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电影天堂夜玫瑰1的号啊.0级的夜可以啊。 我想去玩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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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找的内容已被删除42,629被浏览7,983,674分享邀请回答1.6K94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1K34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一秒的天堂》作者:刘小寐(网络版完结)
我的图书馆
《一秒的天堂》作者:刘小寐(网络版完结)
[ 20:11]01、一秒的天堂  钟浅做了个深呼吸,低头看看自己,白色短袖衬衣,藏青色短裙,干净整洁,还算体面,领结被她摘了,可依然能看出这是某高中的校服。  如果还不够充分的话,后背和椅背之间还有她的大书包。  这副打扮周围环境有些违和。  好在这里的人都是见惯世面的,从她进来到现在并没有异样眼神。  这里是本地最贵的咖啡厅,可她面前只有一杯清水,她端起喝了一口,然后挺了挺脊背,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些。  一串高跟鞋触地的咯咯声有节奏地由远及近,一个高挑曼妙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包裹着某大牌最新一季裙装,臂弯挎着的另一大牌限量款皮包,长直发随意披在肩头,一副墨镜遮去半张脸。  标准明星范儿。  女人摘下墨镜,五官精致中带着一丝冷漠,施施然落座后不慌不忙开口:“找我什么事?”  这女人名叫沈琪,曾经小有名气的模特,气场很足,再加上身高优势,无论站或坐都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钟浅不觉挺了挺胸,平静开口:“我就不兜圈子了,请你离开我爸。”  对方大概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你妈妈让你来的?”  “不是。”时尚界有句名言,less is more,钟浅觉得有必要借鉴,惜字如金,方显身价。  沈琪抬手撩了下头发,视线扫过钟浅身上校服,“下午没课?高中生不是应该很忙吗?”  钟浅不卑不亢,“谢谢关心,我成绩很好,少一节课也不至于考不上大学。”顿了顿继续道:“倒是沈**您,我爸妈还没离婚,你现在就是个小三,人人唾弃的角色,还是关心一下您自己吧。”  她的声音不高,但也不低,这里虽然每张桌都间隔较远,中间也有装饰物影影绰绰相隔,但沈琪毕竟算是个人物,还没等钟浅一字一顿慢悠悠说完,沈琪脸色就变了,迅速变幻几下后,眼里盈满笑意,只是嘲讽意味明显:“这话你该跟你爸讲,还是说,”她话锋一转,“你根本就见不着他?”  她说着笑意更胜,声音却变轻,只是听起来尤为刺耳:“对了,你爸多久没回家了?”  钟浅有一瞬间的恍惚,没接话。  沈琪扳回一局,不由自得,身体往后靠了靠,“钟浅是吧,大人的事小孩子最好别插手,如果非要插手,不如回去劝劝你妈,赶紧签字,别自己不幸福还非得拖着别人跟着不痛快。”  对面没有声音,小姑娘一动不动,到底还是个孩子,沈琪似是没了斗争兴致,捞起皮包起身,末了却不忘撒把盐:“对了,晚上我会提醒你爸一句,不忙的时候回去看你们一眼。”最后两字特意加重。  说完就转身就走。  “等一下。”  迈出两步时身后终于传来声音,沈琪本/能地回头,眼前一道水光,随即一凉,毫无防备地被泼了一脸。  她失态地尖叫,又本/能地捂住嘴,像是怕周围人听到,墨镜还没戴,来不及找纸巾两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几下,这才看清面前的罪魁祸首。  穿平底帆布鞋的钟浅比她矮了一个头不止,可是此时站得笔直,不慌不忙地把空杯子放到桌上,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屑,“怎么,还想打我?”  沈琪这才发现,自己竟已举起一只手,优雅地停在半空中,新做的美甲气得微微发抖。  钟浅视线往她身侧一飘,沈琪这才听到动静,是闻声赶来的侍应,手里已经拿了一条毛巾,试探道:“沈**您没事吧?”  还是,被认出来了。  钟浅微微一笑,好心提醒:“沈**身上脏着呢,再多拿几条毛巾才够。”说完也不理会侍应的尴尬以及沈琪陡然黑下来的脸色,拎起椅子上的书包就走。  出了咖啡厅,外面白花花的太阳劈头盖脸晒过来,钟浅那一点胜利的兴奋顿时消弭干净。本来也没什么可兴奋的。来这里本身对她来说,就是种耻辱。  她叹口气,背上双肩包,看了眼手表,下午的自习课不去也罢。  站到路边,抬手叫了辆出租车。  家里跟往常一样,客厅空旷得象广场,人语声从小花厅传来,当然还少不了麻将牌稀里哗啦。  钟浅换了鞋径直上楼回自己房间,放下书包,在椅子里呆呆坐了一会儿,门没关,熟悉的娇笑声传上来,有些刺耳。  下楼到餐厅拿了罐可乐,冰镇的液体灌进喉咙那一刹那,有种难以言说的快/感,仿佛无数根小钢针扎进咽喉,让她想到一个词,封喉。  她端着可乐走出后门,经过花厅时随便扫一眼,还是那几个人,还有个面孔略生的男的,貌似是其中一个阿姨的什么亲戚。  那些人玩得正开心,没人注意本就不该这时候出现的她,她就坐在不远处的长廊下,一口一口的喝着,眼睛看向几步之外花丛中的一架秋千。  秋千是电影里常见的公主款,只是年头不少,白色的漆已落得斑驳,那被风吹日晒过的绳索怕是已经禁不起她的体重。  夕阳不错,却触不到她这个角落,这样的午后,她感到寂寞,很寂寞。  方莹打完牌,送走牌友,心情不错,上楼时哼着流行歌曲,一进卧室看到站在窗边的女儿不由一愣,“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钟浅看着身材苗条保养得当、跟自己形如姐妹的母亲,“我今天约了沈琪见面。”  方莹惊讶了一下,随即嗤笑,“见着了?那个**很难缠吧。”  钟浅冷冷回道:“你口中的那个‘**’已经霸占了我爸三年。”  “那又如何,你爸不可能娶她。”方莹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摘耳环,今天穿的旗袍,配的翡翠,很有复古味道,无所谓的表情更为这味道增添了几分神韵。  钟浅走到她身后,直视镜中的脸,“你不想知道我们都说了什么吗?”  “猜都能猜到,你让她离开你爸,她拒绝,应该还会顺便奚落你几句,把我也捎带上。”方莹合上首饰盒,笑了下,“你何苦去找不自在。”  钟浅气不过,“这本来是该你做的事。”  方莹不屑道,“这么有失身份的事我才不会做。”  钟浅冷笑,“身份?您这钟太太的身份还能保持多久?这种有名无实的身份根本就是个笑话。”  方莹脸色终于变了,霍地起身,“够了,你今天吃枪药了?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比什么都强。”  “你们的事,指的是各玩各的吗?今天来的那男的你们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没看见。”钟浅一时情急,把不经意瞥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回答她的一记清脆的巴掌。  “你胡说什么?我是你妈,你是我身上掉的肉,你到现在还帮着那个人,别忘了,是他先不要的我,还有你。”方莹用手指点着女儿的鼻尖,咬牙道,“你要是还有点脸就别去巴巴地找他,给我丢人。”  脸上的痛意慢慢升起,钟浅却浑然不觉,低声说:“如果父母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不做你们的孩子。”  说完转身跑上楼,狠狠摔上房门。  偌大的房子里忽地静下来,让人有些不适应。  方莹转过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里。  和大多花季少女的卧室差不多,钟浅的卧室也是公主风,偌大的空间到处弥漫着粉色,温馨而梦幻。  她身上还是那身校服,只是已经压出了皱痕,不太淑女的趴在床上,翻着一个卡通台历,正月十五那里,用粉色荧光笔画了颗心圈住,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是最近一次的家宴。  往后翻,端午节,哭脸。  爸爸说他要出国。  后面的每个周末都是哭脸,他很忙。  最近一次见他,是远远的隔着马路,他从车上下来,揽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腰走进一家会所,那女人身材高挑,背影婀娜。  他是很忙。  钟浅扔了台历,闭上眼。  母女没有隔夜仇。  第二日一早,钟浅就跑到妈妈房里,把正在睡美容觉的方莹吵醒,“爸爸昨晚有没有打电话来?”  来质问她对他女朋友的恶行……  方莹不耐地扯开眼罩,“没有没有没有,大清早就提那个人,晦气死了。”  “如果爸爸打电话,你就让他跟我说……”  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枕头砸中,钟太太有起床气,没起床就被人打扰是会杀人的。钟浅捡起枕头放回床上,转身离开主卧,关上门时看了眼埋在柔软被子里的人,心想,这就是被优渥生活惯出来的女人啊。这个时间,钟点工阿姨已经把楼下客厅吸完一遍了。  责问的电话压根没来。  不知道是那个女人大度,还是她爸大度。  钟浅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好在几天后,又有了新的事要操心。“下个月初爸爸生日,妈妈你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回家吃饭吧。”  晚餐桌上,钟浅热心提议,毫无例外地遭到拒绝,“要打你打。”  “我打就我打。”她立即放下筷子,跑去客厅拨电话。  熟悉的数字一串按完,被接通,悦耳的女声说,“钟先生在开会。”  “麻烦你告诉他往家里回个电话。”  “好的。”  这样的对答不止一次,却从来都是再没下文。  钟浅怏怏地回到餐厅,不去理会方莹嘴角升起的一抹嘲讽。  如果那么容易就放弃,她就不是钟浅了。  出身于富裕家庭的十六岁少女,头脑还算聪明,从不为分数头疼,身体发育略迟缓,情窦未开,也没有感情上的烦恼,唯一的问题就是家庭的不圆满。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在她心中盘结了十年已久的问题,其他的才算不上问题。这几日,一放学钟浅就把自己关在厨房里,扎着围裙把自己弄得满手满脸面粉,鼻尖上沾着奶油。  若干失败品的代价后,一件终于能让她满意的作品诞生了。  “完美。”她小声赞叹。  尺寸不大的抹茶慕斯蛋糕,颜色清新,造型简洁,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钟浅舔舔嘴唇,吞咽下口水,拿起裱花袋用巧克力认真写下两个数字,33。  没错。  她的老爸老妈,只比她大了十七岁。  她是他们学生时代偷食禁果的后果。  这个不太光彩的事实,在她身边好友同学发出“你爸妈好年轻”的赞叹以及“怎么会这样”的疑问后总会被她含糊的一两句带过。  钟浅把蛋糕用一个看起来很低调又不会失掉档次的纸袋装好,又换了一条新的连衣裙,打车去钟季琛公司。  前台认识她,自然不用预约,说是老板在开会。  又是开会。  她去办公室等,等了许久不见人,干脆掏出手机玩游戏。一路过关斩将,又打通一关正挥舞拳头为自己叫好时,抬头一看,门开了,身材高大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那,逆着光,看不清脸上表情。  钟浅立即丢了手机站起身,笑容满满地开口:“爸爸,生日快乐。”  不知情的人决想不出这是一对父女。  事实上,连钟季琛自己见到亭亭玉立的女孩时,也有一瞬间的错愕。  又长高了些,好像还有哪里也不一样了。  又是大半年没见了。  心中掠过一丝慨叹,他点点头,“过来了也没打声招呼。”  语气里没有激动,似乎还有些怪罪。  钟浅早已习惯,笑呵呵地走过来,“给你个惊喜呀,”然后指着桌上东西说:“我亲手烤的蛋糕,全天下有这荣幸的只有老爸你哦。”她歪头俏皮地眨下眼睛,“连我老妈都没有。”  钟季琛随意瞥了眼,几不可见地点下头。然后脱了西装外套,顺手搭在沙发上,按了桌上内线,让秘书送进一杯咖啡。  一杯。  只有他自己的份。  钟浅心里嘀咕了一句,又见钟季琛抬手捏了捏后颈,转了转脑袋,看来几个小时的会议不轻松,她这点小怨念随即消散,凑过去自告奋勇说:“爸爸,要不要我帮您按两下?”  钟季琛放下的手一顿,忙摆了摆,“不用。”  紧接着桌上电话响,他接起,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皱眉,语气不善:“你们怎么回事?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要不要我手把手教啊?”  不等那边回应,啪地挂断。  一旁的钟浅被吓了一跳,钟季琛身上怒气未散,身后脚步声响起,是秘书端着咖啡进来,见了屋内情形似乎了然,放下咖啡后,经过钟浅时小声问:“浅浅要喝点什么吗?”  钟浅心头一热,视线却先飘向那边,那人却没看她,而是已经坐到桌后翻起文件,然后,又是一阵铃声急躁响起,是他的手机。  钟浅见状只好说:“那您先忙,我回去了。”然后又指了指桌角的蛋糕袋子,“那个要尽快吃,赶在凌晨之前。”  钟季琛没回答,只冲秘书说:“让人送她回去。”  秘书忙应下。  钟浅没让司机送,秘书也没坚持,只送她到电梯口,也许这不过是他们的客套而已。  她叹口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没关系,她可以继续努力。  电梯门刚关上,钟浅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机落在沙发上了。  站在钟季琛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没回应,索性推开进去。  钟季琛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对着她,她找到手机,看向办公桌,桌上除了电脑和摊开的文件,没有别的。  她心一抖。  走过去,左右环顾。  最后,在桌下看到熟悉的一角,被垃圾桶夹住。  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钟季琛正讲着电话,一抬眼从玻璃上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的影子,不禁回头。只见去而复返的钟浅蹲在地上,从垃圾桶里拎出纸袋,捧在手里。  有种突然被什么击中胸口的感觉,一闪而逝,无从领会,脚步却不由自主地移过去,“钟浅……”  她缓缓站起身,转身就走。  钟季琛似乎伸手拉了一下她,但是几乎没施一点力道,又或者是触到时忽然卸了力气,只是擦了一下她的手臂。  门再次关上,隔绝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室寂静,这才听到手机里的声音,钟季琛将电话放到耳边,视线却仍落在紧闭的门背后,“没事,你再说一遍。”  电梯下行。  钟浅靠着墙壁,泪水流满脸。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__^*)   《特雾迷情》要等过阵子有大块时间再填,这个如无意外,会是中短篇,调解心情之作,  所以,更新应该不会太勤快,当然这种题材估计也没几个人看→ →02、一秒的天堂  凌晨一点,方莹从朋友的派对回到家,微醺,摇摇晃晃上了楼,刚换了衣服就接到电话,号码让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响到第五声才按接听键,那边声音没一点情绪:“钟浅在家吗?”  粉色系的卧室空荡荡,方莹站在门口说,“不在,不是去给你贺寿了吗?”  那边没理会她的揶揄,只说:“她来过。”  方莹拢着睡袍靠在门边,姿态慵懒,人却已清醒,语气微讽道:“你是不是说什么打击她了?还是你干脆就不见她?”  “我不想跟你吵架,等她回来你给我打个电话。”  “我凭什么告诉你……”  那边直接挂断。  方莹看着手机,骂了句脏话。  钟季琛坐在车里,车子停在公寓地下车库里。  刚从一个饭局回来,停车时接到沈琪电话,委婉表示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提到个“奶油”,他有点累,提不起精神,一听什么花样更觉厌烦。只是,挂了电话,不知怎么的想起奶油,然后想起那块被他挥落的蛋糕……  又打了一遍钟浅手机,仍然关机。  下一秒手机响,他立即接起,却是方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们都三十多了,浅浅也十六岁了……”  钟季琛没心思听她大半夜的玩感慨,正要打断,又听她自语般说:“你过三十三岁生日,她差不多烤了三十个蛋糕,笨死了……”她似乎笑了一下,“这么傻,根本不像我……”  没说完,再次被挂断。  钟季琛握紧手机,在心里补了一句,也不像我。  钟浅朋友不多,一一打过去,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车窗打开,夜风微凉。  经过市中心时,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竟然闻到蛋糕香气,钟季琛不由一愣。往窗外一看,原来是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蛋糕房。  鬼使神差地靠边停了车,走了进去。  正打瞌睡的店员一见他这样的人物上门,两眼放光,热情招呼,他看向柜台里烤好的蛋糕,一排排琳琅满目,竟想不起她做的是什么样子,后悔当时该多看一眼再丢进垃圾桶。  钟浅就读的高中是一所不折不扣的贵族学校,学生来自高官富商明星等高收入家庭,学费不菲,资源配备自是一流,值班的安保人员精神头十足,指着一排监控器再三保证,这个时间不可能有人。  可钟季琛不以为然,据他对钟浅了解,她还真没什么地方可去。  其实,她是个挺乖巧省心的孩子。  其实,他对她也不是完全漠视。  这么想着时,人已经从图书馆走向舞蹈教室,两名保安拎着钥匙手电恭敬跟在身后,所到之处,灯光骤然亮起,当然,也都是空无一物。  走进舞蹈教室时,灯光一亮,他立即扬手做了个噤声动作。  此时的更衣室格外空旷,三人视线都锁定某一角。  钟季琛低声吩咐,“你们回去吧。”  那两人理亏心虚,虽见他没流露出责备意思,仍是心下忐忑地离开。  钟季琛走过去。  一步一步,仿佛走过了时光。  白天看着那么高,此刻蜷缩成一团,看着好小。  可还是比小时候大了很多。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她还不到一岁,装在一只大竹篮里,盖着小花毯子,被他拎去河边。想起当日情景,不禁好笑。  再回到眼前,又让人唏嘘。  可是见到她完好地缩在这里,钟季琛还是松了一口气,不知是绷了多久,竟然两腿发软,顺势坐在椅边的地板上。  睡梦中的钟浅听到动静,警觉地动了下,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时明显惊讶,揉了揉眼睛,嘟囔出声:“爸爸?我没做梦吧?”  钟季琛不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两人一坐一躺,四目相对,沉默中似乎都想到了不久前发生的事。  钟浅坐起身,刚及膝的裙摆因睡姿往上窜了许多,少女的腿型已不再是两根麻杆状,呈现出浑圆和柔韧的曲线美,这样的姿态更是带了点慵懒肆意的意味,她用力往下扯了扯裙摆,双腿合拢,回归淑女范儿。  钟季琛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在她起身时才看到她枕着的书包旁,立着一只咖啡色的纸袋,已经变得皱巴巴,瘪了很多,看起来很是委屈。  “还能吃么?”他没经过意识就溜出口。  钟浅被刺痛的感觉复苏,回头看一眼,有些负气道:“当然能,我已经吃了,好吃的不得了。”  听到她孩子气的话,钟季琛抬眼,看到她嘴角沾着几点奶油,已经干了,显得更加孩子气,就像——小时候每每喝完奶粉沾满嘴的模样。  他不由好笑,手边没纸巾,本/能地用手指替她抹去。  长椅本就不高,钟浅微微弓着背,他的手臂够长,距离刚刚好,好到他和她都没觉得这动作有多突兀,直到肌肤相触,温热的指覆从她唇角轻轻抹过时,不由同时一愣。  钟季琛不着痕迹地收回,随意一笑,“看样子是不错,都吃成这样了。”  听着好像还有点没吃到的惋惜。  钟浅却是被他无意间的动作感动得差点落泪,她迟疑了一下说,“还有一半,你要吃吗?”  把袋子递过去时,有点不好意思。看到他打开时的眼神,更是大窘,蛋糕被她从中间掏空了。  钟季琛可以想象,她恶狠狠地挖蛋糕时的样子。估计每吃一口,都会在心里咒他一句吧。呵呵。  “您别嫌弃我啊。”钟浅小声说。“我不是直接咬的。”是用手抓的……  “怎么会,你小时候我还吃过你的剩饭。”  提及幼时情景,钟浅不禁心中泛软,她以为他都忘了,还好没有。  看他要开动,忙喊了声等等,在钟季琛不解的眼光中,她抓过他左手腕,把他那块朗格表的指针调回到十一点半,然后得意一笑,“这回好了,没晚。”  钟季琛摇头,小孩子。  蛋糕虽然卖相有点残,但口感软软的,绿茶的清香是他喜欢的,正想表扬一句,就听她低声唱起来:“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还煞有介事地拍着手,听到daddy一词时,他心情忽然就不好了,剩下一块一口塞进嘴里,拍了拍手里蛋糕碎屑,撑地起身。  “走吧。”  走出教室时,两个保安还在门口守着,钟季琛眉头一皱,语气变得严厉:“你知不知道,这样睡在这里很危险?下不为例。”  钟浅连连应是。  夜里风凉,余光看到身边人缩起肩膀,他迟疑了下还是脱了外套几乎是扔到她肩上,钟浅忙用手抓牢,然后小跑着跟上他忽然快起来的步伐。  坐上钟季琛的车里,钟浅有种久违的满足感,欢快的调整了一个舒服坐姿。再看身侧的人板着的一张脸,不知道又哪里惹他不痛快了,莫名其妙的大人。  大人不看她,简短提醒,“安全带。”  车子上了路,车速起来,钟浅的心情也跟着飞起来。  连连打量了几次钟季琛的侧脸,就在他皱眉望过来时,她狗腿地笑,“爸爸,你真帅。”  “……”  “怪不得那么招女人喜欢。”  钟季琛挑眉,这算是夸人么。  “我以后一定找个难看的男人结婚。”少女振振有词,“还要没钱。”  钟季琛无语,这是什么扭曲的婚恋观。不觉纠正,“男人的品行跟有钱没钱还有长得好看难看没什么直接关系。”  “是吗?”她一脸认真地问。  他看着她的眼睛,黑里透亮,比车窗外不时掠过的华灯还要璀璨,又多了一种仿佛能照进人心里的穿透感,而那隐隐流动的水光,分明是想要交流的渴望,于是他接下来想说的话,生生被压制住。  “到了。”  车子稳稳停在别墅门口,钟季琛出声提醒。  钟浅飞扬了一路的心落回现实,让人无力的现实。  “你不进去吗?”  钟季琛没应声。  钟浅看向窗外,那一处豪气的沉寂的叫做家门的东西,低声问:“你们会离婚吗?”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时她六岁,爸爸妈妈吵得很凶,还砸东西,她吓坏了,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不懂离婚的具体含义,只知道那样一家人就不能在一起了,于是哭着抱着爸爸的腿,求他不要跟妈妈离婚。  他们没离婚,但是爸爸回家次数越来越少。  一晃十年过去。  十年,竟然这么久了。  沉默就是默认了,有些事终究是无力挽回。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如果你们离婚,我还可以去找你吗?”  钟季琛沉默了几秒钟,才干涩开口,“当然。”  钟浅进了家门,穿过黑漆漆的客厅上楼,主卧还亮着灯,虽然只是昏黄的壁灯,还是让她心中泛起些许暖意,正要走过去,门缝里透出的光线刷地消失。  她无声笑笑,走向自己的房间。  钟季琛回到公寓时,手里拎着路上买的蛋糕,进门前丢进电梯旁边垃圾桶。  刚才钟浅一拉开车门就看到副驾位上的这个,他立即拿起丢到后面,嘴里说,“别人落下的。”  她似乎猜到是谁,没接话,但他清楚看到一抹失望从她脸上划过。  很快,转瞬即逝,可还是被他捕捉到。  以至于回来后看到后座的蛋糕盒,他也莫名升起一丝不知是对谁的失望,拿起,然后丢掉,眼不见为净。  当晚,钟季琛做了个梦。  梦中回到数年前。  那阵子迷上了钓鱼,暑假里每天都拎着渔具出门,这一日临出门前被母亲塞了一只大竹篮,说是家里大扫除人都忙着,他也该尽一下责任。他认命地拎到了河边,往身边一放,下饵抛竿戴上耳机。  小东西睡醒了就哭,他怕吵到鱼,抓起奶瓶就灌,灌饱了她接着睡。  没多久又来一个钓鱼的中年男人,牵了一条哈士奇,那人看到他身边的篮子时问,“你这带的猫仔还是狗仔啊?”  他答,“人崽儿。”  那人凑近一瞧,乐了,“还真是个小娃娃。”又看了看他,“这是你……妹妹?”  他随意哼了一声敷衍过去。  哈士奇对小奶娃充满好奇,围着篮子嗅啊嗅的,他皱起眉,“能把您这个狗弄远点么。”  那人说,“我家麦克斯是训出来的,不会咬人。”  他没好气道,“闻也不行,臭烘烘的把我孩子熏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的伪父女删掉了,和谐期间,低调点。  本来也不是为了神马噱头,只是不想让部分读者误入受伤,另外近期人忙事多,更新时间不能承诺,很抱歉,就当周更好了,省得刷啊刷费流量。  今天520,爱你们╭(╯3╰)╮
[ 20:12]03、一秒的天堂  钟浅四岁开始学芭蕾。因为钟季琛说,他的女儿不能光好看,还得有内涵,有气质,气质这东西必须从娃娃抓起,让她在钢琴和舞蹈中间选一个。  儿时的钟浅活泼好动,在琴凳上五分钟都坐不住,于是选了芭蕾。  一跳就是十几年。  最初是为了让爸爸高兴,后来成了她和他之间为数不多的联系。  所以这一次听老师宣布即将排练经典剧目《天鹅湖》时,她立即报了名,最近每一次训练都参加,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  休息时最好的朋友韩小歌说:“放心吧,女一号铁定是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最强劲的对手我跳不成啦。”她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兴奋,说完一挺胸。钟浅虽然早注意到她的胸部越来越壮观,但几天没见又壮观了不少,不由惊讶,“你吃药啦?”  “切,姐这是天赋异禀,自然发育。”韩小歌对着镜子用手往中间聚拢,瞬间又涨了半个罩杯。  钟浅眉头微蹙,“这样你就不能再跳了。”  韩小歌不以为然,“谁还能跳一辈子啊,累死累活的,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她转身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递过来。  是一个男孩子的侧脸。  “帅吧?”  钟浅仔细看看,肤色健康,眉峰微高,笔挺唇薄,“还行。”  韩小歌拿回手机,恨铁不成钢道:“就知道,你的审美观跟你的胸部一样,尚未发育。对了,你大姨妈还没来吧?”说着神秘地压低声音:“钟浅你该不会是男人吧?那我以后可不敢跟你挤一张床了。”  钟浅推她一把,“你才是男人。”  韩小歌贼兮兮地笑:“显然我不是,不过我喜欢男人。”  等她去冲澡时,钟浅打量起向镜中的自己。  长发高高绾起一个髻,露出清秀的发际线,额头饱满,脸色红润,还好,再往下,脖颈纤细,锁骨分明,再往下……  她侧过身体,下意识地挺了挺,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嘛。  要那么大有什么用,又不是骆驼,用来储存水和食物过沙漠吗?  尽管她对自己的状况很满意。可还是有意无意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或坐或站各种姿态的同学,发现原来大家都在或安静或招摇地发育着。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现象,其他女生的校服衬衣都紧绷绷地裹着,只有她的,很宽松。  好吧。大不了以后每天多喝一杯牛奶。  听说木瓜也有用。  三天后老师公布结果,果然如韩小歌所说。钟浅如愿以偿,没有什么争议,大家都知道她跳得最好,也最卖力,让人有点匪夷所思的卖力。  贵族学校自然有一套贵族做派,很快就做好分发给家长的精美邀请函,钟浅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把它送出去。  赶到钟季琛公司时,正值傍晚。  秘书最善察言观色,自从某个半夜里钟季琛急火火地让她查钟浅朋友的电话,她就知道自己老板对这个不闻不问的女儿有所改观,于是钟浅来寻人时,就笑盈盈地告诉她,老板说了不让任何人去打扰。  如果你有急事找他,人在十九楼。  钟氏做酒店起家,所以总部大厦有一层楼的奢华泳池也算情理之中。  此时,西斜的日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池水碧蓝,波光粼粼,和窗外的蓝天白云衔接,宛如一片海。  因为太安静,拨动水花的声音听得分明,偌大的泳池里只有一个人,挥动着手臂,像一条精力旺盛的鱼,游得又快又猛。  钟浅找了张椅子坐下,羡慕地看,她不会。  据说三岁时,爸爸试图教她,把她丢进泳池里不给游泳圈,她差点溺死,爸爸被奶奶骂了一顿,一气之下跑回学校,后来大一点也提过,但她似乎天生旱鸭子,总也学不会。  钟季琛游得畅快了才上岸,摘了泳帽泳镜,用手随意扒拉着短发,拎起浴袍时才看到不知何时多了个观众。  他个头高,宽肩窄腰长腿,加上常年健身,肌肉紧实线条好,腹肌尤其霸道,水珠从胸膛划过的样子据说很性感。他对自己的皮相以及由此引来的大惊小怪早习以为常,只不过当这目光来自……他本/能地把浴袍拢了拢,沉着脸朝专用休息区走去。  坐下时钟浅也拎着书包小跑过来,他眼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钟浅掏出邀请函递到他面前的小桌上。  “什么东西?”  “我们学校要排天鹅湖,我跳女一号。”  他用两根指头打开,一眼看到时间——三个月后。  钟浅吐了下舌头,“我怕到时候你又要出国。”  他抬头看她一眼,没言语。  钟浅不用招呼在对面坐下,看他表情心里没底,忍不住问:“您会去吧?”  钟季琛端起咖啡,只说了句“看情况。”然后就开始专注地喝咖啡,眯着眼享受起隔着一层玻璃的日光浴。  那投入的神情让钟浅觉得自己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是叨扰,都是罪过,只好拎起书包,声音有点闷地说:“那我走了。”  钟季琛看着她的背影,还有她后背的书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都装了什么宝贝,脑后的马尾有点松,显得有几分疲倦,小小年纪,一天忙忙叨叨的样子,他忽然想,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的?  再看向桌上摊开的邀请函,不禁想起她第一次穿上蓬蓬裙的样子,还带着鼓鼓的婴儿胃,胳膊腿肉肉的,动作笨笨的,可他觉得像个天使。  “钟浅。”叫住她的时候,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声音不大,在空寂空间里带着回声。等她回过头带着疑问看向他,他说,“要不一起吃饭?”  女孩子脸上立即绽放笑容,“好啊。”  “我以为你会请我出去吃大餐。”  钟浅左右环顾时嘀咕了一句,居然是在他公司食堂,只搭电梯下到负一层。  “我没说请你,”钟季琛端起红酒抿了一口,慢条斯理道,“只说一起吃。”  服务员送来一杯新榨的西瓜汁,他给她点的,她小时候就喜欢这个味道,钟浅立即像得到宝贝似的,用两手捧着,认真地小口啜饮。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悠着。  钟季琛见她迟迟不动筷子,问:“不喜欢?”  她忙说喜欢。  他给她点的是一套中式儿童套餐,儿童……不过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卖相也超赞,她尝了一口,果然不错。  “那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钟季琛要的是牛排和一份沙拉,没怎么吃,像是想要掏烟想了想还是放下,样子有点百无聊赖,或者是难熬?  钟浅想起刚才服务员看向他们俩的眼神,好奇地问:“他们都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女儿吗?”  刚才看着钟季琛从泳池上来,忽然发现,他原来这么年轻。想想也对,三十出头的男人,尤其是他这种身价,没成家的也有很多,被称为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风华正茂,他真是被自己给叫老了,估计也很郁闷吧……  钟季琛懒懒地答:“不知道的今天也知道了。”  “会不会很别扭?”  “早习惯了。”  是啊,从十七岁当了爹,十八岁结了婚,他的人生轨迹已经跑偏到火星去,什么样的眼光议论他没见过听过,如果这也要别扭他早就别扭死了。  一时无言。  钟浅也明白,无论曾经多么亲近的关系,也抵不过时间和空间的疏离。  每年寥寥几次的家宴,对他而言都是走过场,爷爷奶奶从国外回来,一大家子人团聚一处,热热闹闹,他却言简意赅得很,有时候还要出去接电话,一去就是半顿饭时间。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没再找话题,因为哪怕只是简单坐着,她也觉得幸福。  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幸福,自然就有人不幸福。  这个时候的方莹就很不幸福,偶尔静下来时她也会想,是不是人这一生运气是有定数的,而她的额度在十六岁之前都用得差不多了,所以在此之后才会诸事不顺。可思索人生毕竟不是让人愉悦的事,所以大多时候她都会投身于那些给她愉悦和快/感的活动,比如购物,比如做SPA,比如旅行。  她对钟季琛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怀有怨气,唯一不怨的时刻就是刷他的卡,所以离婚?当她傻的么,那句话怎么说的,如果不能给我很多很多的爱,就给我很多很多的钱。  这两年估计是该去的地方也都去的差不多了,或者是年纪大了懒得到处走,她开始迷恋办派对,各种名目,召集一**认识不认识的人,在她奢华的房子里,听各种恭维的话,醉心于自己钟太太的身份。钟季琛生意越做越大,身价越来越高,她头上的光环也越发璀璨,实利虚名双收。  钟浅和韩小歌说好了今晚去她家,没提自己家里要开派对,免得韩小歌又大惊小怪,问她有没有明星要谁谁签名之类,韩小歌父母是律师和医生,很正经的职业,所以对不正经的东西总是有些过分的好奇。  她曾经拿着一份娱乐周刊,说钟浅你爸上头条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沈琪的存在。她没动声色,其实是不知所措,放学自己买了一份,回家拿给妈妈看,妈妈把书撕了,把她骂了,她哭了半晚上。  钟浅呼出一口气,自己也是在这一次次的磨练中变得皮实,现在她只想做好眼前事,给自己一场完美的演出。  只是,等她冲完澡换好衣服出来,韩小歌却面带喜色的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今晚帅哥有约。  钟浅心想,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好友不知她心中所想,兴奋地跟她分享自己的战果,“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果然,我才一出手,就手到擒来。你说我是穿新买的超短裙呢,还是穿那条你说好看的淑女裙?”  钟浅心事重重,仍是给了建议,“还是穿长一点的吧,第一次约会就给他看那么多,下次怎么办,不穿吗?”  韩小歌用力点头,“有道理,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还挺有心得的嘛,以后就做我的狗头军师好啦。”  钟浅笑笑,她哪里有心得,这不过是从父母的爱情和婚姻中总结出来的,她曾想,如果他们不那么早越雷池、进围城,把别人几年做的事在几个月匆匆完成,现在也许不会是这个样子。俗语总是有几分道理的,Easy come,easy go.  自家别墅门前很壮观,一排排进口名车俨如一个豪车展。看来这一次规模空前盛大。有人说狂欢是一**人的孤单,钟浅迈进家门的那一刻心想,那么今晚这里游荡着多少个孤单的灵魂?  客厅里人影攒动,音乐声,人语声,夹杂着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钟浅安静地从人**中穿过,尽量不看人脸,她不是韩小歌,也不是方莹,对这种浮华世界的人和事既不八卦,也不热衷。  角落处坐着一个年轻男人,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却散发着闲人勿扰的气息。不过还是有人热爱挑战,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凑过来,“秦少怎么一个人喝闷酒?要不过去抽两口?”  男人摇头,“没意思。”  女人笑,“要不我介绍个朋友过来陪你坐着?”  男人视线带着七分慵懒三分不屑扫视一圈,低声一句:“庸脂俗粉。”说的女人难掩尴尬,一时不知接什么。  男人眼睛忽然一亮,“听说方莹有个上高中的女儿?”  “是啊。十六了。”  “钟季琛够心大的啊,放着这么对如花似玉的老婆和女儿在家。”  “再如花似玉一旦结婚生子也成了黄脸婆,还不是被取而代之,钟浅更是可怜,要是离了,钟季琛肯定不会要她这个拖油瓶,你们男人啊都一样没良心。”  女人半嗔半娇,男人看她一眼,嗤笑道:“我们男人这么没良心,你们女人还不是前赴后继的往上扑,真是贱哪。”  钟浅不知道自己正成为别人讨论的对象,她边走边皱眉,心想明天该提醒一下妈妈,这种party还是不要办了,越来越离谱,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爸爸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走上二楼时,撞见露台阴影处一男一女身形重叠,抵着墙热/吻,几步远都听见津/液交换声,男人的手在女人身上流连忘返,女人像要融化掉,嘤/咛出声。  非礼勿视,钟浅刚要离开,脚步忽地定住。  回头,那张几乎被男人吞进嘴里的脸,是她最熟悉的。  她呆立片刻,然后走过拐角,拿出手机,拨了串号码。  露台最近的房间铃声大作,不依不饶,女人终于听到,推开纠缠不休的男人。  电话被接通,听到熟悉的声音犹有几分喘息、又有些不耐地问:“喂……钟浅?是你吗?”  钟浅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好,猛地按掉。  妈妈很要面子,她知道的。  所以不能戳穿她。  可刚才那一幕还是让她深深震撼,想象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是另一回事。  钟浅心情沉重地走下楼梯,她要去她的老地方待会儿,去平复她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心情。  迎面遇上端着酒水的侍者,钟浅心烦口渴,要了杯低度果酒。  只是,一向被人忽略的树影花荫处,今天却来了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好像进步了。没人夸,只好自己来。哼哼。04、一秒的天堂  钟浅刚坐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男人略带戏谑的声音,“还挺聪明嘛。”  她警觉地抬头,看不清那人脸,只见身材高瘦,纨绔气质浓重,朝她举起一只手作保证状,“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说了我也不怕。”  “不怕为什么会躲到这里?怕人看你么?”  男人说话间又靠近一步,钟浅皱眉,“这是我家,你管我呆在哪,你是谁啊?”  那人笑笑在她旁边坐下,长腿交叠,慢条斯理答:“我是和你妈妈男朋友一起来的,我叫……”  被钟浅怒气冲冲地打断,“胡说,我妈哪来的男朋友。”  “嘘,别激动,你爸妈感情不和又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你爸爸在外面有女朋友,就不行你妈妈有男朋友吗?”  钟浅气结,却无从反驳,想走人。  那人却不慌不忙道:“你不想知道他们到什么程度了吗?”  什么程度,她已经亲眼见到了。  “他们应该已经……”钟浅握拳,如果他再敢说一个字,她会毫不犹豫砸他的脸,管他什么来头。  那人却只是暧昧一笑,“我哥们可是认真的,据说打算跟你妈求婚。”  钟浅一听愣了,转过身,“求婚?跟有夫之妇求婚?”  男人不以为然,“离婚嘛,分分钟的事,就等你妈一句话。”  钟浅很想反驳,可是,她心里明镜,如今这个局面,都是因为妈妈拒绝签字,如果妈妈答应,那么她的家,就真的没了……  枉她那么努力,想要把爸爸拉回家,爸爸留她吃了顿饭,她还妄想着又出现了一线生机。最让她难受又恼火的是,她的家事,在别人嘴里如此的轻描淡写,她的家,仿佛是风中一只残烛,随便一口气,就能让它熄灭。  心中忽然一阵绝望。  在此之前,她还从来不知何为绝望。  绝望加愤怒,她感觉到气血上涌,心跳也剧烈起来,连两条腿都不可抑制地发抖。晚风也变得燥热难耐,她无心恋战,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那人倾身过来说:“是不是很热,很渴?知道怎么解决吗?”  她茫然侧过脸,听到他说:“让我亲一下。”  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夹杂着酒精味道,陌生的感觉。  钟浅一个激灵,猛地推开男人靠近的上身。  男人顺势往后一仰,带着笑意说,“你不知道吧,这种场合的酒水有两种,一种能喝的,一种不能喝。”  钟浅心下一震,再次起身,抬腿时脚步踉跄,男人伸手过来扶,她猛地打掉拔腿就跑。  客厅里依然喧哗,灯光昏暗而暧昧,没人发现她的异常。钟浅一路磕磕绊绊上了楼,却推不开自己房门。  像是被人从里面锁上了,她心中一阵惶恐,一回头,那个男的已经站在楼梯半当腰,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灯光下,看清他的脸,长相并不猥琐,反倒是因为五官太好而添了几分邪恶和威胁感。  钟浅喉咙一阵干渴,想起他的话更是担忧,不假思索地下楼,脚步依然踉跄,经过男人时他低声说了句:“当心啊你。”  她像是被蜂蛰了一般猛地躲开,下一步脚下没踩稳,身子失去平衡,生生栽了下去。  疼吗?  钟浅不觉得。  但是动静显然不小,所有人都望过来,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脸上带着惊诧,她姿势狼狈地趴在地上,大脑有一瞬间断层。  直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她犹如被激活,尖叫一声:“别碰我。”不顾众人反应,她一咕噜爬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冲向楼梯最近一扇门。  有人敲门,男人的声音在叫嚷。  隔了一会儿,换成熟悉的声音,“钟浅开门。”  是妈妈,语气里似乎有些焦急。  钟浅咬着唇,靠着门板,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抬手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不知什么时候流的泪。  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吞噬着她的内脏和咽喉。  心跳声响得仿佛要震碎她的耳膜。  门外还在喊,“浅浅,快开门。”  恍惚中,回到儿时,她躲在衣柜里,把自己埋在一排衣物间,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喊:“浅浅,快出来,我不罚你了。”  “你别把鼻涕蹭我新衣服上。”  “出来吧,带你去吃冰激凌。”  她把柜门推开一条缝,讨价道:“我要吃巧克力的……”  脑袋上一疼,那人得逞地笑:“先吃个脑瓜崩再说。”  钟浅捂住嘴,呜呜哭出声,边哭边从衣袋摸出手机,按了快捷键,等待的分秒分外漫长,她泣声道:“接电话,求你,接电话。”  没人接。  身体上剧烈的不适感觉被一阵悲凉所取代。  即将被悲凉感淹没时,手里电话忽然震动,像是一颗濒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世界都为之雀跃。  钟浅立即接起,听到熟悉声音时,她眼泪刷地涌出来,带着哭腔说:“爸爸,我喝错了东西,被下了药,好难受啊。”  “你在哪?”  “家……”  钟季琛赶到时,方莹正差人用钥匙开门,但里面死死抵着,又不敢太用力唯恐伤到人,一时僵持不休。  音乐也停了,灯光也亮了,有人围在方莹身边劝慰帮忙,其他人远远地观望,低声议论。  方莹心中忐忑焦急,正要再抬手敲门,忽听身后一道男声:“让开。”  那声音极低,也极冷。  她本/能地顺从,闪到一边,看清来人时不禁一愣,许久未见的男人冷着一张脸,周身仿佛聚集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让人望之生畏,又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叩一下门,“浅浅,我来了。”  那声音是方莹从未听过的温柔。  然后,门从里面拉开。  众人皆愣,钟季琛眉头皱起,只见女孩子头发几乎全湿,脸上、发梢都在滴水,眼神有些涣散,脸色潮红,身体在明显地发抖。  下一秒钟季琛脱下西装,罩在她肩上,然后一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钟季琛步子很大,愣了一瞬的方莹小跑跟上,“浅浅,你怎么样?”  钟浅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头埋在钟季琛怀里,没有反应。  钟季琛脚步一顿,看向方莹,眼里没有一点温度,是的,连愤怒都没有,他只是说了一句:“瞧瞧你做的好事。”  然后就再不看她,抬步继续。  可是方莹却觉得这比他扇了自己一耳光还让人难受。  其实钟季琛心里远没有那么平静,当他看到客厅中央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盛满吃食和美酒的精致瓷器和水晶杯以及娇艳欲滴的玫瑰时,心中一阵厌恶。  他抱着钟浅走过去,抬起一脚,桌子被掀翻,那些价值不菲的、有些甚至是来自拍卖会的名贵容器纷纷落地。  破碎声让人心惊肉疼,依稀听见阵阵吸气声,方莹一张脸更是比纸还要白,等众人回过神,肇事者已经消失大门外。  到了别墅大门口,钟季琛本想把钟浅放到后座躺好,结果她却缩在他怀里不肯松手,像一只受伤的小考拉一样紧紧勾着他的腰。  他轻声叹息,跟着坐进后座。  见她头上脸上还湿着,他赶紧找了条干净毛巾替她擦拭。  钟浅尚未清醒,嘴巴动了动,哼唧两声,他会过意,拿出一瓶纯净水拧开,刚递到她嘴边,她就凑过来一口含住。  这急切的样子跟小时喝奶的彪悍相如出一辙。他赶紧驱散这个念头,见她像是极渴,咕嘟嘟几口就喝下去大半,他赶紧夺过,“别喝了。”  把水瓶放到一边,拿起毛巾给她擦嘴。  钟浅这才睁开眼,目光渐渐聚焦,软软地叫了声:“爸爸……”  说完泪水就流下来。  钟季琛手中动作顿住,心里不是滋味,他用手指给她抹去眼泪,可是她却流个不停。仿佛流出的不是泪,而是数不尽的委屈,一阵自责从他心底升起。  却听她呢喃:“对不起。”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钟浅吸着鼻子说,“我以后会小心。”  “别说了。”钟季琛有点受不了。  钟浅直直看着他,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蓄满泪水,让人无法直视,却也无法移开。只见她眼里带着乞求,“不要推开我,我知道我很麻烦,我会快点长大,就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了。”  钟季琛震动不已。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钟浅却也没有追着要答案,她还是不太清醒,嘟囔了一句,“好冷。”然后往他怀里靠去。  钟季琛顺势揽住她,把她披着的外套拢紧些,却发现她身上很热,呼吸也滚烫,隔着衣服一下下吹在他胸口,头发蹭在他颈间,毛茸茸的感觉拂过他心头,怀里抱着的像一只受了伤的、无助的小动物……  这么的,让人心疼,让人无法拒绝。  他闭了闭眼,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下。  她还在流泪,泪珠渗透他胸前的布料,很烫。  钟季琛带钟浅去了医院。  好在她误服的东西剂量并不大,药性也不算剧烈,医生说她因为年纪小,而且有些过敏,所以反应很大,挂一瓶水观察一晚就应该没问题。  只是还有点低烧,是她在浴室里用冷水冲头导致。  倒是她的脚有些严重。  钟季琛这时才发现钟浅身上的外伤,右脚踝肿得像个馒头,一股火气腾地胀满胸腔,踢翻一张桌子真是便宜了他们。赶紧让医生给钟浅做个全身检查,尤其是头部。随后让人查今晚方莹都请了哪些人发生了什么事。  挂水的时候,钟季琛在旁边陪着,想走开都不行,因为他的一只手被钟浅紧紧握着。五根细白的手指,仿佛汇聚了全身的所剩不多的力气。脚应该很疼,因为她时不时会皱一下眉头,不过睡得还算踏实,呼吸纤细绵长。  他揪了一晚上的心,终于也渐渐平静,然而最深处又有些隐隐的波动,似乎是沉睡了许多年的什么东西在复苏,只是他这会儿也有些倦意,来不及理会。  口袋里手机响,他拿出来按掉,然后才看号码。  隔几秒又响,他直接关机。  电话是方莹打来的。  直到第二天早晨,钟季琛才接听她的电话。  那边略带沙哑地质问:“你把钟浅带哪去了?”  他平静答:“带去哪儿都比在你那安全。”  方莹自知理亏,解释说:“昨晚是意外,她本来说在同学家住,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他们往酒里掺东西你知道吗?”  “我……”  “你知道聚众吸/毒如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吗?”  “……”  “你又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什么口气?”方莹被他说得有点发懵,也有点冒火,“不管怎么说,我是她妈妈,不会害她。”  “你不会害她,但你这么蠢下去,会毁了她。”  方莹气结,低声道:“那你呢,现在跑出来装好人了,你又有什么资格?”  钟季琛呼吸一滞,随后笑笑,“只要一天没离婚,我想还是有资格的。”  作者有话要说:  钟爸要接手咯,有木有感受到他的霸气,路人又转粉了一下下?  这个文的难点和过瘾之处(主要是对我来说)大概就是俩人心理转变过程了,咳咳。然后写本章某一段时泪水滂沱哭得像个傻子。。  上一章改了一点,为食堂正名,关于红酒违和感神马的,还有儿童套餐,就当是还有托儿处吧,待遇这么好有没有想去应聘?呵。(无关剧情可不看。)  最后是一则通知: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有点累,而且还要持续忙乱一阵子,昨晚斗争了一下,决定暂时停更。等危机解除后再回来,这个故事我已经有感情了,今天在医院看到一个肉嘟嘟小女孩,我就想这是浅浅四岁时的样子……  非常抱歉,虽然开坑时就说这个文更新不会太勤快,但还是很过意不去,那么多人包括几个作者基友都在坑里,不过我想作为一个能力非常有限的人,不管是家事还是故事,都要全心投入的去做才好。  望谅解。挥泪。暂别。  
[ 20:13]05、一秒的天堂  作者有话要说:  算不上恢复更新,还没忙完,就是看到有同学说天天来刷,觉得我们都需要一点surprise,谢谢你们,祝快乐!  钟浅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警觉地环顾四周,同时在心里梳理着残存的混乱记忆,刚要起身,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叫出来。  “别动。”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是熟悉的,可是晨光中高大的身影却有些陌生,下一秒,又让人觉得美好的有欠真实。所以她开口时犹有些不确定:“爸爸?”  钟季琛一身家常打扮,白色V领套头薄棉杉,灰色宽松长裤,头发还有点点湿,像是刚洗过澡,这个样子的他让钟浅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新奇。他大步走来,皱着眉头一把掀开被子一角。  钟浅望过去,看到自己右脚裹着白色绷带,不由一愣。  “韧带拉伤,包扎48小时,卧床休养,我安排了人来看护你。”钟季琛眉头微蹙地作解释。  “啊?”钟浅想起来这是从楼梯摔下来的结果,当时居然没察觉,听他说完不禁皱眉,“那我怎么跳舞?”  钟季琛好气地看她一眼,“好好养着,三个月够了。”  “还得训练呢。”  “那就让他们加个角色进去。”  “什么?”  “瘸天鹅。”  钟浅被逗笑,随即又苦起脸,嘟囔道:“这个演出对我很重要。”  钟季琛不解,把被子放下说:“有什么能比身体和小命儿还重要?”  钟浅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有很多东西都比生命重要。”  钟季琛忽然觉得代沟出来了,这小家伙这些年不在身边,小脑袋里养出了许多古怪想法,他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老实躺着别动,我去睡一觉,等会儿护士就过来。”  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幽幽飘来两个字:“谢谢……”  钟季琛回头,对上钟浅投过来的视线,她一脸诚恳道:“……昨晚能来。”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也生出一丝好奇,“如果我昨晚没去,你打算怎么办,一直不开门?”  “我会等,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钟季琛没说话,但是表情似乎很受用,嘴角动了动推门出去。  钟浅躺回床上,其实她不知道,她当时头脑混乱,心情灰暗到极点,甚至想,如果爸爸这次还不管她,那就这样吧,她就此放弃,妈妈想要嫁人就随她好了。  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人努力,像个疯子一样,她也累了。  可是,他还是来了。她轻轻笑出声。  好开心。  这算是因祸得福吧。  午后的阳光落满卧室,钟浅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盘樱桃,腿上摊着英语课本,受伤的右脚下被护士姐姐垫了个枕头。护士姐姐人很好,就是形象有点,咳咳,不够纤细,直到她要去卫生间时才明白,爸爸真是心细如发啊。  钟浅也算是个千金**,但记事起亲妈常年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对她关爱却并不溺爱,加上从小被钟季琛摔摔打打,一点都不娇气。这会儿见护士要来公主抱,忙说:“不用不用,你扶着我就可以。”  护士却一脸坚持,“钟先生交代过的,不能让你的脚沾地,你别小看这个伤,养不好要留下一辈子后遗症的。”  好吧,要听爸爸的话。  厨房里飘来缕缕香气,阿姨在炖汤,各种筋头巴脑,说是以形补形,就不怕到时候长成猪脚么?她被自己的想象恶寒了一下。  常年做摆设的厨房第一次启用,连炊具餐具都是上午现让人送来的。  钟浅心想,爸爸真是面冷心热界的典范。  不过他这里真好,连樱桃都比她平时吃的好,她对着阳光照了照,又大又圆又红,丰润多汁,吃到嘴里,甜到心尖尖上。  晚上,钟季琛进门时阿姨刚好把菜端上桌,他陪钟浅一起用餐。虽然除了问一问她的脚之外没其他交流,钟浅已经不能再满足,连被迫喝的汤汤水水都变得美味,即使真的长成猪脚也无所谓了。  饭后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挑台,钟季琛经过时她问,“爸爸要不要看电视?”  他摇头,“我还要忙上一会儿,你也不要睡太晚,多休息伤才养得快。”说完就上楼去书房。  钟浅对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心想,人家可不想那么快就好呢,然后随便找了个电视剧开看。  平时她很少看电视,尤其不爱看连续剧,每次韩小歌聊起热播的偶像剧宫廷戏她都毫不动心,可是现在听着傻兮兮的对白,竟有滋有味地看了下去。原来当你内心觉得幸福平和时,看什么都是有趣的。  她又忍不住抬眼看了下楼上。  幸福的时刻,总是与那个人有关。  钟季琛少年时顽劣,做了不少荒唐事,被父亲誉为钟家几代最不成器的一个,可自从父亲身体查出问题,把公司交到他手里,骨子里的责任感和好胜心迅速觉醒。就在外界纷纷不看好、甚至押了赌赌他在三年还是五年内把家业败光时,他不仅让他们“大失所望”,还让公司业绩更上一层楼。  也是在那时,他终于赢得了向来严厉的父亲的点头赞赏,还史无前例地与他谈心到后半夜,讲了家族历代的兴衰往事,让他升起一种强烈的家族自豪感。聊到最后,父亲说你们趁着年轻再要一个儿子,将来继承事业,他当时还说女儿也可以。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之所以几乎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中,还有一个原因。年少冲动而结合的婚姻,很快显露出不和谐、不合适的本质。他也是后来才明白,爱情的另一个代名词是激情,而激情是最容易消退的,何况,人也是会变的。  这几日,钟季琛常常会想起以前的事,连梦里也会出现一两个片段,也许是因为钟浅的到来。  这个他人生里的意外,本想狠心推开,却越来越近,近到此时就睡在他的隔壁,临睡前他还叹息一声,自己性格里的杀伐果断在她这里似乎不起作用。  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钟季琛不会起太早。  所以七点前后这个时段,他通常睡的正香。  所以被吵醒的时候,他先是拧起浓重的眉,然后才撩开眼皮,一眼对上扒在床畔的笑靥如花,哦,是他人生中那个“意外”。  “爸爸,快起来吃早餐。”  早餐?钟季琛像是听到什么生僻词,反应了好几秒才开口:“我不吃。”  然后闭上眼想继续睡。  “早餐很丰盛哦,中西结合,有新烤出来的牛角面包,还有果汁,还有……”钟浅像一只小麻雀一样聒噪不休,说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  他懒得睁眼,“我从来不吃早饭。”  钟浅一愣,“从来不吃?”脸色立即严肃,“那怎么行,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容易得胆结石,爸爸你这些年都不吃早饭的?”  她语速很快,钟季琛被她吵得脑仁疼,被迫切换到清醒模式,于是想到一个问题,睁眼看蹲在床边的她,再看她身后从门口到床边不短的距离,“你怎么过来的?”  跳过来的。钟浅见他表情要变,果断撒谎:“护士姐姐扶我过来的。”  钟季琛也没了睡意,干脆坐起身,理了理睡袍前襟,“你先去吃,我早上都要运动一下才能有胃口。”  “运动?”  “嗯,”他掀了被子下床,“我去跑一会儿。”他说完转身走向衣柜,想拿一套运动的衣服换上,一回头见钟浅还在原地不禁皱眉,“你别蹲着,会压迫脚腕上的伤,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身体。”  不吃早饭的人有资格说这话吗?钟情腹诽,而且她也不是蹲着,是跪着。  扶着床沿小心站起,然后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爸爸,你能不能扶我下楼去餐厅?  “护士呢?”  “有事出去了。”  钟季琛走过去,钟情无视他脸上的不太情愿,立即笑嘻嘻地伸手穿过他的臂弯,把一部分重量转嫁到他身上。  走到楼梯口,他踟蹰了一下说,“等等。”  钟浅见他作出跟护士姐姐同样的姿势,忙说:“要背的。”  钟季琛不解:“有区别?”  钟浅点头,一脸坚持。  然后,得逞。  伏在宽厚温热的后背上时,钟浅好不得意,当然有区别,她自知这种行为在她和他之间不会发生几次,已经抱过一次了,这回当然要换一种。  小时候她看到别人家小孩子被妈妈抱爸爸背很是羡慕,可是自己妈妈别说不常在身边,即使在身边也会担心衣服弄皱而不肯抱,爸爸嘛,除非摔跤跌倒,区区几次都是用惨痛代价换来的,不堪回首。  余光看到护士姐姐高大的身影从她房门蹿出,钟浅赶紧冲她挤眉弄眼,好在护士姐姐虽然人壮了点,心还是纤细的,会心一笑闪进门内。  楼梯很快走完最后一阶,经过厨房门口时,正在收拾的阿姨看到,眼里的惊讶仿佛看到了一头恐龙,嗯,后背上还有一只小恐龙。  钟浅暗笑不已。  刚在椅子上坐好,就用手拽住欲离去的某人的手臂,仰脸撒娇道:“爸爸,你就当陪我,吃两口好吗?”  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餐点丝毫不能吸引钟季琛,他动了动胳膊,发现这孩子手劲儿还不小,于是联想到她昏迷时抓住他的情形,心中一软,随即又说:“我还没刷牙。”  钟浅忙接:“那快去刷。”又不放心道:“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会一只脚跳上楼去找你。”  钟季琛好笑又无语地拿开她的手,“知道了。”  刷牙时不经意抬眼,镜子里的眼角眉梢居然含着笑意,钟季琛不由一怔,精神一振,加快手里速度。洗漱完,又换了身休闲衣裤,一身清爽地回到餐厅,钟浅果然两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见到他时眼里立即放光。  那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善事。  “先喝一杯清水,就有食欲了。”  面前放着一只玻璃杯,他握住,水是温的,喝到嘴里刚刚好,一路沿着食管流淌至胃里,好像把沉睡的器官唤醒,再看面前的食物,真的有伸手夹起的欲/望了。  钟浅一边吃,一边科普不吃早餐的危害,钟季琛一言不发地听着,像是很受教的样子,被她的好胃口传染,也多了几分食欲。  然后,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号码,用餐巾擦了擦嘴,接听,那边温声软语:“在做什么?”  “吃早餐。”  那边惊讶,“你什么时候开始吃早餐的?”  “哦,今天。”  “……最近很忙?”  前方视野里的人虽然仍埋头吃,但是动作明显变慢,如果她的耳朵再长点,相信这会儿已经竖起来,这么想着钟季琛不禁莞尔,不觉反映到语气上,“是有点忙。”  那边敏感捕捉到:“心情不错?”  “还好,有事吗?”  那边略一沉吟,语气娇媚了些:“问问你什么时候过来,想你了。”  钟浅已经开始用叉子戳盘子里的荷包蛋了,一下一下,不知为什么,钟季琛觉得好像是戳在他心上,不觉抬手在胸口抚了抚,口中回答道:“等我有时间给你电话,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他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并不打算为这个小插曲解释什么,一时安静得只剩下餐具与碟盘的碰撞声。  钟浅到底是年纪小,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沈琪打来的?”  钟季琛点头,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我找过她。”  “我知道。”  果然告了状,钟浅盯着他,“我还泼了她一脸水。”  “听说了。”  “你不生气吗?”  钟季琛手下动作,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泼的又不是我。”  这气定神闲的样子让钟浅心里有气,有些挑衅地说:“我看她没什么特别,除了个子高一点,就个会移动的衣服架子。”  “估计卸了妆就不能见人了,跟我妈妈根本没法比。”方莹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盛装时雍容艳丽,素颜时清新妩媚,钟浅顿了顿,直视着他,“你喜欢她什么?就因为她比我妈妈年轻吗?”  钟季琛这才看过来,“你确定要讨论她?不怕影响胃口?”  “不会,说不定还会多吃两个牛角包。而且,我是真的好奇。”  钟季琛靠向身后椅背,舒了一口气,“这么说吧,我选沈琪,是因为她符合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  “就是没要求。”  钟浅一脸不解,钟季琛脸上柔色褪去,眼里恢复到平时的漠然,“或者换句话说,我对她的要求就是她永远不会让我失望,没期望就不会有失望,然后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说完这一番话,再看钟浅有些发怔的表情,他心里涌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他差点忘了她才十六岁,他不该这么早就给她剖开这么本质得苍凉的东西,而且,他希望她以后能拥有一份圆满的鲜活的感情……  钟浅眼里浮起一层雾色。  钟季琛有些后悔,起身说:“说这些你也不懂,我去公司了。”  走到门口,听到她轻轻的声音:“我懂。”  他脚步顿住。  许久不见继续,不由回头,就见钟浅面向窗口,隐约可见睫毛上晶莹闪烁,“我每次给你打电话,去公司找你,你不回,也不见我,我也会失望。”  “可是很快,我就会收拾好心情,再去找你,明知道可能还会失望。”泪珠滑下来,钟浅用手背随意抹去,“可我觉得这样,这样很幸福。”  她终于转过头,眼里还有残泪,看向钟季琛,“爸爸你这样幸福吗?”  
[ 13:23]06、一秒的天堂  已经很晚了,钟季琛还没回来。  钟浅坐露台的靠椅上,对着苍茫夜色一口一口地灌着可乐,他的椅子很舒服,她坐上去有点宽,如果是平时可以盘腿或者抱着膝盖坐,可她想起他的话,还是老老实实把腿伸直。  旁边一只小圆木桌,上面有烟灰缸。她想象着他平时坐这里对着夜空抽烟的样子。那应该是多么的,寂寞。  心里有一处微微的疼。    她想起刚来时,负责卫生的阿姨说,以前冰箱里除了啤酒就是纯净水,还有他那个纤尘不染的厨房,没有一点人间烟火的味道。她以为他经常留宿在沈琪那里,可是偷偷溜进过他的书房和卧室,明明是常住的状态。  同样是四体不勤,妈妈却更知道爱惜自己,家里有专门做饭的厨师,每天照着营养食谱计算卡路里变着花样做,还会炖虫草燕窝之类的补品。可是他连早饭都不吃,他这些年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在此之前,她以为他不肯回家是因为有了别的女人,可今天早晨听到那番话,她无比震惊,是对婚姻和感情有多失望才会变成这样?    同一时间,钟季琛在喝酒,在会所包间,和一老友。  方行远是他大学时的学弟,在野外探险社团认识,秉性相投,引为知己。  方行远坐了一会儿,见他一声不响就是喝酒,于是半开玩笑说:“我这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大晚上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  也对,能说出来的就不叫心事了。  “不如我说个新鲜事给你听?听说昨天秦家小少爷去郊外骑马时,马忽然发狂,把他摔了下来,腿断了。”  钟季琛没反应,继续喝酒。  “我说哥们你这够阴的啊,就不怕他万一把脖子摔折了,或者脑子摔坏了成植物人啥的?”  钟季琛一挑眉,“你跟他有仇?”  “咳咳,分明是你跟他有仇。”  “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人不知道,可瞒不了我。听说前阵子他去过你们家party,你们家小公主从楼梯上摔下来时,他离得最近,所以……”  钟季琛没有反应,好像他说的是别人的事。  方行远也不需要他回应,“不过你不是誓将冷战进行到底吗?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    钟季琛这才放下酒杯,敛起漫不经心的神色,“最近回想起以前的事,觉得年轻时想法太激烈,意气用事,不顾后果。”  方行远笑,“那是,十七岁就跟人搞出个孩子、十八岁就拉着孩子妈结婚、不够年龄就跑去国外注册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说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佩服。”  钟季琛不理会他的打趣,自顾自道:“我当初做得有点绝,害的她一直有心结,在她成年之前,我希望能做些补偿。”说这话时他耳边回响起那日她在车子里的哭诉,我会快点长大,等我长大了……  方行远听罢,沉默几秒,“你真是变了。”  钟季琛苦笑,“也可能是老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钟浅的确是让人心软的孩子,我还真纳闷你当年是怎么做到的。”见老友面色恍惚,那必然是不容易的过程,他也不忍心提太多,宽慰道:“既然决定了,那就早点回去陪陪她吧。”    说到这个,钟季琛又有点微微头痛,叹口气,“时间隔得太久了,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  有时候单纯的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又通透的像是经历过许多事,说出的话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比如今早。  “对她好点儿就行了,女孩子跟女人一样,都靠哄的,说她爱听的话,要什么你都给他买,就两年嘛,等人上了大学,遍地帅哥才俊,哪还有空缠着你这个老头子……干嘛瞪我?我说错了吗?以你们家钟浅的条件,过不了两年,就会有无数大好青年挤破头叫你岳父大人。”方行远说完自己笑起来。  钟季琛脑补了一下那盛况,摇摇头,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喝完杯子里的酒,起身说:“多谢指点,我回去了。”    回家路上,钟季琛想起一件往事。  当年方行远听说才二十出头的他已经有了个四岁女儿时,惊呆,假期特意拉了几个哥们去他家参观……见到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几个人新奇又无聊地围一圈逗她,问哪个叔叔帅?  钟浅倒不怯场,认真地扫过每个人,指着方行远,这个叔叔帅。  方行远得意,又追问,那叔叔跟你爸爸谁更帅?  钟浅不假思索,爸爸帅。  哥几个乐翻。  方行远不甘心,你喜欢吃冰激凌吗?  钟浅立即点头,喜欢,我喜欢吃巧克力味儿的冰激凌。  那好,你说叔叔帅,叔叔就请你吃,吃个够,好不好?  钟浅舔舔嘴巴,看向不远处的钟季琛,他一副看戏的表情与她对视,她软软地说,爸爸,我想吃冰激凌。  他没回应。方行远见状,掏出钱包晃一晃:想吃叔叔给你买,叔叔有钱。  小丫头立即回:我爸爸也有钱。    小家伙一身红色公主裙、肉嘟嘟的小脸以及那乖巧和坚毅的表情还能清晰回忆起,稚气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边……钟季琛想,方行远说得对,自己当初是怎么做到的呢?  正是因为难以做到,才会狠心避而不见吧。  等红灯时,竟然有点心焦,终于到了家,推开门时不禁一怔,玄关处亮着一盏灯,晕黄的光影,映得墙壁都毛茸茸的,他不由伸出手,指尖似乎感觉到一点暖意。  这是什么时候换的?    楼上很安静,钟浅和看护都已经睡了。  他走到她的房门口,手轻轻一碰,门就开了。  钟浅睡得很熟,头发散在枕头上,月光下,鼻子在脸上映出一道小巧的阴影,依稀可见当年的俏皮,他手指动了动,忍住去捏一下的想法。她睡相还算规矩,只是被子横在腰间,一只脚露在外面,被子下修长的身形显示着人已经长大。  他俯下.身,帮她把脚盖住,把被子拉至胸口,然后在黑暗中凝视了一会儿她的睡颜,无声地问,你还想吃冰激凌吗?    洗澡时,钟季琛想起早晨的话题。  自己现在幸福吗?  这些年他一直都很忙,从来没追问过自己,而且他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男人的心很宽广,像广场,人来物往川流不息,又如一个大大的房间,摆了若干个容器,上面贴着不同标签,有事业心,征服欲,有纯粹的感官享受,这些容器被注满时,都会产生满足感,在他的概念里,满足即幸福。  只不过在角落里,有一只容器被他清空,上了锁。    次日,钟季琛早早起床,在跑步机上挥洒了一阵汗水,冲过澡换上笔挺的西装,镜子里的人神采奕奕,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习惯似乎也不错。  经过钟浅房间时,门开着,她正在窗前,举着手臂翘着脚,看样子是在做舞蹈动作。  绷带已经拆掉,每天做按摩,可以稍微走动,所以人也活泛了不少。晨光把地板照亮,她光脚踩在地板上,圆润的小腿反着光,卡其色短裤,短袖白T,头发随意绾在脑后,仰着头,下巴和脖颈形成一道优雅的弧线,阳光下,青春昭然若揭。  他想提醒她别累到脚,终是没打扰那份专注,转身离开。    钟季琛晚上回来时,家里又多了几个新“成员”。  入门处,冒出一盆半人高的植物,精神抖擞,生机勃勃。  每间房门都挂着小玩偶,他门前是一只呲眉瞪眼的鸟,刚看到时吓了他一跳。  露台上,他的那张椅子旁,多了个孪生兄弟,当然,椅子上也多了个人。椅子是钟浅从网上订的,下单当天到货,比钟季琛买的要便宜许多,她自得地夸耀了一番,他也顺势附和两句,夸她有经济头脑。  钟季琛喝啤酒,钟浅喝可乐。她学他样子把脚放到面前小桌上,他的脚动了动,她的脚丫也晃一晃,然后看他,呵呵笑。  “笑什么?”  “你笑什么?”  角落里那一只空荡荡的容器被撬开一条缝,像是有人往里投了几枚硬币,甚至能听到叮咚脆响。又像是涌入一股空气,无形无色无味,却能敏感地发现它的存在,因为只有这时,才意识到以前是多么的缺氧。  钟季琛无声一笑,举起酒瓶把剩下的一饮而尽。    天气不错,夜空高远,**星璀璨,钟浅指着夜幕某处,“爸爸你知道那是什么星座吗?”  “仙女座。”  “对,我最喜欢的星座。”  “为什么?”  “名字好听。”钟浅说完就咯咯笑起来。  钟季琛撇撇嘴,“肤浅。”  她不以为意,伸手再指,“那个是什么?”  他朝她偏了下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辨认一下,“猎户。”  再问几个,钟季琛就不太确定了,钟浅得意洋洋的宣布答案,末了说:“这个我很在行的。”  “你了不起。”他附和。  “你更了不起。”钟浅笑着接道,“因为这么厉害的女儿是你生的。”  “……”    几天后,露台上多了一架折射式望远镜。  这个外表黝黑泛着高冷光芒的大家伙让钟浅当即尖叫,兴奋得要跳起来,被钟季琛及时按住:“别动,当心脚。”  她啧啧赞叹地围着它转了一圈,忽然问:“这是为我买的吗?”  “买给我自己的,可以借你玩玩儿。”钟季琛抱着手臂,漫不经心道。  钟浅知道他故意这样说,激动之情难以自抑,伸手抱住他,“爸爸谢谢你。”  一阵晚风拂过,把她身上的气息送进他鼻端,他不由晃了一下神。    钟浅随即又松开他,去研究望远镜,鼓捣了一会儿,脸还贴着镜筒,冲他挥舞着小手,“爸爸快过来看。”  镜头中出现的一个带有黄.色条纹的天体,钟季琛正屏息观望,那缕气息又似有若无地飘进鼻子,很清新,又有点甜,随之而来的还有柔软的身体,带着点热度,贴在他左手肘,耳边是她自言自语的声音:“这个是木星吧?好厉害,好好调一调还能看得更清晰。”  他不动声色地收了下手臂,然后确定,那是桃子的味道。    幸福感是让人贪恋的东西。  一旦浅尝,便想拥有更多。钟季琛自身也和他的这套公寓一样,发生了许多变化,只是有些发现了欣然接受,有些还尚未察觉。  这一晚,他临时推了个应酬提前回来。说起来他身上的变化之一,就是早上离开时,有不舍,晚上归来时,有急切和喜悦。    衣服脱到一半,忽然听到浴室里有动静,他不由一愣,反应了一下,赶紧又把衬衫扣子系好。  浴室门拉开,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穿着水粉色公主款睡裙的钟浅见到他也面露惊讶,“爸爸,你不是要晚一点回来吗?”  “饭局取消了。”他答。  “哦,我房间里的水管坏了,物业明天才能来修,我就……”钟浅用毛巾包住头发,解释,“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什么?”  “用了你的浴室。”  他一愣,“怎么会。”    结果等过了一会儿他进去时,里面热气尚未散尽,空气里甜丝丝,混杂着若有如无的牛奶香,台子上多了两瓶颜色鲜艳的洗化用品,浴巾架上他的白色浴巾旁边,胡乱挂着一条印着卡通图案的浴巾……  等那丝丝缕缕桃子味道盈满鼻息时,心没来由的一紧,同时抽紧的还有小腹,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几乎有些仓皇地迈出浴室。  在窗前站定,对着夜空和晚风深呼吸了几下,他当机立断,换上外出衣服,拎着车钥匙出门。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07、一秒的天堂  沈琪对钟季琛的突然造访表示受宠若惊。  在他去冲澡的时间里,迅速做好了一切准备,灯光,鲜花,香水,蕾丝睡衣。钟季琛之所以选择她,就是因为她很会把握分寸,该冷的时候冷,该热的时候热,明明是刻意,却让人觉得还算自然。  只不过今天招数有些失灵,女人温软的身体刚缠上来,钟季琛就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喷嚏,皱眉,“你换香水了?”  沈琪脸上划过一丝赧然,姐妹推荐的一款带有催/情成分的香水,别名“让你的男人为你发狂”,见钟季琛明显不受用,忙起身,“那我去洗了?”  “算了,就这样吧。”    钟季琛闭上眼,命令自己进入状态,可是身体能控制,心思却不由自主地胡乱发散。于是,他想到了桃子的味道,清新而自然……  还想起有一次他路过钟浅房间,听到里面在唱歌,进去却没人,浴室玻璃门上水汽蒸腾,露着一条缝。他想走开,却被清亮的嗓音和幼稚的歌词给绊住脚步。  “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小心跳蚤,好多泡泡……潜水艇在祷告……”  她小时候活泼好动,经常模仿电视里的歌舞节目唱唱跳跳,还让家里保姆园丁坐沙发上给她当观众,表演结束后要拍手欢呼……后来,后来每次再见到她,越来越内敛,性格里很多东西都被她收了起来,让他生出隐隐的内疚。  他当时微笑着走出她的房门,她还没变,真好。  她现在这么快乐,也是因为有他吧。  这个结论让他很欣慰,有点成就感,还有……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那是身体被唤醒,他睁开眼,对上暗黄灯光下女人的媚眼如丝,有一瞬间的错愕。这个无比熟悉的人,却时常让他感觉无比陌生,此时更甚。脑中蓦然响起一个声音:你这样幸福吗?  身体越来越热,心头掠过一丝悲凉。  来自两个人的喘息几乎将他的意识淹没,好在头脑中尚存一分清明,最后关头他忽然出声,“东西呢?”  沈琪跨坐在他腰间,已忙活得一身薄汗,眼里情/欲弥漫,娇喘吁吁问:“什么?哦,那个,好像没有了……没关系,我今天安全。”  她说完低头去吻他,钟季琛却本.能地侧过脸,然后是一刹那的愣怔,等她炙热的唇再次贴上来时,他一把推开她,起身下床,拢了拢睡袍走向浴室。  沈琪有些狼狈地趴在床上,也有些发傻,在浴室门关上前大声问:“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低声答,“我怕。”    浴室里,钟季琛闭着眼,仰头,任凭冷水劈头盖脸砸向自己。  冷水拍打着肌肤,激起一阵阵寒意,同时也生出一种极致的畅快感,身体里不正常的热度迅速退去,意乱情迷也被悉数熄灭。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  是的,他怕。  他不再是当初的鲁莽少年,他怕很多东西。  十几分钟后他出来,拎起衣服默不作声地穿上,沈琪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默默注视着他每一个动作,看着他变得比平日里还要冷静漠然的样子,忽然问:“你有别的女人了?”  钟季琛不假思索道,“没有。”  扣好袖扣后顿一顿,“我走了。”  离去的脚步毫无留恋,大门关上,沈琪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哀色,身后床头抽屉拉开一道缝,能看到一盒未开封的某物品。是她太蠢,被欲.望以及某种不敢深想的情感冲昏了脑,竟生了试探的念头,殊不知有些东西根本经不起。  她猛地捂住脸,这一天,还是来了。    钟季琛在公寓停车场连吸了三支烟,又在后视镜里确认了下自己的脸色还算正常,这才上楼。  门口依然留着灯,此时这一抹暖色给他的除了家的温馨,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悸动。  他走进自己房间,视线飘向浴室门,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里面不属于他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恢复了原来整洁的模样。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在一处停下,那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他伸手拿起,是一只天蓝色海豚造型的香皂盒。  海豚的眼睛圆溜溜,漆黑透亮。  他打开,熟悉的味道蓦地飘出来,直冲肺腑。  置于掌心的宛如一只潘多拉的盒子,可他没马上合上它,而是无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补偿不久前被虐待的嗅觉。  然后,他默默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异常反应,终于松了一口气。    折腾了一夜的结果是,第二天钟季琛起床时已经九点多,浑身不自在,也懒得运动了,坐在餐桌旁时,整个人都怏怏的。  钟浅给他热点心热牛奶,灵巧的身影在余光里来回走动,还像模像样地扎了个围裙,还粉色的……  上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他头有点晕,将视线锁定在手下,可是被钟浅夸出一朵花的三明治,他却没吃出什么味道来。  钟浅忙活完又一头钻进厨房,直到熟悉的香浓味道飘过来,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把热气腾腾的咖啡端过来时,钟季琛也不看她,语气淡淡地问:“你的脚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  钟浅刚想点头,可敏感如她,觉察到一丝不寻常后立即改口:“还是有点疼,护士姐姐说还要按摩几次,不然会留后遗症。”    钟季琛没再说话,端起咖啡杯就喝,不察被烫到,剧烈地咳,放杯子时溅出一些在手背上,又烫了手。钟浅见状忙扯过纸巾替他擦手,手指碰到他的,蜻蜓点水般,他却像摸了电源一样猛地弹开。  钟浅一心想着他的烫伤,拉过他的手查看,紧张道:“都红了,赶紧用凉水冲下,不然会出水泡。”  钟季琛抽回手,站起身,“我自己去。”  留下钟浅站在原地,一脸的费解。    等到晚上钟季琛回来时,经过一天的繁忙工作和自我反思,早上那点慌乱已经被平复,那一点绮思也被理智驱散。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对策是,或许是时候物色一个新的女伴……  钟浅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护士给她按摩脚踝,她不时吸气,跟他打完招呼后,又小声喊了句,“好疼。”  钟季琛接道,“明天去医院看看,别耽误了。”  “不用,”钟浅本.能地回绝,急忙又补充,“让护士姐姐给我揉两天就可以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对吧姐姐?”  护士姐姐早被她策反,微笑着点头附和。  钟季琛上楼时暗暗咬牙,拙劣的小伎俩。    心情还不错的钟季琛在露台观星,他从小就对各种新奇事物着迷,而且好胜心强,如今在这一领域,至少知道的东西要比钟浅多一些。  晚风有点凉,他不时地咳嗽两声,喉咙有点发紧,也许这几天烟抽多了,看了会儿回手去拿桌上的啤酒,没碰到。  “喝这个吧。”  他回头,钟浅不知何时过来的,手里端着一只白瓷杯。  他鼻子动了动,“这是什么?”  “板蓝根冲剂。”见他表情诧异,她解释,“治感冒的。”  他咳了一下,“我知道。”    钟浅把杯子递到他手里,“爸爸你是不是昨晚着凉了?早晨就听你咳嗽,刚才听着好像更严重了。”  昨晚……钟季琛眼皮跳了跳。  刚要低头喝,又听她说:“这个不烫,我晾了一会儿的。”他看见她明亮的眼睛里闪着一小簇促狭。  他侧过脸去专心喝药,钟浅自己跑去看星星,背影很专注,马尾在灯下泛着光。温热的液体滑进他的胃,被温暖的同时,又像生出一只小触手,在他心头上挠了挠,有点痒。这才意识到,视线不知何时又被吸引了过去。  他喝完放下杯子,叫了一声:“钟浅。”    她回头,一只大手落到她的头顶,掌心温热,熨着头皮很舒服,正享受呢,那手又有点粗鲁地揉了揉,手的主人带着感慨的语气说:“小丫头长大了啊,都会照顾人了。”  久违了的感觉,她心头涌起暖流,听到这句后立即自然地接过:“以后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钟浅脚受伤后,一直没去学校上课。  反正现在通讯发达,办法多得是,最简单粗暴的一招是,好友韩小歌在课堂上开着手机,她在家里听直播。当然这种方式也有风险,有一次英语课做习题,一道题难倒全班,正是沉寂时,突然从韩小歌的书桌里响起一个声音,选C.  ……  不过考试还是要参加的,钟浅还是不能走太多路,钟季琛让自己的司机接送她,放学时她拉开后座车门,看到他居然也在,立即绽放笑颜。  钟季琛有种被大太阳晃了一下的眩晕感。  钟浅坐好后又看了他一眼,“爸爸你今天真帅。”  “跟新郎官一样。”  “……”钟季琛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扫了一下,一抬眼正好对上前面司机忍笑的表情,低声斥责一句:“别胡说。”  钟浅笑着吐了下舌头。    他带她去吃饭,这一次是吃大餐。  很有格调的法式餐厅,从侍应的举止到屋顶吊灯到桌上的鲜花,都一丝不苟地彰显着精致和优雅。点完餐,钟浅凑过来小声抱怨:“你应该跟我说一声,这样我就可以带一套衣服换上,这样穿着校服好奇怪。”  钟季琛抬眼,对面白衬衣扎马尾,简单到极致,青春逼人,一双眼睛更是灵动得让头顶的水晶灯都黯然,他暗吸一口气,平静道:“这样就好,本来就是个中学生,不穿校服难道要穿晚礼服?”  “还可以更好的。”钟浅仍有些遗憾。  环视了周围几桌女士的发型装扮后,她抬手摘了马尾上的发箍,用手指随意梳几下,她发质本来就好,立即柔顺地披在肩头,不禁小小得意道:“有没有淑女一点?”  钟季琛又吸了一口气。    好在很快上了主菜,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钟季琛难得地投入到美食中,简直是专心致志,还抽空拿过她的餐盘,帮她把牛排切成均匀小块,立即换来她甜甜的“谢谢爸爸”和一枚灿烂的笑容。  他暗暗抚了一下额角。    餐后甜点,她的那份是冰激凌,三个大球,上面裹着一层巧克力。  钟浅眼里闪过一抹异彩,想当年她好话说尽也不过才两个球,还要被某人挖去一大半,说是怕她吃坏牙齿……  其实她这几年已经不贪恋这个,因为跳芭蕾要避免发胖,而且,也没人给她买。可她今天放开胃口,吃的巧克力酱沾到鼻子下,像是一撇滑稽的小胡子。  钟季琛指了指提醒她,随口问:“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好吧。”钟浅拿餐巾抹了抹,抿着嘴巴问:“还有吗?”  他摇头。  “希望这次数学可以满分,上次阶段考才140。”钟浅脸上带了几分懊恼,随即一转,“不过上次题比较偏,我还是全年级最高,甩下第二名三十几分,有同学问我怎么做到的?我说哦,少答一道大题就可以了。”  “……”  钟浅自己咯咯笑开,“这是个段子,网上看来的。其实真相是,”她脸一苦,“最后一道题我真的不会做,好难。”  钟季琛没笑,她说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只看到她的嘴巴一开一合,像是一朵花,清纯而娇艳,在他眼前一次次绽放……    走出餐厅时,钟浅一手扶着自己悄悄鼓起来的胃,一手在兴奋之下挽上钟季琛的手臂,抬头冲他说:“爸爸,我今天好开心。”  “也好撑。”  他瞥向她的手,细长白净如葱段,和他纯黑西装黑白分明,分明得有些刺眼,他忍了又忍,才压下挣脱的冲动。    上车后,钟浅说了会儿回校见闻,然后打了个哈欠,用了一天脑又刚吃过东西,有点犯困,正想打个盹儿,随意看了眼车窗外,立即直起后背,扭头问,“咱们这是去哪里?”  “送你回家。”  钟浅愣住,一瞬不瞬地看向身边坐着的人。  “你的衣物我会让人打包送过去。”钟季琛目视前方,不带一丝感情的说。  钟浅搁在膝盖上的手,抓住裙摆。    “果然,”她低喃,“……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对谁好。”  钟季琛恍若未闻。  隔了一会儿,她问:“我哪里做错了吗?”声音里听出一丝发颤。  “没有。是我,”钟季琛清了一下嗓,“我工作忙,也习惯了一个人住。”他一狠心,“而且我也有私人生活,不太方便。”  钟浅收回视线,没有焦距地对着前方,“我打扰你生活了?”  是的。钟季琛心中答。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被人用机器抽走,变得死寂,沉闷。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有种压抑着的剧烈,试图平息自己的情绪。  分分秒秒,都让他觉得格外煎熬。  直到视野里出现熟悉的建筑,他才暗暗呼出一口气。  车子停稳后,钟浅推开车门,又回头看向钟季琛,眼圈微红,目光却清澈而坚定,她一字一顿道:“可是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开心,所以我不想道歉。”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计划在下周四晚上更。    周末愉快(*^__^*)
[ 13:23]08、一秒的天堂  别墅还是老样子,闭着眼能摸到楼上自己房间,睁开眼,每样物件都熟悉的有点乏味。  方莹在家,靠在贵妃榻上看书,素颜,比平时多了些娴静气质,看见突然出现的钟浅,只淡淡说了句:“回来了?”  仿佛她只是和平时一样拎着书包放学回家。  不过下一刻,方莹还是看了她的右脚,以及她走路的样子,点点头,对当天的事却只字未提。  刚好钟浅也不想提,如果妈妈一脸歉疚或是泪涕交加,她反倒会不适应。只是妈妈半句也未询问她在爸爸那里的情况,还是让她觉得有点奇怪。她在旁边一张椅子里坐下,随手拈了块盘子里的点心吃。  又瞥了眼妈妈手里的书,封面和名字都挺文艺。  方莹抬眼看她,“你今天很闲?”  其实对于这个女儿,她偶尔也有几分挫败感。钟浅四岁之前她都在国外读书,似乎错过了母女建立感情的最佳期,长大后的钟浅更是让她看不透,时而幼稚得不像话,时而又早熟的让人吃惊。性格跟她一点不像,如果不是模样有几分相似,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钟浅吃完一块糯米糕才开口,却语出惊人:“妈妈,你要不要跟爸爸离婚?”  方莹猛地抬头:“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心念一转,“你在那个人那里受什么刺激了?”  钟浅摇头,眼神里有几分迷茫,“就是忽然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如果你已经不爱他,就快刀斩乱麻,给大家一个痛快,也好各自找幸福。”  方莹没回答,呼吸起伏略大。  钟浅看着她,缓缓道,“如果你还爱他,就该有所行动,而不是这样坐以待毙。”  方莹冷笑,“你懂什么?”  钟浅叹气,“我是不懂。”  钟浅离开后,方莹将书扔到地上,心气浮躁起来,治愈系诗集也不管用了。  钟浅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这边也不太平。  当晚钟季琛不大不小地闹了一场,把她长久以来粉饰的太平撕个粉碎,女儿出了事她也着急,后来问了钟季琛的秘书才放下心。  几天后,陈公子示爱,地点是她的卧室。  那一晚钟季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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