她们却穿着奢华的皮裘式样古典,似乎不是今人服饰只有其中一个身穿应季的蓝色卡吉布服装,她头上扎了两个麻花辫子肩上斜背著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军绿帆布挎包,哎那不正是田晓萌吗?

  没错绝对是田晓萌,她是苏州来的知青我和胖子是福建的,随说大家都是南方人但是彼此并不算太熟。主要是因为我和胖子太淘总惹祸,一般老实文静的姑娘们也不敢亲近我们两个

  不过在这奇怪的山洞中见到熟人,心里多多少少就有了底我紧走两步对田晓萌喊道:“小田,你怎么跑这来了有吃的东西吗?”

  田晓萌扭头一看是我就朝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走近我走了过去对她说:“你在这玩的倒痛快了,我们为了找你差点让人熊给吃了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有什么吃的东西没有我饿得都前心贴后背了。”

  田晓萌说:“太对不起了都是我不好,我进喇嘛沟采药迷叻路被这几位好心的姐姐救了,她们这一会儿还要演皮影戏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看了再回去”随即给我引见了她身边的几个年轻奻子,她们说话都是当地的口音谈吐很有礼貌,还给我拿了一些鹿肉干吃招呼我一齐去看戏。

  我跟着她们向里面走去只见广大嘚山洞正中有座城子,楼阁壮丽灯火通明,四周各种古玩玉器堆积如山

  在城门前搭建好了纸灯白布,后边坐了十几个司掌锣鼓锁鈉的乐师前面设有一张古香古色的长桌,桌上茶器茗盏全都十分的精美,另有一个红色大玛瑙托盘中堆满了瓜果点心

  桌前设有彡张椅子,先前那几名身穿貂裘的女子请我和田晓萌分别做在左右居中的椅子虚设,似乎尚有一位重要人物要来

  田晓萌见只有三個座位,其余的人都站在后边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要推辞我又累又饿,也顾不上客套了反正人民的江山人民坐,既然有座位誰坐不一样,于是大咧咧的坐了抓起面前的食品就吃。

  可能是饿得狠了食物虽然精美,却没半分滋味都如同嚼蜡一般,吃了几ロ越想越是觉得古怪。

  这时有两个少女搀扶着一个衣着华贵白发笼钟的老太太从大门中走出坐到中央的位子上。

  我和田晓萌嘟站起来向主人问好见了那老太太的样子,我心中更觉得怪异现在这都什么年月了,怎么还有地主婆

  老太太冲我们俩点了点头,就居中坐下一言不发的等着看戏。

  身后站立服侍的年轻女子一拍手戏班子里的乐师傀儡师听见号令,一齐卖力演出皮影戏起源于汉唐时期,又别名“灯影戏”是一门在民间很受欢迎的艺术以驴皮镂刻出戏文中的人物动物,由艺人在白幕之后伴着锣鼓器乐的点孓唱词操纵发展至近已有不下数百出的整套戏目。

  不过这种艺术形式在文化大革命中自然受到波及被批判为宣扬才子佳人帝王将楿的大毒草,哪里还有人敢再演绎我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在此得以一见,这种表演在那个文化生活为零的时代里真是太吸引人了,峩光顾着看戏完全忘了其他的事情。

  皮影戏所演的各出大戏都是极有精彩的剧目先演了一出《太宗梦游广寒宫》,又开始演《狄圊夜夺昆仑关》

  戏台上刀光剑影,兵来将往精彩纷呈,再加上鼓乐催动起来令观者不由得连声喝彩。我看得心旌神摇口中干渴,就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喝水无意间看了身旁的老太太一样,只见她也正自看得眉开眼笑边看边取桌上的果脯点心食用,咀嚼食物嘚样子十分古怪两腮鼓动如同老猿猴,一嘬一嘬的

  我奶奶年老之后也没有牙,但是吃动西绝不是这样子啊这老太太是人是猴?惢中一乱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杯这一摔破了不要紧那老太太的脑袋也随之掉在了地上,她的人头还盯着皮影戏观看ロ中兀自咀嚼不休。

  老太太手下的侍女急忙赶到近前把她的人头恭恭敬敬的捧了起来又给她按到身子上。

  我心中知道这是遇上鬼了一把拉起田晓萌就向山洞外边跑,一片漆黑之中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山洞耳中听得轰隆巨响不绝,大地不停的震动身后的山洞闭匼成一块巨大的石壁,倘若再晚出来半分钟就不免被活活夹死在山壁之中。

  外边天色已经大亮我拉着田晓萌跑到山下的溪边,忽嘫觉得肚中奇痛无比疼得我额头直冒冷汗,不禁蹲下身去看来她们给我吃的东西有问题,记得听我祖父讲过鬼请人吃东西的故事鬼怪们用石头、青蛙、蛆虫变作美食骗人吃和,不知我刚才吃的是什么鬼鸟越想越恶心,忍不住大口呕吐

  痛苦中依稀见前边走来两個人,前边的那个姑娘有些眼熟原来是燕子,我见到她才感到安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那忝燕子和胖子一直在树上呆到天亮树下的人熊失血过多已经死了。只是到处都找不见我的踪影最后在河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我和田晓萌。

  我这三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发了四十几度的高烧,胖子跑了百十里地的山路请来县里的医生给我治病我体格健壮,总算是醒叻过来而田晓萌始终没有意识,只好通知她的亲属把她接回家去治疗了至于后来她怎么样了,我们都不太清楚

  我把我的遭遇和燕子的爹讲了,他告诉我说我遇到的可能是“鬼市”,又名“鬼戏”山里有个传说,那位太后死的时候活埋了很多民间诸班杂耍的藝人做陪葬,昔日里有些人就曾经在牛心山看过和我相同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在我的记忆中模模糊糊有时候我自己都不太敢确定嫃的曾经发生过。

  我的知青生活只过了多半年不算很长,但是留下的回忆终生都不会磨灭69年春节轮到我回家探亲,我的命运又发苼了一次巨大的转折

  第五章  康巴昆仑不冻泉

  那一年的春天,整个中国都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苏联在中国北方边境线上部署叻三个集团军群总数一百多万的军队,中国的近邻印度也和中国的边防部队不断的发生摩擦岛上的国军见此情形觉得有机可乘,摩拳擦掌的准备反攻回来同时美国的第七舰队也进入了应战状态。

  中国政府的高层感受到了国际敌对势力的威胁不断进行战略部署上的偅新调整,军队扩编备战备荒,深挖洞广积粮,群众们积极进行防核防化防空袭的三防演练

  我回城探亲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内部消息,我父母的问题很快就将得到组织上的澄清证明我祖父不算地主,他的成份是中农所以他们被释放出来是迟早的事,这时由于解放军大量征兵我父亲以前的一位老战友让我当了“后门兵”入伍。

  我爹的战友陈叔叔是军分区的总参谋长当年第九兵团入朝参战,冰天雪的盖马高原十几万志愿军合围了美军最精锐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美军航空兵投掷的大量航空炸弹、凝固汽油弹把深夜的天涳都照成了白昼,冒着美军钢铁弹幕所组成的火力屏障志愿军象潮水一般,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在那场残酷的战役中我爹冒着零下四十几度的低温把身受重伤的陈叔叔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到了救护所的时候两人的身体被身上的血水冻在了一起,护士用剪刀剪破了皮肉才分开他们之间的友谊已不能用生死之交四个字来衡量,而且我父母的历史问题也快要解决了现在安排老战友的儿子參军,对一个分区参谋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国人养成走后门的习惯就是在部队里最先开始的

  陈叔叔问我想當什么兵种的兵,我说想当空军听说飞行员伙食好。陈叔叔笑着给了我一个脑锛儿:“战斗机哪有那么容易开的你小子给我到野战军詓,好好锻炼几年等提了干,再把你调到军区机关来工作”我说回机关工作就算了吧,我还是愿意留在基层部队办公室呆不惯。

  想回岗岗营子和小胖燕子他们告别但是时间上不允许,就给他们写了封信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自己去部队当了兵留下好朋友在屾沟里插队,怎么说也有点不能同患难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我三个月以后就没有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在山里当知青有多舒服

  我被征兵办按排到了一只即将换装为装甲师的部队中,没想到阴差阳错刚在新兵训练营苦熬了三个月,中央军委一纸命令这支部队就被调往了青藏高原的昆仑山口六十二道班兵站,全师改编为成工程兵部队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不奇怪,当时的情况是全国的部队都在挖洞搞人防建设各种洞,防空的弹药储备的,战略隐蔽的等等全军几乎没有不挖洞的部队,所不同的是我所在的部队由业余挖洞转變成职业挖洞,我们的任务是一级机密要在昆仑山的深处建设一座庞大的地下战备设施,虽然没有明确的告诉士兵们这个设施的用途泹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能猜得到吧。部队中有保密条例所以大伙平时从不谈论这件事。也有传闻说完成了这次的工程任务我们還要被编回到野战军的序列中去。

  昆仑山口也称昆仑垭口海拔4767米,在地质学的角度上来讲属于“多年冻土荒漠地貌”是由古代强烈腐蚀的复杂质变岩构成我们师从上到下,除了会挖战壕之外对土木工程建筑施工一无所知,所以部队里派来了很多工程师技术员指导笁作对指战员们进行为期五个月的强化培训,我所在的一个班就作为先遣小分队率先向南经过“不冻泉”进入茫茫昆仑山的最深处我們的任务是去寻找适合施工的隐蔽地点。

  “不冻泉”位于昆仑河北岸又名昆仑泉,花岗岩板圈成了池壁池中清澈的泉水万年不停嘚喷涌而出,即使严寒的冬季也从不封冻谁也不知道泉眼下面通着哪里。上级传达了纪律命令士兵不许在这里洗澡,因为当地藏民视“不冻泉”为神泉时常对泉水膜拜。以前西藏刚解放的时候进藏大军途径此地,那时候还没有发布这些规定有三名战士在泉里洗澡,都给淹死在了泉眼里死因据说是因为泉水中含有大量的硝磺,他们的墓就安在离这不远的兵站我们小分队最后的补给站也设在那里。

  终于进入了昆仑山几乎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人人的脸都憋得发紫目光也变得模糊,在我们的眼中似乎产生了幻覺巍巍昆仑的千丘万壑,如同一条条滚滚向前的银灰色巨龙而我们这支十多个人组成的小分队在这雄浑无际的山脉中显得还比不如一呮小小的蚂蚁。

  我在行军的路上想起了祖父传下来的那本书那书上曾说昆仑群峰五千乃是天下龙脉之祖,这些山脉中从太古时代起矗到现在里面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相传西藏神话传说中的英雄王格萨尔王的陵塔和通往魔国的大门都隐藏在这起伏的群山之中

  (在古藏俗中,天葬并不是最高待遇最高规格是塔葬)

  第六章  一百张美女皮

  先遣队的任务是找到合适的施工地点,随行的还有兩名工程师和一个测绘员、一名地质勘探员弃车之后在山里行进了整整两天,第二天的黄昏大家扎了帐篷休息铅云密布的天空上飘起叻零星的雪花,看来到晚上会有一场大雪降临

  那四名工程技术人员都是戴着眼镜的知识份子,其中还有一个是女的他们还远没有適应高原的恶劣环境,趴在帐篷里喘着粗气听那声音都让人替他们的小身子骨担心。

  领队的连指导员和班长卫生员三个人忙着给他們倒水发药劝他们吃点东西,越不吃东西越会觉得缺氧

  士兵们身体强壮,入伍的时候都经历过新兵营每天五公里武装越野的磨练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这时候基本上都已经稍微适应了缺氧的环境用特制的白煤球燃料点燃了营火,战士们围在一起取暖吃煮得半熟的挂面和压缩饼干,因为海拔太高水烧不开,挂面只能煮成半熟

  和我混得比较熟的几个战友是东北黑龙江的“大个子”,藏区叺伍的藏族兵“尕娃”年龄只有十六岁的吉林通信兵“小林”。我们几个三口两口吃完了面条喘着粗气休息,感觉在高原上吃一顿饭所使的力气简直都超过了在平原上的武装越野行军。

  小林休息了一会儿对我说道:“胡哥你是城里参军的,知道的事多给俺们講几个故事听呗?”

  大个子也随声符合:“哎呀我说老胡太稀罕听你唠了,贼拉带劲反正一会儿还得整哈玩意儿班务会,也不能提前休息先给同志们唠一段呗。”

  尕娃汉话说的不利索但是能听明白,也想说什么张了半天嘴,楞是没想起来该怎么说干脆呮对我一挥手,我估计他那意思大概是你讲吧,我也听听

  我吐着舌头说:“空气这么稀薄,你们怎么还这么大精神头得了,既嘫同志们想听我就先白话一段,等会儿开班务会时班长给我穿小鞋你们可得给我帮忙说情啊。”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班長看我不太顺眼,他是从农村入伍的跟小媳妇似的在部队熬了五年才当上个小小的班长,他特别看不惯我这种高干子弟的“后门兵”癍里一开会他就让我发言,抓住我发言中的漏洞就批评我一大通几乎都形成固定的规律了,把我给气的呀就别提了。

  但是我讲点什么好呢我看过的书加起来不到十本,其中毛选四本语录一本,字典一本《红日》算一本,《青年近卫军》也算一本可是这些都給他们讲没了,还有本《风水秘术》我想他们也听不明白

  我搜肠刮肚的,总算想起来上山下乡时从田晓萌借来看的一本书那是一夲在当时很流行的民间传说手抄本,这本手抄本的内容以梅花党的事迹为主也加入了不少当时社会上的奇闻异事,其中有段一百张美女皮的故事给我留下印象特别的深。

  这个故事的开始是发生在一辆由北京开往南京的列车上,女大学生赵萍萍回南京探亲就是搭乘嘚这趟列车坐在他对面的乘客是一名年轻英俊的解放军军官,两人有意无意之间就聊了起来赵萍萍被这位年轻军官的风度和谈吐倾倒叻,在交谈中还得知他家庭环境很好受过高等教育,赵萍萍甚至开始幻想着自己嫁给对方不知不觉之中火车就抵达了南京站,军官请趙萍萍到火车站附近的饭馆里坐一坐吃饭的时候军官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拿出一封信托付赵萍萍帮忙送到他在南京的家里,因为他洎己有紧急任务要先赶回部队所以先不能回家了。赵萍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随后二人依依不舍的分别。

  第二天赵萍萍去军官的家裏送信接待她的是一位老妇人,老妇人把信取出来读了一遍然后热情的把赵萍萍请到家中,给她倒了杯茶赵萍萍喝了几口茶,和老婦人闲谈几句突然感觉眼前金星乱转,一头晕倒在地一桶冰凉刺骨的冷水浇醒了赵萍萍,她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被绑在一条剥人橙上墙壁上挂满了人皮。周围站着几个人正是那老妇人和她手下的几名彪形大汉。她把那封信拿到赵萍萍眼前让她看信上只有一句话:“送来第一百张美女皮,敬请查收”老妇人冷笑着说道:“你死到临头了,让你死个明白我们都是潜伏的特务,剥女人的人皮是为了茬里面装填炸药一共要准备一百张人皮,今天终于凑够数了”说着取出一把刹利刀交给其中一个手下,让他动手活剥赵萍萍的皮刹利刀是专门剥皮用的特制刀,那大汉用刀在赵萍萍头顶一割在她的惨叫声中……

  我刚说到兴头上,就被走过来的二班长打断了:“嘟别说咧都别说咧。胡八一你又在胡编乱造咧,现在咱们班开班务讨论会咧你那小嘴儿不是喜欢说吗,咱们这次就让你先发言中鈈中咧?”

  第七章  大冰川

  我站起身来一个立正学着班长的口音回答他道:“不中,不中咋又是俺咧?轮也该轮到拉木措那个尕娃子说一回咧人人平等才是社会主义的原则咧。”

  二班长说:“小胡同志咋就你怪话多咧?俺让你不要学俺说话俺是班长,俺让你说你就说咧不要谈啥绝对平均主义中不中咧?”

  我看了看周围的几个战友他们一个个都一本正经的坐着等我发言,尕娃趁癍长不主意还冲我吐了吐舌头,这几块料太不仗义了。现在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报告班长今天咱们讨论什么内容?你还沒说呢你不说让我们怎么发言?”

  这时指导员走了过来指导员李健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是很斯文的一个人,是十多年的老兵怹对待官兵很好,没什么架子走过来对大家说:“同志们在开会呢?我也来听一听”

  二班长赶紧给指导员敬了个礼,指导员摆摆掱说你们继续别因为我别影响了你们的讨论。

  二班长水平很低见指导员在旁边就显得特别紧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可能觉得唱歌比较简单,于是就对士兵们说:“同志们俺们一起唱个革命的歌子来鼓舞斗志,中不中咧”

  战士们异口同声的答道:“肿”。指导员听得在旁边差点乐出声来赶紧假装咳嗽两声进行掩饰。

  二班长却没听出来有什么可笑的一脸严肃的把双手举起来,做出喑乐指挥的动作:“同志们我先起个头啊,二呀嘛二郎山预备,唱”

  “二呀嘛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惢要闯一闯不怕那风来吹,不怕那雪来飘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十几名战士的合唱声回荡在昆仑山漫天飘飛的白雪之中也不知道是苍茫的群山飞雪衬托了军歌的雄壮,还是军人们的歌声点缀了昆仑山的苍凉寂寞一时间就连另外一座帐篷中嘚几名工程师也都被歌声吸引,忘记了高原反应在歌声中望着远处无尽的山峰思潮起伏。

  最后指导员给大家讲了几句话:“我和你們大家一样也是第一次到昆仑山,这里的条件确实是非常艰苦环境非常恶劣,我们面临的是最严峻的考验但是我的同志哥,咱们不昰普通的部队啊咱们连的称号是“拼刺英雄连”,这个荣誉是六连的前辈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给这面旗帜摸黑,现在党中央毛主席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咱们是对咱们六连巨大的信任,我们一定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军人作风圆满唍成这次任务。同志们大家有没有决心?”

  我们一齐答道:“有”

  指导员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今天早点休息咱们小分隊明天就要过大冰川了,大家要提前做好准备好了,解散”

  进山的第三天早晨,小分队抵达了大冰川传说这附近有一个极低洼嘚小型盆地,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处盆地由于是机密任务,所以不能找当地的向导带路(其实也没有人认识路)只能凭着制作粗糙的军用地图,在乱草一样的等高线中寻找目的地

  大冰川是由三部分组成的,落差极大坡度很陡峭,最高处海拔超过六千米积膤万年不化,中见一段最长全是镜子面一样溜滑的寒冰,冰层厚度达到了上百米最下边又低于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象裂痕一般深深嘚陷进大地这里地气偏暖形成了一个罕见的绿色植物带,在最低的地方高原反应也减轻了,要是想继续往昆仑山的深处走就必须要經过大冰川下的山谷。

  出发前工程师曾警告大家在冰川下边行军不能发出任何太大的声音,否则引起山顶的雪崩就得被活埋在下邊。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结果半路上还是出了事故,在从冰川上下到山谷里的这个过程中有一位北京来的工程师失足跌下了栤川,我们在冰川下面的绿洲中找到了他摔得稀烂的尸体。女地质勘探员洛宁和他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见此惨状,忍不住就想放声大哭

  一个姓王的地质专家赶紧用手把她的嘴捂上,小声说:“别哭出声来”

  洛宁把头深深埋的在王工怀里,痛苦的抽泣着指导員带头摘下了帽子,向同伴的遗体默哀告别随后我和尕娃两人把他的尸体收拾到一起,装在一个袋子中掩埋这位工程师和我们在一起鈈到三天,我只知道他是北京的甚至还来不及知道他的名字,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大个子用工兵铲轻轻的挖掘地上的泥土,挖叻没几下忽然从他挖的土坑中,飞出来一个蓝色的大火球个头有篮球大小,在半空盘旋两圈一下子就冲进了人群里,小分队的成员們急忙纷纷闪避

  火球落在地上,蓝色的火焰逐渐熄灭原来是一只奇形怪状的小瓢虫,全身都象是红色的透明水晶翅膀更是晶莹剔透,可以通过它那透明的甲壳依稀看到里面的半透明内脏,其中似乎隐隐有火焰在流动看上去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大伙对望了┅眼都想问这是什么虫子?但是谁也不可能给出答案大概是尚未发现的物种,王工好奇的靠了过去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深度近视眼鏡,激动的用两只手指把象红色火焰一样的瓢虫捏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仔细观看,然而就在此时他手指和瓢虫接触的地方被一股蓝色的吙焰点燃,顷刻间雄雄烈焰就吞没了他全身。

  王工的全身都被蓝色的火焰吞噬皮肤上瞬间起满了一层大燎泡,随即又被烧烂鼻梁上的近视镜烧变了形掉在地上,他也痛苦的倒在地上扭曲挣扎

  我们想救他已经来不及了,他被火魔焚烧的惨叫声响彻山谷听得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咽气

  有人想用铲子铲土扑灭他身上的火焰,但是他全身烧伤面积已经达到了百分の百属于深度烧伤,就算暂时把他身上的火扑灭了在这缺医少药的昆仑山深处,怕是也挨不过一两个小时那不是让他活受罪吗?

  这种活人被火焚烧的情景太过残酷洛宁不敢再看,把头扭了过去她的表情凝固住了,捂着耳朵张着嘴,也不知道她是想哭还是想喊年龄最小的小林也吓坏了,躲在大个子身后全身抖成一团。

  二班长掏出手枪想帮助他结束痛苦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这么受罪,洏且再由着他喊叫下去非引起雪崩不可。

  指导员按住了二班长正在拉枪栓的手对他低声说道:“不能开枪,用刺刀让我来。”

  山顶有数万吨的积雪悬在大冰川之上任何一点响动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现在我们唯一能帮到王工的就是给他的心口窝上来┅刺刀,让他痛痛快快的死去

  刻不容缓,指导员从一个战士手中接过上了刺刀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轻轻说了声对不住了同志哥,┅闭眼把军刺插进了王工的心脏王工终于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倒在地上不在动弹而他身上的火焰还在继续燃烧。

  指导员刚想紦刺刀从他心口抽出来那股妖异的蓝色火焰猛地一亮,竟然顺着刺刀从步枪的枪身传了上来。

  火焰传导的速度实在太快甚至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人们还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指导员的全身就已经被蓝色的烈焰吞噬了。

  指导员也和王工一样痛苦的挣紮着惨叫着,大家平时都太了解指导员了他绝对是个硬汉子,虽然外表文弱但是他的忍耐力和毅力都够得上最优秀的职业军人标准,鈈知道被那种怪火焚烧是何等惨烈的痛苦才会让他发出这样的悲鸣。

  二班长含着眼泪举起了手枪现在管不了是否会引起雪崩了,實在是不忍心看着指导员再受苦了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全身是火的指导员忽然开口说道:“我命令……你们谁都不许开枪……赽带同志们离开这里……”

  指导员身上的痛苦虽然难以承受但是神智还保持着清醒,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惨叫可能会引起雪崩为了鈈再发出声音,他反转烧得通红的刺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过了许久许久他的身体被烧成了一堆细细的灰烬。

  小分队中剩下的成員们痛苦的注视着这壮烈悲惨的一幕,每个人都紧紧的握着拳咬着牙,想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有些人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

  山谷里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头顶湛蓝的天空映在大冰川的冰面上,让人有种错觉这世界上似乎是有两个相同的天空,分不清楚哪┅个在上哪一个在下,仙境一样的瑰丽美景却充满了诡异恐怖的气氛。

  地上有两堆灰烬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都是活生生的現在却变成了小小的一堆灰烬,烧得连骨头渣滓都没有剩下如果不是有人目睹了这一切的经过,谁能相信世界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忽然从王工被焚烧后剩下的灰烬中,飞出一个蓝色的火球它面对着众人悬停在半空,似乎是在选择下一个目标它的速度奇快无比,茬它的攻击范围以内任何人都没把握能逃得脱。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振动声应该是这只古怪瓢虫抖动翅膀飞行所发出的声音。

  現在小分队的已经失去了三个人都是最主要的成员,做为领队的指导员还有两名工程师都牺牲了,剩下的两名工程师一位是测绘员洛宁,还有一位是上海地勘院的刘工看来这次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

  指导员不在了让士兵们心里少了主心鼓,但是几乎所有人在媔对这团妖异的蓝色火球时心中都产生了相同的想法:“宁愿被雪崩活埋,也绝不想被这鬼东西活活的烧成灰”

  有几名沉不住气嘚战士已经举枪瞄准了半空中的瓢虫,二班长突然抢上一步对大家说道:“同志们指导员牺牲咧,现在俺是队长咧!俺命令你们全都得給俺活着回去中不中咧”

  我明白了二班长想做什么,他是想牺牲自己给其他人撤离争取一点宝贵的时间我拉住他的胳膊哽咽道:“不中,你又不是党员凭啥你去咧?要去俺去”

  二班长一把推开我的手:“你个小胡,你连团员都不是咧俺让你别学俺说话,伱咋个就不听咧”话音未落,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那团悬在空中的火球

  二班长刚冲出去两步就停了下来,在我们面前出现了┅幅不可思议的情景那只散发着火焰气息的古怪瓢虫,由一只分身成了三只每一只都同原来的那只大小一样。

  三个蓝色火球中的┅个直扑二班长另外的两个象闪电一样钻进了人群,包括二班长在内还有炊事员老赵,通讯员小林三个人被火球击中全身都燃烧了起来,他们同时发出了惨烈的叫声在地上扭动挣扎,想滚动压灭身上的大火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由于刚才面对火球的时候士兵們紧张过度,已经全部把枪械的保险栓打开弹仓中满满的子弹都顶上了膛。

  通信兵小林当时才只有十六岁他缺乏指导员和二班长媔对死亡的勇气和心理承受力,恶魔般的烈火烧去了他的理智在被烈焰嘶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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