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请客吃饭如何点菜,我酒喝多了,和主管搂肩搭背的说了很多废话,醒酒了很后悔,怎么办,有影响吗

《梦落芳华》全文&番外~继花千骨后最喜欢的文,转来造福广大无聊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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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十八章 巧遇
第十八章巧遇
午日,太阳烈得很,偶尔刮过的风也烫人极了。
百草堂里的小二昏昏欲睡,却没见着掌柜的。
我摇着扇子,轻轻往红木案上一敲,惊得小二倏然起了身,迷糊的揉着眼,望着我。
“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我这有些药,看他要不要。”
“诶!”他应了一声,看着我有些怔愣,低头哈腰的,“公子您坐,小的立马就过来。”
我有些好笑……
这家伙,定是认不出我来了。
平日里叫我小黑崽子,这会儿到煞有介事叫起我公子来了。
一甩袖子坐到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无聊的四处看了看,展着袖子从怀里掏出了瓷瓶,摊开手,倒出了一粒……
瓶子里的药丸偏黑,放入鼻下晃了一下,隐约有股鱼腥草夹着百花的气味,那股味儿吸入喉后却又清凉无比。
应该是五丈消迷散。
这玩意儿只要含一颗在嘴里,哪怕再劲儿的毒障或毒粉都会发挥不了作用。
闻了一下,又把它放回了原处。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芳华每次配的都是解奇毒或是延长人命的药。
呆在他身边这么久了,耳濡目染,多少也会了一些小技巧。
他对草药药性非常清楚,什么毒也都能解,久而久之我便开始配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他说断肠草占七分,五石散占三分便能致人命,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偏要五五,二八,四六全试一遍,虽然效果还是三七的妙,却也让我试出了兴致。
倘若要五脏俱毁,却仍留一条命,就得二八开。
半死不活,折腾个三天再咽气的话,四六开最为理想。
不过,一击毙命的话,还是一九比较省事。
我将手插在袖子里,叹了一口气。
“原来除了韩公子,药居还有一位妙公子,老夫有失远迎。”掌柜的掀开帘子出来了。
我掀着眼皮,望了他一眼。
“今儿送了什么药过来?”他接过我手里的,闻了一下,眼前一亮,“还是老价钱么?”
“你看着给吧。”
我随意的招了招手,却顺带袖袍一挥,从他手里拐了那瓷瓶捏在手里把玩。
抛上去,又接。
“公子您……小心啊。”
我斜乜他一眼,扫了一眼他捏在手里的二两银子,
讥笑了一下,哼了一声。
接了再抛。
“是是是少了些,再添……”他嘴角抽出了,脸上挂满了笑,又从怀里掏出了三两,将那五两银子一并放在了案上。
我扔了给他,笑眯眯的,“谢了啊。”
一把扫了银子放入钱囊里,系在腰间,拍了拍,心满意足的溜了出去。
我一摸腰间,空空如也。
靠,多经典的桥段啊。
朝那熟悉的小身影追去。
这群小毛贼,就喜欢挑生人和手无缚鸡之力倜傥小公子下手,居然摸到大爷我头上来了……
“混小子,别跑。”
愈喊他反倒跑得愈带劲儿,壮胳膊腿儿的,想必平日在芳华身上摸了不少钱,不然咋能喂得这么壮实……
一溜索的功夫,扬起一层灰。
越看越来气。
从丹田提起一股内力,施展轻功便追了上去,一抹汗,靠,这大热天的还得做剧烈运动,等会儿得扣了一些银两当作补偿。
瞧瞧,那小子的身子板多挺灵巧……啧啧,都成精了,专挑人多的地方跑。
我提起一股气,一路飞檐走壁。
迎面来了一顶轿子,眼看他便要闪过那一侧消失不见了,我从怀里一摸,二指夹住用小块草纸包住的小粉末,使力一弹。
那家伙脚一软,匍匐着倒在轿子上,惊得轿子一阵摇晃。
小草纸包落地,散了,
我忙拿袖子捂脸,也着了地。
树沙沙的响着,风一吹……
扬起的『违规物品』迎面吹了他们一脸。
轿夫与随从们面面相觑,大惊失色,“保护……太医……”话还没说完,一翻白眼,身子软了。
这会儿,不仅小毛贼倒了,
轿子旁的人,七八个人也都倒了。
弯腰,从那小孩怀里掏了掏,身子上下四处摸摸。
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猫叫似的。
我一抖,吓得不轻,手一缩钱袋子便抽了出来。一掂量……分毫不少。
“下会儿,别学人家抢东西,不然哥哥我可把你送进衙门了。”我拿脚轻轻踮了他一下,才立起身子,那小家伙便缠了上来,手脚出奇的热……还哼哼个不停。
这怎么回事儿?
这娃儿怎么脸蛋这么红,我忙四下看看,可是不……这瘫在轿子周围的车夫随从们正闭着眼,手一个劲儿的探入袍子里摸着,衣衫凌乱。
我抖了三抖。
往后退了一步。
“这位小哥,年纪轻轻的,下手竟这般阴毒。”一个如玉击般清朗的声音从轿子帘后传来,正儿八经,不徐不疾,可听着却觉得有一股热流涌入我耳朵里,紧跟着脸都红了。
我哼了一下,垂下头。
轿子帘被掀开了。
一个人出来了。
他步子很稳,行走间衣裾摆动,那微微荡起的衣波纹浪都让人觉得……我恍惚了片刻,望向他的脸。
吸一口气,
我又没中毒,干啥发春。
“这位公子,为何拦我轿,下药?”他笑了一下,极温和的声音。
“多有得罪,刚巧碰到小偷,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对方只是个小孩,哪怕有天大的过错,也不能下这般药。”他眉一蹙,一副圣贤的模样。
介人,我药多了去了。
哪知道,会摸出这一颗。再说了,
……情急之下不也会失手么。
不过,话说回来,我到底下了哪一个药,不会是……
我一惊,不理他,
转过身子,从怀里袖子里摸了几把,掏了一个个用草纸包捏成的小药团,对这阳光,小心的分辨上面的字迹……
三步笑颠痴、痒笑佛、忘川粉都还在啊。
“别看了,你下的是醉生梦死春风一度。”
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十九章 药痴
第十九章药痴
醉生梦死是一种极品酒的名号。
醉生梦死春风一度却是一种极品的名字……
这两者我是不可能听混淆的。
据说这药,无从解,只有那个那个什么才能好。至于那个是哪个?我很好奇,但韩子川却始终缄口不言。问芳华,他也不明白,倒是领我到书房让我自己寻,于是乎找了不少类似的配药的方子,闭关了大半个早上。
说来也巧宅子里什么都缺,唯独药草不缺……
所以,我便小试了一下,原本想找个机会用在韩子川身上的……没料到,今儿却抖了出来。
真失误……
瞅了一眼,倒在地上一片的七八个人。
我利索的蹲着,
眨着眼睛,
红这一张脸,极亢奋的想看他们怎么个解法。
那美人儿却将我一把拨开,聊起袖子,蹲在地,扬起的手间隐约有银光在闪,反手二指一并,倏地朝他们的几个穴道扎去,下手如此之快……
那几人便不哼了,脸上的红润也消失了。
眼看他就要朝我身边的小毛贼走去,
我忙起身一把拦住他。
“你干嘛……”
“救人。”
“醉生梦死春风一度没有解药。”
“是没。”他颔首,“不过这药配得不地道,我能解。”
他身形一闪,便踱到我身后,一扬袖,手法灵活,立马就把小毛贼扎得刺猬一样。
我怒了……
他居然说我配得药,不正宗!
“好了,差不多了。”
他仰起头,执着袖子擦了擦汗。
我脚抖了抖,装作望天,手插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下,捏在手里,指一弹,一个散开的小草纸包又落在了小孩的身上。
他低头,怔了怔。
侧头望了我一眼,很清澈干净的眸子,如秋水的眼波,淡淡地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然后将目光移开,“大圣人,解毒啊。”
出门在外不痞不行,
不是我说,
这毒可是我自配的,外头知道的人很少,能否解的了还得看本事了,毕竟这“痒笑佛”可不是一般的药。
他探着手,把了脉,朝旁人吩咐了一下,让人压住这笑个不停四处打滚的孩子,
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水,
泼了下来。
把小孩淋了个透。
小毛贼睁开眼,有些不解的望着俺俩。
“没事了,乖……你回去吧。”他圣贤一般的笑着,那表情似乎在说,大魔头已经没辙了,不会拿你怎么样了。
“你也适可而止了。”他那手压住我在怀里掏来掏去不安分的手。
我一笑,标准式的笑容。
他被我晃了眼,劲儿明显轻了些。
我手一扬,撒糠似的……
小草纸包全散了。
小毛贼闭眼,被喷了一脸,四肢摊开,倒地不省人事。
我笑了,手一挥,“您……救,别客气。”
这一会儿美人眉尖都竖起来了,
搭上了他的脉,又忍了一下,翻了他的眼皮,没了刚才的闲适,估计也是怕自己中毒。
这个人,比芳华医德好太多了。
不会袖手旁观,就算没人给银子也会出手相救。
不像我义父……
就算给了银两,也会冷眼旁观。
按照他的话,那天勺儿不行了,我才会救。
其实,照我推测……倘若我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喝一盏茶与韩子川下一会而棋,再不徐不疾的,过来瞻仰我的遗容。
叹一口气。
望着眼前这个美人束手无策的表情,我心情大好。
从怀里掏出两还没卖的瓶子,嗅了嗅,选了一个,倒在手里,献宝一样在美人眼里晃了晃,喂给了小毛贼。
“三、二、一,醒。”
小家伙迷糊的揉了眼睛,一激灵,连滚带爬的离了我们二人好远,一脸警惕的望着,受惊不小。
“记住……小弟弟,倘若以后让我再看见你偷人……银子,我会让你试试其他的毒粉。”
“不敢了不敢了。”
人一蹿,溜得没人影儿了。
芳华这次配的药,是相当的好。
不仅能解奇毒,还能强身健体……真便宜了那小子。
“这位公子,敢问您手里的是何方圣药?”他拱拱手,一双眼睛极有兴致的盯着我……手里的瓷瓶。
他诚惶诚恐的接了。
鼻尖凑在瓶口,闻了一下,喜形于色,眉如柳叶展,“妙!这位公子可否近一步说话。”
我怔了怔。
进一步说话,便被他拉进了酒楼上了。
他出手阔绰,点了好些吃食和上等的佳酿。
起身,执着袖子,风姿,客客气气的给我倒了酒,继而坐下爱不释手的摸着那些小瓷瓶。
“敢问,公子这些药可是自己配的?”
我一口饮了,
掀着眼皮望了他一眼,“我师父弄的。”
“原来如此,敢问尊师大名?”
我哼了一声,干脆不理会,拿箸拨菜,又酌了一口酒。
他起身忙倒满。
“唐突了,见谅。”
说毕,坐好,
伸手偷偷摸摸,触了一下瓶子,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
我望他一眼,
有些好笑。
“我正嫌它重,携着不方便,打算买给药铺,你要喜欢,我便宜些卖与你。”
“当真?!”
他欣喜过后,眼神暗淡,“这会儿出访,身上银子带得不多,只怕公子不会舍得割爱。”
不是吧……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发上插的是白玉莲簪。
衣饰精简华美,腰间还缀着光晕融融的明珠,长衫飘飘,风度翩翩,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对了……
记得刚才在轿子那会儿,还有人唤他作太医。
这么年纪轻轻,出行便这么气派,不像没钱人家,不会连区区五两银子都没有吧。
他拿手肘轻轻碰了我一下,“公子先出个价吧。”
我迟疑了一下,探了五个手指,想了想……收了一个,“一口价,这个数。”
他面有难处。
我一拍桌子,“哎呀,罢了,看在这桌美食的份上……”我探出两根,“就二两……”
“二两黄金。”
也对,其实做人不要太贪,这一桌子吃的,怕是也要二两银子了。
我眨了眨。
他说什么?
黄金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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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章 公子弄玉
第二十章公子弄玉
我捧着手里的一沓银票傻了眼……桌上还搁着数十枚亮澄澄的黄金叶子,脉络清晰,做工精细。
吞了吞口水。
想碰却又收了手,怔了怔,望着他的脸。
他有些对不住地笑了一下,“出门颇有些急,没带够银两,不过这些应当能抵黄金二两了。”
我眨了眨眼,推了推,“这……”
“公子就请行个方便。”他圣贤一般的人,眸子里水光动人之极,偶尔闪过的讨好似惊鸿掠影,就这么端坐着望着我。
我不觉痴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白银二两。
转眼间成了二两黄金。
我一咬牙,掐了一把脸,再拧下,
忙倾身,袖袍一展,收了。
“公子乃性情中人,真直率,来喝一杯。”他喜笑颜开,忙起身又给我斟酒,徐徐的好闻的味儿从袖口飘来,混杂着男子的独有的体香,熏得我晕忽忽的。
越看越觉得这公子,俊啊。
“对了,这么久了,还不知小公子尊姓大名?”他倒酒的姿势也颇有些气度,风度翩翩,侧头,礼仪周全。
“勺……”
他停了望着我。
我灵眸一转,指捏着杯子动了一下,笑称,“字邵名玉。”
出门在外,
够痞还得购耍赖。
介人,像是从外地来的……
倘若他要知道药铺里这些所谓的灵药买进的价才那么低,到头来岂不会找我麻烦,我埋头捧着杯子饮了一口,掀着眼皮望,“公子如何称呼?”
他一笑,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在下……”缓了缓,微启唇,吐出二字,“弄……玉。”
一口,没忍住。
磅礴而出。
他自称弄玉。
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怪的……
他低头拿袖子蹭了蹭衣袍上的水沫,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再望向我时,眼神清澈如水。
我缩了缩,
转身,寻思……
是我疑心了么,看来看去都觉得,这家伙不简单。
他倒是像看出了我的疑虑,放下了给我夹菜的箸,恍然一笑:“不瞒公子,我乃御用太医。如今来此地寻求珍贵药材,不料碰到邵公子……公子小小年纪,用毒之高,身上妙药又多,再下有个不情之请。”
他顿了一下,似乎难以开口。
我掀着眼皮瞧了他一眼。
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乖乖的低头喝我的酒。
虽没我为义父酿的花酒清甜,不过后劲儿却十足,嗅了嗅,笑眯了眼,又酌了一口。
他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希望以后若有好药,能让给在下。”
“好说……”简洁二字。
所谓价高者得,你这儿价格出这么高,不卖给你卖给谁。
他像是极高兴,“邵公子为人爽快,甚得我意,真想与你结拜啊。”
——||毛病,
聊了才几句啊,就想结拜。
他却当没看见,站直了身,伸出双手握住了我的袖子,很热情的执着不松了,一双眼睛还直往我脸上瞅。
我想抽手,却无奈抽不掉。
他眼前一亮,“想不到邵弟内里这么高深啊。”
我斜乜一眼,
他指正搭在我脉门上。
我一挥手,退了几步,双手一拱,“好说,武功浅薄,不足挂齿。”
他好脾气的一笑,拿手又想来揽我,轻声说:“这镇上什么都好,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得太多……今早闲逛了一下,居然药铺里还有九香玉露丸卖,才三两银子,怎么可能。”
是很有可能,
因为芳华一般只收了一两白银。
末了很鄙夷的望了一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弹掉。
他发表了肺腑之情后,似乎内心还颇愤懑,执起我的手,忒有些深情的望了一眼桌上的药瓷瓶,缓缓说道:“还是邵弟你的药地道,人也正直。”
我内心在流泪。
憋闷得直想握拳捶胸了。
介人……真好骗,
是个人才啊。
“对了,你想向你打听……一件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作了一个请的动作,重新引我来到了座位上,挽着袖子拎起壶给我斟酒,眼睛却不经意一扫,却被楼下的景致吸引了,就连杯子被灌满,酒水全数溢出来了都不知情。
“弄玉公子?”
“着实对不住了,没被溅脏袍子吧,邵弟。”他敛神,神神秘秘的环顾了四周,凑了过来,“你可知道有没有这儿长痣的男子。”
他用手沾着酒,修长的是手指正压在眼角下,本该是泪痣的地方。
我一挑眉,有了兴致。
“有要找的人?这儿长痣的人很少见。”
确实很少见……
他举的是右手,指向右脸颊。
义父是左眼角下有泪痣。
不过,就算是同样的位置……俺也不会说。
“我在朝中便听闻,这一处消失了几十年的传奇人物又重现了,所以便特意出来寻。知道么……他们说一种兽曰芳华,能化为人形。虽然我不大信这世上有这奇兽,不过只能搏一把了。”他摇了摇头,有些苦笑,“圣上这几年身子有恙,用什么药也不见好,为人臣子理该为主分忧,所以我想在芳华兽出没的地方寻一寻,看有无芳华木。”
“芳华木不是治百毒的么?”
他诧异的望了我一眼,“邵弟果然见多识广,连这都知晓。”
能不知么,天天有人在我耳旁念叨。
我只得抱拳,很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学毒之人,对毒物的天敌都非常敏感。”
他了然一笑,
我却笑不出来了。难道这么说来,当今皇帝老儿身子有恙是中了毒?
这万一一搜起来。
难免又不得安宁了。
义父这性子……还是少让他出门得好。
“那弄玉公子打算在这儿住多久?”我夹了菜,酌了一口酒,咋吧了几下。
没了声音。
我抬头看,却发现他正侧头,一脸专注的望着楼下某个地方。
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不会是义父出来逛……被瞅见了吧。
不过,他若那天主动出来了,除非天上下红雨了。
也难得说……
哎呀,烦。
我倏地起身,眯起眼睛,朝他视线的地方望去。
街上人流不多。
却也热闹……
主要是一个楼开了门,几个漂亮的娘子花枝招展的站着,那绢子拂着,手托了托发髻,招呼着来往的大爷与公子哥儿。
靠,我穿了半辈子的男袍,
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那腰是腰,是的……摇曳得风情无限。
难道这就是义父说的绣坊?
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不知不觉便把话也说了出来,我眼都看直了。
“咳……”一声轻微的响动。
“邵弟,那不是绣坊。”弄玉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我,“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听说是这一带最好的,叫醉风院。”
“我知道,是喝酒的地方。公子经常去?”
他又咳了一声,别过脸去,我能看到他眼角眉梢之间染了一点红晕:“不单是那么简单,风流场所却也多半发生些龌龊的事情,总之不是圣贤饱读诗书之人该去的地方。”
他绕了这么多,意思是说他没去。
不过,我倒很想去见识一下。
我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浅酌了一口酒,眼睛都眯起来了。
突然一晃身影闪了过来,那仆人在他耳旁细细说了什么。
“邵弟,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他站了起来,对我一笑,
衣袂纷飞。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人却是行动派的,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人就随着那些仆人蹬蹬蹬的便消失不见了。
我一人在楼上,
好吃好喝,不亦乐乎。
一抹袖子,擦了油,爷儿们似的也下了楼。
掂量着手里的金叶子……
正琢磨着,回宅子里该怎么报账。
突然瞅到那隔壁巷子口的人……这身形,相貌怎么就那么熟悉……这不正是弄玉么,刚想上前问个好,他便被几个人簇拥着就进了醉风楼。
想着某人大义凛然的说,风流场所,龌龊事多。
那脸,那神情,
神圣的光辉普照在俊脸上,简直是饱读诗书的圣贤人,满口的仁义道德……简直是孔子转世。
怎么就转变得这般快……
我摸了摸下巴,
看来这风流场所,一定有自有它说不出的妙处。
我一路蹭着,来到醉风楼对面的小摊上,背对着那门,忍不住,回头往那方向瞅。
“公子……”
“公子,您看上了小的这儿什么?买一幅画回去吧。”
手袖被扯了扯。
我回了神,正巧看着摊位上的老板一张放大的……历经沧桑的脸。
下了一大跳。
小心肝儿被吓得怦怦,
视线一扫。
他摊位上全是仕女画,
这漂亮……
但,还不及我。
我一扁嘴,“不要。”
袖子又被人一拉,瞅见那老板笑眯眯的望着我,拽着手不松,还轻声道:“公子……您风流俊俏,一看就是个才子啊。”
说完还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醉风楼,笑得这叫一个明了,“我知道您想要什么,想必在找乐子吧?”
哪个乐子?
我眨眼……
不理解不要紧,
出门在外,得保持涵养……
老板眼睛更亮了。
忙招呼我,自己转身,四处瞅了一下,从画纸里层瞅了一本册子给我。
“我有个货,就这个价。”悄悄比划了三根手。
“这东西好,那楼里的画师才出的新花样……”
我瞄了一眼。
没穿衣服,
一男一女搂搂抱抱,猥亵极了。
翻了一翻,呦……都抱在一起的,姿势不一样而已。
这会儿乐了。
忙掏了银子,揣在了怀里。
“公子您走好。”
我颔首,徐徐转身,一路上心情大好,哼着曲儿,大爷般模样地回了宅子。
“义父。”
“韩子川……”
屋内静悄悄。
恍若有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我心里一滞,脸上的笑容消散了,迟疑了一下,朝着后院竹林碧池的方向走去。
偶然的一阵风,
伴着淡淡的香气夹杂着沁凉的空气。
一池碧水清澈见底,几株清艘挺拔的竹子,仅此而已。
只是多了两个人。
韩子川低头抚琴,
芳华在他后面环手教着,
阳光透过竹林照在他们身上的光也在微微的晃,大风吹过,衣带当风,花落如雨。
一席白袍衬着两人恍若仙人,
眉如柳叶春展,目的秋水盈盈。
我心里深处一疼,
朝后退了几步。
脚却一身一浅,没站稳身子一歪,差点倒进碧池。
泛着凉意的水,浸湿了鞋袜。
我身子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坐在池边。
琴声戛然而止。
“勺儿,你终于来了么……我与子川等了许久。”一个轻软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心里非但不觉得高兴,还感到浑身不是滋味,愣了一会儿,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小声不情愿地唤了句:“义父。”
或许是动作幅度太大,怀里一空,似乎是什么东西跌了出来。
水花四溅。
一册薄本子就摊开,浸在了池里。
“你傻站着干嘛。东西掉了。”芳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好心提点,却也弯腰伸出了手。
还未等它沉……
便捞了上来。
我想阻拦……他却抖了抖册上的水,翻开了。
完了,才买的图……
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一章 图风波
第二十一章图风波
被水浸泡的册子,纸张都粘在了一起。
竟有些惨不忍睹。
“那个……”
我伸手抢夺。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眼神并没有温柔也谈不上威仪,
只消一眼,便把我震得动不得分毫。
他就这么伫立在我前方,低着头,修长的指轻挑着湿纸,一页一页的翻开,脸上没什么表情。
册子虽然是泡过了水,
线条有些润化了,但上面人物的姿势与所进行的勾当还是清晰可见的。
任凭他性子再怎么好,
这羞于启齿的图,还是会激怒他吧。
我乖乖的望着地上发呆。
远远的,韩子川抱着琴也走了过来,一张脸晓有兴趣的望着我们,此时却也停住了步子,似乎有些迟疑。
吸足了水的册子将芳华的衣袖也沾湿了,冗长拖着。
那水滴啪嗒……
溅在地上的那一刹那。
我的心也猛然沉了下来。
“你这是……买的什么。”他望着我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捧着册子的手,也放了下来。
“勺儿,不敢了。”唯唯诺诺的应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指间捏紧了册子,向前迈了一步,衣摆在他行动时,流云一般荡起的波纹浪平日里让我觉得很是美好,可如今却只有惊心。
他却扯着我的手,猛然一用力,将我拥入了怀,埋在我脖颈,继而笑了。呼出的气息,一缓一疾让我瘙痒不已。
“……多谢。”
他说什么?
居然向我道谢……怪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义父便放开了我,捏着册子,朝韩子川说了一句足以让我喷血的话:“看,勺儿给我带了什么……”末了还挑张最刺激的,湿漉漉的展开在他眼皮底下晃,扬眉颇自得的说,“凡人的穴位图,看见没。”
我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是么,”韩子川这句话明摆是对着我说的,手扯着那张薄纸,掀着眼皮看了一下,再气定神闲的望着我,
只是那眼神……颇具谴责,值得让人深究。
我笑得有些挂不住了,脸皮都僵了。
“咦。”芳华轻轻发了一声,沉稳了笑了一下,扬起脸望着韩子川,眼下的泪痣分外柔情,“你若也想要,下会儿自己去买便成了,这不能给你。”
我愣了愣。
他们就这么扯着册子,一左一右。
韩子川侧头狠狠剜了我一眼,捏着那册子一角,指用力到发白。
我只能无语望天。
今儿,天气似乎不错。
深感扫射向我身上的眼神愈发的有杀伤力了,我强撑着,改而低头望周遭的树,这树也长得叶子是叶子根是根的。
韩子川望着我的眼神幽怨极了。
芳华察觉到了子川内心的混乱,笑意随了眼波妩媚流转,在他怔忪时,捏着便轻巧地抽了册子。
末了,还捻着袖子擦了擦册上的水渍。
我被震撼到了,愈发的汗了。
“义父,那册子湿了,您还给我,我回头……”我转眸子,笑眯眯地说,“买本新得给你行么。”
“不成。”芳华莞尔一笑,迷倒众生。原本这么整洁爱干净的一个人,也顾不得那册子湿,揣入怀里,还不忘用擦过那秽物的袖子给我擦了擦脸,“这一趟下来热了吧,这么的汗,宅子里还有些冰镇梅子汤,我给你端过来。”
我欲哭无泪。
这哪是热的,是被你们俩寒的。
“至于这个……”他捂着胸口那隐约可现的册子轮廓,摸了一下,“这可是勺儿第一次艘,我可每天都得看一遍。”
他像是心情大好,就这么挥着袖子,款款走了。
我瞠目结舌,
图……就被他这么拐走了。
韩子川又气又想笑的瞪了我一眼,“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毕,便疾步跟了上去。
大风吹过,卷着落叶。
我在风中凌乱。
呆了半晌,一把抓了抓头,算了,不多想它。
干要紧儿事先。
四顾着望了望,看着没人……便撩着袍子,跑到了宅子旁,不远处一棵大梧桐树下。
蹲下地上,
随手拎起一根小树叉,便刨了起来。
坑挖得不大不小,正凑合。
拿着小帕子小心翼翼的包着一大叠银票和几枚金叶子,压得四四方方,放进坑里……
弄得差不多了。
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
一边往坑里撒土。
没法子,从小养的坏毛病,那时候当乞丐儿吃不饱,总习惯把好东西埋进土里,好让生活有个念头。
如今……改也没法改了。
“勺弟,你这是又在干什么?”不知何时,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站在我后头,徐徐的问了一句话,把我吓得整个人七魄去了六魄。
“韩子川。”我拎着树杈……手抖得恨不得把土灰扫他脸上,最终还是忍住了,一坐在地上,“你不是去义父那儿帮忙了,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他专心致志的望着我。
我大叹一声不好,笑眯眯的,手往地上一抓,悄悄又往平坑上,撒了一些土灰。
“你买的那玩意……”他眼一眯,凑了过来,轻声说,“是不是图。”
“您见识真广博,什么都瞒不住你。”我又愣了愣,“什么是图?”
“你装吧你。”
他斜了一眼,望着那块土,笑了一下,“别坐地上,这玩意我还是得拿回来,没见作义子的有你这么孝顺的,居然买这东西送给他。”
我是买来给自己的,义父要来抢,我有什么法子。
兴许是蹲太久了,想起身腿却一阵酥麻,脚软了。
一股力气没使上来,肚子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作怪,腹部一热,绞痛了起来。
“扶我一把……”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他忙上前,搀扶着我,
他蹙着头,寻思了半晌,
手也顺势探上了我的额,“勺弟,是不是那儿不舒服?”
是不太舒服……
我趴着树,一推他。
他却像是不放心身子又贴上来了,想来扶我。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声音徐徐响起,柔腻陡然间却又清冷。
我二人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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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二章 女儿身初潮
第二十二章女儿身初潮
我与韩子川的俩姿势太过于……暧昧了。
这一点我很明白。
芳华站在我们身后,静静的看着,眼神中一闪而消逝的落寞,眉宇间的惆怅化不开,那是种凄伤的表情。
我忙一把推开韩子川,径自站好,笑得有些尴尬。
只在一瞬间,
他眉目舒展,这份纷乱纠结的情绪便褪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刚才只是幻觉。
当我再看向他时,他嘴边荡起微笑,唯有那一份扑面而来的温雅,夺人心智,“给你们端了些用冰镇好的糖水,叫了你们许久都不见人影。”
我怔了怔。
他将一碗冰凉的梅子汤搁在我手里,眼神飘忽着来到韩子川搁在我腰间的手边上,笑了一下,却有些苦涩。
“谢谢……”我呐呐的说了一声。
韩子川却老大不客气地也从他手里夺去了另一碗,搀扶着我,扬脸说,“勺弟身子不舒服,你快些过来把脉。”
我一口气缓了过来,忙推拒:“已经好些了,不劳义父操心。”
他掀着眼皮望了我一眼,执着袖子,反手便握上了手腕处。
我大气也不敢出。
他蹙眉,沉吟了片刻,手指又搭了两三下,望向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韩子川忍不住插了一句。
他问了我最想问的。
义父沉吟了一下,“我没遇见这种脉象,有些奇怪……像是气血不足。”
韩子川怔了怔,像是听到了史上最好听的笑话,猛在我肩上一拍,“你说他?怎么可能,好吃的东西他一人就要包两三份,这人怎么可能气血不足。”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
“小子,咱梁子结大了。”
一并抢了他手里冰镇梅子汤,端着两碗朝院里的石桌走去,任凭他怎么气急败坏,丝毫不理会,还不忘每个碗里酌一口,丫的……真好喝,凉快。
芳华浅笑着,跟在后头,挑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他今儿穿了一席绯衣,乌黑亮泽的发的斜挽着,慵垂在一侧的肩头,手搭在脸颊上,低垂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更显得眉张扬入鬓,他是个男子,却亦妩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韩子川坐在一旁,也不知道从哪儿捞来了一把扇子死命的摇,颇有些怨恨的瞅着我用手护着的两碗冰酸梅汤。
风徐徐的吹过我们三人。
折扇虽握在韩子川手中,却带着芳华身上特有的香气,轻拂之下的风,爽透极了,偶尔间发丝轻扬,
从我这角度隐约可见……芳华的衣襟轻颤,外袍绯红,内衬却是雪白的单衣,整个人清爽无比,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石桌,沉思了许久,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勺儿,这次药卖了,还余下多少银子?”
我眨巴眨巴眼,坚定地说,“五两银子。”
说完从怀里掏了掏,一并把白花花的银两放在桌上。
“哼,不错么,”韩子川手肘搭在桌上,斜乜一眼,“买了那么贵的东西,居然还剩下这么多银子。”
芳华的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我就说了,勺儿了不得。”
我心情大好。
又喝了一口糖水,抬起头却在看到芳华拿手摸了摸怀里的动作时,没忍住差点被呛了,他那衣襟外隐约露出了图边角,而韩子川一边扇风,另一只手伸着,从芳华肩侧探了过来,斜乜着眼,仍贼心不改的想窃书。
“勺儿怎么了?”芳华留意到了我的视线,侧头来望着我。
我心里发慌……
忙垂下头,大口喝着冰镇酸梅汤,原本想压惊,却没料到这沁凉的液体下肚后,五脏六腑一激灵,那一股子绞痛便从腹部蔓延开来,疼得我手一抖,原本捧在手里的一碗糖水便倒了下来,淋了一身。
这一下脑袋清醒了。
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怔怔的。
“傻勺儿,”芳华一惊,忙起身,搀扶着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执着袖子给我擦,“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袍子有些润,在他的动作之下,水浸得更快了,湿透了的布料贴在腿间,凉凉湿湿的。
“脸色怎这么苍白,莫不是热感了,这大热的天我本应当留意的,不该让你吃冰的,瞧我……糊涂了。”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还是有些疼……
呼吸一窒,我腾出一只手按住肚子。
他却突然咦了一声,缓慢直起了身子,挽着袖子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几片血渍印在了袖口上。
他挑着眉,望着我……
我怔了怔,
两人不由自主地视线缓缓向下,我那白衣盛雪的袍子上,不知何时像是被樱花点缀一般,落了无数个血花,还是被水染化开了,特别醒目的那种……
我流血了!
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三章 论古代如何止血
第二十三章论古代如何止血
看到衣袍上的血渍,我惊呆了。
大腿处很胀,那种酸涩是道不明说不出的,手撑在石桌上,原本就站不稳了,可芳华却直愣愣朝我走了几步。
“你……”我往后退了几步,在这最要紧的关头,就怕他会做出让我羞愤难当的事来。
芳华却拽着手将我拉近,“呆着,别动。”
他轻轻看了我一眼,俯子将袖子一捞,探出手来,往我袍下一捋。
我浑身抖,
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只觉得腰腹间一股热流涌过,裤裆湿了。
惊吓之余,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睁大眸子,望着他那一双又大又亮颇有些无辜的眼睛。
他却收了手,指间摩挲着血渍,还火上浇油的说了一句,“流了这么多,一定伤得很重。”
也来不及擦手,便探出二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身上点了无数下。
我胸口郁气没吐得出来,又被憋住了。
“怎么样,好些了么?”他关切之情流露了出来,还一个劲儿的朝我身下瞅。
我愣了愣,呆了半晌,“没什么感觉。”
低头,看着。
自己这身雪白的袍子上,不规则分布着,三四点红色的手指印纹,昭示着各个穴道。
似乎是……
“芳华,你怎么能这般胡乱来止血,快些解了他的穴道。”韩子川在一旁又急又气,忙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为何?”芳华疑道。
“是啊,为什么?”我也很二百五的添了一句,“我觉得舒服了很多。”
“别问那么多废话,总之……”韩子川脖子根都红了,别过脸,极度粗鲁的握着芳华的手,就往我身上捂去。
芳华眼角一弯,笑眯眯的,似乎是很受用,立马给我解了穴。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靠不住,都不知道你义父怎么把你带大的。”韩子川叹了一口气,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手也顺势捏紧了我的,很低的说了句,“随我回房,小呆勺。”
芳华却悄然拉住了我。
我很犹豫……
韩子川眉宇拧着,依旧探手在揉额角,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似非似笑,眼神却很坚定地望着我,凑过头来在我耳侧轻声说,“你一姑娘家,这种事情还要男子教么。”
我眨了眨眼,
裤裆里冰凉的一片,清醒了不少,似乎有些明白了。
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就丢下芳华一人站在那处,浑浑噩噩的跟着韩子川进了我的房。
干净整洁的房间,
薰了淡淡的香,一股新鲜的竹味儿。
他背对着我,将帕子拧干了,弄了一盆热水端了过来,朝我望了一眼,低声说:“去屏风后头,擦洗一下,把袍子换了。”
“哦。”我站着不动,一个劲儿的朝他脸上瞅。他眼角眉梢之间染着红晕,耳根也在莹莹发红。
“啧啧啧……”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你啧什么,到底是去不去……”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病,为何义父不能治,你却能?”
“你明知故问。”末了,轻轻说了两个字。
“啊……没听到,再说得明白一点儿。”我笑眯眯的望着他。
“来葵水。”依旧是微弱的字,不过却大了一些。他咬住嘴唇不说话,微微发怒的看向了别处,“还不快些去换。”
我忍住笑,
钻进了屏风后头。
匆促的擦了擦身子,却仍忍不住伸头朝韩子川望去。
他从我衣柜里拿了不少的衣袍,左右挑拣了一些,摆在案上,抬起头四处看了看,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刀,把我那崭新的袍子给撕了一条条的布料。
他在干什么……
“给,拿好。”
一套干净的袍子和被叠得长条形的绸缎料,还有两截长条布段……从屏风后头递了过来。
我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头探了出来问了一句:“这绸缎与布条拿做甚?”
“夹裤裆里头。”他颇鄙夷的望了我一眼,直接撩了袖子,“要不要我来帮你。”
我急忙道:“别别别……”
忙缩回了屏风后头,死命扯着布条,搔头纠结着。
终,不得要领。
只是为嘛,会变成这样,
一炷香功夫后,
我无语望着天……
轻衣松垮垮地落在手肘上,自个儿拎着裤子。
韩子川伏子,手指灵巧的挽着长条布段在我腰间打着结儿……
原来要这样,
长条形绸缎料夹在裤裆里,一截长条布段穿在裤裆之间与绑在腰间的长条一起系牢,虽然还有些滑滑的,但勉强能扎稳当了。
韩子川,真是神啊。
这都清楚。
我颇有些崇拜的望着他,
“在我来这儿之前,宫里全是女子,多少懂得比你多。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做的,”他顺势将我腰带也一并系好了,有些无语的摇着头,“举一反三,小呆勺,以后自己学着,毕竟男女授受不清,我可不是芳……”话刚落,门砰的一声开了。
芳华站着,面庞闲静沉雅,可那双眼淡然而出的忧愁,流泄如水般淌过我们二人身上,我呆了,那句义父却突然间说不出口了,
慌忙把袍子系好。
“芳华,你来了。”韩子川挽着我肩,带着我迎了上去。
他睫毛长而浓密,一眨眼间便把情绪给遮掩了,再抬首时,神色柔和,笑着说,“带了些药,不知能不能用得上。”
可不是……
我斜乜一眼,
那一手捧在怀里的全是药。
在他心中,毕竟还是关心着我的,我是他唯一的义子。
我的心,怦怦直跳。
韩子川若与所思的望了我一眼,搭上芳华的肩,把他拐了出去,“跟你说个事儿……”
他们之间并没说多久。
再次回来时,只有芳华一人,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我不知道韩子川对他说了什么,
但是我多少,有些不安。
“这么多年,难为你了,勺儿。我这个义父做得并不好,许多事情都疏忽了。”他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手按上了我的,眼神却仍旧是温柔的。
我心里一根弦绷得很紧。
有些无措的望着他。
其实,芳华万不该这么说的……
他照顾我,也是受前人所托,他的故人有一子,而我就被当作了男儿身养,倘若他一开始便领错了。
那我这十年来的安逸生活,便是从别处讨来的福分。
或许,芳华一早便察觉到了,
不然也不会再领来一个韩子川,
他们曾经在一起奏琴的场景与我在书房窥到的画,是多么的相像……心里猛然一沉,愈发的苦涩了。
“义父,韩子川他……”
他抬头,怔愣的看了我一眼,垂头笑了,眼角下的那枚痣殷红偏暗,仿若泪一般……那么惊心。
缓缓的说了一句,“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四章 太子殿下
第二十四章太子殿下
那一天,芳华还与我说了什么,我已不太清楚了,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却牢牢的记住了那一句,韩子川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对芳华来说很特别。
说不上听到那句话时,是什么感觉……
只是在榻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卯时,才破晓,便闻到敲门声。
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才系好袍带,开了门,却看到芳华站在门外,背后是一片青翠的柳条,柔软的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美好的让人觉得直视他,都是一种大不敬与亵渎。
“不让我进屋么?”他浅浅一笑。
“义父,瞧你说的。”我还来不及让步,请字也还没说出口,他便拔开我,径直走了进去,四处望了望,挑了一下眉,便直奔榻,转身撩着袍子,坐了下来。
他还真对我不客气。
“勺儿,为何待我这么生分了。”他抬头望了我一眼,笑着轻轻拍了拍身边。
我依言,翘着坐了一角。
不是不愿亲近他。
只是,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花香,我就管不住自己胡思乱想起来,想着韩子川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许……
他才是芳华的义子。
芳华叹息了一声,身子倾了过来,我猛然一惊,心怦怦直跳,说实在的这类似的情况不知道从何时便开始了,只是如今这份心跳里还夹杂着难以承受的涩。
“勺儿,看你,又心不在焉了。”
我勉强笑了,“义父找我,有什么事?”
“我托子川为你预备了一些衣裳,看穿着合身么。”他的手摩挲着放在膝盖上的一截包好的布。
“义父,你哪次给做的衣袍不是偏大,柜子里还有去年的,一直留着没能穿。”
他笑望了我一眼,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指抖了一下,灵巧的掀开了布包。
很明亮的颜色,
不俗,嫩粉的一层轻柔的料子下,夹着暗红色的绸料上面还刺绣着白杏蝶纹。
我眨了眨眼,
这是给我穿的么。
怎么这么女气。
他眼神那叫一个温柔,“子川挑的,兴许尺寸错不了,下回也让他给我弄一件,布料还真漂亮。”
我一把夺了去。
抖一抖,展开了望。
窈窕女子穿的衣服……鉴定完毕。——||
“您,当真也想要这种?”我很狐疑。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执着我的手,声音柔软:“勺儿,这几年,我对你没有太上心,许多事情都忽略了。”他微侧头,仰脸望着我,莞尔一笑。
心脏一下子猛缩。
我怔了怔,忙移开了眼,耳根都烧极了,只闻到怦怦的跳动,恍若要把持不住了。
义父,这个美人胚子。
别说是,女子了,怕是世间的男人看了这张脸,也会有占有的欲望。
“愣着干甚,还不快些把衣裳换了。”
我点了头,
躲入屏风后头,懵懂且迟钝拎着一两层料子,比划了一下,将就的穿了起来。
感觉,有些怪。
却不知道,是哪儿……
以往穿袍子,宽松极了,大大的往身上一套,许多处还留有余地。
这会儿,只觉得这衣裳有些紧,我抬着手,指反手拎着袖子,横在胸前,很别扭的出来了。
他坐在榻上不由自主地起了身,缓缓上下看着,眼神里朦胧的亮光格外的有神采。
“怎么了,”我拎着料子东拉西扯,“义父是不是觉得,有些怪?”
“不会。”他抚摸我的脸,轻轻笑了,“勺儿,果然已长大了。”
我怔了怔,
他却拉起了我的手,来至镜子前,轻按我的肩让我坐好,悄然给我梳发……
与芳华生活了这么久,
除了醉酒会作出逾越俗礼的举动,清醒时从未待我像现在这么亲昵过。
此刻的他,多少,让我有些不安。
他举止闲雅,
似融融生光的脸上,却一派平静柔和,眼角下的泪痣却暗红得让人心惊。
“义父……你……”
他最近的举止,都寻常大不一样。
与人的接触多了不少,
这明明是好现象……为何我却感到不安,很浓洌的不安。
他却撩起袖子,执起案上的木簪,侧头,轻巧的给我。
“勺儿,求你一件事。”
我看着他一副很谨慎且小心翼翼的脸,凑我那么近。
铜镜中两个人都要挨在了一起。
轻软的呼吸拂过我的鬓角,心里不知为何就万分的喜悦了起来,这感觉……仿若是一场细雨润了心里某处,连带着对这一切尚未发生的事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别说,是一件事了。
世上的难事,只要是我能做的,都会为他做的。
我兴冲冲的仰起了小脸蛋:“只要是义父吩咐的,勺儿照做。”
“是么。”他笑了。
我忙点头。
哪怕让我脱衣服,
我都照做……
“让我把个脉……”
我不明所以,伸了手。
他眼前一亮,“能描述一下症状么?”
“腹胀,腿酸,偶尔肚子还有些疼……”
“妙妙妙极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文房四宝,记着,一只手执着我的脉,还掀着眼望我,如饥似渴的说,“还有呢?”
我真想找一伙人,把他给压了。
压了,还不泄愤。
于是乎,被他活活折腾了三炷香的功夫。
他却还极有毅力的对我问东问西,只怕没对我进行上下摸索了,忍……忍无可忍……正当我琢磨着,是不是下点药让他昏睡。
他却倏地站了起来。
我正庆幸,忙也起身,笑呵呵道:“义父,是不是饿了,准备摧花折柳?”
他转头望着我,眼角一弯:“我得去集市上,看有没有医书。”
这等级,还要看医书?
胡乱配个药都能卖出个黄金儿两的价。
“素来只知晓外头的人有两种着装,没料到其实子川说的男人与女子还真有差别,在特定的时期从脉象上来看,这些细微之处还真是妙不可言。”
看他那小样儿……
“您把我的脉不行么。”
“我想看看关于产妇之类的书籍,和对女人下药的分量。”
帮不了你。
我颇有些无语的望向了别处。
他徐徐转身,就想走。
突然,我睁大眼睛,想起了一件事,这满街……估计都有人寻带泪痣的人,义父这活人出去,还美得这么引人注目的,一定会被弄玉找到的。
“我去我去我去……义父你开张单子,我来给你买。”
他一笑,似乎是巴不得。
看着他斟酌着,为了节省银子,把那寥寥几本书名写了又划去,又分外踌躇且不舍的表情……光是看着,我就分外心疼。
我有黄金二两。
二两!!黄金!!!!
一把扯了他的纸,把那划去的又给描上,吹了吹上面的墨迹,一把收入怀里。
他望着我,只是很宽容的笑。
其实心里指不定多心疼……心疼家里的银子。
我知道,他一向懒得配药。
估计,为了添置这一身新衣裳,兴许把家里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
叹一口气,过几天,还是把土里的黄金给刨出来算了,埋着……也不会发芽多张出个二两来。
于是想着,脚底下也生了风,横冲冲,雄赳赳的跑去了镇上,只想买了回宅,熬到晚上,偷偷把梧桐下的黄金和银票给弄出来。
我很奇怪。
分明是我一人出来买医书,为何韩子川会跟在我后头。
还是用那种很热切的眼神盯我,背后一阵发麻。
不过话说回来,突然觉得……
镇上的人,似乎也有些怪怪的,一个个风流公子从我身边走过,眉眼含情……让人……
我忍不住,抖了三下。
韩子川适时地握住了我的手,明眸一个劲儿的在我脸上,扫荡。
“都不知道,让你穿着身是对你好,还是害了你。”末了他还轻轻往我手上一拧,“记住,你是个姑娘,走路有你这么吊儿郎当的么。”
“你来干嘛。”
他一笑,“也只有芳华才会放心让你一人出来,在这群男人面前晃。”
忽然他眼神盯在了我后面,有些喜悦:“你等会儿,我去买些东西。”
“买什么……”
他人一晃,便不见了,唯剩下店铺前的布招牌还在迎风张扬……咦,卖胭脂的地方?
靠,他哪儿还有钱。
这家伙,居然藏私房钱!!!!!
可耻啊……
回头,我就要告诉芳华去,我这个愤懑啊……内心波荡……没法说了。
背后轻轻被人一拍。
正巧看见弄玉拿着扇子,身后照常有跟着一大群的人,他眨了一下眼,脸上的喜悦与眼神中的惊艳没法说了,“真是你……邵弟?”
“或者我该叫你……”他扇子在手里一巧,身子也凑了过来,笑着说,“邵妹?”
什么弟啊妹的,
我可跟你不太熟。
“你在此处等何人?”他四处望了望。
“自是等……”我笑眯眯,“心上人。”
他脸上笑得有些牵强。
“勺儿,走吧。”韩子川捧着一个红纸包着的玩意,出来了,抬头不经意望着弄玉,脸却僵住了。
那弄玉更夸张,怔忪的望了他半晌,脸上震惊了,指攥着折扇,掀着袍子倏地半跪下,“臣拜见太子殿下。”
哗哗的一片……
全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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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五章 调戏与反调戏
第二十五章调戏与反调戏
何时冒出来的太子。
眼前这个与我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是太子。
我恍惚地看着他的侧脸,如山水般的眉峰,是那么的俊朗,那微抿的薄唇,竟也有着刚毅的意味……
这让我有一种错乱感。
为何以前就没能看出来他那浑身散发而来的帝王之气。
这会儿,越看越像。
眼下跪了许多人。
喧闹的市集,此刻老百姓们消失无踪,街道上清冷极了,有些萧条。
韩子川拿眼扫了一眼弄玉,什么也没说,
只是把手里的用红纸包着胭脂塞入我的手里,轻轻说了声:“对不起,没能为你买好的,等以后回了宫……”剩下的便不再说了,只是拉起我的手,掀着眼皮慢悠悠的望着我。
我扯着嘴,想笑,却觉得徒然间很无力。
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以至于他拉着我穿过那些跪拜在地上的人时,我还一头雾水。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们回了宅子。
韩子川撇下他们一大伙儿人,独自进了芳华的房间。
只留我一人,在这伺候这些爷儿们。
“……邵妹,”弄玉托着杯子,“满了满了。”
我才反映了过来,回了神……
可不是,水都从杯里溢了出来。
他忙不迭地起身,低头拿袖子擦着溅在身上的:“你个坏丫头,还骗我在等心上人,结果却是我们家太子爷。”
别瞧他,人模人样的……
挥袍子弹水可一点也不含糊。
我忙退后了几步,生怕被沾上了,用手护着瓷壶,笑得有些勉强,“对不住了。”
他却拿眼望着我直笑。
难道,是想让我帮你擦?
你又不是我义父,哼。
弄玉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涵养极好,低头自己忙活了一下,掀了掀袍子,又坐下了。
末挽着袖子,伸出手指了一下里屋:“你义父眼下有泪痣。”
“听说是芳华兽?”
老兄,是又怎么样,我偏不告诉你。
伸了手,握紧我的。
“邵弟。”声音徒然间柔腻靡靡,音调儿上转,拿眼望着我,眼神那意味……格外的轻佻,“我们拜了把的,忘了么?怎么能这么欺负你的弄兄。”
我可以拿壶把他敲晕么……
手痒啊……我憋得慌……忍了,撇头不望他。
“弄公子,结拜之事,我记得当初勺儿没答应。”
他只笑不语,顿了许久才说:“幸亏你当初没答应,不然我可要……后悔了……”后面那三个字故意被他拖长了音。
然后,很亲切的拉着我的手,低着头,睫毛颤了两下。
我斜乜一眼,
他的手指正屈弯着,摩挲着我的手心,动作迟缓,却也坚定,握着我的手力气大得让人正不脱。
“你干什么?”我眨了眨眼。
他望了我一眼,别开了头,眼尾轻扫,似嗔似怨。
手却藏在暗处,摸得更欢畅了。
这是个级别很高的调戏。
我四处望了望,那些一起而来的人,此时把头垂得低低的,不闻不问。
很好,很强大。
你当就你会耍流氓……
我可是被芳华养大的,什么风雨没见识过。
我直接一拍他肩,
我翻个小白眼,三分痞样七分风流地撩起袖子,众目睽睽之下,摸上了他的脸。
很明显能感受到他身子一震,似乎被吓到了。
我凑了过去,流连忘返地又摸了一把,色极了的说,“豆腐也不及你个小白脸嫩。”
他愣了一下,眸子里浮上了淡淡的雾气,眯眼笑了。
许久,他开了口,“这可算得上是肌肤之亲了?”
摸一摸就肌肤之亲了,
那我岂不在这宅里养了两个男宠乜。
我挥一挥手,想抽身。
他手执着我的,紧贴着脸。
眼神里闪过一丝戏谑。
突然里屋的门开了,
我猛然用了二三分内力,把他震开。
也来不及看他用什么风流的姿势倒地,
便只身……闯进了芳华的房间。
正巧听到韩子川说了一句:“……也好,那我们就即日动身回宫吧。”
我的眼往下瞅,看到了韩子川搁在芳华袖袍上的手,修长纤细,分外柔美,但却也十分的碍眼。
深吸一口气,别开了脸。
等等,有什么不太对劲儿……
芳华居然答应了与他一起回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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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六章 弃子
第二十六章弃子
芳华居然答应了与韩子川一起回皇宫……
我怔了怔,
他却别开了脸。
“勺弟,你去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韩子川眼里荡着温暖的波光,扫过我。
“好……”
他没出声阻止,也没拒绝韩子川这么亲昵的举动。
平日里……就算有半死不活的人躺在竹林外求医,他都懒得救,如今为何要趟这浑水。
难道只因为,求他的是……韩子川。
屋子里很空荡,他们这么一站,反而让人觉得空间狭小了起来,我甚至感到自己是多余的……
心里有一快像是被人勒紧,喘不过气来。
说不上什么滋味,
除了难受,还有一点儿说不明道不出的酸涩。
我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手握紧成拳。
该,收拾了。
这一趟大老远的,也不知会在宫里耽搁多久,得带上我俩换洗的袍子,还有义父平日里携带在身上的妙药,还有……
环顾四周,
义父吃不惯凡人的东西,这一路上还得预备些新鲜的花瓣,得挑肉厚花蕊香甜的摘……
“勺儿。”芳华一把拉住我,按着我的袖子,淡淡地说:“是我和子川回宫,你懂么?”
不带上我么……
我身形抖了一下,扭头望着韩子川。
“为何把她一人留在这宅子里?”韩子川像是很诧异,眨了眨眼,疑惑的忘了眼闷不吭声的芳华,结果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也算是默认了,不再多说什么。
“我去收拾一下,你把马车备好,等会儿就走。”芳华落下一句话,便合上门走了,屋外一抹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也处在朦胧之中,那么不真切。
我心里有什么东西……
正在慢慢下沉。
“勺弟。”一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韩子川凑了过来笑着说:“芳华就这脾气,决定了的事,谁也改不了。”
“可是你却能劝动他回宫,为你医治你的父亲不是么。”
他惨淡一笑,却不接话,只是轻声说:“我会时常会来看你的。”
你来不来看我,不管我事。
我只要义父一人。
我一把推开他,闯了出去。
留他一人在原地。
我并没有留意看他的神情,倘若看清了……或许一切,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压抑着心里的火气,
从衣柜里翻了不少袍子抱着手里,挨着一个个的门去找芳华。
他正背对这窗户发呆。
案上铺着一块布,放置着一两件很朴素的衣袍。
他看见我来了,并没有很在意,只是将手里一本本的书往包袱里放。
“义父,这些由我来做吧。”
“不劳烦你。”他拒绝得干净利索。
我语塞,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悄然蹭到他身边,趴在案上,很愤慨的望着他将瓶瓶罐罐往里塞……那修长的手指还爱不释手地一个劲儿的抚摸着。
里面寥寥数件物什都是他最喜爱的,却唯独没有我的……
我抽了一本书出来,想把它扔掉,却忍住了。
斜乜一眼,
趁他不注意,将自己的袍子偷偷往他包袱里塞。
“你这是何苦呢……”他叹一口气。
掀着眼皮望了我一眼,却也依旧清冷如月光,
他的手按住我的,一把抓着衣袍,不留情面的往外拽。
“义父……”
我死拽着,像是将袍料当作了唯一的希望。
芳华虽然平日里不说,
但我知道,他是疼惜我的,生活了这么多年,都互相习惯了有对方的存在。
可,为何不要我了。
他要与韩子川一起携伴入宫……
他要把我一人丢在这宅子里。
他当真是,不要我了么。
纵然有万分的想不透,我却一点儿底也没有。
被我压在手下的衣袍,一点点被他抽走,掌心被摩擦得很疼,火辣辣的。
在他视线的注视下,我愈发的心虚了。
他望向我的眼神,意志是那么的坚韧,逼迫得让人没了力气去忤逆。
于是,他硬生生将我的塞进去的东西,抽了出来,轻柔的将包袱扎牢,他举止从容,从头到尾,脸无表情,眸子里也不带任何情感。
我已经忘了思考,只觉得狼狈不堪。
“义父……”我抓住芳华的手臂,垂首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说。”
“你已决心弃下勺儿了么?”
他沉默着一直没说话。
我手一松,轻轻放开了他的袖子。“勺儿懂了。”此时此刻,心又开始绞痛,好像有什么堵在胸口,连说话都像是在哭。
“勺儿,不……你不懂。”
他专注的望了我一眼,眼里柔光泛滥:“如今你也大了,不能总像孩子一般紧跟在义父身边,你内力不错,又有一身好毒功。”他缓缓捞起我的手,拍了两下,
仰脸扬起眉,笑了,像是劝慰一般,“你一向都听话,义父希望你离了我后,能在江湖上闯荡个好名声。”
掀着眼皮,慢悠悠的望着我,沉吟了一下,轻声说,“江湖逍遥自在,比皇宫里要有趣得多。”
他站在我面前,
以前的他从未像现在一般,这么正儿八经拿一个父亲的口吻与我说这些。
他是我义父……
这么多年,我已经长大,他却一如当初在破庙里接走我时的模样。上苍是眷顾着他的,岁月并没在他脸上刻画出痕迹……
如今我们两个,站在一起,看模样儿年纪也相差不了多少。
可,他的心肠,却依旧这么硬。
他说江湖比皇宫好,
可是他,可曾知道,我的心思。
一个人的江湖,岂是江湖。
我怔忪,发了一会儿呆。
“就这么定了,治好韩子川父亲的病,我就会回来。”他温柔的朝我笑着。
“勺儿……会……”我转过头去,侧脸凝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在这儿等你。”
窗外卷来一阵风,
他径自的笑着,眼下的暗红色的痣仿若是抹泪。
随风飘进窗的桂花瓣,落在他的肩上,悠悠传来的香气,芬芳极了。
我想拿手给他拂去,
他却闪身避开了。
我尴尬的收回了伸在空中的手,失落的垂下了眼。
总觉得,他这次入宫,
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七章 入宫
第二十七章入宫
房门轻轻被叩了,我忙侧过身,用袖子擦了擦脸。弄玉依在门外望了我们一眼,轻佻地说:“马车已经在外头了,太子也在车里等了,美人什么时候过去?”芳华也不恼,轻轻扫了他一眼,淡定的说:“收拾妥当了,这就来。”“义父……”我扯上他的袖子,万般不舍。他抽身,捞起案上那轻薄的包袱,徐徐榻出了门。马车里,韩子川正巧掀起了帘子,悠悠的望了我一眼,眼里承载着满是不舍与浓浓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你一定要照顾我我义父,知道没。”我恶狠狠的瞪他。他却眯眼笑了。我眼一扫,又万分纠结的停在了芳华身上。芳华身子顿滞了一下,转身颇有些留恋环顾了一眼宅子,便倾身入了马车,却始终没有望向我。
“告辞。”弄玉骑在马上,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挥了鞭子策马,扬起了一层沙土。眼泪强忍着,才没能流出来。想要留住义父,却无力的看着马车消失在了远方。
从头到尾……芳华都没再看我一眼。甚至一两银子也没再留给我。我长叹一口气,灰头灰恼的回了宅子,一坐在椅子上,捞起桌上的杯子为自己倒了水,仰头一口喝掉。心里头很挫败,却也想笑。没银两不要紧,幸好我埋了不少私房钱,这会儿能派上用场了。——||这芳华,以为我会乖乖听他的话么,笑话……天大的笑话,我叉腰狂笑,笑完却又苦涩了。芳华想必一定是料到了,若留了银子给我,我便会偷偷摸摸沿路跟着他们。韩子川一定使了什么法子,才让他这么乖乖的入宫。平日里他就让人够操心了,怎能由着他进宫。虽然我不知道皇宫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平日里去集市溜达的时候,听说书的先生提及过不少。普今天下,皇帝老儿无能荒无度,频繁增些赋税弄得民不聊生,这点我非常明白。记得在我当乞儿的那会儿,人吃人的现象都曾出现过。我又倒了水,咋巴了几下。手撑着额头,眉纠结着,指戳了戳……不过话说,这些年皇上很少上朝了,国事由执政大臣们操办,百姓的日子也一日比一日好过了。若不是上次遇到弄玉,我还不知道原来当今圣上是被人下了毒,虽然这结论也只是从他只言片语中揣摩猜出来的,但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其实照我来说,这昏庸的皇帝老头儿死了才好,不死都会有人惦记着他死,不然哪会有人冒着株连九族的危险下毒予以加害他。既然这宫里,有人能把投毒这事做得伸不知鬼不觉,必定有天大的本事,芳华这次去施药救人,一定凶多吉少。况且后宫,这么多独守空房的美人。他一入宫,还不只会引起多大的骚乱,那些闺中守活寡的妃子们还不知道会把他怎么着呢……哼,竟然不让我去,门都没有!老子,我有的是钱。我憋着一肚子,闷气,开始挖土……摆出一叠叠印票和金灿灿的叶子。眦着牙笑,这年头,有钱,什么事都好办。可是……我发现,错了。花了几十天的工夫,费尽了心思,赶到了宫门口。我换了干净的袍子,装出一幅乖巧的模样递了银子,原本只想安分守己在宫里讨个奴婢的活儿。结果那总管太监却一副馋涎脸,一双油手把那金叶子摸来摸去的,想是分外的喜欢,末了,抬眼望着我,直勾勾的盯着。这还不算,围着我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眼睛滴溜溜转,尖嗓子抖得激动万分:“姑娘你不如再等些日子,马上就要选秀了,您一定是贵妃的料啊。”——||皇帝老儿都卧床不起了,还选个屁秀,进了宫,没多久,皇帝若死了,我不得守活寡敲木鱼啊。啊呸……这老色鬼果然名不虚传,养着得下人……就算是一没了把的太监也这么色迷迷的。于是,我斜乜一眼,朝我凑过来的老脸。袖口一挥,便将他迷晕在地,将他手里的金叶夺了去,一并把他怀里的银票给摸了。回到客栈,对着镜子小小感叹了一下。所谓红颜薄命啊,这眉是眉眼是眼的……招人得很……进了宫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还是毁了的好啊。于是捏了药粉,随便摸了一下。酸痒,麻得很。躺在塌上,翻来覆去睡了一宿,次日,脸便肿了。于是,又来到了宫门口。可还没见到管事儿太监的人影……就被侍卫哄了出去……他们一致的推词是,我都长成这样了,怕惊到圣驾。——||美也不行,丑也不行……到底想我怎么着么。一怒之下,又毒了他们,原本想顺手牵羊摸走了他们怀里的银票。望了一眼,敞开的宫门与……不远处来回巡视的侍卫。还是忍了忍,回了客栈。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焦急万分。说实话,下毒我倒是没问题,救人也会一点儿……可唯独就没学过易容术,颇有泄气地坐了下来,对着镜子冥思苦想了大半天,突然一激灵,眨巴了几下,从怀里掏出几个瓷瓶,指拨弄着一草纸一草纸的药粉,配制了三天,才小有成效。终于,把这样脸弄得平凡了一点儿。只是……粉末化水,凝固结成的皮,挂在脸上还是有些不太自然,总觉得说话笑起来,皮拉扯得还很僵硬……不过,总算是凭着这姿容混进了皇宫。话说,皇宫里的人还真是见过世面的,这小钱还看不上眼,非得一叠叠的拿银票。为了,打点上下这层关系……就花去了我从弄玉那儿拐来的所有钱财。我颇幽怨的望了一眼,翻着簿子拿笔勾来勾去的太监总管,他仰起脸突然望了我一眼,笑眯眯,沉吟道:“你说你懂一点儿药理?”我低头,老实回答:“是。”“好极了,这几日来了位了不得的人治圣上的病,太医院里正巧忙极了缺了人手,你去那儿怎么样?”啊……嘿,巧了!
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八章 遇故人
第二十八章遇故人
“按照方子把这几味药拿去煎好,太医等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太监拿手招呼着我。
我捏着纸张斜乜一眼,这字龙飞凤舞的,天山雪莲千年人参……药虽然用得金贵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功效。
“诶……你这是去哪?”小太监一把拦住我。
我掀着眼皮望着他,懒懒的说:“你不是要我煎药么。”
“错了错了。”他一跺脚,恨不得拿手指敲我,“太医大人们都是分班入宫,轮流侍值。懂了么?”
“这么跟你说了吧,”他四处望了望,拉我凑近了,小声道,“今儿这个很难伺候,他所开的方子统统不能在药房煎,这火候与煎的时辰都得他说了算,所以这药啊,得去他那儿被他盯梢着熬,方能送入主子屋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不是给万岁爷喝的,用得着这么费神么。
“还不快些去……发什么呆。”他很轻蔑的望了我一眼:“哎呀,算了……你这新来的丫头一定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走走走,我带路,你学着点,公公我事儿很忙的,只教你这一次。”
“谢公公。”我低头,捧着药材,挺直着背。
一路上随着他左拐右拐,
他挥着袍子,都得这叫一个傲气。
谁能告诉我,
他这一太监,在我面前嚣张啥……
以为把我惹毛了,给他下个药,就能重新长出没了的,变个男人了么。
他突然站住了,转过身子,扭头望着我:“你在我后面唠叨啥?”
我怔了怔。
“回公公的话,我是说……”我脑子里打结了,沉静了一下,突然远远的有极清幽的味道飘了过来,作势嗅了一下,“这院子里好香啊。”
“没见识。”他后退了几步,捞起袖子朝我左侧一指,“看到没……这一池的红莲开花了,能不香么。”
“现在是红莲盛开的季节么?”我疑惑了。
掰个手指算一算,
还是我记错了日子……
“不是。”他答得简要,斜了我一眼,补充道:“太子从外头带了一个美人回来后,第二天,池子便开花了。”
啧,啧啧。
难怪了……还是我们家芳华有本事。
漂亮,真的是漂亮……
花是花,瓣是瓣的。
我放下药材,压在栏杆上,往下瞅。
池中弥漫着雾气,满池的莲花犹似半开半闭,羞涩极了。
“唉,你这是干什么!”
芳华喜欢吃莲花,但宅子里的莲平素多为纯色白若雪,我从未见过如此热烈到惊艳的红……
一定要摘一朵。
给义父尝尝。
“公公,您先走,”我一把匍匐在地上,手朝栏杆外头伸去,“我弄一朵就上岸来寻你。”
他急了,四处望。
气急败坏,死命的拽着我的袖子:“不能摘,不能摘……快些上来。”
我已经摘了啊……还是很艳很大的一株乜。
“这宫里的花儿哪是你要摘便能摘的,你这么做是要……”他凑过头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便退了好几步,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什么……要杀头的么?靠,公公你怎不早说!”我大惊。
“嘘,你嚷嚷什么,小点儿声音。”小太监拿手捂住我的嘴。
突然灌木丛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望着他……
他眨巴着眼睛,松了手。
我一激灵,忙将那新鲜的莲花塞入怀里,凉滋滋的……抖了抖身子,脖子一缩,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小太监人心肠也不坏,忙弯腰把那药材拾捡,一并放我手里,拉着我袖子拽来与他一起站着,拧一把我的手,低声说:“小心点,跟着公公我学,别穿帮了。”
我怔愣的望向他,俩人一对视,
立马,心领神悟。
树叶被拨开了,一席明黄色的袍子映入眼前。因为垂着眼,不太敢看。
旁边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扯了我一下,我浑浑噩噩的跟着他叩拜。
他一句奴才拜见太子殿下,
让我如遭五雷轰顶。
不是吧……
只是采一朵花而已,
犯得着……引来这么个大人物。
我很虚的跪着。
只觉得一道视线从我们两人身上扫过,便落在了其他地方。
我掀着眼皮偷看。
韩子川俨然是一副太子打扮了,冠顶上端一颗东珠,穿着朝服上纹绣了五龙,腰间佩瑜玉,举手投足颇有些贵气十足,那眉眼愈发显得俊郎,只是表情似乎有些茫然,他四处的望着,看样子像是在找人。
“太子殿下,您怎么突然跑这么快。”一个宫女擦着汗,从灌木里钻了过来,“大臣们还在那一旁等着您。”
一声叹息,
格外的悠扬且醒目。
“兴许是听错了,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在皇宫里。”他的眼神有些黯淡,转着身子,“走吧。”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我手哆嗦着,撑在地上都起不来了。
“幸亏是没被发现,不然你死了事小,我还得跟着挨板子。”小太监铁青着脸,一把将我扶了起来。
这不男不女的,说话怎这么难听。
一路上被他很嫌弃的把我带到了一间厢,隔着大老远便能闻到浓厚的药味。
门轻轻的推开了。
一股潮热迎面扑来。
两排药罐正架在火上烧着,约莫十四个奴才每人守着一个,蹲在地上朝炉子里望着,扇着火。
真壮观……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一缕阳光透着窗户射了进来,一个人背对着他们,手执着一册书看着,偶尔扇子一挥,悠哉极了。
小太监把我一推,使了个眼色。
我却怔了一下,
拿眼一个劲儿的打量,
这人身姿欣长美好,且有些眼熟。
“弄大人,您要的药,奴才给带来了。”那太监在我腰侧拧了一下。
“唉呦。”我忍不住哀喊了一下。
却知道时机不对,忙捂住了嘴,只剩两眼睛眨啊眨。
他转了身,眉一挑,望着我像是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末了淡淡地说,“把这药放在十五药罐里,先用文火熬。”
我躬身退下。
一转身,恨得我牙痒痒。
真是流年不利……
不想遇着的人,全遇上了。
这死弄玉,就他花样儿多……不就煎个药么,还一定要十五号药罐。
一股脑,把药全倒进去,溅起了一丁点儿水。
这水味儿有些不大一样。
似乎是加了料。
我把脸上的水一抹,闻了闻袖子。
眯眼笑了。
这家伙还挺聪明的,若是把天山雪莲就这么熬,也就能补个身子,倘若加了点百花清丸露,就能达到解毒的功效。
还有两下子。
蹲在地上,有些百无聊赖,轻摇了几下扇子,观察了一下火势。
左右环顾了一下,
偷偷借着火烤着身上的袍子,
方才情急把刚摘得花这往怀里一塞,里衣都被浸湿了,浑身不舒服。
捏着前襟抖了抖。
手慢悠悠伸进怀里掏了半晌,突然神色一变,忙抽了出来……压在怀里的红莲瓣不知什么时候全散了,落了一手。
真可惜……
还想带去给义父的。
“你在干什么,专心点。”旁边的人推了我一把。
“是。”我大叹一声不好,忙将残花揣入怀里。却觉得背后一阵发寒,似乎有什么视线落在我身上,炙热极了,我沉默了一下,作势摇着扇子左望右望,偷偷瞅着。
都在各做各的……
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
“好了,时候都差不多了,剩下的由我的人做便成了。”热极了的房间里突然传来清爽的声音,让人浑身都舒服极了。
弄玉放下册子,微笑,手一扬,
那些奴才奴婢们躬身身子,垂着眼,便朝门处退去。
我也装模作样的学着。
还没到门口……
一双靴子便出现在了我眼皮底下,那身影悄无声息的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
弄玉凑了过来,眼角一弯,轻声道“……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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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九章 传说中的易容高手[一]
第二十九章传说中的易容高手[一]
我埋着头,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然后便看见一只手横在我脸侧,一片黑影遮挡而下,我浑身一抖,想逃却没了去路。
“躲什么……”弄玉手肘撑在了我身后的门上,身姿风流,伏身细看了我一眼,声音轻软:“替我把那药端过来。”
……他在使唤谁呢。
我心存侥幸的朝四周望了望。
“你瞎看什么,这里就剩下我们二人,这药得偷偷送到贵妃那儿去,难不成要我亲自端?”
——||还以为是被揭穿了。
原来留下我,是为了给他送药。
害我瞎紧张了一会儿。
我侧身,弯腰从他手臂下钻了出来,毕恭毕敬的把那药倒在碗里,跪在地上,用东西盛好,双手拎着朝他望去。
他什么也没说,把门推开,便径自带路。
阳光一下扑面而来,
他的身影蒙在光晕中,欣长秀美,轻微的侧头,望了我一眼,狭长眼尾轻扬,似乎是笑了。
是不是我多疑了。
总觉他像是一个没安好心的公黄鼠狼。
他选的是另一条长廊,
曲折格局精巧,两侧都是水波荡漾的碧池和荷花。
不愧是皇宫……
每一处都像是极美的画,难怪芳华会答应来宫,这些花可比外面的多多了,随便怎么吃,都能吃上七辈子。
“为何以前没见过你,想必是新分入太医院的?”他身形一顿,转身徐徐一笑。
弄玉太医天天在外头闲逛调戏良家妇女……哪会每个奴才婢女都注意到……
我束手,鞠躬。
“是。奴婢前几日才被派来这,公公说近日太医院人手不够。”
低头弹了一下袍子,漫不经心的问:“家里有几口人?”
“娘亲,弟弟还有八旬的老人家。”我回答得一板一眼。
反着说就对了。
他眉一挑,笑得含蓄,极专注的望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让人……心惊。
一排巡逻的侍卫从他身边走过,
他深吸一口气。
待那些全副武装的人与我擦肩而过后,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瞪大眼睛。
一股力道拉扯。
最后只看到他眼角微弯,手徐徐向下执着我拎药的手,携着我一个旋转,紧接着后背便抵上了冰凉坚硬的墙。
“你还是这么爱睁眼说瞎话……”他身子倾压了过来,低着声音唤了一声,“邵妹……”
你个死买药医人的,明明什么都看透了,还装模作样这么久。
害我傻子似的陪着一起演戏……唔……
他反手捂住我的嘴,热切的望着我,轻柔道:“你不乱嚷嚷,我才能放手,不然把侍卫招来了,我可不保你。”
我眼一眯,点头又点头。
他笑了,却没松手。
反倒是身子越凑越近,柔腻靡靡地望我一眼,睫毛轻颤,气息拂在我脸上一深一浅,瘙痒中却有着别样的悸动。
他缓缓垂下了头,指摩挲着我脸颊。
“真乖……”剩下的腻浓的话语化入缠绵的叹息消失在空气中。
我眼蓦然睁大,
胸口一窒息,
却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眼微微弯了,
心怦怦直跳,
仿若击鼓,要跃出喉一般。
他脸覆下来了,侧头就这么贴着手,印下了一记吻,
我手足无措,僵硬着身子,
这是长廊的一个小隔间,我也无处可躲。两边是厚实的墙,靠池边却失镂空的,含苞待放的荷花浮在池上,离得那么近……
清香扑鼻,萦绕在周身。
着实是个风花雪月的好去处。
我没了这个心境,况且人也不对。
尖牙一亮,
“唉……你居然咬我。”他忙收了手,仔细察看着,末了笑着扬眉望了我一眼,“你可知道,世上有多少女子爱慕我弄玉。”
我憋得脸通红,挺着发育得尚且还很小的胸脯,吸了一大口气。
“我管你这么多,再动手动脚……”忙四处摸摸,手从怀里一探,捻起一枚小草纸包,“小心我毒得你无妻无儿。”
他却精力全不在我手上,眼神反倒是晓有兴趣的朝我胸处扫射,“装了这么多东西,却仍觉得不大……真令人堪忧啊。”
初次见面,那个圣贤模样的弄玉,真是他么……
眼里的戏谑,
还是没变,可却愈发的喜欢逗弄人了。
真想,弄哑了他,
私事先不提,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不太明白。
“你是怎么猜到是我……难道这次易容就这么失败?”我疑惑的摸了一下脸,皮没脱落,不该被这么轻易揭穿的。
“想知道么?其实很简单。”他徐徐一笑,俯来,秀雅惊人的眉眼舒展着,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我是个易容高手。”
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二十九章 传说中的易容高手[二]
第二十九章传说中的易容高手[二]
易容高手?
我难掩脸上极为生动的讥讽之情。
弄玉收起了风流轻佻的模样,正儿八经起来,缓缓道:“你随我来。”
说完一把捞住我的手,朝外拉去。
“可是这药……”我展袖子指着那盛好搁在地上的玩意儿。
“会有人来拿走的,你操什么心。”
这家伙居然还朝我翻白眼,这这这……气死我了。
我这个呕啊。
被他拉着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领进了一间房,他背对着我把门给关了。
“你把门关得这么严实做甚?”
“当然……是……”低垂的头,发缓缓轻扬,脸抬起,我正在纳闷哪儿来吹的风时,他眼角微扬,一脸的调戏口吻,笑着说,“咱俩这会儿要做些掩人耳目的事。”
我虚了他一眼,全然不放心上,一坐在凳子上,抬手拿着案上铜镜瞅自己的假脸。
真没让人想勾引的欲望……
如此看来,弄玉算是一个人间极品了,脸我这身臭皮囊都不放过。
其实话说回来,
真为皇帝老儿感到悲哀。
这会儿他重病歇在床,后宫里万千佳丽独守空闺,一遇着眼前这个进出皇宫就跟闯自己家般的风流太医,那简直是干柴勾搭上烈火,这万一真被闹腾出了什么事儿,打胎也能自个儿解决,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你在一旁瞎嘀咕什么?”他一手撑在案上,俯子,食指掀着,勾起我的脸,修剪得整齐的指甲滑过,眉轻扬,莞尔笑了,“邵妹……”
“喊什么,招魂啊……”我拍开了他的。
“你毒功比我厉害,或许医术不久咱两也能齐平,不过……易容你总归是不行的。”
他在鄙视我。
刚想反驳,心里却很没底地掀着铜镜,对着光,左右照了一会儿,
“义父平素并未教我易容之术。”
他笑了一下,伸手从我脸上抠下了一小点儿假皮,闻了闻,“我弄玉今儿第一次看见有人拿毒粉往脸上抹并以此来易容的……邵妹胆儿可真大。”
“我是被芳华养大的,岂会怕毒?”
“说得也有理。”他转身从一旁的小抽屉里,找来了一青瓷瓶,捏开塞子,闻了一下,摊手倒了一些,眼笑了,柔声道:“把脸朝着我,乖。”
“不早就朝向你了么……唔……”
满手的清香扑来,似水似油的东西糊了我一脸,他涂抹墙似的……力道劲度儿大极了,慢慢地缓了下来,语音儿上扬,“嗯?还舒服么……”
“还成。”
他又是一笑。
我一把捉住适时想往我脖颈与衣襟处滑的手,闷声道,“我脸以下还没易容呢。”
“失礼。”他倾身挨着我仿若在寻似乎是想在我脸上找点儿什么,末了朝前方作了个请的姿势,“那儿有水,把脸洗一下。你这样子迟早会被太子和你义父认出。”
“又是抹奇怪的东西,又洗脸的,你究竟想做什么?”
“很简单。”他撩起袖子,不慌不忙地说,“我来给你弄张脸。”
不错,哀家应允了,我点头笑眯眯的,转身咦了一声。
“水在哪……”
“水在铜盆子里。”
“铜盆又在哪儿?”
“你往前走七八步,架上有一铜盆,里面盛有些冷水,地上搁着热水桶和瓢……帕子可以暂时拿你的衣服代替。”他眸里很温柔的波光,声音轻柔且缓,“懂了么……”
我抬袖子,伸小指掏耳朵。
他却抬起一脚,轻轻踹我,“听到了还不快些去。”
——||介人,翻脸真快。
我往水盆里瞅了一眼,身子犯懒,热水也不想添入了。
便弯下腰,胡乱掬起水,擦了把脸,
甩了甩头,
就当作是干净了……可水却还啪嗒从发间落下,我抬着袖子又狂抹了一把。
从布料间抬起头,
却看到弄玉望着我,整个人都呆掉了。
“怎么了?”
他嘴一瘪,咂吧了一下,算是缓过了神,满眼强忍的笑意,“邵妹美到这程度,已经令人震惊了,动作举止粗狂到如此不拘小节,更是让人叹为观止。”他双手一拱,侧头眼都不看我。
——||轻蔑。
赤裸裸的轻蔑……
我手一拍案,横他一眼,坐到了凳上。
“过来挑一下。”他袖袍在桌上一拂。
我斜乜一眼,很不在意的一瞟,却直愣愣被吸引住了。
桌上一鼎白玉容器,里面悬浮着数张薄如蝉翼的面皮儿……那水似乎有着檀香味,一个劲儿的晃悠。
他掀着眼皮望我了一眼,“就弄这张吧。”
完毕,手往水里一探,指轻巧一勾,便把最里层的人皮面具给带出来了,往我脸上摁去。
“诶……你这人,我还没选乜。”
淡淡的语气,从我上方传来:“我的皮儿,你选你的,我给我的……你若选了我不给,你也拿我没法子。”
此人很恶劣。
“别乱动,一张皮可金贵了。”他指贴我眉骨处又按了几下,缓缓下滑……抚了七八处,末了眼角一弯,笑得好不快活,“好了。”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偷瞄了他一眼,转而侧身默默的摸了一把,脸还算滑溜,轻柔且薄得像自己的皮肤一样,心里那口气缓了下来。
他从后面环住我,
手从我腋下伸过来,抬起臂略微收紧,在我耳侧轻声说:“还有一处得变。”
他的指正勾搭在我的前襟领扣上……
想做什么……
传说中的易容高手[三]
看着他愈发凑近来的脸,
我神色肃然,
手从袖子里一转,指尖捻起一枚草药纸,还未来得及弹……
手臂就被他钳制着,身子靠入他怀里,被拥紧着,动不得分毫。
“你又想毒我了么?”
“饱读诗书的圣贤之人才不会像你这般无礼。”
“对外人如此,对你用不着,”他笑着拿指抵着我的脸,“况且……我平日里读的是都是医书。”
他的手缓缓向下,搭着我的前襟领扣,脸上似笑非笑。
“你做甚……”
“别想歪,我说过你有一处还得变,”他贴近了,轻声问,“知道是哪儿么?”
默默地看着……
他的手放着的位置,颇有讲究……往下一寸,便是耍流氓,往上一寸,姑且能说为是挑逗。
“您摸得太有艺术性了,恕我愚钝,着实参透不了。”
手上提,修长的指间缓缓滑过我的喉与下巴。
脸侧了过来,睫毛微垂,凑在我耳边轻声说:“你的声音……”
“声音?”
“你曾问我为何在你易容后,还能猜出是你。我虽是易容高手能从面相看出破绽,可若是极亲的人,却能从你的声音里分辨出来。”他徐徐转身,从一旁的架上信手捻来了一个小方盒,掏出枚乌黑的药丸拿在手里,“所以……吃了它。”
我瞟了一眼,
你叫吃……我便真吃么,
谁知道有没有毒。
“你信不过我,还是怕我的毒?”
“我勺嬅什么毒没配过,还怕你这区区一太医。”
“原来邵玉还真是你编的谎言糊弄我。”他对我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目光灼灼,凝视着我说,“勺嬅韶华,真正是个好名字。”
他真能挑词念。
说得就跟那被弃置不顾的悲情小公子一般,我几乎要拱手说佩服。
他眼里温柔得波光泛滥,袖子一展,正还欲说什么。
我忙侧身,仰头,手掩着嘴,药丸往里一倒,滑溜溜的咽下了肚。
一股子冲人的气涌上了喉咙。
麻痒痒的……就像是无数的蚂蚁在爬。
靠,这是什么药。
我忙捂住喉,四处望,撑在桌上,拿着杯倒了水,一口喝了。凉气沁入心,舒服极了。
“你这什么药存心让我说不出话来,当个哑巴么。”我蹙眉,话就冲了口。
清脆略微稚嫩的声音荡在屋内……
我怔住了。
“这不好了么,太子殿下都认不出你来。”他束手摆在身后,笑的颇自得。
刚混进宫时,韩子川不也没认出我来么。
我双手摸上了喉,诧异极了,又发了几声,依旧是清亮像是还没发育的孩子嗓音。
“你把东西大致收拾一下,今儿换个厢房。”
“为什么,我现在住的地方还挺不错的。”
“你的义父进宫有一些时日了,寡言也不出门,伺候他的宫女与太监近些日子都战战兢兢的,摸不清他的喜好,他若一日不为皇上治病,我的心一日也不踏实。”他执着我的手,“芳华不让你进宫你却也来了,既然如此,为何不与他共处一室,你不说穿身份,我自不会揭破你,可好?”
我虚一眼,望着他。
他眼神真挚且殷切万分。
“我不想干……”我扁嘴,别开脸一副很不情愿的说:“不过看在你求我的份上……算是勉强答应。”
他眼角一弯,笑得好不惬意。
捞着我的手顺势也开了门,便往外走。
一路被拉着,
我脸板着,
却忍着嘴边的笑意。
手在袖子里闹得欢畅……
回头给您上炷香。
终于能见着义父了,还能和他独处一室……这么说来晚上不也能……
弄玉身子滞了一下,
转身望了我一眼:“快见着义父了,所以很高兴?”
“不,原本只想来宫里玩……你却又让我伺候他。”一副悲怆的表情。
他安慰似的搭在我肩上,拍了两三下。
“听下人说他很难伺候,这些日子难为你了,他那处分下的月钱比太医院高多了,回头我额外再给你补一些。”
我把心中的狂喜压住,一口气不顺,憋得我眼中雾气凝聚,脸色通红,竟无语凝咽。
他一脸的负疚。
默不作声的在前面领着路。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
便见一漆朱红的门。
“弄太医。”两三个宫女见他来了,忙跪在地上。
他点了点头,停了步子。
“你们怎么都不进去伺候?”
宫女们面面相觑,似乎有难言之隐。
门是微合的,一推便开了。
我站在弄玉身后,看到了房里那一抹身影,乌黑亮色的发落在肩头,一丝光线在他周身,沉静中有着华美的光华,他坐在桌子旁,手撑着头,阖目,似乎在假寐。
我的心脏骤然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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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三十章 贴身奴才[一]
第三十章贴身奴才[一]
窗户是开着的,外头梨花开得绚烂,落缤纷飞,几片飘入落在了芳华的肩头,淡淡的清香在房内散开。
“芳华公子。”弄玉轻轻抚了一下我的背,朝他喊了一声。
他点点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睫毛轻颤,
像是历经了千年般,睁开了眼。
我听到弄玉的抽气声。
其实不光是他,我心也怦然狂跳。
素白的一张脸,更映得眼角下的痣清艳万分,才几日不见,他似乎有些变了……说不上是什么,斜飞入鬓角眉,垂眼沉寂中让这张脸凭空多出了几分妖媚,清秀却也没减,眉宇中柔杂的是淡淡愁,这抹情绪却只停滞了片刻,一瞬间像是清烟般又消失不见了……
他就像随时会消失一般。
我恍神中,
他却已恢复了淡然的表情,一双眸子清冷的望着弄玉。
弄玉愣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侧身笑着指了一下那些战战兢兢的下人们,嘴角一勾:“我一来便见那些宫女呆在外头,为何不让她们进屋伺候?是否惹芳华公子生气了?”
“我想喝水。”
“她们没有给您水?”
“给了。”平平仄仄毫无情感波荡的话音还未落,便又很冷静的补了一句,“可我不喜欢与人接触。”
所以就很没技巧的把他们轰出了房外。
我完全能够理解……
点头点头,
忍着笑,我偷斜睨一眼,
弄玉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笑得这叫一个勉强。
“不怪芳华公子……那是他们是不够机灵,所以今日我给你带了一个干活的。”他手往后面一摸,我便被他推了出来。
芳华看都没看我,别过脸去,径自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里倒了些水,捏在手里,凑近了……
却又厌恶的将杯子放回了原处,“你这趟来……还有什么事么?”
弄玉却像是听不懂他的逐客令,往前走了几步,竟然想搬着凳子与他套家常,还没坐稳,外头便奔进来了一个小太监,衣袍贴着身全是汗,脸上分外焦急,礼也顾不上行便贴着他说了些什么……
我竖着耳朵,也没听清楚。
弄玉倏地起身,朝芳华拱手:“宫里有事,我先行一步。”
说完还转头望着我,笑得若有所思:“好生照顾芳华公子。”
说走还真就走了。
屋里立马空荡荡起来,宫女太监们受在门外垂着头,规规矩矩的又不敢进来。
芳华端坐的桌旁,一脸的肃言。
只是个空架子,
这家伙心思纯的很,少言情绪外露也很少,对于这宫里见机行事的下人们来说……这架势确实有些吓人。
啧啧,看他能在宫里死撑多少天。
我一在他对面,坐下去。
外头的下人一个个被震得目瞪口呆,却没一个敢出声阻拦的。
芳华只掀着眼皮望了我一眼,便手撑着头,手指拨弄着木纹……盯着桌面发起呆来了。
他就是这么好欺负。
完全没有主子与下人不能同桌坐的概念,他看起来姿态闲雅,可心里慌着呢……
想起他方才说想要喝水。
我伸手撩起袖袍,抓着桌上的茶壶,揭开盖子看了一下……眉毛一蹙,倒了一杯浅尝了小口。
起身招这手,朝候在门外一脸诚惶诚恐的太监说:“你,过来。”
芳华一脸诧异的望着我。
这德行……
我笑着勾搭着太监的肩,把壶往他怀里一塞,低声说:“以后这房里备两个茶壶,一个不放茶叶,一个放茶叶,放茶叶的得总是保持茶水是滚烫的。”
他明显有些愣。
我斜乜一眼:“懂了么?”
“是是是,小李子这就去办。”
芳华与常人习惯不太一样,喝水更是极端,一个冷,一个热。
泉水或井水烧开了,并定得等到它冷了才喝。
这放了茶叶的,必定得很烫的时候便倒给他……即便是大热天,也捧着,慢慢喝……一旦水变温了,常人能喝了,他肯定是受不了的,死都不会再碰。
宫里的人,办事动作确实很快。
一会儿的功夫,茶水便摆了上来。
倒了一杯,给他端过去。
他睫毛微抖,盯着我的手,缓缓上移,目光如水般的落在了我的脸上,笑了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
他还真喝了。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一副被震惊到的模样……
后来,和他们混熟了才知道,
原来,芳华来宫里这么多天了,很少喝旁人递来的水。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想应该是水达不上他的要求……
“别拦我,都给我滚……”一娇怯声传来,脆嫩极了,特别是那“滚”字正腔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伴着银铃。
唰的一声,门边的下人脸色一惧全都跪下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闯了进来,随即而来的是满屋子的花香,“华公子,奴婢又给您摘了些花。”
一个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我,十三四岁的姑娘一身宫女打扮,却也分外可爱,用绸缎料子抱了许多含苞待放或是开得绚烂的花,望了望芳华,继续看着我:“……咦,这位是?”
我也想问。
不知道一个女人不能随便乱闯一个成熟男子的房么,特别……是我家芳华的门。
贴身奴才[二]
芳华指了指那个姑娘,“小黄。”
末了……又点了点我,对着宫女说,“这是伺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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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他当养狗么……
我更差,居然一个名儿也没有。
我蹙着眉望着他,心里暗忖,芳华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儿善心大发,怎么说这么多话。
那姑娘望着我明摆多了些敌意,
虽是一脸的愤懑,可那红彤彤的脸却仍比花娇,是个小美人胚子。我斜乜一眼,视线缓缓下移,呦看看这都有些什么花……梨花芍药牡丹……
我和芳华的视线全聚集到了一处。
夹竹桃花。
这小姑娘,是来送吃的……还是毒人的。
虽然芳华解毒技巧一顶一的高明。
可这皇宫可不比他处……这花都不分季节的开,这夹竹桃的毒性说不定强了几倍。
我看着芳华纹丝不动,心里一沉便挤过去,一把抱着那堆满绸缎的花,倾着身子,贼眉贼眼的说,“多谢小黄姑娘……看你抱着也挺沉的,我来。”
她小眉毛一竖,“小黄也是你叫的?!”
这娃,忒不惹人喜爱。
我揉揉鼻子,怏怏然的退了几步,本想去关门,却咦了一声,眯起了眼睛。
一抹紫轻纱身影被一群太监宫女簇拥,款款而至。
突然一双手撑在门上,
我怔了怔,
一个太监朝我作眼色让我跪下,末了尖着嗓子叫了一声:“贵妃娘娘驾到。”
小黄似乎也看到了,慌慌张张移步躲至芳华身后。
我望着芳华,
他也是一脸茫然。
“呦……这屋里真热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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