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千里苦坐舟,奔驰slk万丈闹寻访。欲以孟润比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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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过后,雨水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天色灰蒙蒙一片;慕望头戴齐肩宽的草帽,背着装满药材的竹篓,独自一人在“凉山”的腹地摸索缓行。此山方圆千里,沟壑纵横,毒虫猛兽也有不少;先前因随父入山数次,还有些印象,遇到一些危险绝地远远避开,所幸一路有惊无险;入山采药已有二十多天,每日风餐露宿,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已颇为不易。  慕望是家里的独子,一家三口住在“凉山”脚下的一个小乡村;父亲慕子和医术精湛,时常有人从百里外村落赶来看病求医;家境虽不富足,日子倒也过得去。从小慕望就在父亲医药的熏陶下长大,九岁起就缠着父亲一起进山采药,那时纯属好奇。现今父亲年事已高,采药的重担就落在慕望的身上。  离家时父亲所列的药草明细七八天前就已采摘的差不多,单单只剩下一个“僵蚕”还未寻到;此时已深入“凉山”约有两百多里,慕望心想着天黑后就不可再深入,明日就往回赶;一来这两日不但听到前方猛兽的吼叫声,二来身上所带的干粮已不多;但却不会走原路,而是打算从另外的一个方向出山,就算绕上百里路,也不愿放弃寻药。  在布满荆棘的丛林里跋涉了近两个时辰后,眼前豁然出现一幽深峡谷。小溪穿谷而过,野花姹紫嫣红,林木葱茏;清风吹起,落英缤纷,五色花瓣及落叶在青翠的水面上荡漾,风光迤逦。慕望在溪边驻足些许,忽地抬脚踏入溪流中,右手一伸从水面上掠过,“雄蚕蛾”,慕望看着手心里一个毛茸茸带翅的白色飞蛾惊喜说道。随即抬头看向远方,心想此蛾应该是从小溪上游漂流而来,然后转身上岸,沿着小溪边缘,向着峡谷深处快步走去。  入谷约五里处,峡谷变得开阔起来,一面百丈宽的幽蓝湖水映入眼前;水光浮翠,倒映林岚,湖畔杉木挺立。四处搜寻,发现桑树两百余颗,或三五成群耸立在湖畔,或一片片在峡谷的斜坡上摇曳。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幕望就搜集了近百条“僵蚕”,十多片“桑黄”,以及“蚕茧”一包,均为入药的上品材料。在一棵大桑树边坐下,仔细将药材清点分类,若需烘焙的就取出火石引火加工,日暮时分,均已处理妥当。此时抬头看着大桑树,估摸着有五丈多高,粗细至少有三丈,树龄已过千年,想着就在此树上休息一晚也好。  待缓缓爬上树干,在树冠上又发现好几十个白色“蚕茧“,在其上方一尺高处,还单独悬挂着一个金色的“蚕茧”,分外显眼。慕望一手扶着树枝,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采摘,当手指碰到金色“蚕茧”时,顿时一股温暖的气流潜入体内,瞬间全身舒坦,神清气爽,将这二十多天来的劳累一扫而光;虽天色渐暗,但目光所及之处,一里之外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方圆十丈内的虫鸣及落叶声也听得格外清晰。对此异常感觉慕望也有些诧异,认为此物不同寻常,有醒脑提神,消除疲惫之功效;于是拿出细绳,将金色“蚕茧”仔细捆绑后挂在脖子上;稍后移动到树干平坦之处,欣然入睡。  待第二天早上醒来,红日已上树梢;但见峡谷鸟语花香,湖畔碧草如丝,烟波飘渺,如梦如幻;慕望来不及细看,顺着溪流出了峡谷,又一头扎入丛林往回赶路。一路上身轻如燕,并无气喘吁吁之现象;又回想起昨夜睡眠时并未感到过寒冷,甚是不解。迷惑之时,忽感到脖颈有些微痛,一带刺荆条已悄然划过,拉出约两寸长的伤口;虽仅伤及表皮,却也有血滴溢出,滑落至胸前的“蚕茧”上,并渗入其内;其表面发出耀眼的金光,接连闪烁几下之后,就瞬间没入胸口。前后不到一息时间,慕望眼睛睁开时”蚕茧”早已消失不见,呆立少许,发现身体并无大碍,也不再计较什么,拔腿就继续前行。不过已是轻车熟路,大约花费了十多天的时间就出了山,抬头眺望时,村庄已近在眼前。  此村名曰“丹霞村”,只因这方圆几十里满山遍野的枫树,每到金秋,河流两岸红枫涌动,叠翠流金如落霞一般,故而得名。五十多户人家稀稀落落地洒在山脚下,南边是清澈舒缓的宁河水日夜不息的流淌着。  临近村口已是日落时分,暮色中炊烟袅袅。一丝淡淡的琴音绕入耳中,琴声绵绵,音色委婉;如同细雨中随风飘荡的铃声,迷茫中流露出淡淡的相思。“雨霖铃”,慕望轻咛到;母亲夏岚琴艺绝伦,幕望打小除了学医就是弹琴,已深得精髓;此曲已听过多遍,这次听的心里却有一点莫名的伤感,应该是母亲担心自己迟迟未归的缘故吧。复又想着父亲的责备一定是免不了的,不知不觉已到家门口。  门匾写有“沐枫斋”三字,只见大门敞开,父母二人站立在院内的正堂前,均面色严谨的地看过来。“爹、娘,我回来得晚了,我知错了。”慕望低头向前轻声说道。“给你半个月的时间采药,多少不限,你竟去了一月多方回,为父的话你可不想再听?”慕子和含怒说道。“孩儿不敢。”慕望说罢头低得更甚。“记住,不可再有下次,”慕子和面色一缓又道:“饿坏了吧,先吃饭”。母亲早已取下背篓,笑盈盈地拉着幕望来到桌前。“娘怎知我今日回来,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幕望边吃边问道。“是二胡告诉的,你还没进村他就看见了”,母亲又道:“望儿慢点吃”。父亲接着说道:“估计你也就这几天回来,所以每日晚饭早早备好,一直等到天黑透方罢休。”幕望鼻子一酸,没再多问,一家三口在温馨中吃过晚饭。  幕望洗漱完毕后又回到正堂,见父亲已将新采的药材分门别类;“二胡的爹春上中风,半生不遂,经过针灸温通经脉调和气血,现今已好了九成。待喝完这包‘僵蚕散’,一月后即可断根。”幕子和从桌上拿起一包中药递过来:“此乃‘白附子’,‘白僵蚕’,‘全蝎’等分研为细末而成,用温药酒送服,每次一钱。这会儿就送去吧。”幕望双手接过,“孩儿去去就回,请告知娘一声。”说罢人已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二胡还有一个姐姐名叫胡筝,一家四口住在村北,以编织手艺为生;“二胡、筝姐。”幕望敲着门。只听院内有人跑着喊道“望哥来了。”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二胡上前一把撸着幕望的胳膊就往内走。“晚饭可吃了黑木耳和香菇?”二胡笑咧咧地问道。“吃了,娘说是你送去的。”幕望回道:“你也要给筝姐留一点。”两人说着已入房内,胡筝已端茶放在桌上:“都是些山里的野味,尝个鲜罢了。”接着又到:“今儿才编好两个草帽,待会别忘了带上。”“筝姐的手好巧。”幕望接着就掏出一包中药放入二胡爹手中,“大伯,这是‘僵蚕散’,等喝完它,就可痊愈了。”“又让你爹费心了”二胡爹叹了一口气道:“前些日子又可以编些萝呀筐的,可也没啥回报的,哎……”二胡娘忙道:“好不容易来咱家一次,别哎来哎去的扫了望儿的兴。”幕望摆手道:“不大点的事,大伯别老挂记着。”随后将服用方法细细说明,待接过胡筝递过来的草帽后和二老告别;一旁的二胡依旧撸着胳膊说道:“望哥,我送你。”一家人将幕望送至门口看不见方回。  回家已有一个月,转眼端午节将近;幕望正在院中晾晒药材,忽感到全身发烫,心急如火,不一会竟大汉淋漓。和房内的父亲匆匆打声招呼,就飞步跑到宁河边,脱下外衣后一头扎入水中。河水冰凉,幕望泡了约有大半个时辰,方爬上岸。感觉气息平稳,心境已恢复如初。刚穿戴好外衣,就见远处有一辆马停车在河边,车夫正在向放牛的小儿询问着什么;胖小儿一边回着话一边指向村里边,幕望隐约听见‘沐枫斋’三字。“八成是来求医的。”幕望心道,接着也慢步跟在后面。  步入院内,只见一面色忧愁的白衣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坐在堂内,父亲正在一旁把脉。抬头看见幕望进来,淡淡道:“望儿,你且来把脉试试。”幕望拱手向着中年人轻拜了一下,但见其微微点头道:“使得。”  幕望随即伸出一指切入手腕后部‘寸口’,指力由轻入重,举、寻、按一一切过,复又反之;一个回合下来,幕望即起身道:“爹,孩儿把脉已毕。”幕子和道:“但说无妨。”“脉象细而无力,是为濡脉,所以至少二天以上没有正常饮食。”中年人忽地睁大眼睛急急说道:“没错,已有两天半不肯进食,最多喝几口稀粥。”幕望接着道:“脉象虽弱,但却不浮不沉,由此断定内脏无碍,仅为外伤所致。”中年人又道:“前日早上路面湿滑,家人见他背朝后摔倒过,伤了后脑勺,然后就不爱乱动,也不愿吃饭,刚开始还一直喊着痛,稍后连话都不说一句。”  得到准许后,幕望将小儿一头黑发剔除干净,果见在其后脑勺处有一小块红色。幕望取出银针,刺入‘百会’、‘后顶’、‘脑户’、‘哑门’四穴,分别捻转提拔少许后取出,然后将艾绒点燃,仅离头皮寸许,来回温灼;最后将药酒涂上,手指不停地在穴位处轻揉。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幕望刚收了手,就听小儿喊道:“爹,我饿了。”说完竟独自下地,四处窜来窜去。幕望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方才经过治疗,已开窍醒脑,淤阻消散经络通畅,小儿身体已无碍。”  中年人听罢立即将一包银两放在桌上:“在下家住百里外的古镇,名曰何进,久闻幕家父子医术妙手回春;今日又医好小儿,这纹银区区十两,还请笑纳。”幕子和忙拿起银子送回道:“今个不收银子,可否送三担粮食到村北二胡家,他爹春上病了一场,如今生活拮据。”何进忙道:“小事,可三担粮食最多也就值银钱三两。”幕子和笑道:“够了,举手之劳而已!这些粮食足够二胡家用到秋上了,那时早就周转了。”何进没法再说啥,只好拱手告辞,临走时又道:“幕大夫放心,五日内粮食必到。”
    为了找出热症的原因,接连几日幕望一旦有空就在屋内纵览医书,虽大部分书籍先前早已阅过,但亦细细查看,生怕遗漏。从‘经络’、‘伤寒’、‘内经’,到各类‘杂症遗方’,几十本医书全部查阅后,了无头绪,失望不已。又琢磨着平时体征脉络正常,也就前几天发了一次热而已,偶然性较大,就有些释然了!  不经意间时间又过去一个月,热症又发作了一次;这天方感觉气血上涌,幕望就立马跑向宁河,扎入水中泡了许久方回。所幸大暑将至,天渐渐热了起来,河边早有小孩嬉水,无人关注。  待回到家中,踌躇许久,正考虑是否将此事告知父亲,忽听见父亲喊着自己,连忙赶到正堂;发现父母均正襟危坐在椅上,夏岚起身拉着幕望坐在身旁。“望儿,爹娘辛苦培养你读书学医是为了什么?”幕子和问道:“一个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爹娘辛苦培养孩儿是为了让我有一技之长,能够救死扶伤。至于……”幕望‘嗯’了下又道:“至于活着的原因,不外乎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爹,孩儿回答的可对?”  幕子和点头笑道“望儿回答的很对,不过为父再加上一点,‘人活着要有一颗仁慈的心’。”面色一怔又道:“这大夏国分为东、西、南、北、中五郡,这里地处北郡;自打你采药回来已有两个月了,可曾感到下过一滴雨?”  幕望‘咦’了一声道:“的确是一滴雨也未曾下过。”“咱这儿因挨着宁河,至少还有水喝,但远处的庄稼是不行了。”幕子和‘哎’了一声道:“北郡境内就仅有这一条河,很多地方水源渐渐干枯,饮水之难日盛一日,更不要提今秋的收成了。”  幕望双眉紧锁道:“这场大旱若无补救之策,最后岂不是民不聊生?”幕子和又叹了一口气道:“现今吃着上半年的积蓄,最迟立冬过后,怕就会饥荒四起,饿殍遍野;紧接着就是瘟疫肆虐,惨不忍睹!”夏岚在一旁摇头道:“你爹这几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忧的正是此事。”  “这北郡面积最大,又是大夏的粮仓,沃野千里,大夏一百二十万人口,这北郡就足足五十万有余。”幕子和停顿了下又道:“其它四郡或山川或沙漠,耕地稀少,若搁在往年,北郡一地的产粮就超过了其它四郡。”  幕望低头一思道:“爹,若北郡无粮,则大夏岂不断炊?”“正是。”幕子和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若要挨到明年立春,这北郡一带就至少需要一百万担粮食。虽其它各郡均有存粮,也最多可挤出四十万担来,余下的仅够自保;尚有六十万担的缺口,所以,思虑许久,稳妥之计,乃是当今天子向邻国大周借粮方能解此大难。否则,民生萧条,国将不保!”幕望急急问道:“可否能借到?”幕子和捻着胡须道:“不好说。”沉思片刻道:“望儿先去忙吧,我和你娘再合计一下。”幕望起身拜过父母随即出了院门。  因父亲的一席话,幕望心口堵得慌,独自一人来到河边坐下,瞅着水面上的浮萍发呆;长这麽大以来,第一次感到世事莫测,空有一身抱负却又无能为力。不经意间扯断一根芦苇,向着三丈之外的枫树全力掷去,只听‘嗖’的一声,芦苇穿树而过,接着又凌空滑过十丈之外方坠落。慕望看得瞠目结舌,遂即感到全身软绵绵的像泄了力一般,思虑半饷没有头绪,眼见天色渐晚,只好转身回家。  挑灯吃毕晚饭,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幕子和踌躇许久,看了夏岚一眼,终于说道:“望儿,这些年让你跟着爹娘受苦了。”  “孩儿和爹娘在一起很开心,”幕望诧异道:“爹何出此言?”说罢看向母亲,夏岚低头不语。  “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你终究会知道。”幕子和又道:“整个东土南北东西纵横万里,七国并立,北边的乃是‘鲜于国’和‘乌真国’,中间的则是‘夏国’、‘周国’及‘吴国’,南边的则为‘曲国’和‘越国’。而‘夏国’仅是位于东土西边的一个小国,只因夏皇爱民恤物,与世无争,所以民风淳朴,国泰民安。而其邻国大周无论面积还是人口均是夏国的两倍有余,其周皇文韬武略、睥睨天下;你可知大周国的御用太医叫什么名字?”幕望摇摇头。  “名叫幕子虚,是你的爷爷,而你早已仙逝的外公就是名扬东土的琴圣‘夏无常’。”幕子和深吸一口气又道:“当年我游历在外,和你娘偶遇后一见倾情;等回到京城却被告知:因幕家辅佐大周尽心尽力,天子已决定将瑶荷公主下嫁与我。你爷爷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娶公主为妻,要么解除父子关系。为父选择了后者,向你爷爷磕了三个头就离开了京城,流落夏国来到此地隐居;而后你娘才告知她的身世。”  夏岚轻笑着接过道:“当时你爹问我为何在京城时不讲,我反问道,你娶的是我还是那莫须有的虚名?你爹笑而不答,从此就再没提起”幕望听完后目瞪口呆,轻轻问道:“可是,爷爷他会想我们吗?”说完后悔不已。  幕子和稍楞了一下,肯定地说道:“会的,因为我和你娘也想着你爷爷。”说完这话,幕子和已眼角湿润,连忙站起,来回走动几步道:“过去的事你知道就好,不必上心。”然后从桌上拿起几封信道:“一封信是写给你爷爷的,请他出面说服周皇出手相助,以免生灵涂炭;至于另外四封信是写给四位堂主,也是结义金兰。这四家的公子年少才俊,被称为‘大夏四少’,往后有机会也可结交一下。”  将信递给幕望后又道:“为父请他们鼎力相助,周济百姓度过此次难关;同时,你娘将会在九九重阳那天举办一场名为‘雁落丹霞’的琴会,作为答谢。”幕望接过信后看着母亲。  “我也是尽一份薄力罢了。”夏岚抚摸着幕望的肩头道:“能为你爹分担一分是一分。”幕子和笑道:“天底下能听到你娘弹琴的人还真的不多。这五封信,明儿一早你就动身,赶往百里外的古镇找到何进,拜托他一并尽快送到北郡城闻家堂主手上。上次何进还提到古镇的驿站是他在负责打理。”幕望拜过父母,就回屋歇息了。  前往古镇的路一马平川,一路上但见河塘干裂,田地寸草不生。幕望看得心情沉重,不由加快脚步,连夜赶路;原本需三天的路程,谁知仅用了一天半,在第二日午时就赶到了古镇,且并未感到太过劳累。用了半个时辰就寻到了何进家门,待认出是幕望后,何进急忙让进屋内,沏茶后又吩咐家人准备饭食。待幕望说明来意后,何进接过信道:“送信事小,这赶急救灾是大事,往后官府若有追究,我何进一人担当。”说罢拉着幕望直奔驿站。安排妥当之后,何进又拉着幕望的手返回家中:“回去后请幕大夫放心,已快马加鞭,这信不要三天就到闻家。”一起吃过午饭,待喝过茶水幕望就起身告辞;何进见苦留不住,随从屋内取出一包裹塞入幕望怀中。“这是南郡的亲戚稍来的香米,咱北郡不出这个,我分出了一半本想这两天给幕大夫送去,你来得正好,我就不亲自去了。”幕望推辞不掉,只好谢过后出了院门。  依照父亲的嘱托,幕望又寻到药铺买了一些短缺的药材,想着父亲交代的事情均已办妥,就出了古镇往回赶。一路缓行,日落而息,眼见四处的耕田十种九不收,内心愈加郁闷。因在路途中经常遇到面黄肌瘦的乡野村僮,幕望索性将身上所剩的银钱及那包香米全部送出;凡路过村舍,遇到生病的人就出手救治,就这样且走且停用了七八天的时间方回到家里。  闻家之所以在周国妇孺皆知,并非全是‘大周四少’的缘故,而是其酿的“桂花香”酒;其酒色清如玉,香纯如桂,入口甘美醇厚,余味悠长。这日堂主闻啸天正端坐在大厅,一会瞅着桌上新酿的几碗‘桂花香’,一会又看看一个不停嗅来嗅去的白衣少年,胖乎乎的掌柜薛正立在右侧双眼微眯,稍远处还站着两个酿酒的师傅。  片刻后,白衣少年揉了揉那只硕大的狮子鼻,回过头看向二人,两位师傅立马打了个哆嗦,挤出似笑还哭的表情来大气不敢出。“这左边的三碗酒是谁酿的?”少年指着桌上的酒水问道。“回闻少,是、是我酿的。”高个师傅回道。“不错,张叔费心了,此酒有九成香,可为上品。”然后指着桌上另外的酒水又问:“李叔,这右边的三碗可是你酿的?”矮个师傅笑道:“回闻少,正是。”少年吸了下鼻子道:“只有七成香,勉强可以出售,你酿的那一百坛酒就卖给周国吧,别让我在大夏看见。”  听了这话,李师傅已大汗淋漓,接过话道:“那、闻少,没事我就忙去了。”少年摇头道:“不急,还没告诉我为何你酿的酒只有七成香?”李师傅道:“是我的错,应该是火候没把准。”少年问道:“为什么没把准?”  李师傅看了看厅内其余几人,只见堂主眼视门外,看向远处风景;胖掌柜双眼沉沉,似乎要昏睡到底;张师傅低头盯着地板作沉思状。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先一天晚上和朋友喝酒玩骰子,没睡好,第二日接着做事就迷迷糊糊,还请闻少原谅我这次。”少年笑着问:“你为何要玩骰子,不玩不行啊?”李师傅心道:那晚还不是你死缠烂打要我带你去赌场,说是要体验生活,最后输得我俩连裤子都快没了;临早出了赌场你还说什么这些人不厚道,连回家坐车的钱都不给。  看了眼闻堂主,李师傅不敢实说,口中只能道:“回闻少,的确不好玩,下次我们,不是,我是说自个再也不会玩了。”少年又笑道:“为啥不好玩?你倒是一一说来。”李师傅抬头又看看厅内众人,均不接口,且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内心悲愤不已。回道:“玩骰子劳命伤财,影响睡眠,品位低级,还消极误工……”只听见‘噗’的一声,闻啸天刚入口的茶水一下喷了出来,见闻少回头看来,连忙又抬头看向厅外的风景。少年遂又看回李师道:“这就对了,有空了就养些花花草草,钓鱼赏竹,对酒当歌,畅谈人生抱负,你怎么能够虚度年华,浪费光阴;古人尚且凿壁偷光,囊萤映雪……”  正当一屋众人皆然昏睡时,忽听见家人在厅外喊道:“堂主,有加急书信,是官府的邮差送来的。”薛正双眼瞬间睁开吩咐道:“让送信的小哥喝过茶,给过赏钱后再好好相送。”说毕接过用油纸包好的书信递到闻啸天手中。随后又向二位师傅说道:“两位师傅也下去歇着吧,别累着了。”两人如释重负,心道:终于解脱了。拱手拜毕齐出大厅后,脚步如飞,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接过后打开一看,内有五封信,仅有一封是写给自己的,闻啸天甚是诧异;拆开看过沉思半饷道:“薛大掌柜,这里有三封是寄给马家、燕家及时家的堂主;另外一封是寄给大周国的‘御用太医’幕子虚;你带信马上赶往燕家镖行在北郡的分行,找到王二麻子,让其即刻安排人手,快马送到。”薛正接过信后拱手拜过,转身刚赶出门外,闻啸天又在喊:“完了立马回来,有要事相商。”薛正急急应了一声后人就不见了。  闻啸天转身向少年道:“香儿,这……”“少年打断道:“等等,爹,咱以后不这样叫成吗?每次听到你这样叫,我都会掉一地的鸡皮疙瘩;这名儿是谁起的,太俗太没男子汉气概;起个闻剑、闻刀、闻枪不好吗?又威风又阳刚。况且我有字,‘千舟’也,取‘千舟竞发’之意;你可以……”闻啸天伸出左手道:“打住,就按你说的;那个、千舟啊,这天要变了……”  少年哈哈道:“没有啊,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万里无云;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呼朋唤友,一起脱光上衣,躺在湖边晒着太阳……”闻啸天忙道:“今个先让爹把话说完好吗,嗯、那个、爹先前说到了天气,哦、不对,我是想说有大事要发生……”少年吸了下鼻子:“不是吧,爹,这太平盛世,风平浪静,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咱闻家也是安分守己,上下同心,一派祥和。哦、对了,爹不会是要效仿那城东的王老太爷,也想纳一小妾?没道理呀,若果真如此,我那母老虎一般的老娘岂不是要扒了爹的皮!还记得王老太爷娶亲那天爹你没去,却让我去喝这喜酒,只见那小娘子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一副羊入狼口的模样我见犹怜!一想到如此尤物就这样给糟蹋了我就义愤填膺,还有……”  闻啸天垂着头摆手道:“那个、千舟啊,今儿不说了,爹累了,你先去吧!”少年皱着眉头拜过父亲后,边走边嘀咕着:“这天气很好啊,就是很久没下雨罢了……”直到闻少不见了身影,闻啸天方低声道:“终于解脱了。”  一个时辰后,薛掌柜方跑了回来,边喘着气,边擦着额头上的汗:“堂主,您交代的事已办妥。可当我掏出银子答谢王二麻子时,那小子立马翻脸,把我赶了出门,还说什么:幕大夫和我燕家堂主那也是结义兄弟,你若再敢提钱看我怎么抽你。”闻啸天笑道:“小事,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吧!”随后正色道:“你可知我那义弟为何写信?”  薛正道:“与大旱可有关系?”闻啸天点头道:“正是,若持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幕老弟是让我们几位义兄提前做好准备,未雨绸缪,在大难来临时全力救助天下百姓。”薛正问道:“堂主的打算是……”闻啸天决然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问你,库存里面还有多少酒?”薛正回道:“五千坛有余。”闻啸天道:“全部卖掉换成粮食,还有将闻家所有的银钱也全部购买粮食;当然,所有这些粮食都要到周国去买,咱大夏现如今余粮不多了。另外,这前往周国买粮一事就交给燕家镖行去办,你马上处理,不可延误,若是我看不到大周的粮食,你也就不用再回来见我了。”薛正拱手拜道:“堂主放心,在下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此行。”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功夫,这马家、燕家及时家均已收到来信,并倾其所有,四处筹粮。就这样又过去半月,转眼已是七月处暑。  大夏因天灾而民生困苦暂且不提,且说其邻国大周的京城繁华地段有一药铺,大门匾上写着‘幕仁堂’三字,院内正堂门上又挂一金匾,此乃当今大周天子所赐,匾上写着‘御用太医’,整座院落房舍古朴典雅,毫无骄奢之气。求医的和买药的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一并二十几个小童及伙计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晾晒的、烘干的、研磨的、切片的、配药的、取药的等等众人各司其责,一派繁忙景象。幕子虚正端坐在大堂里,将求医者一一诊过;望、闻、问、切如行云流水般娴熟,一概病症莫不手到病除!  劳累一天,此时已是日落,待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幕子虚方起身准备歇息,只见吴掌柜急匆匆地跑进来。“急啥呢,看你慌里慌张的。”幕子虚笑问:“小心别摔着了。”吴掌柜来不及回话,将信双手递上方道:“太医,此乃幕子和少爷的家书。”幕子虚面色一怔,遂后接过来信颤颤巍巍地打开看过,片刻后问道:“这送信的人是谁?”“回太医,”吴掌柜道:“信是燕家镖行给送的,赏钱给过了,可这小哥就是不收,临走还说:若有事可传话到城西的分行即可。”幕子虚唉了一声,叹了一口气道:“信是子和写的,没想到他竟流落在大夏,十几年了,音信全无,今儿总算盼到了。”说毕已泪流满面。  吴掌柜忙道:“这些年我也托人四处打听,均无消息,这下可好,老天开眼了。这可是大喜事,太医应该高兴才是啊。”幕子虚边拭泪边笑道:“是该高兴,吴掌柜,叫大家明儿休息一天,你和我明天去见皇上,有要事。”众人在厅外早已听得真切,均喜气洋洋如过节一般。  第二日早朝完毕,周皇方回到内殿歇息,就听侍从来报:“启禀皇上,太医求见。”忙出殿外,亲自搀扶着幕子虚的胳膊道:“太医年岁已高,有事传话就好,何必亲自前来。”  幕太医笑道:“多谢皇上关心,今儿这事是有求皇上,所以必须得亲自前来。”落座后,周皇问道:“所谓何事,太医尽管道来。”幕子虚道:“待先向皇上禀明一事后再谈正事不迟。”  周皇道:“太医请讲。”幕子虚就将昨晚收到家书一事尽悉告知。周皇听完后笑道:“这可是喜从天降,当年先皇欲将本皇的妹妹瑶荷公主许配给子和,原本是想撮合成一段佳缘,没想到却使得子和远走他乡。唉,过去的事不提了,找到子和就好。”幕子虚笑着道:“此事责任在我,无关其他。”随后又道:“这十多年来子和一直在大夏的北郡隐居,想找到他也的确不容易。另外,这正事也与子和有关。”周皇咦了一声问道:“有何关系?”幕子虚道:“这大夏北郡遭受十年不遇的大旱,田地颗粒无收,民生疾苦,子和特让我来转告皇上,并请皇上是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大发善心,救助北郡的难民。”  说完拱手弯腰拜下,周皇忙起身扶起道:“太医免礼,此事前些日子我已知晓,今儿早上还在和众臣商议援助多少呢。”幕子虚复又坐下,笑道:“谢皇上洪恩,不知皇上如何知道此事?”周皇笑道:“两天前大夏的太子前来参见本皇,并带来了夏皇的亲笔信,信中提到了北郡的大旱,并请我大周援助六十万担粮食,三年后归还。只因数目过于庞大,本皇和众臣还在商议中。”  幕子虚从怀里掏出三枚金色令牌放到桌上:“这是大周先皇赐予的‘必应金牌’,只因皇上励精图治,万民景仰,所以也一直没用上。现今三枚一起奉上,恳请皇上援救大夏的子民。”说完起身又拜,周皇扶起道:“见此牌如见先皇,援救大夏本皇应允就是,太医勿再劳心。另外,这‘必应金牌’一枚就够,其余两枚请太医收回备用。”幕子虚笑到:“有这句话天下黎民百姓尽可放心了,老夫年事已高,这剩余两枚‘必应金牌’今儿个也一并送还,以此答谢天子洪恩。”说完再次谢过后告辞,周皇一直送到殿外。  片刻后太子周昊也来到后殿拜见,但见其身着一袭白衣,玉树临风,器宇轩昂,上下无丝毫膏粱之气。  拜过后说道:“父皇,大夏太子夏渊托儿臣前来询问借粮一事的结果如何。”周皇沉思少许说道:“待会回去后就告诉夏渊,就说本皇已同意夏皇所请求的数量,并立即筹备,争取早日发往灾区赈灾。”周昊诧异道:“父皇昨日还在犹豫数量多少,为何今日就定了?”  周皇笑道:“这理由有三,其一:幕太医拿出三枚先皇的‘必应金牌’来求本皇;幕太医于先皇有救命之恩,不得不应。其二:唇亡齿寒,这北郡是大夏的粮仓,北郡一乱,大夏也就完了;北方的鲜于必发兵取而代之。届时,咱大周将腹背受敌。其三:夏皇仁厚,和咱大周关系一直和睦,虽无远志,兵微将寡,但百姓也安居乐业;为了天下苍生社稷,不得不救。”周昊忙起身拜道:“谢父皇教诲,可儿臣还有一问?”周皇道:“但说无妨。”周昊问道:“鲜于常年掠夺烧杀我大周边境乡村部落,父皇本欲明春起兵讨伐鲜于,这次借粮事件突发后,不知用兵粮草可还充足?”周皇摇头道:“是不够了,但无非也就缓两三年罢了,有了这个时间,大周可以准备的更好,那时再一鼓作气拿下鲜于;昊儿可有此壮志?”  周昊朗声回道:“三年后儿臣愿率大军踏平鲜于。”周皇笑道:“很好,昊儿果然志气远大!”周昊又道:“对了,父皇,那夏渊说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见上父皇一面,不知父皇可否要召见?”周皇道:“昊儿去带他来吧!”  不一会功夫,夏渊就来到后殿,其面色白净,温文尔雅,行礼后说道:“周太子已将援助结果尽悉告知,谢周皇洪恩。另外父皇还有一物让小儿交与周皇。”说完取出一精致檀木小盒呈上。周皇打开后见是大夏的‘传国玉玺’,内心忽动,脸色不变道:“夏皇这是何意?”夏渊忙回道:“回周皇,小儿临走时父皇嘱咐道:无论周皇是借三十万担还是六十万担粮食,均是救大夏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否则,大夏完矣,百姓亦将无助。而大夏民风朴实,与其让北方的鲜于吞并,百姓遭难,不如让出皇位于大周,如此大夏黎民百姓方可太平,造福苍生。”  周皇听后点头道:“都说夏皇乃仁厚之君,今所见,何止仁厚,简直就是爱民如子。”稍后又道:“来人,传本皇旨意:赐夏皇为中郡王,封地中郡,世代相袭。待救灾过后,明年正月十五宣告天下。”夏渊再三告谢后方离开后殿。  此刻房内只剩父子二人,周昊方从变故中缓过神来,轻声说道:“儿臣也想去趟北郡,亲自考察民情,请父皇恩准?”周皇道:“昊儿有此想法,父皇内心很是欣慰。但北郡路途遥远,需带上御前侍卫,路上遇事也有照应。”周昊连忙拜过:“谢父皇,儿臣一路小心就是。”
    堪堪又是近两个月的光景,转眼重阳就要到了。慕望这段时间经常外出行医,按照幕子和的说法,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慕望一个月也就七八天的时间在家里,方圆百里的村落幕望几乎走遍。  而其身上的热症每月均会发作一次,因天气炎热,最后一次慕望潜入水深一丈之处方觉得舒畅,等到热症消失浮出水面,才发觉这一个多时辰并未换气,想想惊异万分,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理会了。  这日黄昏方入家门,母亲就一把拉着慕望的手道:“眼看就是重阳了,望儿这次就在家多停留些日子吧。”慕子和也在旁边笑道:“一会吃毕晚饭,有事商议。”慕望急急入房洗漱换衣,重又回到大堂,只见几款精致小菜已摆好桌上,虽不丰盛,但样样美味绝口,一家人说笑着吃毕晚饭。  待夏岚端上茶水,慕子和撸着胡子问道:“现今北郡灾情如何,望儿可曾知晓?”慕望忙回到:“孩儿四处行医,发现旱情依旧,这方圆百里的村民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断粮。”慕子和点头道:“望儿说的极是,北郡四处均是如此。”遂后又笑道:“前些日子为父已收到几位义兄的来信,说是各家准备的粮食月底前都能送到北郡珹。”慕望喜道:“这下好了,百姓不用挨饿了。”又问:“爹,这粮食可够用?”慕子和摇摇头道:“是不够,但你看完这封信后就不担心了。”  说毕将一封信递到慕望手中,笑道:“是你爷爷回的信。”慕望大喜,双手接过立即阅过,沉思后道:“爹,爷爷信中说:周皇已答应援助六十万担粮食,让爹不要再担心;另外,爷爷还提到明年的七十大寿,期待爹回家团聚。”慕子和深吸一口气道:“明年我们全家一起回京城祝寿。”又道:“这两日为父的几位义兄就会赶到,望儿就在家里呆着,也见上一见。”慕望欢喜不已,拜过父母方离去。  第二日一早,慕望出门四处筹借桌椅碗筷,胡二听到风声,也和胡筝一块赶来相助,直到日落时分均已准备妥当。片刻后忽听见远处喧哗一片,一旁的慕子和笑道:“怕是义兄来了,望儿,随父出门迎接!”  方出院门外,只见一队人马已入村中,村中老少平时未曾见过此等仗势,皆在路边观望。虽众人均已下马,缓步而入,却亦鸡飞狗跳,好不热闹。还有七八丈远,但见其中有四人快步迎上,边叫着“义弟”边冲上前抱住慕子和。众人相拥入内,一一拜过,小院顿时热闹不已。大堂内四家堂主分别落座,身后恭恭敬敬站立的乃是‘大夏四少’,慕望也站起父母身后,整个慕家仅有二胡及胡筝忙前忙后,端水倒茶,慕望过意不去,也想去帮忙,胡筝却将他推入屋内,让他陪着父母。  闻堂主喝过茶含怒带笑道:“义弟,这一别十多年,让为兄想得好苦;你倒好,隐居在这荒山野岭,也不吱一声,这是为何?”  慕子和忙笑着赔了个不是,然后道:“先前未去探访各位义兄,一是家父不同意这门婚事,再者拙荆也喜清静。现今犬子已长大,本想这就去拜访,谁知生出救灾之事,反倒是让各位义兄来此寒舍,在此还请诸位义兄原谅。”  燕堂主笑道:“义弟和弟妹乃天配之缘,我等羡慕还来不及,再说了,能见上义弟一面燕某已知足,只要义弟心中有我们几个义兄就好了。”马堂主和时堂主也笑着在一旁称是;闻堂主又道:“此次我四家凑齐一万担粮食,前几日已交与北郡城主张牧,由城主分发各处,此人忠厚,粮食交给他来处理我等兄弟几个也倒放心。”  慕子和唏嘘道:“四位义兄乃侠胆忠肠,即使没有小弟的来信,也会全力赈灾,救助天下苍生。”时堂主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只要咱这几位兄弟还在,夫复何求。”马堂主笑道:“今晚就和义弟喝个痛快,以解这十多年为兄的相思之苦。明日重阳再听那弟妹的仙音之曲,今生无憾!”慕子和道:“酒席马上就好,待会与几位义兄对酒当歌,共叙旧情。”  闻堂主遂向闻香使了个眼色,闻香会意,向院中一摆手,只见家人抬入四箩筐酒坛进入堂内。闻堂主道:“此乃专为义弟而留的三十坛‘桂花香’,全是极品,请义弟切勿推辞。”马堂主忙道:“等等,还有我。”马落早已从院外牵入一匹棕色小马,并在院内扶手上拴好。马堂主笑道:“除了这匹小马,马家草场上所有的马均已卖出筹粮,犬子说:这是匹汗血宝马,要送给义弟的令郎做见面礼,还请令郎收下。”  此时未待慕子和回话,燕子已上前拜过,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乌黑令牌放在慕子和身旁的桌上;燕堂主笑道:“咱是粗人,没啥好东西送给令郎,就这一枚‘黑乌令’吧,不值钱,只是出门在外,天南海北的凡有我燕家镖行的地方,见令如见堂主。令郎行走江湖有事也好有个照应,义弟可别不给大哥面子,我这可不是偏心,那其他几家的少堂主我可是都给了。”  时堂主急忙给时少抛了个眼色,时少忙上前拜过慕子和及夏岚,然后将一木盒放在桌上。时堂主笑道:“接到义弟的来信后,愚兄除了留下这个,其它所有药行的药材均已清完并购买了粮食;这只‘千年人参’是送给弟妹的,请义弟一定收下,算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一点心意。”慕子和叹了一声哽咽道:“几位义兄待小弟情同手足,让小弟如何来回报几位仁兄?”  说罢以手拭泪。几位堂主忙上前安抚,慕子和遂道:“这‘千年人参’我会做成一味药丸分与几位仁兄,这‘黑乌令’我也代犬子收下。这极品美酒咱们一醉方休,至于这汗血宝马,就让犬子自个决定吧。”  待村民知晓这几位堂主乃‘大夏四少’的家父,并向北郡捐粮捐物后,赶忙前来相助,家中鸡鸭尽悉奉上,片刻就将堂内及院中五六桌酒席摆好。慕子和方要招呼众人入座,却见二胡飞奔进来道:“慕大夫,院外有一少主求见。”慕子和心想并未请过他人,迟疑道:“请进来吧!”  二胡遂带着三人进入堂内,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一位明眸皓齿、风度翩翩的十五六岁少年,右后边是一位俊美无涛、淡定优雅的十一二岁小生,左后边是一位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只见少年拜过慕子和道:“在下姓周名天,周少是也。因听见明日重阳此地有一琴会,不请自来,还请慕大夫及尊夫人原谅小生冒昧之举,为表歉意,特地备好一千担粮食用于赈灾,前几日已交与北郡城主张牧,有收据为证。”说罢看向旁边中年人,中年人掏出一张收据向前一步递上,慕子和接过后复又转给闻堂主,仔细辨认过后闻啸天点点头。慕子和笑道:“多谢周少慷慨相助,北郡上下父老乡亲感激不尽。”  一时间众人纷纷入座,此时已是黄昏,只见四处张灯如白昼一般;慕望和大夏四少坐在一起,又将周少三人也拉了过来,一桌人座得满满的。闻香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坛老酒,每人倒上一碗后说道:“这下终于解脱了,方才真个憋屈死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敢问二位尊姓大名?”看看周少旁边两位,又看向周少问道。周少忙起身介绍道:“左边这位乃家父所请的护院武师,姓孔名不平。右边这位乃愚弟,单名一个钰字,跟着在下一起凑个热闹罢了!”大家又相互拜过方落座。  闻香吸了吸大鼻子,遂端起酒碗道:“今日见到慕少,真乃风华月貌、一表人才,兄弟相见恨晚,为了庆贺我等相识,大家一起干了。”  大家笑嘻嘻地纷纷敬酒。“咦,此酒与我先前在家喝的桂花香味道不一样。”周少嘀咕道。孔不平回味了一下回道:“少主说的没错,不是一个档次。”闻香听到后,乐呵呵地笑道:“还算你俩有品位,这可是十成香的五十年老酒,市场上有钱也买不着。”又道:“闻家的桂花香,上品的卖给咱大夏,中品的只会卖给邻国,而这极品的美酒,我也是几年方喝一次,每次也就一碗。”周少面色一怔问道:“敢问兄台这平日里闻家卖给大周的是何品?”闻香傲然道:“当然是中品,上品的好酒要留给咱大夏百姓自个喝不是。”  周少气极反笑道:“兄台一片赤子之心,令在下敬佩,请问尊姓大名?”闻香乐颠颠地回道:“大夏四少,闻家闻少是也。”旁边马落插话道:“姓闻,单名一个香字,闻香是也。”闻香回头瞪了马少一眼,正准备开口,只听周少笑道:“闻香落马,燕子飞时,原来是闻香少堂主,久闻大名,如雷灌耳呀。”闻香讪讪道:“兄台客气,其实可称呼字就好,在下字‘千舟’是也。”马落接着道:“他就是‘欠揍’。”只听‘噗’的一声,原来是周钰的一口酒喷了出来,先前含在嘴里没咽下,此时听到马少此话实在忍俊不住,闻香又是坐在旁边,被喷个正着。只见闻香一边擦脸一边嚷道:“我的天哪,什么情况,浪费是可耻的。”慕望和其他人虽忍住,却也乐呵得浑身颤抖。  闻香整理完毕,遂转头看向身旁的燕子,燕子见状打了一个哆嗦后,立即埋头吃菜。闻香道:“我说小燕子,你家那什么‘鸟乌令’还有吗,再给兄弟一个玩玩。”燕子抬头道:“不知道,我又不用那个,再说你不是有吗,还有,我不小了,只比你小一岁而已,今年都十五了。”说完又一头扎下吃菜,不再理会。闻香点头道:“是啊,小燕子,无论你飞到哪里这张小黑脸大家伙都认识,那鸟牌对你是没啥用处。”遂后又叹口气道:“哥的那张鸟牌早被我家老头给收了,这收就收了吧,还说留在我身上是祸害人间。这也太不厚道了,你说我的魅力有那么大吗,我迷惑谁了我。”  “阿切”只听旁边桌上有人打了一个喷嚏,遂后听到闻堂主嘀咕道:“是哪个臭小子在骂我。”燕子转头问道:“伯父为何给收了?”问完又后悔不已,忙又低头吃菜。闻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遥想哥哥当年,看秋月春风,雄姿英发;那真是一段年少轻狂、唯我独尊的青葱岁月。”马落回道:“你还青葱啊,明明是粪青岁月吧!”闻香抬头瞪了一眼马落,拍拍酒坛说道:“这酒可不多了,你是不是已经喝够了?”马落忙举起碗道:“好吧,为你那无与伦比的青葱干杯。”
    闻香遂转过头对燕子说道:“那日闲来无事,去喝喜酒。却发现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土豪在纳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妾,哥看着别扭,一打听方知那小娘子家境贫寒,给这老头做妾也是被逼无奈;一时冲动没忍住,喜酒没喝完就去找了镖行的王麻子,拿出那张鸟牌子说哥的女人被人逼着做了小妾,今晚要去找回场子,把女人抢回来。王麻子那是仗义,趁着月黑风高,没多久就将那小娘子给抱了回来,我俩又连夜将其送到几百里外的一个亲戚家安身。”  说毕闻香喝了一口小酒,吧唧了两下在那里回味着什么。燕子问道:“别停啊,后来呢?”闻香摇头道:“后来可就惨了,那小娘子托人带信送到我家,说是那日离别匆忙,很想再见上一面,并愿以身相许之类的敏感话题。碰巧那日哥又不在家中,信被我家老头给截住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燕子道:“不能吧,关键处咋就没了,往下说,待会我就帮你去问我爹那牌子有没有多的。”闻香吸了吸大鼻子道:“然后我家老头就严重侵犯了我的隐私,拆了信看过,这事也就曝光了,害得哥被关了十天静闭,鸟牌也收了,从此后无论谁家的喜酒都不准去。还说什么:从小就强抢民女,争风吃醋,长大了还不得杀人放火,祸害人间。”  周天拍了一下桌子道:“该出手时就出手,看不出兄台还会怜香惜玉,在下佩服。”马落跟着道:“总算做了一回男人。”闻香一抬头道:“你啥意思。”马落忙道:“我是说,做了一回男人该做的事。”闻香遂看向慕望道:“令弟哪天有看中的妹子,吱呼一声,即便是那皇家公主哥也给你抢回来。”  周天兴头刚起,一听这话,立刻满头黑线。周钰则怒目侧视,若眼光能够杀人的话,怕早已将闻香戳得稀烂。只听慕望笑道:“多谢兄台厚爱,这事小弟还是自己解决的好。”燕子笑道:“这事干得来劲,下次也叫上小弟吧。”又道:“哈哈,这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是吧。”马落则小声的在慕望耳边道:“这俩二货,抢新娘子抢上瘾了。”时飞则是低头喝酒,不言片语。  众人一直喝到夜半还意犹未尽,家人随从早已在院外支起帐篷等候着四少及各位堂主,闻香早已命人多支了一顶送于周少三人,一干人等睡到日上三竿方醒。  第二日已是重阳,慕望来到院外只见马落正在给小马驹洗澡,马落笑道:“去年随父去了西漠大宛国,买了好几匹汗血宝马,这匹小马是送的;现已两岁半,等到再过两年多,五岁齐口了,就可以日行千里,天下之大,令弟尽可去得。”燕子和时飞也在旁边忙前忙后,不停擦洗,慕望问道:“这小马平常都吃啥来着?”  马落笑道:“这里边学问大了,首先草料要用水洗过,然后拌上豆饼或者玉米面就可以了。白日里喂三次需是青草,夜里一次却是那干草,要定时定量少喂勤添。”闻香嘴里含根草杆,边嚼边说道:“乖乖呀,这分明是在伺候老祖宗伺啊,一般人家还真个养不起这样的宠物。”遂后又对着燕子指手画脚道:“喂、喂,我说小燕子,你要洗就洗罢,为何还在它身上摸来摸去,它会害羞的。”  燕子怒道:“我是在给它做全身按摩,不行啊。”闻香笑道:“按摩是可以嘀,可是看看你的眼神,是那么的含情脉脉,眼放秋波,就仿佛是在看一个大姑娘似的。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柔情了,哥哥我先前怎么教你都学不会,现在你倒自学成才了。”  此时周少带着周钰正好赶到,闻香吸了吸大鼻子道:“曼陀罗香气又出现了,和昨晚一样淡淡的清香,忽隐忽现。”周少二人直接无视闻香,盯着小马细看。  慕望拍拍燕子的肩膀笑道:“兄台若是喜欢,就先替小弟养个十年八年的可好,待需要时,小弟自会去取。”燕子大喜过望,遂后又摇头道:“令弟不可如此,你的就是你的,愚兄不能接受。”慕望道:“小弟乃一乡村野医,若日行千里,让我给谁去看病;而兄台乃行走江湖,若无快马岂不误事。再说了,既是兄弟,就不分你我,谁的用处大而取之,何来不受之理。”  燕子一时语塞,无言以对。马落道:“今儿已不是我的了,如何处置我不管。”闻香道:“还是令弟豪爽,便宜小燕子了,此乃千里马易得,而慕少难求也。”时飞也笑道:“燕子你就收下吧,别辜负了令弟的一片心意。”燕子哽咽道:“令弟,别的也不说了,那愚兄就先收着。”  午时过后众人陆续赶到河边开始忙碌,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木台就搭建妥当,只见三尺高的平台依水而起,一张棕色焦尾琴横卧其上。又过了些许功夫,慕子和夫妇与几位堂主一起来到河边,夏岚则缓步拾阶登上琴台,依琴而座。慕子和朗声道:“北郡大旱,几位义兄及周少慷慨解囊,不辞劳苦四处奔波救助,其义举小弟无以为谢,在此,仅能让拙荆为诸位弹琴一曲,此曲名为‘雁落丹霞’,略表心意!”拜过之后,遂同众人一起在台下席地而坐。  “哥仿佛闻到了一股千年梧桐烧糊的味道。”闻香坐在地上吸了吸大鼻子,自言自语道。话音刚落地就见后方无数异物奔头袭来,遂后就听有人嚷道:“恬噪,那可是千年焦尾琴,不懂就别吭声,没品位。”闻香捡起地上的来物一看,怒道:“我靠!瓜子皮、花生壳、还有爆米花,是谁在乱丢垃圾,还有没有公德心;长这么大了还吃零食,到底谁没品位。”说罢从怀里取出酒壶喝了一口轻声道:“哥也带了美酒,嘿嘿……”  当下正值秋高气爽,长空一色。两岸漫山遍野的枫叶此时已是红透;山风吹过,河畔芦花飘散,追逐着枫叶一同坠入秋水,一时间落英缤纷,风光迤逦,水面斑驳陆离,万里秋影醉人。  微风起伏,心旷神怡之际,耳畔传来袅袅琴音,情韵逸气横秋,拟鸿雁天际之飞鸣,矿而弥真,极云霄之缥缈;碧云天净处,秋雁忽隐忽现,抬头仰望时,三五群鸿雁已悄然临近。  此刻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断;高空雁鸣声声,一唱一和;但见三两只离群孤雁徐徐靠近,欲落还飞,忽上忽下,最终滑至台面而立。  只听曲调渐起,音色强弱分明,节奏跌宕,似在召唤还在上方徘徊的秋雁,几声雁鸣传来,仿佛在倾述衷肠,落雁也闻声仰天而呼,一上一下,如诉如歌。  繁华落尽,曲调复又平缓,委婉清奇,意味深长;但见天风之悠扬,若近若遥,飞雁回翔瞻顾,上下齐鸣,或唳或咽,若往若来。  一声幽叹之后,音律从正宫调起,如高山般苍茫,如阳春般淋畅;神意流丽,简净醇雅。只闻羽声扑面,几十只秋雁一同竞落。  抑扬起伏之后,音律复又缓之;从正商起调,如钟磬轻叩,如秋思深邃。秋雁或飞或落,或落或鸣,鸣声渐无。  相望时已是群雁俱落琴台,雁鸣已寂;琴声依旧舒叙幽深,天际处隐隐有孤雁尚在哀鸣,荡气回肠,余音尾尾!  此时丹霞似锦,红枫如火,层林尽染,叠翠流金。无限沉迷之际,恍惚酒席终散,独上西楼,遥望新月如珪,转眼又是仲秋年华,叹岁月虚度!  直到群雁复又南去,众人方渐渐醒悟过来,一同向前,与慕子和夫妇二人离别。忽听到人群中传来抽泣之声,慕望转身看去,却是那闻香坐在那里啼哭,忙上前细问缘由;闻香边泣边道:“方才聆琴而泣,实在是羡慕那鸿雁逍遥自在,与世无争。其朝饮暮宿,清风万里,直上九霄;秋南春北,矢志不渝。回想往昔,怜自身玉树临风,年华正茂,却一事无成;面对大河我感到无限惭愧,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不免悲从心起,泣不成声。”  慕望刚听到这里,却见四周已无他人,只剩下自个和闻香。马落拉着时少和燕子已躲得远远的,隐隐还听见马落说道:“男人哭吧哭吧……”。又见闻香此时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过来,慕望顿时感到一股凉气袭来,打了个哆嗦;啥也没说,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闻香的怀里。“啥,黑乌令。”闻香张着嘴巴道:“给我的?”慕望点点头。闻香转悲为喜,笑道:“哈哈,哥儿又可以干一票大的了。”慕望嘴角抽了两下。闻香又一拍头懊悔道:“哥刚刚只顾回忆那青葱般的岁月去了,忘了件大事。”慕望迟疑了一下,小心问道:“何事?”闻少一本正经道:“令弟没见那群野雁有多肥吗?应该抓它几只来,这些日子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老的炖汤,嫩的烧烤,嘿嘿……”看着闻香坐在那里幻想,那口水却要留出的样子,慕望满头黑线,后悔过来。  片刻功夫,只见众人辞行已毕,随即上路;慕望随同父母一起挥手相送,直到二三里外看不见身影。夏岚遂拉着慕望的手道:“望儿,这一曲雁落丹霞可曾用心领悟。”慕望道:“娘,孩儿已明了在心。”夏岚欣慰笑道:“望儿讲来听听。”慕望道:“此曲三起三落,借鸿雁之远志,表逸士之胸怀;而世事莫测,士者当如鸿雁,宠辱不惊,看天外云卷云舒。”慕子和开怀笑道:“好一个‘士者当如鸿雁’,望儿有志,不负爹娘的一片苦心。”慕望双手拜过回道:“谢爹娘教诲。”  遂后抱起古琴,三人正待离开河边,慕望忽指着众人离去的方向道:“爹,孩儿听见三里之外有打斗之声。”慕子和大惊,凝神侧耳细听。夏岚笑道:“望儿胡闹,这荒野小路,哪有什么争斗。”慕子和道:“为父也未曾听见有何异常,现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向前走上一里路再说。”三人遂一起沿着河边小路前行。大约走了一里多路,隐约看见远处人影晃动,少许功夫,只见十多人狼狈不堪地跑到近前,细看过后,正是那四少和四位堂主以及周少三人。
    只见闻啸天满身血污,脸色苍白,左臂三寸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其他人也衣衫不整,血迹斑斑。幕子和大惊,赶忙上前包扎止血,悲声问道:“兄台是遭何人所伤?”燕堂主喘着气道:“刚出不到……五里路,就遇一伙蒙面人半路截杀,我等且战且退,各家武者拼死挡住,方……逃脱到这里。”马堂主道:“大家伙快走,恶人马上就到了。”慕望环顾四周后道:“来不及了,三面都有人在靠近。”时堂主怒道:“贼人好快的身手,今个遇到硬茬子了。”话完没多久,从芦苇丛中闪出十几个蒙面人,将众人围困在河边。  燕堂主向前几步道:“在下燕家堂主燕南山,敢问是何方高人,为何向我等下如此死手?”听到此话,此时从对面人群中走出一人来,缓缓揭下遮面黑巾,只见其面色恬静,目光深邃,古井无波的表情中带有一丝沧桑。抬头淡然道:“江南关风月。”燕南山吸了一口凉气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原来阁下就是江南第一刺客关风月,久仰大名。可否告知追杀我等原由?”关风月摇头道:“在下敬佩各位赈灾义举,所以才会以面示人,其余则无可奉告。”叹了一口气又道:“罢了,按江湖规矩,谁先来,我可以让尔等输得无憾,体面地上路。”  燕南山回头看了一眼燕子,燕子正欲上前,却被马落和时飞拉住手臂,动弹不得。遂即举起两尺半长的飞鹰刀,向前一步傲然道:“想杀燕某的兄弟,先问过此刀。”关风月点点头道:“有骨气,你有资格让我拔出青云剑。”遂又道:“不过可惜了,你的刀气外泄,不曾内敛,所以你不是我的对手。”说罢右手从后背缓缓地拔出长剑,只见青光乍泄,似青龙吐珠,一瞬间却又归于平淡,朴实无华。  但见四周芦花乱舞,红枫飘零,一股萧杀之气在场中弥漫,慕望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涌上心头。此时已是西风残照,伫立在这草木凋零的深秋,慕望内心又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闻啸天低声向慕子和说道:“江湖传言,关风月早年为情所困,命运多舛;看破炎凉世态之后十年潜心苦修,剑术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地步。其无情剑法快如闪电,剑过无痕,方才愚兄与其交手,三招即败。今日怕是凶多吉少,还连累了义弟……”慕子和道:“你我兄弟情同手足,说这话做甚。”  只见燕南山深吸一口气,走至近前,遂即左前弓右箭步双腿轧稳,一式横刀立马将刀横置于脐前。关风月道:“你不用守,我让你三招。”  燕南山听罢,右脚前移,紧跟着右半身前倾,一式指点江山,刀锋向前劈去,直取关风月持剑之右手。说时迟,那时快,关风月一个瞬间,使出五行梅花步,左右双脚遂即换位,待刀锋落下时,人早已飘至燕南天右侧。但见刀锋已转,仿佛算准了位置,一式抽刀断水横扫过来,关风月一个原地转身,双脚滑动,刀尖从其腰部半寸处滑过,刀未停稳,关凤月人早已移回到左侧先前的位置。  “还剩最后一招。”关风月面色平静地说道。燕南天此时已身向左转,与其正面相对。听罢此话,双脚稍移,呈右前弓左箭步;紧接着一咬牙,起身上前,挥刀由上向下,一式开天辟地,罩头劈下。  刀锋未到,关风月早已是双脚滑动,接连两个换位,转至燕南山身后,同时说道:“该我了。”话刚说毕,只看见青光一闪而逝,剑锋从燕南山背部滑过,一条半尺长的伤口赫然出现,鲜血四溢。燕子大叫一声,挣脱二人束缚冲上前去,方拔出佩刀就听燕南山吼道:“下去。”燕子进退不是,站在那里竖眉瞪眼,大口喘气。忍住背部剧痛,燕南山仰天一叹道:“燕某认输,愿凭处置。”  “本人说过,会让尔等输得心服口服,你且退下。”遂后看向众人问道:“下一个谁来?”不到片刻功夫,马堂主及时堂主均已早早落败。前者是虎口被剑挑破,弃刀而败;后者是右肩被剑刺穿,重伤而归。  此刻慕家父子二人已是忙前忙后,尽心医治几位义兄。闻啸天遂向一旁的闻香说道:“今日一见,方知关风月的步法也是快如疾风,速度丝毫不弱于其无情剑,我等乃是望尘莫及。”叹了一口气摇头又道:“千舟啊,今儿这个死局,为父怕是保不住你了,真乃愧对你娘啊。”  闻香吸了一下大鼻子,压低声道:“刚刚已和几家的少堂主商议过,待会咱们一起投入河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闻啸天苦笑着回道:“你们几个兔崽子心里在想啥,你爹我会不知道?到那时大家伙往河里一跳,你们几个再杀回去拖住强敌,对不对?”闻香挠了挠头,沉默着没吱声。闻啸天又道:“你们可想过,我那义弟一家三口可是武功全无,即使跳入河中也是无力游到对岸,为父岂能独活。”沉思了一下咬牙道:“待会无论何事发生,看我的眼色,你们几个兔崽子拉住慕少就跳河,务必将其送到对岸,若慕少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自个偷生,记住没?”闻香将脸侧向一边,狠命地点点头,泪已涌出,不敢让其父看见。  两人的语声虽细,却早已被在一旁忙碌的慕望听见,心头一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忙挥手试着擦汗,将眼泪一同抹掉。此时余光中只见关风月低头向身旁一蒙面人耳语着什么,静气一听,只闻道:“待会……,若是……,一旦有人轻举妄动,立即射杀。”旁边那人听得明白,立刻回身向后人低声吩咐道:“弓箭手准备。”但见五六人左手持弓,右手握箭,站好马步待命。  慕望听觉敏锐,非同一般,早已偷听得真切,心中暗道不好;看来关风月今日是要斩尽杀绝方肯罢休。正在苦苦思虑对策之际,只听见关风月高声道:“还有没有人出来比试?”  孔不平此时回头向周昊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少主保重,在下去了。”说罢提剑前行,周昊则脸皮紧绷,目光直视其背影,双唇紧闭咬牙不语。一边的周钰则是一脸的茫然,皱了下眉头转身看了眼周昊问道:“若是我俩放弃抵抗,关风月会不会放过其它无辜之人?”周昊摇头道:“不会,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了。”稍后又笑道:“你长这么大,哥从未提过要求,待会我推你下河,你不要回头,能做到吗?”周钰嘴角轻笑一下道:“你说呢?”周昊脸色一变道:“哥就这一个要求,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只见孔不平左手横握剑鞘,右手无声的拔出一把三尺长的宝剑,剑色清凜如寒霜,一股寒气涌出。沉声道:“在下孔不平,江湖无名之辈,愿领教阁下的无情剑法,死而无憾。”  关风月瞅了一眼宝剑点头道:“好一把寒霜剑,无名并不代表无渊,终于出来了一位真正的剑客。”顿了下又道:“今日牵扯无辜之人太多,为表歉意,你先出招吧,并非不敬之意。”  回头又看了一眼周昊,目光中流露出关爱及不舍,遂后孔不平左手向后一挥,剑鞘应声落入河中。左手剑指,右手如弓,剑尖直指关风月道:“承让。”言罢,只见双腿微弓,身体前倾,两**替行进,绕着关风月,呈弧形从正前方走到其左侧后方;所过之处,但见高约两尺的轻薄沙尘也同时拔地而起,呈弧形横担在二人之间,摇摆不定;此景象匪夷所思,众人皆面目呆滞,震撼不已。  闻啸天看得目不转睛道:“此人步法看似轻盈,实则沉厚无比;脚震沙土,沙随人起,无声无息。腿功已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实乃江湖人杰。”闻香吸了下大鼻子道:“我先前咋就没看出来……”  从起步至沙尘忽起也就几息的时间,只见孔不平右脚这次不再侧滑,而是向前一迈,在其沙幕将散未散之际,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将其托起,遂即瞬间扑向关风月。  关风月此时已是眉头紧皱,见沙幕扑面,正待起步换位,忽又见一道如霜剑光紧随其后,只奔右胸刺来,大惊之下,连忙双脚不停向后滑动,再向右侧连续换位两次方避开,此时额头上汗水淋漓,衣衫上已是沙尘点点。  “可惜了,”孔不平摇摇头叹道。遂及右脚滑步向前,剑随身走,一式千里追魂,直刺关风月喉部;只见关风月双脚轻移,身已飘至右侧,遂即一式蜻蜓点水,剑尖由上向下,直取对方持剑手腕。  但见孔不平已变刺为劈,一式独霸天下,剑尖由右向左,劈向对方右胸,对刺向其腕部的来剑视而不见。关风月只好换刺为挡,一式顺水推舟,卸掉来剑,遂即一式青龙出水,刺向对方双目。  此时孔不平剑招忽变,一式横扫千军,寒霜剑直奔关风月腰部扫去,对刺向双目之剑视而不见。  如此一意孤行的剑法让关风月无可奈何,遂即使出五行梅花步,双脚接连几次换位后方摆脱对方。两者相距三丈之外后,关凤月惊问道:“天残剑法,无守无退,剑剑以命相搏,招招俱残俱亡。你和天残上人是何关系?”孔不平道:“正是恩师。”  环顾四周,看到河面上的剑鞘渐远,慕望想起孔不平左手挥鞘入河时那一瞬间,心头感悟,浮现一解困之计;沉思片刻,决定可以一试,遂不再多想,眼神又转向场内二人的比试之中。  只见二人已过三十余招,衣衫均是不整。一个蛟龙出水,一个静若灵猫;一个是置于死地而后生,招招俱陨;一个是多情剑客无情剑,剑剑无情。场外之人个个屏声敛息,寂然无声。待又过了七八招,待孔不平气懈,动作迟缓之际,只见关风月双脚连续几个腾挪换位,身如鬼魅般飘至孔不平身后,同时剑尖已从其左肋下划过,深可见骨,一朵血花瞬间从孔不平腰间溅出。  
    只见孔不平左手捂住伤口,右手挥剑入地,支撑住前倾的身体道:“阁下的无情剑法果然犀利无比,身法飘忽,匪夷所思,孔某输的不冤,动手吧。”  抬头扫视过前方的众人,又侧目看了眼旁边的孔不平,只见关风月左手过顶道:“除了孔不平,其余的一个不留。”遂即左手就要发令,“慢,”只听见孔不平大吼一声,遂后道:“要杀他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缓缓放下左手,关风月面色恼怒道:“家师虚空上人虽有告诫,不可与天残门下为敌,方才又已剑下留情,但这并不表示你有资格讨价还价。我要动手,你拦得住吗?”  “孔某是拦不住,不过若是我死在这里,阁下恐怕也是不能独善其身。”说罢孔不平忍痛直起腰身,右手一挥将寒霜剑横在脖颈处,笑道:“你我两派同出吴国,阁下若想掀起两派大战,孔某就自刎在此,你可一试。”  关风月面色紧绷,目光锐利地盯着孔不平,竟一时无言以对,少许功夫,原本清白的脸色却已涨得通红。此时全场气氛诡异,噤若寒蝉。只听见落叶滑过地面吱吱啦啦的响声,还有天际处孤雁的长鸣在暮色中飘飘荡荡,忽远忽近,若有若无。  就在众人恍惚之际,只见一弱小身影缓步上前,踏入场中朗声道:“阁下可否听小生一言?”夏岚听到此话脸色顿时一惊,细看正是慕望后,霎时就要上前将其拉回;却见慕子和扶住肩膀道:“听望儿说完。”  转过身来,关风月见是个朴实无华,一身青衣,年仅十多岁的少年,不免诧异,迟疑后道:“讲吧。”只见慕望举起右手中的芦苇,笑着道:“小生愿与阁下订下一赌约,不知阁下可有胆量接下。”说罢不待其回话,左手指向三丈外碗口粗枫树道:“小生站立此地,用芦苇掷向前方枫树,若芦苇穿树而过,则算小生赢,反之则输,不知敢接否。”  听完此话,场中内外众人一片喧哗;夏岚心焦火燎道:“这绝无可能,快叫望儿回来。”慕子和也是闻之失色,吸了一口气道:“不知望儿何意,待往下看过,再做定夺。”  看看慕望手中的芦苇,又盯着不远处的枫树瞅了片刻,关风月一抬头道:“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慕望又笑道:“小生若输了,悉听尊便;倘若小生赢了此局赌约,斗胆请阁下就此罢手,不再追杀我等;可愿一赌定乾坤?”  关风月目光直视慕望,观其面色神情自若,心道:此招乃飞花摘叶,内功需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方可为之;自个若是拼尽全力,芦苇最多刺入树皮半寸不到,且只有七成把握,若想洞穿而过,即使师尊出手,可能性也不大,最多刺入树表一寸就因后劲无力及芦杆轻盈而停住,且看这小儿如何做到。想到这里,皱了下眉头,淡淡说道:“关某接下,开始吧。”  听到此话,慕望心中如释重负;先前怕关风月不应,提心吊胆,此时见计策已成功一半,内心暗道侥幸。遂面对枫树,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下意识地将全身气力运至右臂,遂即“呀”的一声大吼,右手紧握芦苇,右臂倾尽全力向前一掷。  此时全场肃静,众人目不转睛,凝神注视;只听‘嗖’的一声,但见芦苇如风驰电掣般穿透枫树,又滑行十多丈后方停下;而芦花洁白如慧尾,拖行有一丈多长,少许射入树皮表面,斑斑点点,大多跟随芦枝一起穿洞而过,在其坠落时,方如雪花一般四散,所有发生的一切前后也就半息不到的时间,如梦如幻。  刹那间全场内外顿时沉寂,众人如石化般不能言语,仿佛还陶醉在那惊艳的一掷中,不愿醒来。只听见‘噗通’一声闷响,孔不平的寒霜剑已掉落在地,其目瞪口呆,嘴巴里‘嗷嗷’了两下却没说出话来。紧接着又是‘噗噗’的落地声,原来是那几位蒙面人的弓和箭从手心滑落,浑然不知。  “我靠!天外飞仙。”只听闻香大叫一声,如兔子般窜了上去,一把抓起光秃秃的芦苇枝道:“不能啊,不会吧。”,说罢还用那只硕大的狮子鼻嗅了嗅:“怎么没有糊味?”然后又在那里细细把玩。  关风月内心惊骇不已,呆立片刻,抽了下嘴角,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小弟可否告知师出何门,令师尊姓大名?”  慕望已是脸色苍白,全身上下虚脱,气血翻涌,只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喉头,不敢张口死命压住。此时听到此话,缓慢转过身体,咬紧牙关目光正视关风月,轻轻摇了摇头。  仰天呼出一口气后,关风月叹道:“小弟既不肯说,在下也就不问了。”摇了下头又道:“小弟年少才俊,出手石破天惊,日后必将龙腾天下,荡平宇内。在下自叹不如,就此告辞!”说罢带着一丝没落与惆怅,喘息之间就与蒙面众人一起消失在茫茫的芦苇丛中。  稍后只听见人群传来一声“望儿”,慕望听出是母亲在呼喊自己,遂即看见一道白色的人影飞奔过来。慕望笑着方欲迎上前去,但见一股长长的热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接着就双眼迷离,倒地不省人事。  待醒来时慕望发现已躺在家中的床上,全身燥热,立起上身方想下床,却感到周身剧痛袭来,不禁“啊”了一声复又躺下。少许一会儿,只听见房门‘吱’的一声轻轻打开,探进来半个人影,只见其面如秋月,目若悬珠;慕望看清之后,认出来人却是那周钰,不觉有些好奇,歪着头笑问道:“原来是周少,来此有何贵干?”  周钰笑着闪入房内说道:“方才听到有人高呼,就开门查看,不想是慕兄醒来,可喜可贺,请恕小弟冒昧。”话毕又问道:“慕兄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周少关心,现已好多了。”慕望又问道:“可否告知在下昏迷了多久?”周钰心想了下,说道:“加上今日,已昏迷了近七日。”  “啥,”慕望嘴巴张大,自语道:“竟有七日之久。”周钰笑道:“是啊,令尊令堂每日心神不定,忐忑不安,这下可松口气了。”又道:“慕兄很热吗?为何脸色通红,额头还淌着汗?”  慕望不知如何解释,随口道:“或许是先前用力过度吧。”周钰皱了下眉头,遂即将一荷包放入床头道:“慕兄手握荷包,看是否会好些。”  拿起荷包,慕望遂即感到一缕温香,同时手心清凉。荷包甚厚,其内物品却是不大;待取出后方知是一玉坠,其形如杏仁,晶莹如雪且发出濛濛的清光。此时只感到丝丝冰凉之气从玉坠传入手指,循着经脉在全身游荡,清凉无比。  “你……你竟然能直接用手拿住寒玉。”周钰睁大眼睛,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般看着慕望。“这有何不可”,慕望笑道:“只是有些冰凉罢了。”  “好吧”,周钰愣了一下道:“那就送给你了。”又笑道:“这么小块玉,慕兄可别拒之门外。”慕望想了想到:“好吧,愚兄暂且收下,以后还给令弟一个大的。”  周钰笑道:“好了,我去告知令堂一声,让她也放心才好。另外,可别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说罢轻轻一笑方离去。慕望心道:这个小弟怎么笑得有些怪怪的。  片刻功夫,就听见门外闻香一声喊叫:“慕少,哥来看你了,本少可想死你了。”接着就见几人推门而入,进入房内,原来正是那大夏四少和周天。  众人寒暄过后,闻香笑道:“看不出令弟还身怀绝技,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拍拍慕望的肩膀又问道:“令弟那日为何不早些出手,你就忍心看着哥几个在风中凌乱是吧?”  慕望笑道:“小弟也是无计可施之下,方出此对策,若论正式比试,一招必败。”忙又问道:“几位伯父还有孔师身体可好些?”  马落笑道:“有令尊细心照料,都已无太大问题。”说罢又叹气道:“只可惜几家门下十几位弟兄当日以死相拼,我等回去找寻方发现均已遇难。”燕子接着道:“对了,慕弟既然醒了,我等今日也要告辞,回去把后事处理一下。”只见周昊向前一步拱手拜道:“多谢令弟当日搭救我等,若有需要,请尽管开口,愚兄定当倾力相助。”慕望连忙道:“快罢手,兄台客气了,此乃折煞小弟也。”闻香又道:“当日慕弟若是再慢一步出手,我等只能噗噗通通地跳入河中落水而逃!”一时间大伙谈笑风生,房间内好不热闹,直到夏岚匆匆赶来,方依依不舍地离去。时飞临走时上前道:“保重。”慕望方想起从进来到离去此人也就只说了这两字。  吃毕午饭,众人即向慕子和夫妇告辞,二人见苦留不住,遂相送至村外二三里方罢;慕望此时还不能下床,只能独自待在家中惆怅不已。  
    晚饭后父母来到慕望的房间,夏岚一边给慕望擦洗一边道:“望儿昏迷的这些日子,你爹每日都会给你按摩筋骨,疏通经脉,可你就是不醒,让娘日夜担心。今儿醒过来就好,爹娘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慕望忙道:“是孩儿的错,让爹娘受惊了。”  慕望遂问道:“几位伯父的伤还未痊愈,爹为何没留住他们?”慕子和叹道:“望儿有所不知,今日几位义兄及周少等人早早辞别上路,是为了不连累我们。为父也是苦留不住啊。”遂即又道:“现在房内只有爹娘两人,望儿可否告知当日的飞芦穿树是如何做到的?”  沉思少许,慕望道:“打从上次入山采药回来,孩儿也不知是何原由,气力增大;先前无意中已试过此举,心中有些把握,所以方有当日之事发生。”慕子和听完,眉头紧皱,又道:“平日里身体有无异恙?”慕望想了想道:“是有一事,不知当属正常?”慕子和道:“讲来听听。”慕望道:“自打采药回家之后,每月身体会发热一次,烦躁无比,孩儿每次均在河中泡过方感觉好些。”  慕子和听罢眉头皱得更甚,夏岚心慌意乱道:“不会是入山采药时,碰上什么妖魂,现今缠着望儿的身体不放,那可如何是好?”慕子和道:“这妖魔鬼怪实不可信,应该不会如此糟糕。”说罢二人均是迷惑不解,遂回房休息,暗自思量。  过了七八日之后,慕望已可下床,气力也已渐渐恢复,慕子和仍旧每日把脉,却发觉其脉象澎湃有力,常人实不可及;遂也就不再探究,只是叮嘱下次发热时一定要让家人知晓。  转眼时光又过去了一个月,这日十月初十,慕望正在院内研磨药粉,身体忽感到燥热无比,连忙跑入堂内告知父亲。慕子和把脉后道:“脉象絮乱无比,望儿可先去河中浸泡降温,完毕后再议。”慕望遂将寒玉握在手中道:“这是周兄小弟周钰送于孩儿的玉坠,手握之后即可降温,无须再入水中。”  过了一个时辰,待慕望气息平稳,慕子和道:“让为父也瞧瞧这玉坠。”慕望遂放入荷包,双手递上道:“此玉坠奇寒无比,爹小心些。”  接过之后,虽然隔着厚厚的隔层,慕子和仍然感到手心冰凉,诧异道:“此物如此奇寒,望儿方才可是直接用手握住,受得住吗?”慕望道:“是啊,爹不是也瞧见了,孩儿如此方能压住内心的烦躁,虽然冰手但并不感到特别难受。”  慕子和将玉坠漏出头来,用食指尖轻轻触之,忽感觉一股奇寒无比的寒气侵入全身,急忙松开手指,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方止住。面色大惊道:“这至少是千年以上的寒玉方能有此奇阴无比的寒气,此物价值连城,世间少有,可遇而不可求。先前为父仅是听说,今日算是见到真品了。”慕望面色一怔道:“当真如此贵重?”  点点头,慕子和又道:“此荷包也是极其珍贵之物,乃是采之北疆高原上的雪棉,细细编织而成。能够隔绝大部分阴寒之气,所以常人方能用手握住而不被寒气所伤。”  将玉坠重又装回荷包递给慕望,慕子和又道:“望儿身体之异象,为父此时也是不知何故,一时无绪,需好好斟酌。”又道:“收好此物,切莫遗失。”慕望拜过父亲后随即离去。  翌日吃毕早饭,慕子和思虑了一下道:“明年的六月十八是你祖父的七十大寿,和你娘已商议过,望儿就先动身过去。一来可让祖父诊治身体之热症,二来一路可独自行医,以证医术。为父医道医经望儿已尽悉学会,后面的路要自个去走,方能独辟蹊径,有所建树。玉不琢不成器,望儿可知爹娘一片苦心?”此刻夏岚已在旁边拭泪,慕望忙上前扶其手臂道:“来年祖父大寿之日,孩儿在大周恭候爹娘,那时半年已过,定能让爹娘刮目相看,不负嘱托。”夏岚遂道:“你爹放心不下北郡的灾情,待此事平息之后,就会即刻动身去周国。望儿可要一路小心才好。”  打点好行李之后,慕望就辞别父母,一路向东,直奔大周而去。但见四处林寒涧肃,白草黄云,满目沧桑;出门没几天就下起了小雪;北风阵阵,扬起漫天雪尘。  每当日暮时分,慕望即寻村而入探访伤病之人,细心医治;日出则又起身赶路,周而复始,不亦乐乎。  自离家之后一月有余,慕望终于行到夏周的边界之地;只见一条七八十丈宽的大河横在眼前,河的对岸就是大周的地界。因河水明澈如镜,当地人称之青河,其边上是一小镇,名曰青河镇。待上前打听清楚,慕望遂即赶到距离小镇约一里处的渡口,见天色尚早,准备渡过河后再寻当日落脚之处。  只见渡口边有三两只摆渡的小船,船上了无人影。正待四处找寻,却见路边躺着一身材瘦小的僧人,年过六旬,手脚及面部均是脓疮,其衣衫褴褛,不俱严寒,一动也不动地躺在一堆干草之上。  越看心中越是不忍,遂上前道:“大师身上疮毒太盛,可否让小弟试着医治一二?”只见僧人睁开眼睛,目光呆滞道:“可以一试。”慕望道:“请大师稍等片刻,小弟前往镇上药店取完药便赶回。”说罢直奔青河镇而去。  少许功夫,只见慕望左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右手提着一个药罐及水壶,脚步如风似的赶回渡口。先用几块石头支起水壶,点火烧开一壶热水,接着又将药罐放在其上继续煮药。然后取出干净白布,解开其衣衫,用热水轻轻擦洗僧人全身脓疮之处。又取出针来,将其一个个挑破挤出脓液;复又取出一包药粉调水均匀,涂与患处后复又帮其穿上衣物。此时药已熬好,倒入碗中后扶起僧人,喂其喝下。  一直忙到日落方停手,慕望笑道:“这内服药草的配方是:泽泻、丹皮、茯苓、银花、佩兰、赤芍、荷叶、青蒿各五钱熬制成汤药,分两次服下,早晚各一次,其功用乃是清热解毒,专治皮肤顽症。而这外涂的药水名为‘青黛散’,乃是青黛、黄柏各三钱,石膏、滑石各六钱,研成粉磨,再用烧开的热水调制而成。每日三次,其功用乃是消炎镇痛,化掉淤血。”沉思了一下又道:“用此内服外涂的疗法,半月之后可好八成,剩下的两成需要慢慢调理,戒食酒、辣、腥之物品,半年后即可痊愈。”  棕色面孔的僧人听毕,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缓缓问道:“你会在这渡口停留半月之久?”慕望笑道:“小弟一乡村野医,哪里尽可去得,停留在这里半个月又有何妨,不然何人来熬药换洗。”  沉思许久,僧人又道:“你很像老僧的一位朋友,和他一样心地纯净,不沾世俗尘埃。”遂即“唉”了一声又道:“过去的终究回不来,就如同这河水一样,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说完复又低头不语,仿佛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不能自拔!  又过了片刻功夫,慕望鼓起勇气问道:“大师可有心事,能否说来听听,埋在心里日久怕是会郁积成伤。”僧人笑道:“你或能治好我的外伤,但却治不好我的心,说来又有何用,只会徒添烦恼罢了。”慕望道:“不说出来,怎知小弟不能解惑?”  僧人又是半饷不语,许久后才到:“十二年前老僧在这青河水边结识一知己,前年老僧回到此地赴约时却空无一人,四处打听方知其早早就已离世。老僧悲痛万分,已在这青河水边驻足流连了两年之久,就是为了能够再听到昔日的声音。敢问小弟,此惑可解?”  听完此话,慕望悲从中来,眼角早已湿润,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低头沉默不语。遂后独自赶往小镇,买来素菜素饭,返回时天已黑透,与僧人一同吃毕晚饭。慕望深吸了一口气道:“敢问大师尊姓大名,来自何方?”僧人笑道:“老僧法号:戒云,来自那烂陀寺。”慕望不解道:“这那烂陀寺又是在何处?”僧人又道:“在西土,古斯国。离这东土远隔千山万水,一路不停需走上至少三年方可抵达。”慕望听罢,瞠目而视道:“为了赴约,大师走了三年方到此地。”僧人叹道:“是三年零两个月。”  慕望遂即呆坐在地上,黯然失色,百感凄恻,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半饷后又想起这荒天野地,夜晚水边寒气湿重,怕僧人冻着,复又拾来枯枝干木生起火来,两人一宿无语,直到天亮。  日出时分,慕望就已醒来,漫步到青河边,但见水面烟波浩渺,涟漪潋滟,远处雾锁峰峦,山寒水冷。渔船七散八落地飘荡在河面上,渔夫挥臂撒网,鸬鹚翩翩入水,此起彼伏。此时红日初照,河面上红波艳艳,流光溢彩。慕望被眼前的景象所陶醉,不免心思迷离,恍惚中心有所感:觉得浪迹在这山水之中过着平淡的日子,远比生活在那一里之外繁华喧闹的青河镇上要逍遥舒畅得多。  一晃就是十多天过去,慕望每日熬制汤药,侍其服下;一日三次换洗擦药,对西土僧人悉心医治,其皮肤顽疾竟已渐渐好转,全身表皮除了留有褐色印记外,已与常人无异。一日三餐也是按时端至面前,无微不至。其间交流甚少,慕望见僧人每日除了昏睡,就是打坐,或是闭目遐思,也就不再打搅,经常伫立河边,每日朝赏湖光山色,暮闻渔歌唱晚,独醉其中。  
    转眼已是第十五天,待到傍晚,慕望喂其喝下最后一碗药后,轻轻说道:“大师,您的伤已好了八九成,后续不必再每日喝药,只需注意饮食即可。”停了一下又道:“明日一早,小弟就要渡河而去,请大师多多保重身体。”戒云看了一眼慕望,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慕望复又来到河边,观其水面碧波漪澜,似玉如银,风光迤逦如旧。或是要离别的缘故,心中难免有伤感之情,思绪迷离之际,忽想起在家时经常弹奏的一首琴曲,父亲每次听完,皆沉醉其中,久久不言片语。那时年幼,山水之情心中不甚明了,今日触景生情,仿佛渐渐明了父亲当初的那句话,不禁脱口而出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繁华即逝,终不如忘情山水。”  听到这句话,身后的戒云不再躺卧,忽地立起上身问道:“小弟方才说的是什么?”慕望赶忙回头道:“是小弟鲁莽,吵到大师了。”戒云道:“不打紧,小弟可否再重复一遍方才的话?”慕望楞了一下道:“是,大师。繁华即逝,终不如忘情山水。”戒云忙道:“是前面一句。”慕望眨了下眼睛,又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戒云点头道:“正是,相忘江湖这几个字小弟是从何而来?”慕望面色不解道:“此乃小弟在家时,经常弹奏的一首曲名。”  只见戒云听罢一时愣住,表情怪异,遂即起身又问道:“小弟当真会弹此曲?”慕望点了点头。戒云小心翼翼地道:“老僧也是酷爱琴音,小弟可否弹来一听?”慕望笑道:“这有何难,只是此处无琴,请大师和小弟一起到镇上寻得古琴,小弟自当献丑。”  戒云笑道:“不必劳累相借。”说罢弯腰双手拨开杂草,露出一个长四尺,宽九寸,表面陈旧的淡黄色木盒,打开之后,一栗色古琴赫然入目,只见此琴通体紫黑色,表面泛起幽幽青绿。长约三尺六寸,宽约六寸,厚约两寸;其外形方正优雅,前广后狭。  慕望惊愕失色,走到近前凝神注视片刻后道:“好一把深幽古琴,通体全是断纹,形如梅花,此纹华丽流畅,纹峰险峻如剑刃,纹尾渐隐如清云。其断处白光若隐若现,可知其琴体乃是用少有的白桐木所制。”又道:“大师,小弟能否试弹此琴?”戒云笑道:“无碍,若还能入上眼,就请小弟履行方才说过的话。”  将古琴轻抱出木盒,慕望遂将其合上,移琴放置其顶面。然后席地而坐,试罢双手之后轻拨琴弦,静心听过琴音后方道:“音色:奇古逸静,清芳圆润;下沉均匀,松透不散,韵味悠长。实乃绝世好琴,定有与其般配的名字,大师可否告知?”戒云叹了口气,笑道:“此琴名曰:绿烟。”  观其表面,的确仿佛有淡淡的绿色薄雾在四处游离飘荡,慕望叹道:“好一个绿烟,当真找不出第二个名字了。”又道:“小弟献丑了。”遂即收回心神,五官空灵,渐入琴境!  此时夕阳渐斜,水面上轻雾缭绕,远处云过寒山;只听见一缕淡逸的琴音滑入耳中,音调圆润、轻畅,如渔船在河面上划过,身后留下的碧波涟漪,随着不断上扬的旋律一起,漂浮不定,时隐时现。  一段缓慢轻盈的曲调之后,此时曲音开始渐渐的忧伤而又哀怨,浮浮沉沉。此音让人如痴如醉,恍如江山有意,而岁月无情,呼天地之悠悠,悲苍然而泣下;叹世事无常,阅尽悲欢炎凉,忧天下之苍生,谁人力挽狂澜,傲首指点山河。音调高低起伏,时而如壮志凌云,直上苍穹;时而如穷途末路,万般无奈与凄凉;如梦如真,如泪如歌。  须臾之时,琴音忽变,音调激昂,节奏铿锵有力。如暗流涌动,裂云穿石;又如龙鸣狮吼,鹤啸九皋,声闻于天下。复又听见曲调急速,音色刚劲雄厚,如同水面波涛汹涌,激浪翻滚,吞云吐雾。又如挥洒奔驰的骏马,踏平九州,笑傲群雄。  此段激扬的曲风过后,音调复又舒缓,节奏也遂即平淡下来。曲音压抑且惆怅,又或是委婉清透,如同疾风骤雨过后平静的河面,岁月抚平了谁的忧伤。又如同短暂而又莫测的人世,在历经繁华似锦,大悲大合之后,还想再抓住些什么,却又力不从心的感觉一样。一股恹恹的情绪缓缓地在心底浮起,既然可以相濡以沫,更应该相忘于江湖。  暮色四合中最后只听见寂寥的琴声,还在唱着寂寥的歌;琴音如梦,是忧世,还是忧国,还是早已醒悟,只有梦中人知道!  一曲终了,只剩下余音还回荡在耳边,不忍离去;又或是不愿醒来,唯恐此梦落空。此梦若悲若喜,若沉若浮,若哀婉若明澈;今日过后,此情此景,不知何时方能再现。  慕望已静坐许久,直到今日方明了父亲这一生避隐江湖,忘情山水是何等的飘逸及洒脱,即使没有先前离家一事的发生,而这也是其想要的生活,平淡而又真切,静寂而又充实;无名且无利,无利且无伤,但始终有一颗仁慈的心就足够了。而戒云大师那颗不愿放弃的心,是何等的执着与真诚,人活一世,光阴如白驹过隙,活着就是要守住本心不灭,此事无关修行,也无关其他。待其一旦明悟,那将是何等欣慰的感觉与顿悟,先前的沉溺也是一种修行,修的是本心不灭这个大行。  恍惚中俩人均不知沉思了多久,此时已是中夜时分,万物俱静,星河璀璨,月色如玉横挂枝头;水面上寒雾漫漫,河畔边偶尔传来几声昏鸦受到惊吓而发出的恬叫声。  只见戒云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不管你在与不在,来与不来,人生最美只如初见。”说罢又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又道:“缘起和合,有依空立,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原来悟道是如此的不易,放下又是何等的艰辛。”  说罢看向慕望问道:“小弟可是和东土琴圣夏无常有些渊源?否则此曲不会弹奏得如此形神俱现,栩栩如生,犹若当年。”慕望正色道:“正是小弟的外祖父,只是早已仙逝,痛未曾见得一面。”  此时戒云霍地站起身道:“小弟此话当真?不是在忽骗老僧?”慕望忙立起身来,摇摇头道:“岂敢蒙骗大师。小弟名叫慕望,家父名叫慕子和,家母名叫夏岚,外祖父还遗留有一把焦尾琴。小弟一身琴艺乃家母所教,从小除了随父学医,空闲时就随母习琴。”  点了点头,戒云又道:“够了,是老僧情绪太盛,小弟本身也不是说谎之人。”说罢上前一把抓住慕望的手道:“天可怜见,琴圣有后了。终不负老僧不远万里,苦行三年多从古斯国赶到东土,又在这青河岸边苦等两年………”话未说完就已潸然泪下,哽噎不止。  慕望此时也是泣涕如雨,痛彻心骨;许久之后二人方心平气静,席地畅谈。戒云叹道:“明日一早你我老少各奔东西,从此天各一方,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慕望道:“大师若要,即使天边,小弟也会赶去赴约。”  沉思少许,戒云笑问道:“十年后的今日,老僧在那烂陀寺等你,可能来否?”慕望正色道:“定能不负此约。”戒云点点头,遂打开木盒,从其底部的隔层中取出一本书递到慕望手中道:“此书名叫‘大般若无上心经’,本想赠送给琴圣,以回馈其对老僧的一片情义,但既无缘,就只能转送给你,如此老僧心愿方能了却。”慕望原不是那矫作之人,心想若是不收下,怕引大师不悦,遂说道:“小弟暂且保管着,待赴十年之约时,再还给大师可好?”说罢将书放入怀中收好。  “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心止如水,性如初儿,宠辱不惊;为何不问此书何用?”戒云问道。  “或是绝妙文笔,或是精湛技艺,或是琴棋书画,但凡书类,不外如此,小弟回答可对?”慕望笑问道:“但不会是那妖魔鬼怪,神仙玄幻之类罢了?”  “也挨着点边了。”戒云笑着又道:“此乃佛教的无上修行心法,仅传心性善良,且又有至少三道善环加持之人。层数若是达不到,就如屋舍般没有根基,也就无法修行。”慕望‘咦’了一声问道:“请教大师,何为善环加持?”  “在你的头顶上方,身体后侧有三道圆环,这是慕家还有小弟本身常年累月地行善,自然而然的,善功均加持在小弟一人身上,当然还包含有前生的善功;佛家称之为善环加持。”戒云解释道。  慕望遂即扭头向后瞅了瞅,道:“大师,什么也没有啊?”戒云笑道:“等小弟悟透了‘大般若无上心经’的第一层,就可见到,那时记得可要收起,不可在众人面前炫耀,免生事端。”  低头想了想后,慕望又问道:“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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