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到时间回宿舍我俏皮可爱的混血母亲磕系列

&&&&淘气包谢得意(全1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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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 次:1页 数:字 数:印刷时间:日开 本:16开纸 张:铜版纸包 装:平装-胶订是否套装: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丛书名:淘气包谢得意所属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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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是那个飞,锐是那个锐
对不起啊是个浪漫爱情故事
律师函薄薄的一张,躺在桌上,令他想起了与此形式相当相似的一件东西。
提醒会议的闹钟定时响起,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撞击,先于回忆唤醒了他的头痛。
上海可能是和1月最相称的城市,总是盛装示人金戈铁马,闪着不可靠近的兵器的寒光,追不上它的便要被抛下。
这是个晴朗的冷天,会议室宽大而缺少人情味,他不上不下地夹在中间,口中弹出的句子明显不足以使与会的其他人满意。
到了晚上拿着手机开直播,那句“我们是生意人,不是大梦想家”还没从他的耳朵里撤退。
多耳熟啊。
他离开那里就是因为不想听到这句话,谁能想到一年内再度重逢。
戏剧张力强得过分了。
连他也觉得厉害的是,“那里”的人们离“这里”,不过20天的距离。
作为对手的宣战?
上行者对无名者的耀武扬威?
或者只是纵横在一马平川的事业版图里,管不到扬起的尘土迷了谁的眼。
他曾有很多个名字,很多个头衔。
观海,主页君,马玉玉一生推,哈维森蛋黄酱,大梦想家。
但在这一切之前,使这所有昵称成立的,是风投网上一份商业策划书封面写着的:策划人&黄锐。
“黄锐”,眼前的男人这么叫他,隔着一张办公桌,“还没毕业?你的策划案很有活力,经过评估也存在竞争力,如果准备好的话,我相信这里有足够的资源供你施展才华。叫我飞哥就可以。”
年轻的身体负荷过重的工作量,一年过去黄锐觉得自己老了3岁。
梦想是多么辉煌的字眼,落实到第一步竟然是骗小孩。他顶着一头黄毛,屡屡被家长以凶狠的眼神警告,偶尔千辛万苦堵到一个还可能留的假号码。
选人还只是第一步。
策划团综、拍摄、剪辑、旁白,能干不能干的他都得干,咖啡伴他从清晨到日暮,生生熬出个21世纪复合型人才。
“李飞,再不给我招人真的怒了。再年轻力壮我也是个人啊!”
大老板刚接完一个电话,从桌下提出来个东西,笑眯眯地看着他,“万事开头难,最近势头不错,本地已经开始有粉丝群了,相信自己的能力,公司也会全力支持你。”
黄锐看清了那个东西,他想等年终奖下来买的那个手办。
大老板说:“好像听你提过一次,有个朋友去日本就让他带了一个。”
黄锐伶牙俐齿的:“那年终奖还发吗?”
他放心了,当晚在柔光灯下360度拍摄心爱手办,登上微博发了个九宫格,把自己的来意忘得彻彻底底。
鼓励的话语,口头的承诺,小小的甜头。
重庆的雾聚了又散,他换过几副眼镜,最后连地界都换了。
30岁的黄锐觉得23岁的黄锐真的是很好打发。
单是同甘,或单是共苦,大多人都没问题。
但同甘共苦是凡人很难达到的境界。
共苦的时候,眼睛一睁只知道盯着前方,为脱离苦海投奔美好明天使劲全力,谁也不嫌弃谁。
一朝从农奴翻身成地主,苦海好像是脱离了,但这么大个蛋糕,分掉还是继续做大?量产还是推新?招新的蛋糕师傅还是开全国连锁?
说穿了让他们分道扬镳的就一句话。
“没吃饱前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就有无数个烦恼。”
黄锐以为李飞不是凡人,但李飞不但是个凡人,还是个俗人。
奔三的年轻人有自己想去的“梦想的彼岸”,船越来越大,距离却越来越远,掌舵的人也不再是他。
他第一次这么愤怒,拍得李飞豪华升级的办公桌大响,用几年呕心沥血的青春质问他。
李飞让他坐下来,拉过他的手。
他往后缩了一下,忍住了。
李飞把他的左手摊开,“这是你的偶像梦想。”
再把他的右手摊开,“这是我的梦想。商业梦想。”
两只手上下浮动,最终慢慢停住,“现在平衡点到了,我们就该保持。”
很多年前,他说的是“你放心做,失败了就再尝试别的,反正也不是折腾不起。”
也就是很多年前了。
背后有人敲门,“李董,北京那几家娱乐公司在会客室等您。”
黄锐走出董事办公室,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离开这间屋子。
他辞职的时候是9月,重庆正火烧火燎,飞机穿过云层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口腔溃疡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感伤某种情绪的死亡,但上飞机前他确实收到了一条短信,加重了溃疡。
前老板发的。
小锐,你太倔了。
商人不屑梦想家的清高,梦想家不屑商人的庸俗。
但他们都靠青春吃饭。
无论二十郎当岁,三十而立年,四十大家长,他们制造的产品永远是十来岁的少年。
无论微笑或哭泣都会有点甜美的那种。
青春稀缺,所以可贵,得意洋洋没什么好苛责,因为今日的得意与往后的追悔来自同一原因。活在青春中的人从不想象自己会老去,也从不设想自己会是灰头土脸路人中的一个。
这让他们闪光,也让他们危险。
李飞和小孩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自有人向他提交危机处理方案,对付这种危险,他用的是成人世界的规则。
黄锐和小孩是半领导者半朋友的相处方式,威严有,但不多,小孩生日要他半跪伏低,他也能当生日祝福送上去,对付危险就有点力不从心。
他们还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就此问题上早有过交锋,李飞有耐性把大事等成小事再等成没事,黄锐总是想冲在前面把事情讲清楚。但事情是讲不清楚的,李飞总是对。
那时候他们还能一起去酒吧喝个酒,他敬飞哥一杯,飞哥敬他一笑,说你还跟那群小孩一样。
黄锐争辩几句我才20几,四舍五入也勉强能算小孩,说完自己老脸挂不住。
事实证明李飞又他妈对了。
脱离了20几,想解释的事还是没有一件说得清楚,毛线球扯啊扯,他就在里面龇牙咧嘴地挣扎。
上上次见面在办公室,上次见面在法庭,这次见面在宾馆。
期间私人联系无。
李飞在布艺沙发上坐下来,敲下烟灰,“小锐,有意思吗?”
这意思是什么意思,黄锐还是懂的。
在我手下实现不了偶像梦想,离开我两个梦想都实现不了。
“今晚的内场票给你留了一张。几个小孩都挺努力,这一年长进了不少,你也带过他们,不想看看吗?”
黄锐确定了:他是来耀武扬威的。
他好歹岁数上去了,能克制住一些自己的幼稚。把一些现实的纠纷摆到眼前试图解决,在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有点精神错位,因为宾馆的白色过于松软,白色拖鞋过于随意,实在太像过去两人在家里开会的场景。
李飞听别人发言的时候很认真,黄锐戴上敌人滤镜,觉得他的认真里都是算计,除了利弊没有其他。
果不其然,他把最优跟最劣方案说完,李飞只是笑一笑,“这个小杨会跟你们公司的人谈。”
黄锐没忍住,骂了句操你妈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李飞应该是很忙的。
“你玩出结果了吗?”
“没有你的话应该有。”
李飞把烟头掐灭,“你还跟当初面试时一样,年轻,有才华。可惜太年轻,又太相信自己的才华。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高于这两样的。”
这几句话高高在上,黄锐不做声,打开房门赶客。
“这么恶心我?”
李飞没挂上习惯性的敷衍的笑容,掸走裤子上的烟灰,坐在沙发上投射俯视的眼神,“其实我挺欣赏你的。”
黄锐不太理解这句话,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那烦请放过彼此。”
坐在沙发上的人起身,伸了个懒腰,从门口走出去,关门前留下几个字,“不好意思,不放。”
不放你妈。
祝敖嗷嗷生日快乐以及大家圣诞快乐!
他花了三年时间让圣诞节除了生日以外和另一个甜蜜的日子产生联系,又花了三年让这甜蜜稀释在如水青春里。
上层淡而无味,下层甜到发腻。
敖子逸往楼下张望了几次,迟迟不见熟悉的小电驴,知道贺峻霖今天又要加班,于是额外多出一些时间来修饰自己以及这个意义多重的节日。
小复式不大,上下两层,螺旋楼梯。
脚下的绒毯照顾到几乎每个角落,爬上楼梯变成同样毛茸茸的黑白键,敖子逸踩着哆来咪,稍一侧头就能看到贺峻霖的摄影作品。
他伸出手去,没沾上一点灰。
相框里的小孩透过镜头和他对视,鼓鼓的脸蛋,眼里是彩色的世界。
他从没这么长久地凝视过这块区域,关于这面墙的意义他所知不多,只记得第一年还是空的,第二年就成了贺峻霖的个人作品展区。
当时他正忙着组队下副本,听到相框砸在地上的时候还问了一句:“小孩你处理成黑白的干撒子,多不吉利。”
贺峻霖怎么回答的他记不清。
只记得他可爱。
但现在,敖子逸再度和小孩对视,看到的明明是一幅彩色照片。
不止这一处,他才发现这间屋子隐藏了许多细节,并非有意但确实被他忽略的,关于另一个主人的情绪、审美取向及悄悄变化的其他。
从情侣杯下的新杯垫到吉他上换了颜色的调音夹,从两排三列的多肉到沙发上的小猪抱枕。
隔着大半个中国的长途通话,他问贺峻霖为什么保持沉默。
其实人家什么都告诉他了。
在说真心话这一点上,他们都天生残废。敖子逸表达真挚的时候总是挣扎万分,贺峻霖传达心意也从来不靠那张嘴。5个不飘雪的纪念日没能让他们放下对矫情的成见,在烛光或灯光中庆祝,说了什么呢。
“圣诞快乐”。
其他节日分别是“新年好”,“元旦快乐”,“中秋开心”……其中敖子逸最热衷的是愚人节和儿童节,他的本事是在愚人节把人弄哭,又在儿童节来临前得到原谅。
但“快乐”也好,“开心”也好,这些开心快乐背后隐藏着的真心话,他一次也没当面对贺峻霖说过。
然后,第6个圣诞节到了。
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傻瓜,又做了点傻瓜会做的事:落地窗边纸糊的圣诞树,天花板上的爱心气球,厨房砧板上解冻的牛排——他愿意为了挽回贺峻霖做这些陌生又没有实际用处的事,只要相伴相守的第六个圣诞他依然快乐,也依然。
好吧,依然——喜欢他,甚至爱他。
但今晚察觉到的事实似乎证明,自己只是非常努力地朝错误的方向又迈了一大步。
贺峻霖喜欢的是浪漫,不是幼稚。
而他偏偏非常幼稚。
白色西装不太合身,坐下的时候裆部微微发紧,没妨碍他在听到门铃的半秒内完成整理发型调整表情准备对白以及开门等一系列动作。
他急吼吼地表达自己的迫切。
&过年我带你去慕尼——&
他该想到的,贺峻霖开门不需要通过门铃。
门外是他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县城家里打麻将吃火锅的妈。
敖妈妈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个壮举,将两手的东西提高,&麦粒酷锐斯马斯!&
话对着敖子逸说,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直扫进屋内,毫不遮掩刺探敌情的企图。
敖子逸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感激起自己不爱开灯的习惯。
液晶电视下的双人合照,顶上的爱心气球,情侣款的一切物品......可能昭示他们关系的物品都隐藏在影影绰绰的暧昧里,一眼看过去尚不能证明什么。
半辈子的聪明才智都浓缩在这一秒。
敖子逸装作迎接母亲大人,左脚绊右脚地把自己&不小心&摔出了家门,善解人意的寒风把门砸上,而没带钥匙的他只能自认倒霉。
&妈&,他尽力让凄惨俩字刻在自己脸上,&咋办。&
旅途劳累的敖妈妈愣在原地,脑子转了一会开始数落自家孩子。最后还是没同意住宾馆的奢侈提议,坚持让敖子逸喊物业开门。
&妈我都说了人家放假到哪找......&
话再一次没说完。
正对着他的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物业不用找了。
敖妈妈认出是谁,吓了一跳:&小贺?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扶着贺峻霖回来的人抬眼看他们,手往他外套里伸,一边道:&贺峻霖,606到了,是你家吧。钥匙放在哪?&
喝醉的人酒品很好,不吵不闹,迷茫地抬起头,脸蛋酡红,眨眼都像慢动作。
敖子逸把人拉到自己身边,酒气和温度隔着围巾都明显得要命,不难想象经过了什么过程,脸色一时好不起来:&谢谢。&
一身黑色休闲装的青年仰着脸给了他一个笑,黑色棒球帽拽得二五八万。
&你知道我?&
&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的,我叫严浩翔。&
青年说完这句话就跟他撒呦哪啦了,最后的话是冲着贺峻霖的,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贺峻霖,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哪来的小鬼。
以为自己演龙日一吗。
小霸王敖子逸咬肌紧了又紧,还是在妈妈面前忍住把人从电梯里揪出来暴打的冲动。
贺峻霖已经把钥匙掏了出来,他只能让妈妈扶着醉鬼,在开灯几秒前把最明显的证据从肉眼上消灭。
&小贺,喝点水。怎么了这是,喝这么多酒呢?&
贺峻霖喝醉了比原来还乖,盯了一会才把眼前的人和记忆库里的对上,乖巧地叫了阿姨好,敖妈妈放下水杯应了一声,再回头看人已经歪在沙发上。
按平时敖子逸肯定是要把人抱回房里的,但此情此景容不得他当贴心男主,只能从房间里拿了毛毯给他盖上,再顺手试了下体温。
热热的,这么冷的天喝酒,明天别感冒了。
妈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小逸,你是不是有东西瞒着妈?&
敖子逸惊得一缩手,为防止太心虚,生生止住了缩的动作,&什么?&
敖妈妈神通广大地在电视组合柜深处找到了他刚藏起来的合照。
海边,回眸,牵着的手。
沉默扎得人肉疼。
照片可以解释,他的白西装可以解释,也许爱心气球也能解释。
敖子逸张了张嘴,被妈妈抢断:&还是妈妈误会你了?&
他神经紧绷,说不出是,也说不出不是,但这不回答本身又是一种回答。敖妈妈敏锐地抓住了空气中的答案,不言不语将合照放回原处,来到他面前。
有一瞬间敖子逸觉得自己已经跪下了。
妈妈的语气却突然变活泼,&妈跟你开玩笑你都不笑的?&
他僵硬地胡乱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
西洋式座钟突然巨响,两人均是一颤。
&26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你出生了。&
中年妇女身材略微发福了一些,脚上不合衬地穿着他的男式棉拖,往后仰时正好压到沙发上的小猪抱枕,&唉,一下子这么大了。&
她烫了个时髦的小卷,长时间的旅途让头发出油又汗湿,贴在眼尾的皱纹边。敖子逸坐近了一点,任妈妈抓着手,觉得每一次看见她似乎都更老了一点。
&哎呀妈,瞎感伤什么——你怎么自己就过来了,不声不响的,告诉爸了吗?&
他头昏脑涨地应付,才想起来问:&妈你吃饭没?&
砧板上解冻完毕的牛排最终还是敖妈妈料理的。
敖子逸有心无力,用第一块牛排证明了自己既无浪漫细胞也无厨艺天赋就被赶出了厨房。
沙发上的人睡姿就没有变过,睁了会眼睛,反应迟缓,说了些什么在嗓子里。
敖子逸看了厨房一眼,凑近听。
&你回来了。&
&嗯&,敖子逸回他,&编舞金奖,厉不厉害。&
跟奖杯一起收到的还有其他东西,他有意忽略,贺峻霖却没忘,嗓音低哑,&恭喜你啊。那我能早点把这里的钥匙还给你了。&
厨房里传来爆炒声,敖子逸沉默了一会,看喝醉的人昏昏欲睡,用手指撑住他的眼皮。
贺峻霖看着他。
敖子逸放手:&不用还。&
贺峻霖看起来就软软的嘴唇好像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他只能先一步说:&不准还。&
然后再也受不了和那双眼睛对视,去厨房帮人端菜了。
好好的半成品牛排活生生被炒成了牛肉条,敖妈妈鬼斧神工将西餐改造成中餐,入口别有一番风味,一边吃着一边推过来手机。
敖子逸看了一眼:&什么。&
&老李家闺女。&
敖子逸收回目光,把手机推了过去。
妈妈斜眼看他:&嫌啊?&
敖子逸挤出个小白兔的笑,眼里亮闪闪的:&妈,我还小。&
&哼&,他妈吃饱喝足,战斗力直线上升,&搁古代都能当人爷爷了你还小?&
关于逼婚的辩论在两代人之间展开了数次,敖子逸实战经验丰富,几个回合下来说得亲妈都无可奈何。
&人家叫你爱自由你就真的爱自由了?小李那姑娘我见过了,本科,读师范的,清清秀秀,哪点配不上你?老李家都没嫌弃你不务正业。&
&我怎么不务正业了?&
&你跟那个谁,小程啊,初中的时候就一起跳舞,跳到现在跳出个编制了吗?有五险一金吗?元旦有过节费年终奖吗?有吗有吗有吗?&
敖子逸被她说得头都大了,每个月汇到亲妈账户上的钱都说服力有限,眼下的三寸不烂之舌更不可能派上用场,最后被亲妈女士抢去了手机,加了那位陌生小李的微信。
如果可能的话,他妈应该是想监督他视频连线相亲的。
大不了妈妈走了之后再删掉。
敖子逸是这么想的,同时余光看到一个人影进了楼上房间。贺峻霖头发被蹭起来一个角,微微驼着背,只能看到软软的颊边肉,眼神对上还朝他挥了挥手,对饭桌边发生的对话兴致缺缺。
敖子逸看着他,回妈妈的话:&行,我跟她聊聊吧。&
烦躁值随着轻轻的关门声到达巅峰。
耐性也随着房门一起关闭,敖子逸本打算直接按掉视频,瞥见发起人后改了主意。
&妈,你也很久没见到丁程鑫了吧,要跟他聊两句吗?&
屏幕里只有一张脸是白的,丁程鑫眼尾上翘,神秘兮兮地问:&敖子逸,你猜我在哪里?&
敖子逸懒得废话,直接把摄像头对准亲妈。
同一时间门铃响起。
丁程鑫大概没来得及在视频里看到敖妈妈,顿时有点结巴:&阿、阿姨。&
后面跟着的高个子不明就里,也乖乖喊了声阿姨。
两个人穿着ALPHA舞团的衣服就来了,一黑一白,很是登对。敖妈妈多看了几眼,把人拉进门,几句话就问出了两张户口本的信息量。
高个子坐不住,被丁程鑫几个白眼定在原地,委屈得敖子逸看不下去,打发他去参观房间。
敖妈妈对儿子诸多挑剔,对别人家的孩子就宽容多了。
&听小逸说前两天你们去北京比赛还拿奖了?你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大家都说长大肯定有出息。&
敖子逸:......
丁程鑫摆摆手:&没有没有,还不算什么事业,也不太稳定。&
敖妈妈一副不同意的表情:&都是团长了还不算事业?稳定有什么的呀,没有个性,不适合你。&
敖子逸:......
&妈,别聊了,人家来过圣诞的,你别跟人开座谈会了。&
他的聪明才智再一次上线,为这间房屋过分浮夸的圣诞装饰找到了完美借口——&我们约好开趴呢,你来都不打招呼。&
高个子从上层客房溜下来,对墙壁上挂的大大小小摄影作品和脚下钢琴毛毯都兴趣十足,扶着栏杆抓爱心气球,下楼时还往丁程鑫手里塞了一个。
丁程鑫一放手,爱心就往天花板飞。
&多大人了陈玺达,还玩气球。&
陈玺达跳起来抓在手里,问敖子逸:&三爷,晚上他们杂志社聚餐可以带家属,你咋没去?&
丁程鑫赶紧掐人。
敖子逸说:&什么聚餐?&
陈玺达捂着被掐的地方,看了眼丁程鑫,&呃,没什么。耀文不是负责拍我们决赛照片嘛,他说的。&
敖妈妈在旁边半天插不上话,只能捡听得懂的问:&杂志社?小贺也在杂志社工作。&
&对对对&,陈玺达再次嘴比脑子快,&就是《深觉》。&
丁程鑫深深地闭上眼睛,生怕再说下去大难临头,匆匆忙忙带着大龄儿童退场了。
客厅就剩下母子二人,远远地传来欢乐的圣诞旋律。
敖妈妈准备去清洗碗碟,敖子逸撸袖子先上了。碟子被沾着洗洁精的海绵抹过,滑不溜手的,他的刘海随着动作抖动,听到妈妈的笑声。
&哇,我儿子什么时候都会洗碗了。&
敖子逸也冲她笑,&你儿子十年前就会了,没有机会展示而已。&
敖妈妈的欣慰从眼角的鱼尾纹里满出来,她靠着灶台,一手撑在抽油烟机上,一副在厨房生活了十几年的姿态,&自己会也是好事,但找个媳妇一起不比什么强?&
话题又绕回死胡同。
&算了,你总会懂的&,亲妈突然凑近,用神秘兮兮的、忌讳着什么的语气说,&可千万不要学小丁。&
&丁程鑫怎么了。他挺好的。&
明明只有两个人,妈妈的声音却压得很低,怕被人发现一样悄悄讲:&他和那个小陈,是不是,嗯?刚才我都看出来了。&
敖子逸没问那个嗯代表什么,他问:&你看出来什么了。&
&当初我跟你爸差不多就这样。&&
“哪样?”
敖妈妈脸一板,“你别学就对了。”
洗干净的碗放在架子上,敖子逸脱掉塑胶手套,重新洗了遍手,“你和爸幸福吗?”
敖妈妈没说话。
“幸福不就好了。”
小复式总的两间卧室,一楼主卧,二楼客房,敖子逸安排妈妈睡主卧,自己去和贺峻霖挤一张床。
他是个游戏狂,打得兴起可以昼夜颠倒,但无论多晚,贺峻霖总会给他留灯。
挺高的人,躺下来小小一个。
这次他没有遵循以往不打扰人休息的原则,在昏黄灯光中把人抱在自己怀里,贺峻霖睡得熟,体温高得正合他心意。
敖子逸腾出一只手关了灯,听到迷迷糊糊的声音:“嗯?”
怀里热热的贺峻霖又安稳地起伏了一阵子,短暂清醒过来:“不合适吧?”
敖子逸不愿意和他争辩,也不想破坏温馨得让人落泪的氛围,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几乎嵌在自己的拥抱里。
贺峻霖在说话,胸腔的震动能透过手臂传过来,“严浩翔怎么回去的?他好像也喝醉了。”
背后的人好一会没说话,听上去就像在置气:“……飞回去的。”
贺峻霖叹了口气,没说话,手上捣鼓着什么,发出亮光,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和手一起被敖子逸包住。
手机被放回床头柜,手被人抓着。
敖子逸听起来不是很开心,“还没分手就找下家啊,杂志社聚餐带家属又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又是一声轻轻浅浅的叹息。
跟他在一起的这几年,贺峻霖好像总是在遗憾。
“你自己明明也知道。”
楼下传来一声咳嗽,隔音比想象的差,贺峻霖声音又轻了一点,“我们根本不能互相理解,敖子逸。”
“你想和谁互相理解?龙日一吗?”
“龙日一是谁?”
“不管是谁”,敖子逸粗声粗气的,“不准搬。”
被窝里的手突然被十指紧扣,贺峻霖将脑袋后仰,顶着他的额头,“敖大哥,你妈妈就在楼下。”
“就在刚才,你否认了我们的关系,并且加了一个女生的微信。”
“我……”
“你不用因为我的否定而急于从感情上肯定我来弥补心理上的失衡,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是做了个相当正确的决定而已。我们不存在契约关系,而且我在一个星期前已经提出分手。你也知道,恋爱的开始要两个人,结束只需要一个人。”
敖子逸很不是时候地词穷了。
贺峻霖仿佛将他的无言当成了默认:“东西我会在3天内搬走——你先别说话敖子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冷静一点,仔细想想,那些话是你真心想说的,还是为了符合气氛,讨好我或者减轻罪恶感之类的。嗯,罪恶感是我杜撰的你的心理活动,大概会有一点吧。”
“我们的问题不在你想给出的答案里。你懂我意思吗?”
贺峻霖总是太聪明,敖子逸说俏皮话的细胞被全数闷死在松软的棉被里。
如果拥抱不能解决问题,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努力。
他想起3年前的圣诞,2年前的圣诞,1年前的圣诞,然后想起自己还有句话没有说。
“贺峻霖,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怀里的人过了一会说,“生日快乐,敖子逸。”
两个人显然都不是很快乐。
“你们公会今天不是有活动吗?”,黑暗里他翻了个身,正对天花板,“新地图上线什么的。”
敖子逸有点尴尬,“游戏什么时候玩都可以。”
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贺峻霖侧过头,手被抓住。
“今年的圣诞礼物,看完你再决定要不要搬。”
温热的触感顺着无名指滑下来,他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什么?”
“戒指。”敖子逸溺水似的,呼吸有点困难,好半天才说出口,“求婚戒指。”
“……戒指呢。”
“我还没买。”
贺峻霖的反应证实了他浪漫行动的再一次死亡,“这个笑话是你真正的圣诞礼物吗。”
人明明抱在怀里,怎么觉得这么远呢。
明白一句歌词只要一瞬间,比如一张双人床中间隔着一片海。
他们可能真的无法沟通。
如果言语不行的话,别的方法怎么样。
他的发丝是贺峻霖买的青草香波的味道,贺峻霖身上的兔子睡衣是他亲手挑的款式,兔子被疯狂的草茎缠住了脚,挣脱不得,防御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贺峻霖的声音在颤抖:“敖子逸。你知道你在干嘛吗?”
敖子逸头也不抬,用压制显示着自己的强大,声音同样颤抖:“婚内QJ。”
他的力气解到第二颗扣子时用尽,黑得什么都看不清的房间里,一双兔子般的红眼睛让人不得不投降。
他怕贺峻霖那双什么都不说的眼睛。
但真正的悲剧还在后头,他万念俱灰地往床上躺,立刻被一阵尖利的刺痛逼出眼泪,扶着腰蜷成了一只痛苦至极的龟。
贺峻霖前一秒还是受害人,下一秒就要爬起来充当家庭医生,将床头柜的活络油搓热,手法熟练地旋转揉按着腰眼,一边按一边笑,最后倒在一边。
魔幻现实主义大师敖子逸没法翻身,觉得这个圣诞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单方面成为前男友的贺峻霖尽职尽责地又给他按了几分钟,“还痛吗?”
跳舞多年的腰上总有点毛病,敖子逸还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弓腰盘腿跟游戏相恋数年,终于亲手把小毛病养成了大毛病。
“还痛。”
“哪儿?”
床边一轻,家庭医生洗手去了,回来听到床上的人趴着没动,还在胡言乱语。
“我知道了,你一直不说原因,就是因为我腰不好。”
贺峻霖没理会他的胡搅蛮缠,仔仔细细贴好消痛贴,刚洗完的手冰冰凉凉,敖子逸抖了几下,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费力地转过头去,看到一张垂着的严肃的脸,笑意散得干净。
放在以前,贺峻霖肯定是要说他些什么的。
但他们的关系终结了,这些“什么”也就不好说出来,一来没有立场,二来还是没有立场。
他什么也没问,敖子逸却回答了,“纯属意外。本来空翻不用我做,但有个小伙子突然水土不服,说是为首都人民吸了过量的霾哈哈哈……”
“……早点睡吧。”
贺峻霖没理会他没头没尾的解释和干笑,戴上帽子披上风衣准备出门,临走前有几句话就要出口,忍了一会才想起来他们是不需要解释的关系。
敖子逸无法动弹,面朝下埋在枕头里,听到贺峻霖接了个电话往外走。
&小区&&保安&&马上&之类的。
有几个忘记带钥匙的夜晚,贺峻霖也是这样解救他的。
天降神兵,念念叨叨,你啊你啊。
如今以观众身份看他解救别人,别是一番滋味。
&妈!!!!!&
声动云霄。
楼梯上的贺峻霖被这一嗓子吼得差点滚下去。
&我不结婚!!!!&
别说敖妈,千里之外的敖爸努努力都能听个大概。
贺峻霖健步如飞捂住他的嘴,看敖子逸表情不对,想起来刚刚在地板上蹭了一手灰。
&你脑壳有包啊?&
敖妈妈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贺峻霖自然地把手拿开,&阿姨来了就好,他刚刚腰痛,给他吃了点药。我睡相不好,怕压到他的腰,等会去朋友家睡。&
行云流水奥斯卡。
敖子逸腰上一凉,听到妈妈的声音,&跳舞跳舞就知道跳舞,年纪轻轻腰搞坏了怎么办?&
手机铃声又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贺峻霖走到门外接。
敖妈妈道,&痛就喊痛,发什么神经喊不结婚,吓我一跳。&
敖子逸的脸还和枕头相亲相爱。
贺峻霖临走前礼貌性来告别,迈了两步听到敖子逸说,&我喜欢男的,结不了婚。&
冰天雪地,风都停了。
贺峻霖看着床边微胖的身躯晃动了一下,条件反射要去扶,左手阻止右手。
敖子逸疯了,但他为什么膝盖发软。
敖妈妈好像过了一会才找到嘴,又像好几年没说话,&妈知道你在开玩笑。&
&我......&
&妈跟你秀秀阿姨拍照也手牵手的,上回一起吃牛排就是。还有你小姑,记不记得,比妈妈小不了几岁那个,上回妈去广州玩我们都一起睡的。你爸当军人的时候有个老朋友,可好了,聊天的时候我都插不进话......&
&妈......&
&你跟小贺就是好朋友!是不是,小贺?&
贺峻霖被这样看着,巨轮撞冰山,心里只剩下毁了二字。他镇定地组织词语,让心脏暂时消失。
&阿姨你别急,他开玩笑的。我们......&
&我没开玩笑。&
敖妈妈还看着他,只看着她,&小贺你说,阿姨相信你。&
贺峻霖从来没有被这么绝望的眼神抓住过。
敖子逸已经从床上下来,穿着单薄的睡裤跪在地上,抓着妈妈的手,&妈,跟他没关系,我一直就不喜欢女的。&
他看了一眼贺峻霖,&贺峻霖他,只是我室友,不是我男朋友。&
三个字彻底触发了敖妈妈的泪腺。
她不说话,或者说不出来话,眼泪滴在膝盖上,被敖子逸接住,然后被抱住。
学了好多新鲜的知识,穿过好多陌生的城市,飞机上克服了恐高,公交坐反了方向,做了无数的努力和浪费只为了阻止的这个场面,最终还是在她儿子的生日当天发生。
敖子逸说来说去只剩一句对不起。
他低着头,眼泪从脸颊滑到下巴。
贺峻霖安安静静退出门边,靠在墙上,心里有一口叹不完的气。
远处的时钟大厦整点报时,距离不圆满的圣诞结束还有1小时。
敖妈妈说什么都要回家,这座城市和她天生相斥,多待一秒都是煎熬。敖子逸执意拉着她的手,也不说话,也不阻止她,开车把人送到机场,送上红眼航班。
外套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贺峻霖知道他在找烟。
自己不喜欢烟味,敖子逸偶尔偷着抽,但今天不凑巧没带。
他没找到烟,就抓了贺峻霖的手。
还不算深夜的机场来来往往的乘客不少,敖子逸眼高于顶又伤心欲绝地拖着他,别的一概不理。
奔驰奔驰在环城公路,12月的风从大开的车窗里灌进来,刮得人脸疼。
贺峻霖把脸埋进毛衣堆领里,余光瞥到主驾驶凉风吹热泪,微红的眼眶加上深夜白生生的脸庞,敖子逸竟然很帅。
他攥着兜里的钥匙,感到有些难放开。
脸都失去知觉他也没把车窗升起来,直到眼珠变成冰冻玻璃球,风才在他耳边停下来。
贺峻霖迟钝地眨眼,伴随逐渐苏醒的视觉触觉,12点的钟声敲响。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该互道祝福了。
敖子逸的手握着方向盘,关节发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握的。
贺峻霖猜今年又是他先开口。
&Merry......&
&Marry me.&
贺峻霖眨眼。
&你说什么。&
敖子逸转过来,奉献给他一滴眼泪,直直地从眼眶掉下来。
上任不到两个月的职业经理人是个不中不西的假洋鬼子,长得斯文白净,就是不太会说人话。
“敖董,按照您的意思,从下个星期起我将作为职业经理人正式接手公司的日常运营,这份雇佣合同需要您签字。”
敖三躺在豪华单人病床上,腹部伤口隐隐作痛,气都懒得提,给了旁边人一个眼神。
人高马大的特保代他签了字。
经理人皱着眉:“由他人代签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效……”
被特保坚实的胸膛逼退,只得离开。
敖三并非出于本意地轻声细语,特保被召回病床边,“他刚说什么。”
“说自己上了贼船,AZY一堆流氓。”
敖三一笑,牵动伤口,不免龇牙咧嘴。
夕阳西下,门口突然出现婀娜的影子,实习小护士怯生生的,别人都不敢靠近的病房摊到她头上,一双大眼睛从来不敢正眼看敖三。
敖三也不是什么好人,气若游丝还要开小姑娘玩笑,“护士解杰,等你很久了啦~”
这是他弟撒娇时的语气,敖三耳濡目染,偶尔也跟着犯病。
影子越来越近,敖三笑容逐渐凝固。
陶桃在夕阳中走进来,肩膀上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微微笑,“不好意思,不是护士姐姐,让三爷失望了。”
打量了下少说20平米坐北朝南大飘窗的豪华病房,床头柜都堆不下的水果鲜花,枕头边的手机平板,最后被床边的笼子吸引视线。
“哟,鸟都带过来了,三爷好兴致。”
敖三见来人是陶桃,脸色已经故意白了三分,语气晃晃悠悠的,越显虚弱。
“我没事,就是被捅了一刀。没穿。”
“应该是没事,宋玄急得歌都录不下去了,达西说都不管用,得让他安心安心。”
敖三刚打算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陶桃就对着床头的半截火腿肠咔嚓了一下,发给宋玄。
敖三无言。
收了手机,陶桃把果篮放到一边,打算告别。
敖三看着她的背影,跟刚毕业的小护士差不多的纤瘦,“别告诉炫炫。”
陶桃转过身来,“他已经知道了。”
“我是说”,敖三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别跟他说我被捅了,他以为我肠胃炎犯了。”
“你肠胃不好?”
“小时候不懂事,没把身体当回事,家里就剩我们兄弟俩的时候犯过一次急性阑尾炎,炫炫以为我要死了,后来每次不吃饭都跟我急。”
陶桃抿了抿嘴,把床边的火腿肠连同柜子里的家庭装一同搜走,细高跟踩得气势万千。
动作很熟练,大概没收过不少冰淇淋。
敖三来不及阻止。
其实也不是很想阻止。
这样就够了,他想。
大飘窗送进来凉凉秋风,笼子里的小生灵探头探脑,对着窗外的钢筋森林布谷布谷地叫。
夜深人静,杜鹃鸟都叫得疲了,敖三突然惊醒。
床边的黑影被他的警觉性吓一跳,捂着嘴才没忍住叫出来。
敖三眯着眼睛,&炫炫?&
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眼睛映着月光,眨巴眨巴,&哥,你怎么样了。&
敖三笑笑,轻轻揉了揉弟弟一头软毛,&过两天就没事了。&
宋玄除掉帽子口罩外衣就要往被子里挤,敖三哭笑不得,&多大人了还撒娇。又是偷跑出来的?&
宋玄随意答应一声,已经是个大小伙子,睡觉的习惯还跟以前一样,枕在比他哥低一些的位置,像7岁时窝在哥哥怀里的每个夜晚。
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天地更迭,愣头青叛逆少年和闷葫芦漂亮小孩懵懵懂懂,没意识到吹的已经不是同一阵风,笑嘻嘻的叔父带着黑衣黑面的马仔出现在家里才有几分害怕。
敖三闭上眼睛,脸颊靠着弟弟的头。
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哥,你要好好吃饭。&
宋玄翻了个身,膝盖正对伤口,敖三悄悄护着腹部,难免有些分神。
&桃姐......&
敖三精神了几分,嗯了一声,默默听着。
&桃姐和简哥好像有八卦。你听吗?&
隔着纱布的伤口能感受到自己手上的温度,敖三睁开眼睛,天花板有光影掠过。
宋玄没察觉到不对劲,说了下去。
陶桃如何与简亓不对付,如何千方百计避开手下艺人的同台,如何明里暗里拒绝来自老总的合作提案之类。
&然后然后,你不是不让我来医院吗,桃姐看我急得没办法就替我来了。桃姐一走,简哥竟然过来问我怎么了。&
敖三没说话。
&我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了,就说桃姐有个特别中意的相亲对象。&
敖三忍不住笑了一声,伤口抽痛,咬咬牙忍住。
&哈哈,哥你也觉得好笑吧。神奇的是简哥相信了!不仅相信了而且脸还黑了!我搭电梯的时候达夏的小助理刚好要进来,哭得快抽抽了,一下撞我怀里。我问了句怎么了,她说简哥莫名其妙大发脾气,整个新团队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不应该啊&,宋玄转向敖三,&虽然大家说简哥笑面虎,但这么多年只看到他的笑面。&
&哥,你觉得呢?&
敖三鼻息悠长。
把最得力的特保劳务派遣给老铁以后,新的保镖怎么换怎么不趁手。
就拿最近这个大只佬来说,西装能穿出铠甲效果,唬人是怎么都够用,但着实太闷。一问一答,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
敖三在病床上躺成个贴符僵尸,叹,我这是招了个兵马俑啊。
小白脸经理人衣冠楚楚又来要签名,这次顶着铁胸顶压力也要让敖三亲笔签下,敖三混乱地听着,只记住了法律两个字,挥挥手让特保送客。
病房只剩下他一个人,敖三拿起手机,换了个人似的。
&鱼死网破对我们没有好处,六叔年纪也大了,我们做小辈的要孝敬,最好的疗养院最高级的服务都要到位,别让人笑话。
&雕哥以前是跟过我爸的,只是后来脑子不清楚了,我们也别太计较。如果他还有小动作,直接把我发到你邮箱的视频转发给他,雕哥小朋友那么可爱,多扩展一下课外知识也没坏处嘛。
&我没事。斩草除根没留意被只小螳螂来了一刀。
&小孩而已,成不了气候。刀子捅不到警察身上,当然就冲着我来了。
&哈哈,下一个我?大概不行,小孩太嫩。&
敖三放下手机,发现特保负手而立,在房门外站了有一会儿。
他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意sir,给我剥个火腿肠。&
人家不姓意,敖三以不会念半边的读字法,赐名这位大只得像意大利黑手党的特保。
从前混道上的时候人人叫他三爷。
但亲近的人都知道敖三是个大爷。
特保剥着跟自己手指差不多粗长的火腿肠,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准备来换吊瓶的实习小姑娘不敢靠近黑手党,战战兢兢地往上挂。
敖三没办法晃悠二郎腿,百无聊赖拿脚趾打节拍,手机还在为宋玄打歌。
&小可,刚毕业啊。&
小护士有点紧张地点头。
窗边的鸟大概也觉得好笑,咕咕叫。
小姑娘转头去看,迟疑了会,头一次在正常交流层面先开口,&这,这是杜鹃吗?&
敖三也看向窗边,向阳的脸庞显出几分柔和的成熟。
鸟笼很大,小小的鸟不飞便显得很空荡,此时正拿机灵的眼睛望向房间里仅有的几个人类。
杜鹃很小,意sir一手能抓五只。嘴是尖的,尾是长的,细细的爪子抓在横杆上,羽毛的边缘发亮。
&你觉得这鸟怎么样?&
敖三问小护士。
小护士歪头,竹筒倒豆子出来一段话。
&杜鹃在鸟里面算不上绝色,叫得也不够动听。只管生不管养,挺不负责任的。而且很脆弱,每年冬天都要到南方过冬。我觉得不算好鸟,不过这只倒是很漂亮。&
谈起鸟来,隐约的惊惶全不见了,从从容容地有股书生气。
敖三看着她笑,&懂很多嘛,年轻人。&
小可说:&不是好鸟,但是我最喜欢。灰扑扑的可爱,小巧的叛逆,很符合我的审美。&
敖三说:&这么巧,我也是。&
一旬有余,敖三出院了。
惨淡秋日,落叶萧萧,踩着也不嘎嘣脆。
昔日大佬一抖风衣,波澜壮阔地出院大门,看到树荫下一私家车中探出来颗很眼熟的头颅,兴奋地朝他挥手。
当红歌手宋玄,人鱼嗓,金刚心。
大概是陶桃没能拉住,敖三笑了一下,也挥了挥手。
主驾车窗降下来,戴着墨镜的美貌经纪人朝他礼貌微笑。
心情让天气多云转晴,敖三正欲加快脚步,突然有人喊住他。
脆生生的。
敖三回头,一个小小的软软的身躯投怀送抱。
小护士身量不高,笑起来像月牙,有那么点白衣天使的感觉。
敖三没想到:&你你你你&
小护士抬头看他:&我叫小可,你要记住呀。&
敖三说:&小可你你你&
你人设变这么大我一时接受不了。
小护士放开他,往住院部大门跑,一边跑一边朝他挥手,&祝你的杜鹃不要再飞了!&
意sir提着笼子,小杜鹃朝她离去的方向扑棱着翅膀。
敖三心情复杂,上车就受到宋玄深情凝视。
他说:&什么都别问,我比你还蒙逼。&
陶桃大概在和广告商之类的洽谈,挂电话后不忘揶揄敖三一句,&三爷,深藏不露啊。&
笑容是真心的,敖三无意义地跟着笑了一声,自己也觉得自己无趣。
少年被抓到他面前的时候衣着整洁,表情桀骜。
意sir站在旁边有他两个那么大。
敖三喝了口茶,享受地摇了摇头,&白毫银针,极品,尝尝?&
少年说:&你不杀我,我总有天会杀了你。&
意sir从后面踢了他一脚,少年被迫跪倒在地。
敖三叹了口气:&不要那么粗暴,祖国未来的花朵被你打坏了怎么办?&
他放下茶杯,凑近少年,惋惜道,&真的不喝?可惜了。&
少年挥拳,被意sir抓住手腕毫不留情一扭,骨头发出可怕声响,少年惨叫一声,目光越显凶狠。
敖三摇摇头,&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老师没教吗?&
复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品茶,轻描淡写得像在讨论晚餐。
&周谷凡。领英中学八年2班。父母离异,爸爸涉黑,妈妈出国,从小跟奶奶长大。虽然恨父母但从来没有少收生活费,虽然爱奶奶但是从来没有自己洗过衣服。直到某天回家发现奶奶去世,家里有爸爸手下寄来的遗物,亲戚们闭口不言。你从流言蜚语中听说爸爸因为涉嫌特大刑事案件在逃亡中被击毙,然后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这么一号人,虽然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寻仇不到z f头上,从而锁定了敖三——害死你爸爸的幕后黑手。经济来源和生活便利以及精神支柱瞬间倒塌,都是因为我,反正也过不下去了,杀了敖三再自杀,只有这条路可走,对不对?&
意si r早在有动作前把人制住,少年血红双眼,浑身颤抖。
&我要杀了你!!!&
敖三说,&relax。&
&初二应该学这个单词了吧。冷静点嘛,不冷静怎么想事。
&你这样报复我有什么用呢?大好前程被葬送,据我所知你还拿过数学奥赛奖牌?长得有点帅还有几个女生跟你告白?你对你爸爸的了解还没有我多吧,我大胆猜测一下你不顾一切的勇气哪里来——不劳而获的美好人生被陌生人随意终结,而且你好像无能为力的样子。
&要不要我给你提供一种更高级的报复方式?——你到上大学为止的所有费用我来负担,条件是为我做事。一步步爬到仇人头上然后从心灵到肉体,从经济到生活全部齑粉式毁灭,爽不爽?&
敖三拍了拍少年的脸颊,老头子似的上楼了。
意sir押着人出去,临出门被敖三叫住。
&对了。14天住院费和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共计15万,限你10年内还清。不还也行,故意伤人罪或是杀人未遂你挑一个,满14周岁了,想蹲哪个分局的牢可以跟我讲,三爷都熟。&
敖三蓄意wink,&拜拜啦,小帅哥。&
他曾以为自己将行走在永夜。
咬牙前进只管赶路,某天睁开眼,天光大亮。
将家底洗成白纸,其中艰险曲折不必多讲,敖三看似春风得意,骨子里已经是个老青年。
断,舍,离,掰扯不开的一刀切,跌跌撞撞护着弟弟一路走来,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杨过。
断了左膀右臂左腿右腿的那种。
他也曾读过八年级,也因为皮相被小女孩惦记过,也惦记过几个女孩。
风雨再大上面有人扛,他只要会耍帅,打得过小混混就行。
打不过,叫嚣你给我等着,下次呼朋唤友打群架。
谁知道挂彩最严重的一次偏偏被隔壁班的乖乖牌看到。
乖乖牌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肿成猪头的受害者,目不斜视绕道走人,敖三没力气动弹,过了一会视野里出现一瓶紫药水一袋棉签。
他当时还想冷笑,嘲对方偶像剧看多。
结果乖乖牌还是冷心冷面,小皮鞋与香风都走得毫无逗留之意,并没有给他出言讽刺的机会。
连接两条大街的小径路口就是垃圾箱,腥味令人呕吐。
敖三肿着眼睛,脸贴着石板,视野里的小皮鞋越来越远。
恶臭的风一吹,竟然有东西在他心里发芽了。
&你就是我弟经纪人?那,麻烦你了。&
&我弟闹腾得很,要不你也把他打包带走?&
&生日快乐!谢谢这一年对我弟的照顾~&
宋玄被茸茸的毛衣裹着,打开笼门,“哥,桃姐说你溺爱我,十条短信有十条都在说我。”
杜鹃扇动翅膀,小小的躯体飞起来,细细长长的尾巴停在敖三肩上。
敖三轻柔地抚过背上柔软的羽毛,还是放飞了。
杜鹃嘛,畏寒,总要去南方过冬的。
他的第一只杜鹃飞走了。
第二只也会的。
来钱快的路子都被敖三断了。
AZY公司的员工辛辛苦苦赚合法血汗钱。
上到巨星发布会下到商场走秀,高大威猛的汉子们任劳任怨,一个月领五千,五险一金齐全,年终奖丰厚。
达西汇报工作时申请提前领半年薪水,被敖三以今年效益不行回绝。
一级特保想起曾经非法又富有的时光。
他问:&三爷,为什么不做了?&
敖三戴着墨镜,阳光透过巨大玻璃天窗洒在他身上,宛如神父。
神父吐出一串鸟语。
&Sentiment is a chemical defect found in the losing side.&
达西:森什么?
敖三:......读点书吧
青年的面庞陷在敞亮天光间,眉心有一道细微纹路。
换上备胎五分钟后再次破胎的几率是多少?
副驾的丁程鑫扒拉着车门往下看,不咸不淡哇塞一声,“达哥,牛还是你牛。”
月明星稀,天朗气清,呼伦贝尔草原深处一辆孤独的牧马人。
驾驶人驾照未满一月,理论知识尚未忘光。
危险报警闪光灯近光灯示宽灯一个不落。
还有什么来着。
“车后150米处放置警示牌。”
陈玺达恍然大悟。
微风吹过李天泽懒洋洋的脸,说话依旧只用三分力气。
马嘉祺一笑,看向他,“醒啦。”
陈玺达哒哒哒跑去放牌子,李天泽保持上半身瘫坐,眼珠跟着大个子移动:“说好的满洲里马奶酒大风车呢。”
“快了快了”,丁程鑫回过头来,一声哼笑,“等我们有信号就知道还有多远了。应该不会超过80公里。你们达哥,巨靠谱。”
李天泽懒得再说话,竖了个大拇指,看样子又要陷入昏睡。
突然瞪大双眼。
盯着马嘉祺后面车窗,罕见地犯结巴,“有,有个玩意在你身后。”
马嘉祺一回头,天灵盖差点没弹出车顶,慌慌张张关上车窗。
和一双牛眼相对。
丁程鑫看热闹不嫌事大,费劲地挤到后座,非要“亲眼看看牛头的特写。”
呼伦贝尔的草矮,不用风吹就能见到牛羊一群群。
月光皎洁,牛角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三人和湿漉漉的牛眼神交不多时,感觉心灵有所净化。
陈玺达不这么想,一个百米冲刺上车打算发动,发现自己坐在后座。
“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李天泽嫌挤,往旁边靠了靠,“包围包围呗,也没办法。”
后座本来两个人,挤进来一个对牛情有独钟的丁程鑫,又加塞一个块头偏大的体育生,异常拥挤。
陈玺达虎虎生威地朝他做鬼脸,没想酿成大祸。
李天泽往后嫌弃的一躲让丁程鑫扑在了车窗边。
马嘉祺就在车窗边。
三声惨叫。
丁程鑫捂着嘴,马嘉祺捂着脸。
陈玺达表情瞬息万变,悲愤地盯着马嘉祺。
马嘉祺也是委屈的,被两双大眼睛盯得心里发毛,”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无缘无故亲了兄弟一口的丁程鑫连呸十几声,麻利钻回副驾,熟练殴打陈玺达,“你跟整个计算机系的妹子道歉!还我清白!”
马嘉祺捂着脸,看一眼旁边人。
李天泽没想理他,对着广阔草皮和深蓝夜空发呆。
相处了这么几年,只看小孩后脑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马嘉祺不着痕迹地靠近,一只手从他背后穿过,撑在车门上,声音放得很轻:“等会把它盖住就好啦。”
李天泽突然回头。
两人距离不到5厘米。
马嘉祺浅浅的酒窝露出来,心照不宣地偏了个角度。
李天泽迅速完成覆盖动作。
又成了车门边一滩软泥,“我就不等。”
前座诡异安静。
丁程鑫不知何时停下殴打,这会正呆呆看着他俩。
两人心里同时一句卧槽。
“你们……干什么呢?”
陈玺达疯狂使眼色。
丁程鑫坐回原位,一言不发。
后座两人对视,彼此都有点心虚。
陈玺达一会摸方向盘一会抓头,拿出手机想打122,信号断断续续。
悄悄看一眼丁程鑫。
脸部线条越来越冷,声音低沉,“马嘉祺,这么多年兄弟。”
说不下去。
陈玺达在窒息的气氛中发动机车,以5公里/小时的速度行驶,“那个,我中午查了攻略,前面几公里应该有个蒙古包,我们先过去吧。”
丁程鑫拔了钥匙扔车窗上。
“小学开始就一起玩,十年有了吧。我什么都告诉你,你……”
“对不起。”
“所以呢?还不打算告诉我?车上是不是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陈玺达被瞥了一眼,想解释。
丁程鑫已经摔门出去。
已经远去的牛羊被声响吓一跳,扭过头来看这个奇怪的人类。
丁程鑫的背影隔着车窗,越发单薄。
陈玺达头大:“嘉祺,天泽,对不起。我拉你们来的,没想到会这样。”
李天泽抠着马嘉祺指甲,说也算是难忘的高三暑假。
马嘉祺看着窗外的人,话却说给陈玺达听。
”你打算什么时候挑明?”回过头来,“再开学他可大三了,据我所知澳大利亚交换生里有他一个名额,10月就走。”
8月的草原不比重庆,5&C夜风在辽阔大地上畅通无阻,一阵阵催得人骨头发冷。
陈玺达带了件棉衣把人裹回来。
丁程鑫的话被风吹得有点冷,带点鼻音,“122打通了,这里比较偏,可能2个多小时才到。”
“我不喜欢冷战,也不喜欢隔夜误会,所以2个小时内说清楚。”
不愧是丁程鑫,几分钟内已经冷静下来。
陈玺达碰碰他的脸,冰凉,被拍开了。
“第一个问题,你们在一起吗,是或不是。”
没有犹豫:”是。”
“第二个问题,你还当我是兄弟吗,是或不是。”
没有迟疑点头。
“第三个问题”,丁程鑫停顿了一下,“为什么瞒着我。”
马嘉祺分了点余光给陈玺达,搞不好是道送命题。
一题三命。
恰巧丁程鑫打了个绝世大喷嚏。
陈玺达借着关心人的由头,也就把这题混过去了。
话说来并不长。
马嘉祺和丁程鑫十来年非典型老铁,马嘉祺文艺内秀,丁程鑫热血运动,18岁那年相约学车,丁程鑫三月拿本,聪明的马嘉祺却活生生拖了一年半。
因为驾校小卖部老板的大儿子李天泽。
陈玺达时间线模糊,大概因为某次篮球场对抗结缘,此后顺藤摸瓜悄无声息地共享他们俩的好友,回过神来已经是勾肩搭背吃串串喝奶茶的关系。
陈玺达和李天泽高中毕业,又年满十八。好动的小陈同学打算“过最后一个独特到爆炸的高中生暑假”,雄心勃勃地准备了为期十天的呼伦贝尔草原自驾游。
第一天晚上就被迫按了暂停。
副驾的人已经睡熟,月光洒在他毛茸茸的卷发上,干净的脸庞上,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陈玺达把棉衣往上提了提,能完整盖住脖子。
手背碰到脸颊,停留了一会。
他没有受冷风吹,手却在颤抖。
草原的夜很长。
救援队找到他们的时候刚过零点,一行人被敲窗的动静惊醒,迷迷瞪瞪下了车和牛羊站在一起。
丁程鑫已经是立地成佛的状态,陈玺达往后看一眼,那两个人靠在一起已经成为彼此的支架。
他在风中说了声羡慕。
好像惊动了李天泽,掀起眼皮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别有深意,严重影响陈玺达旅行心情。
丁程鑫看向兄弟的眼神总是嫌弃的,满嘴羊油问陈玺达:“高中生,你干嘛也不开心啊。”
满洲里的蒙古包,油汪汪的烤羊腿,美景美食俱全。
“你又没被兄弟背叛。”
那头斯斯文文用餐的人差点噎住,“你够了啊,我这不是怕你接受不来嘛。”
丁程鑫哼了一声,继续啃。
“两年前人才16,太禽兽了你。我回去就告诉那帮尊称你马老师的无知少年少女,撕烂你谦谦君子的面具。”
马嘉祺放心了。
能怼就没事。
李天泽语不惊人死不休:“2年前我们什么都没干。”
换丁程鑫噎到,抬头纹都呛出来。
陈玺达赶紧帮忙顺背,一手的油擦到丁程鑫衣服上,差点又给炸毛猫咬了。
干嘛不开心?
羊腿上来前他去了趟卫生间,李天泽在隔壁洗手池,一边搓泡沫一边跟他说:“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们快分手了。”
没头没尾的话,算是回应他昨晚的叹息。
他看着李天泽的背影,表情破裂。
想追的人没追到,助攻就要分手了。
这支离破碎的自驾游。
这悲惨的高三暑假。
丁程鑫咳完了,脸通红,抬头看他,“刚才还没说呢,你干嘛不开心啊。”
景点有几个A他们不关心,反正路上的风景更好看。
晚睡为了星辰,早起为了朝阳。
连感冒的丁程鑫都要定闹钟看6点的草原天空,感叹一句“好好看,好像鸡蛋”后再会周公。
发现兄弟秘密以后的他不再是他。
小眼神再次被抓住,马嘉祺觉得好笑:“你到底在期待什么画面啊?”
丁程鑫的眼神就会不屑地飘开。
观察了几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李天泽像猫,大部分时候软塌塌地靠着人,好奇心或食欲才能让他充满活力。马嘉祺拍拍风景,玩玩手机,跟他们说上几句没营养的话。
他终于忍不住说:“你俩怎么有种看淡生死黄昏恋既视感。”
马嘉祺从手机里抬起头,“羡慕了?”
“羡慕个……”怕吵醒李天泽,声音压低,“你初恋的时候还为人写诗为人静止为人做不可能的事呢,现在怎么这么……等等,让我想想形容词哈……这么,寡淡?”
“十年前的事不要提了,你初恋还为人打架为人买早餐为人杀马特……”
丁程鑫笑嘻嘻,“行吧,不谈过去了。你幸福就好。”
咬牙切齿地回头。
牧马人穿过一片牧场,驾驶人耳朵竖得老高。
穿过这片平原就是阿尔山。
车上人不再说话,趴在车窗边看景色一点点变化,陈玺达前一晚背熟路线,这会当起便宜导游:“这里有冰山有温泉有四大平原,还有大兴安岭。我们在这停留两天,泡泡温泉看看雪,浪不浪漫。”
丁程鑫的眼神向后座溜去,又立刻被景色抓住注意力。
夏秋之交,远山是终年不化的积雪,近林是层层叠叠的落叶,红红绿绿中他只认得出杜鹃花,风一吹又被翻涌的绿海迷了眼。
什么比喻都想不起来。
他只能干巴巴感叹:“可惜了,和对象一起来多好。”
车停在一幅绝美风景画中。
陈玺达想说“你现在就可以有”,可惜只能说“大家下来看看吧。”
来之前他幻想过很多有的没的画面,最实际是当前一幕。
拿出准备好的自拍杆,他自然地搂上年长两岁哥哥的肩膀,在镜头里笑得又乖又帅,“程哥,笑一个。”
程哥当然笑得很好看。
陈玺达把大好景色装进镜头里,没出息也心甘情愿。
已经进步很大了。
以前合照都要靠截图的!
回过神来附近就剩了马嘉祺一个。大自然激发李天泽的好奇心,驱使他往危险系数不那么高的地方探险,丁程鑫也蹦蹦跳跳跟进森林浅处。
两人身影在白色树干间若隐若现,陈玺达目光跟随,“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啊。”
马嘉祺正在调整构图,闻言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丁程鑫在和不在,你是两个人啊。”
两个人目光接触,双双亮出虎牙。
“在一起也就那些,从早聊到晚,找机会多接触,然后”,马嘉祺过来人姿态。
“很快你们就能成为兄弟了。”
陈玺达笑着骂了一句。
“那时候我刚高中毕业,天天捧着手机。他对我爱搭不理,拿水都是懒得伺候的态度,我不注意的时候却又要偷偷盯。对了,这些还是丁程鑫告诉我的,好不好笑,当时我们一块学的车。”
“有一回没吃早饭就去练车,我打算饮水充饥,去到小卖部发现竟然有卖八宝粥,特别巧,还只有一罐,老板儿子拿大眼睛看我,光看,不说话。”
“我就感觉到了。”
陈玺达求学若渴:“然后呢?”
马嘉祺微笑:“然后就成了。”
丛林探险二人组一路小跑过来,目测被蚊虫叮咬,抓抓挠挠停不下来。
陈玺达怒吼:“退我学费!”
马嘉祺笑笑,给二人递上止痒喷雾。
8月算旺季,温泉旅馆的人并不少。
李天泽缠了半天也没能把毛巾弄成羊角状,放弃地挂脖子上,双手搭池边,俨然中年大叔。
游过来一只陈玺达。
说着我帮你,把毛巾糊人脸上。
李天泽陆地上行动缓慢,水里更不行,只能眼睁睁看人游走。
然而报应来得快,陈玺达再回来的时候一脸古怪,说什么也不愿离开组织。
原因很快揭晓。
更衣室里一个白白嫩嫩的男生突破四人包围圈,水性笔在陈玺达手上留下一串号码。
丁程鑫牛逼连发,看着男生背影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敢了??”
马嘉祺打趣地看看陈玺达,再移到他身上:“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丁程鑫一脸茫然。
陈玺达的另一人格突然启动,甩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离开了。
温泉旅馆的两天过得很快。
马嘉祺李天泽不知窝到哪片芳草地练习拍照技术,丁程鑫有事没事就去泡温泉,几回下来已经知道老板娘的小女儿几岁几年级期末考多少名。
唯独不见陈玺达。
其实还是见过几面,来去匆匆,刚好旁边都陪着个人。人家有艳遇,他也不好意思多问。
丁程鑫收下晾不干的衣服,觉得世界真奇妙,还有点可怕。
这都什么事啊。
“我长得很像湾仔码头?”
一个闪念,T恤飞了。
在空中打个转,挂到楼下阳台上。
衡量过T恤价格和尴尬程度,看着白色衣物在冷风中飞扬,丁程鑫选择放弃。
没想到衣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两天不见的陈玺达有点陌生,“程哥,你衣服掉了。”
丁程鑫哦了一声,接过衣服。
看陈玺达还不走,“你今晚回来睡吗?”自己尴尬地挠挠头,“我的意思是那个啥。你才成年。然后那个,我们后天不是就回重庆了,该准备准备。”
陈玺达观察着他的表情,半天不动。
丁程鑫没见过这样的他,有点尴尬,大眼瞪大眼,又问了一遍,“进来吗?”
陈玺达最终还是进来了。
伴随一句“气死我了”。
次日前来叫早的李天泽精神百倍,铜铃大眼挨个探照过同伴,“你们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萎靡?”
陈玺达无心回应,丁程鑫无法回应。
总不能说他翻来覆去一晚上没搞明白为什么年龄比他小的都爱上爱情他却只能唱单身情歌。
天泽妹妹发来视频通话,先找小马哥哥。
三人甜甜蜜蜜分享旅行日常,陈玺达羡慕得眼珠子发绿。
原本想刺激下迟钝的丁程鑫,结果白白在人家房间里打两晚上牌,输掉人民币200余元以及两天与丁程鑫相处机会。
他巴巴凑过去蹭镜头,也蹭点幸运值。
天爱跟她哥一样眼睛大,瞪起来像头小老虎,“达哥你也在呀,我以为他俩过二人世界去了。”
李天泽教育小孩,笑眯眯完全没有威慑力,“你一个初中生从哪学的乱七八糟。”
屏幕里的女孩猝不及防扔下一颗炸弹:“你们俩不可能带电灯泡啊,达哥也成了?”
三人面部僵硬,强壮镇定继续视频,七嘴八舌夸起祖国大好河山。
丁程鑫一双眼睛入镜,问:“天爱,你刚才说什么?”
李天爱结结巴巴,谎称小姐妹来约,手忙脚乱关掉视频。
丁程鑫不解,他只是好奇为什么连天泽妹妹都知道陈玺达意中人,他却不知道。
怎么大家都怪怪的。
最后一段路程由马司机带路,陈玺达靠着车窗撑着肉脸蛋,对掠过的高山平原浪漫花草视而不见,手指飞快,微信上教育了一番李天爱。
顺手发了个管教不严的表情给李天泽。
李天泽根本不受威胁,还击以“你这只猪还蛮有意思的。”
陈玺达暗中观察,发现丁程鑫没在注意这边,问了个困扰很久的问题。
“之前为什么说你们快分手了?”
马嘉祺感受到来自侧面的视线,问了声怎么了。
李天泽低头打字。
“他看手机的时间都比我多。”白眼表情。
陈玺达服了。
觉得马嘉祺也不容易。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马嘉祺看上你,鑫鑫怎么就不能看上我?”
陈玺达越过座椅拍拍马司机肩膀表示安慰。
一个疏忽,手机被丁程鑫抢了。他吓出一身冷汗,无论如何不能暴露聊天内容。
开学就大三的人幼稚不改当年,这种时候总是很开心,“小爱都知道了我不能不知道!”
两人互相让对方放手。
互相不放手。
陈玺达只能先按home键保命。
最后丁程鑫被他压在座椅上,顽强点开微信。
陈玺达赶紧腾出手抢。
没抢成,倒不小心点开相册。
他如愿以偿拿回手机,心跳速度七十迈,周围风景扭曲。
丁程鑫卷毛有点乱,也乖了。
但还是要确认一下。
“相册里是我吗?”
一闪而过的界面,除了风景自拍只有他。
马嘉祺通过镜子密切观察剧情进展。
李天泽光明正大看戏。
小他两岁的人不躲不藏,秘密暴露了反而坦荡,一点看不出撒娇耍赖小皮猴的影子。
丁程鑫有几分害怕,抱着最后的期待等着否定答案。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前。”
丁程鑫闷在手臂间,拒绝面对现实,听到三年交情弟弟平铺直叙的声音。
“那时候你还有女朋友。”
“你疯了”,丁程鑫下结论,“那时候你才15岁。”
短短十天两个惊天大秘密,他实在承受不来。
“你们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前面两个人摇摇头表示没有。
陈玺达:“很多。”
丁程鑫忍不住骂了一句。
纸包不住火。
陈玺达也不想再包,等这一刻已经太久,语气意外平静。
“自驾游不是因为毕业也不是因为拿到驾照,队友也没有放我鸽子。我就是故意约的你,他俩是助攻,可惜基本没用。
祺泽表示不满。
“跟你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不是偶然的,我所有志愿都填了那里。
“发在朋友圈的唱吧只对你可见,每一首都只有你听得到。
“两年前你毕业的时候前女友有来找过你,我跟她说你有对象了对象就是我,她才拉黑你所有联系方式。
丁程鑫越听越头痛,比了个暂停手势,“你别说了。”
“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偶遇,我在那个篮球场蹲点很久。受伤是自己往地上撞碰瓷的,跟你没关系。
牧马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马嘉祺想起来这个小弟弟是怎么打入他们朋友圈,往事一幕幕闪现,旁观者竟然都没能掌握全局。
那天他从驾校回来,满身大汗回到小区,丁程鑫跑到他面前要借200块,说不小心伤到一起打球的弟弟,身上没带现金。
他当时还往后看了一眼,高高大大的男孩逆着光站在篮球框旁,脸上表情并不“弟弟”。
回忆中的面容很模糊,与眼前成年不久的人重叠,三年时光如阿尔山冰封的雪顶,那位弟弟的眼神从未动摇。
追逐的只有一个人。
恐惧、紧张、激动、害羞的时候,人的心跳会加快。
心脏并不能区分情绪,丁程鑫的脑子乱成一锅粥,抽象画难以形容的颜料在眼前飞溅。
他自认无辜,不需要为被动的深情承担过多心理压力。
但不敢抬头看陈玺达。
密密麻麻的画面碎片中,年轻稚嫩的声音从朋友圈里钻出来,飘进他的耳朵。
2月24日,他被祝福淹没,打开朋友圈发现相熟的弟弟发唱吧新歌。
歌名《他不懂》。
他打下一串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是单人旁的他??&今天你程哥生日&我懂我懂。”
我懂我懂。
横店的季节与日夜一样不分明。
这个片场袒胸露背肉色晃得你眼疼,隔壁片场长衫毡帽胡子上落满雪花,夏季到冬季,白昼到午夜,永不停歇的机器与戴着帽子难窥面容的工作人员能造出每一个被需要的时间与空间。
反季节拍摄并不少见。
“诶我说你也太强了”,金晃晃的瘦高身影毫不客气地落座,“十来斤的东西顶头上,一个小时的户外拍摄,愣是一点错没出。你们童星出身都这么虎的吗?”
已经卸了头饰的人头也不抬,一手拿着小风扇一手玩手机,“嗯。”
不满意这个回答,问话的人啧了一声,“手机有那么好玩吗?我们小十年的感情还比不上?”
头依旧没动。
瘦高个恨铁不成钢,你啊你了几声,见人无意理他,认命地凑过去看。
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扶着座椅把手好不容易顺了气,瘦高个忍不住吐槽:“你这什么小女孩爱好啊??”
李天泽最近迷上一款养成游戏。
山寨版明星志愿。
界面简单,画风幼稚,选项都是被七彩泡泡框起来的那种。
是暑假回家时妹妹玩过手机后留下的。
一开始是为了帮妹妹攒连续登录天数和活跃度,每天和她那帮虚拟小姐妹进行以奖励金币为目的的塑料花外交,但玩着玩着。
可耻地入迷了。
画风是幼稚,可是。
真的,很可爱。
主界面的小人正从少儿过渡到少年期,脸蛋肉嘟嘟,眉眼却很英气,背着手仰头盯着屏幕,清瘦又挺拔。
李天泽一言不发,心里万马奔腾。
沉思了一会,一天七节课分别安排给了音乐、舞蹈、演技、礼仪。
仔细地分配了点数,屏幕上的小人变成额头绑奋斗的努力小孩,红扑扑的脸蛋鼓起,头上冒出对话气泡:李大人,等我变更厉害哦!
昵称是还没上中二已经有点中二的妹妹起的。
李天泽戳了戳小人脸蛋,在凌晨四点的待机室成功消磨睡意&。
窗外没有天光只有灯光,正式拍摄还没开始,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各就各位。负责调度群演的群头站在身着甲胄面无表情的士兵中清点人数,大嗓门与游戏音乐一同成为小化妆室的噪音。
化妆刷扫过眼窝,李天泽闭眼又睁眼,黑沉沉的眼睛通过镜子看着化妆师。
沉默,疲惫,麻木,专业。
瑕疵被修补,优点被放大,李天泽把视线转回自己脸上,又是那个忍辱负重寡言少语的男七号。他和即将国破家亡的世子对视,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尚稚嫩的宋亚轩和张真源真诚又单纯的声音。
镜子里面,像看到人生终点。
对于他的突然离开和突然回来,妈妈已经不吃惊了。让他放置好行李就进了厨房热汤,招呼等会吃饭。
妹妹像一颗肉嘟嘟的炮弹扑进他怀里,李天泽笑得开心,假意夸张,“一颗子弹射中了我的心脏!”
两个剧组事前协调不细致,拍摄时间尬上,双方几十万的置景费都不愿意退步,最终怎么解决的也不清楚,总之他这个三线演员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周末的假期。
妹妹今天估计是自己扎的头发,一高一低。李天泽摸着小孩柔软的头发,突然被盯上。
“哥,我的小马哥哥怎么变成这样了?”
“啊?”李天泽看着屏幕上的小人,在他辛勤培养之下已经是个俊俏少年,“怎么了吗?”
妹妹的眼睛跟他一样黑,噘着嘴有点委屈,“12岁要开启初恋任务你都没做,这样以后我就不能跟他青梅竹马了!”
李天泽哄人要紧,立马转移了话题。
没好意思说小马哥哥已经被他据为养子,视如己出,日后是要把他培养为全能0恶评艺人的,怎么能谈恋爱。
连续登录超过60天已经没有每日奖励,但不断累积的活跃点数能让学习效果加成10%,屏幕里的小人音乐和礼仪到达大师级别,傲慢不见了,小脸端端正正,偶尔比赛事件结束后收到情书,弹出来的选项都是“谢谢你的支持!”“现阶段以学习为重,但还是谢谢你。”这种官方回答。
喝着排骨汤的李天泽反思,是不是把小孩教得太正直了。
小马哥哥为什么叫小马哥哥?
妹妹没有告诉他。
大概是她喜欢的某个男同学。
从立秋拍到立冬,横店的寒冷刚要衬得上十几斤重的戏服,李天泽就杀青了。
拖着行李箱离开这个华丽与破烂共存的造梦工厂的时候他没有多看,没有聚餐,甚至都没什么感想。
不是第一次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来。
像大多数驻扎于此、红或不红的演员一样,他们不熟悉它,它也不熟悉他们。
小马哥哥只要每天登录就会有能力加成,点数满了就能升级。而这个地方呢,你待上几百天也证明不了自己是个多厉害的演员。
李天泽不断点着演技的加号,小人的头顶持续冒出+1。
火车站声音嘈杂,他帽子压得很低,口罩又拉得很高,把自己隔绝在旅客粘稠的清嗓声和小孩的哭闹声外。
还差56点,大概再三天,小马哥哥的演技也要大师级了。
口罩里有人叹了口气,戳戳屏幕里白里透红的脸。
小马哥哥,我是你就好了。
李天泽过完16岁生日的时候,小马哥哥18岁,游戏时间再过3天就要参加决定性的世界大赛。
唱歌、舞蹈、演技,只能参加一个。
运动服少年呼啸而过,他充耳不闻;
工作人员忙东忙西,他浑然不觉;
从夏天到春天,大半年的心血就要产生阶段性战果,他实在很苦恼。
“小马哥哥……”
“你叫我?”
声音从天而降,李天泽吓了一跳。
眼生的少年一笑:“你是天泽吧,马上开机了,我们走吧。”
李天泽愣愣地收了手机,跟陌生少年一起站到镜头前。
工作人员扛着机器站在泳池对面,一排少年玉树临风立在泳池边,明亮与阴沉被蔚蓝池水分了两道,家族运动会正式开始。
综艺跟拍戏很不一样。
虽然面对的都是镜头,但拍戏时是剧本塑造出来的角色,综艺时只能做自己,人设也不能代替你做出当下最真实的反应。
李天泽能很快适应一个新角色,却不太会在镜头前表现自己。
他怕自己晃神,于是听得格外认真,表情也就放松不起来。旁边的贺峻霖轻轻推了他一把,“天泽,下一个就是你了。”
然后他听见丁程鑫说:“下一组,李天泽!对!马嘉祺!”
他们需要游过25米的泳池然后迅速背出对方的资料,用时短的人获胜。
两个人都水性不佳,在泳池里扑腾的时候李天泽很明显地听到新室友放肆的笑声。
从水里抬起头的时候马嘉祺也起来了,李天泽赶紧开口,听到两人声音重叠。
马嘉祺,日。
李天泽,日。
众人:wow。
敖子逸呱唧呱唧拍手:般配!
丁程鑫接梗接得很快:两位又刚好是新人,择日不如撞日!
人鱼唱功宋亚轩哼起了某进行曲,年龄小的笑做一团,场上气氛一片火热。
作为新人加入新公司,和新同事拥有几面之缘,行程很快又让一群少年各奔东西。
李天泽大概是长了一双能容下几千万字故事的眼睛,总是接到苦大仇深的角色。叛逆孤儿、亡国世子、被拐少年,以及这次的苦命长兄。
从宿舍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又是一趟影响发育的早班机。
宋亚轩早他一天回了广州,贺峻霖继续留在重庆训练,马嘉祺似乎是下午的班机去北京录节目。
他戴上口罩,帽子却突然被拿走。
马嘉祺站在他身后,仔细地调整了角度帮他再戴上,笑得很温和,露出一点小虎牙:“没戴好。”
李天泽点了点头。
看着他,有点想撒娇。
最终忍住了,跟这位相处不久但默契满分的新朋友挥了挥手:“下次见。”
马嘉祺默默递过来一个东西。
“这个,你好像忘记了。”
李天泽不声不响地塞包里,很庆幸自己已经戴上口罩。
对面的人好像还有话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的……那个,小马哥哥,是谁啊?”
离山村,东南方向中不被地图标注的一点,距海500米距镇200公里,常住人口不足50户。
原本预定两个月的拍摄拉长到了70天,海边无所顾忌的阳光带来最佳光线的同时也让整个剧组烦躁度上升。
李天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海边村庄活成了留守儿童,黑黑瘦瘦的身影在监视器里越发可怜。
倒数第二场戏,他挨了亲生弟弟一巴掌,喊cut后窝到房间里叫都叫不出来。
当天晚上,马嘉祺收到新微信。
一张海边的天空。
泽天:像你。
马嘉祺站在淋浴喷头下,闭着眼睛冲洗头发,流水从下巴滴到胸膛。
像我什么呢?
呼噜呼噜头发,没两下就干了。
一套五三摆在桌上,他写了几题,发现自己答错行,划掉重写,又写在了相同的位置。
马嘉祺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
我也想你。
2g信号怎么把大几百k的图片发送过去的,李天泽并不清楚,单纯觉得神奇。
他在没开灯的临时民房里抽抽噎噎,还没能从监视器里走出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角色会成为他作为演技派被认可的第一步,也不知道这条为了转移心情发送的微信会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他的生活。
但可以确定的是,十分钟后微信弹出来的新回复让他在一整天超负荷情感输出后经历了又一次巨大震惊。
疲惫到极点也没能睡着。
第二天,也就是全组杀青日,主演披着一身黑皮出现,倒也没显得青黑的眼圈多么出众。
睡眠不足的李天泽在一众新人演员中摇摇欲坠,被领导直夸敬业。
明天这个时候就在长江国际了。
李天泽恍恍惚惚地想着,是哪里不对呢。
清清爽爽的大海,温温柔柔的天空,像马嘉祺。
没有奇怪的地方啊。
“我也想你”是什么意思?
一片干杯声。
“你被卤啦?”
语气很柔和,内容很嘲讽。
万万没想到,马嘉祺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李天泽回应以白眼一双,担忧烟消云散,同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不满,甩头就走。
被人拉住了。
“刚回来还要去哪儿啊,室友?”
可能是在重庆住久了,马嘉祺的口音虽然没被带偏,但染上了软软的调侃腔。
李天泽看着他。
说实话,被这双眼睛这么看着的时候,很难分辨自己是被盯着还是被瞪着。
马嘉祺笑眼化解一切,把手机放他手里,“50万粉福利,帮我拍一下好不好?”
一分钟的舞蹈短片来来回回拍了七八条,全是主角喊的cut。手机屏幕里高挑清瘦的身躯舞动起来让人舍不得眨眼,镜头后的李天泽拿得手酸,最后还被迫接受了一个相当成年人的wink。
马嘉祺临时起意,却吓得他抖了一下。
然后想起来另一个被闲置已久的小马哥哥。
别是给饿死了吧。
马嘉祺检查拍摄效果,却不自己拿手机。背着手站在李天泽身后,保持一个模糊的距离,表情倒是很认真。
李天泽很被动地感受来自身后还未平缓的呼吸,和略微起伏的胸膛。
“最后这抖的”,马嘉祺歪着头筛选精确的词汇,“很……生动。”
“效果不错,就这条了。——晚上吃宵夜去?”
从海边荒村归来不足一天的李天泽很难抵抗这种诱惑,肉眼可见地挣扎了一下,“……不了。我有事。”
“哦——”马嘉祺拉长音,满满的遗憾,“可惜了,小贺跟小宋都要去。本来想着亲爱的室友过了那么久苦日子,要犒劳犒劳你的。”
李天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只能泄愤地来上一句:“你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啊??”
小马哥哥就当他在撒娇了。
这次合宿是为了一个月后的粉丝见面会。
节目单十分感人,从分组上就能看出公司N手都要抓N手都要硬的伟大追求。
强强联合组,先进带后进组,歌组,舞组,身高组,年下组,只有你想不到的嗑法,没有公司搞不出来的组合。
李天泽亲眼目睹陈玺达在练习室被丁程鑫眼神暴打,对自己即将到来的遭遇也深感不安。
身高组有一场相当小虎队相当可米小子的青春舞曲,难度不高,就是要整齐。他跟陈玺达半路出家,在丁程鑫马嘉祺后面挥舞着长手长脚总觉得心有余力不足,时常能对上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
好不容易从练习室解放出来,宿舍也成了另一个练习室。
他正忘情于养成游戏,专心致志企图把小马哥哥从死亡边缘救回来,重回星光熠熠的明星大道,另一个小马哥哥就敲门了。
“天泽,在吗?”
李天泽喊了声不在,就看见马嘉祺很有礼貌地推门而入。
只能躺在床上装死。
马嘉祺忽略他直勾勾望着天花板的眼神,被亮着的屏幕吸引了视线。李天泽心里大喊不妙,却还是迟了一步。
18岁的马嘉祺看着屏幕里18岁的小马哥哥,意味深长地递了一个眼神过来。
李天泽确定自己没看错,自己这个以温柔著称的室友,全能艺人马嘉祺,在过去的三秒内。
很嚣张地挑了下眉。
看着你,带笑的那种。
他很想像表情包里的人一样疯狂摇头说我不是我没有,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什么说服力地:“这是我妹妹下载的游戏……”
马嘉祺今天的虎牙特别尖,反射出来的光都是冷酷系的,“这就是第一天你说的那个小马哥哥?”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马嘉祺已经不是那个马嘉祺了。
李天泽不自觉环顾四周,感觉自己已经被误解的空气包围。看不见的流动里,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你看上我多久了?
他哀嚎一声,滚进被子里把自己包了个严实。
粉丝见面会溅起的水花不大不小,跟过去的许多活动一样圈内爆炸圈外冷静。巧合的是见面会预热期间一部剧正热播,李天泽勉强算得上主演,偶像粉丝见面会座席上少见地圈出了一块影迷区。
李天泽很开心,当天出的预览全都是阳光灿烂的笑脸。但由于上一部戏晒得太严重,只有一口白牙在闪光。
家族群里他的表情包暴增。
下一部戏到来前还有一段时间,李天泽当回了北京学生,抽空过来重庆训练。
这是座春夏秋冬都很好看的城市,他的背影被装在小练的镜头里,回头的时候留下一句“重庆是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方。”
他喜欢拍风景,于是拍了很多重庆的夜景。
把这里的朝阳夕阳晚霞夜灯流光人群都发送给妈妈和妹妹,有时候有他,有时候没他。
特别好看的分享到家族群,刘耀文会第一时间回复,用他的表情包。
约他吃夜宵的人很久没动静了,高考当前,大概每一秒都不能浪费,那个人又对自己严格到可怕。
但几次三番在重庆与他完美错过,还是让人有点遗憾。
手机里的小马哥哥顺顺利利走上巨星之路,任务列表长到需要滑动,英俊端正的脸庞深情脉脉地和屏幕外的人对视,头上的泡泡写的是:李大人,您的梦想由我来达成。
才不用你呢。
李天泽把泡泡点破。
你完成你的梦想,我完成我的梦想。
在相册里挑挑拣拣,相中了一张洒水车喷洒绿化带时闪现的彩虹,背景是重庆。
4g网络飞快,0%到加载完毕只用了半秒不到。
他还没想好文字内容,那边已经回过来了。
“像我?”
李天泽的脸藏在卫衣帽子里,笑也是静音的。
决不能落下风的他学当初对方的回复,飞快地打了一句“我也想你。”
反应过来差点把手机丢了,点撤回的手都在颤抖。
那边半天没回。
李天泽捂着自己突然存在感很强的小心脏,后知后觉地害怕。
过了半小时,对面传过来一张图片。
数学模拟卷,考题他看不懂,答案被涂改了几次,最后做题的人大概是没耐心了,打了个大大的叉。
然后是一段语音,又一段语音。
他不敢听。
转成文字看。
【李天泽,你知不知道一个月后我就高考了。】
【小马哥哥是要成为全能0恶评的巨星,不可以谈恋爱的。】
【欢呼吧,我是马嘉祺,不是小马哥哥。】
身高一米八。
但是还没长胡子。
镜子前的人摩挲着下巴上的一层绒毛,不忘练习酷炫狂霸拽的表情。
张真源拿着爱的号码牌在厕所前等了半个世纪,膀胱抗议,终于上手把白白软软大个子揪了出去。
“大妹儿,练自拍用前置摄像头去,乖哈。”
陈玺达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语:“小丁都长了的……”
把一群青春期的小男孩聚在一起有多难管,十代疯君是知道的。
但最近面临的新型问题,实在是棘手到不知如何处理。
小练结束日常拍摄,被召到会议室,刚坐下就发现同事们面色凝重。
“玺达最近,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小练回想了一下,不知道这群小孩什么时候对劲过。
同事a:我们是不是推cp太过火了。
同事b:可能是……要不最近分组隔开点。
同事c:没有用啊,导演组上次分开两组,对抗的时候他连放话环节都要凑到人面前撒娇。同组就更可怕了。
同事d:这些还好吧,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集体沉默。
小练终于有机会开口:……你们在说什么?
陈玺达,年龄13,身高180,游泳运动员,高大白嫩软,金牌加持。
最近好像在暗恋练习生头头。
以上出自十代疯君及集体练习生的观察。
如果暗恋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话。
丁程鑫喘不过气,在海洋球里被大高个压制在身下。
“你放不放,不放我咬你了。”
家族综艺录制现场,其他孩子忙着在海洋球里找神秘金球,只有陈玺达特别努力。
特别努力阻挠丁程鑫,肉贴肉的那种。
丁程鑫看着面前笑得阳光灿烂的脸,十分无奈,只能随手抓了几个球砸向水蜜桃表面。
水蜜桃顺势一躲,竟然就压住了人,脸埋入颈间。
导演组心惊肉跳。
要死要死。
怕了怕了。
炒cp这种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在十八楼是这么操作的:观众买账,主角不需要特别出演,只需安排一些环节来制造自然的互动,没必要特意告诉小孩。
虽然小孩也都知道。
而陈玺达,自己制造环节。
被黑了几波拿小孩炒cp之后,十代疯君下定决心,终于约谈了当事人。
陈玺达被叫到小会议室,面前摆着一瓶牛奶。
水蜜桃喝牛奶,清清亮亮的眼珠子盯着同事a。
“玺达,你最近很努力,也很有成果。呃。”
陈玺达哈哈大笑:“姐姐,你铺垫得太明显了啦。”
a很坚强,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就是,应该在秋天结的果子呢,我们不应该在春天就把它摘下来——你懂吗?”
同事都是猪队友,为什么让道具组的我来给小孩做思想功课。
a内心波涛翻涌,陈玺达那已经火速喝完一瓶牛奶。
舔了舔嘴角,“放心啦,我不会早恋的,现在是很关键的时期。”
a的手突然被小孩的大手握住。
眼神亮晶晶。
“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好好打拼!”
这样,应该是懂了吧。
怎么觉得会议室有点冷。
温度调高几度,回座时丁程鑫已经来了。
“a姐,我来啦。”
面对陈玺达还能开口,对着什么都有底的丁程鑫,a感觉嘴上糊了十层胶水。
“鑫鑫啊。”
“那个,最近和大家一起练习,怎么样。”
丁程鑫不解:“很好啊。”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a姐,你是想说那个吧。”
轮到a不解。
丁程鑫低头:“直接说也没关系的,我自己也有感觉到。”
a深吸一口气。
“你和玺达是不是……&
“最近唱歌进步是不够……姐你说什么?”
坐在校领导办公室,丁程鑫脸红了一会,紫了一会,最后转白。
班主任碰碰他手臂:程鑫,想什么呢,校长问你校庆的事呢。
丁程鑫回神。
自从那个莫名其妙的谈话以后,三不五时就要走神,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连到那天下午的小会议室里,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罪魁祸首给他发微信:明天拍完综艺我们去打球!
丁程鑫微笑着答应了校长的校庆邀请,目不下视地打字:没空。
那边一定会卖萌委屈。
想起几张曝光过度的动图,不由自主地甩甩头。
回神,丁程鑫。
回想起来,要说不对劲,确实也不对劲。
为什么一定要挨得那么近。
为什么我看他的时候他一定在看我。
为什么接过的第一杯奶茶一定塞我手里。
为什么吹泡泡、掰手腕、玩水枪、真人cs、蒙眼抓人的第一打击对象都是我。
丁程鑫回不了神,他在想。
为什么我一下子能举出这么多例子。
15岁的程程师兄,心情很凝重。
他看着某高个推开玻璃门,一双大手即将揽上自己的肩膀。
怎么办,跟以前一样吗。还是先走……哦,搭上马嘉祺了。
那厢练习对称站位的敖子逸看着旁边的人突然装上电池暴走,目瞪口呆:“小丁,这么跳,你不要肋骨了?”
小马正躲避来自陈玺达的勒脖攻击,纤细的身体被迫承受小男孩式暴力,并不知道自己卷入一场暗流。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贺峻霖嘴边油汪汪,又送了一串:“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就知道吃”,马嘉祺形象不符地举着烧烤,破洞裤的须须在重庆的夜风中飞扬,“天泽你说。”
李天泽不紧不慢喝了口王老吉,笑笑:“儿孙自有儿孙福。”
贺峻霖喷了。
马嘉祺躲闪不及,原地石化。
前来凑桌的陈玺达笑晕了,双击打出无数666。
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儿孙”。
李天泽朝陈玺达一抬眼:“话说回来,你怎么想的。”
在场四人,只有当事人没明白这句话。
李天泽换了个说法:“你咋那么爱闹程程师兄。”
陈玺达扭扭捏捏不肯说。
最后被三人捏着肉嘟嘟的腮帮子,臣服了。
“我就是看他,长胡子了嘛,我比他高,为什么还没长。”
“这就是你每次都要凑到人家面前几厘米盯着看、非要和他吃一样的东西的原因??”
陈玺达无辜又真诚的大眼睛。
其余三人齐齐叹了口气。
李天泽:“惨。”
今夜的嘉陵江,还是盛着璀璨灯光温柔前行,一并送走江边人的心事。
13岁能懂什么。
丁程鑫顺手帮道具组搬了个椅子,不经意说:“姐,你们想多了。”
陈玺达对谁都那样。
a正调整相册的角度,转过头“诶”了一声。
练习生们蹦蹦跳跳过来帮忙,a姐欣慰,示意个子最大的那个帮挪下桌子。
陈玺达没看见,跑过去拦住丁程鑫要拿椅子。
a姐眼看着,腰搂上了,手叠上了,欠揍的表情摆上了。
我们想多了吗。
和同事对看一眼,我看是没有。
15岁就懂很多吗?
丁程鑫突然觉得自己很惨。
绕不过陈玺达,干脆把椅子给他,自己去搬桌子。
没想到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放在椅子上,连人带椅子一起搬走了。
一众成年人未成年人看呆了。
丁程鑫听到9点钟方向传来马嘉祺的666。
4点钟方向传来敖子逸的牛批。
2点钟方向传来贺峻霖下巴掉地的声音。
6点钟方向,他的正后方,隔着椅背年轻心脏跳动的声音。
和一声软软的,压低了的,头顶上方传来的男孩声音。
“别生气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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