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无影脚太难做了,现在什么辅助好用,各位鬼鬼帮帮...

羽仙歌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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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友须在良,得良终相善。求友若非良,非良中道变。欲知求友心,先把黄金炼。——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孟郊先生  所以,让我们来炼黄金吧!——云京时  喂,注意重点!!——岳明  —————————————————————————————————————————————————  时值四月,白石郡周遭的天气才刚刚暖和开。  远处的天空碧蓝如洗,几个孩童正牵着风筝线,迎着午后暖风,在无垠的田野间欢快地奔跑着。阳春蓬勃,笑脸年少,即便相隔数里,却依然叫人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啊,多么美好的下午……可惜还要工作。我对着眼前如画的风景如是感叹道。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岳明,职业嘛,只要你看一眼我身前的书摊,以及我这身土里土气的打扮,就会立刻明白我是个卖书郎了。虽然是出于某种无奈的原因,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是这样子的。  卖书这种工作,无疑是非常尴尬的。要说它是类属推销一行吧,又缘于所推销的产品是自带文艺优雅气场的书,显得格格不入。想要推销产品,就得对它的优缺点了如指掌,可能够掌握文字魅力的人,理应该沉浸知识的海洋中,做一名隐藏的图书管理员更为恰当。  所以像卖书这样的工作,显然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当然我也并非在自夸,或者是在抒发某种郁郁不得志的情绪。这么说吧,如果要在我自己身上找出一个肉眼可见的优点,那肯定是、也只能是自知之明了。  言归正传,现在我的身前,书籍可谓是堆积如山啊。  我不禁又叹了口气,这生意真的是太难做了。遑论其他,只单单因为【这是个武侠世界】这一条就堵死了大部分卖书的生意了。你可能见过重金求宝剑的侠客,也可能见过巨款换秘籍的侠客,但你可曾见过求书若渴、喜爱读书的侠客?  或许有吧。但所有爱好读书的侠客数量加起来,也不会比我中午吃的米饭数量要多。  所幸的是,我卖的书虽非秘籍,但好在是记载大侠客们生平荣耀的野史杂记,普通人看了能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侠客们看了可以励志(……没准),照理说能在这紧张的贩书行业中争出个一二……  但有幸之后必有不幸,我这里的书,都是我那闲云野鹤的老爹,对着原版的自传类侠客小说修改的,依照自己的认知,对那些过分夸大的虚假部分进行无情批注,美曰其名为【与武侠界的歪风邪气作斗争】。  说起我爹,他年轻时候的正经工作,是胜国著名报刊【大胜日报】的著名记者兼编辑,哈,还没讲完呢,【的马夫】是也。你可能会有疑问,为什么区区一介马夫,最后会变成闲散批判家到处批判呢?说起来这也是段不大不小的传奇。我们暂时先按下不表,毕竟我现在手头还有工作。要为了生计卖力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咯,著名野史作家兼批判家山丘先生的最新力作——《括苍大侠自传·修订版》!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这可是角逐今年小说榜的大热门啊!瞧一瞧看一……”  我重复着枯燥且烂熟的台词,眼睛有意地朝左手旁的茶摊瞄去,希望能得到一些潜在客户的目光。  可惜并没有。  我暗自腹诽,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对我的书感兴趣!亏他们坐得整整齐齐,喝茶也是推杯换盏极为有序,原以为是颇有些家教的知识分子,没想到却是冷漠无情的假知识分子!居然面对知识无动于衷,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肯给我……知识之神会诅咒你们的!  我无聊地对自己发着牢骚。看来今天又要空手而归了。虽然早有预料,但说实话,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毕竟,这通往附近最近的郡城白石郡的小茶摊,最近生意异常火爆,三天来几乎是一开张就座无虚席,第一天的时候是些侠客,第二天是些商人,今天第三天又来了一批游山玩水的游人墨客。  我岳明卖书,从来都是随性所欲地摆地摊(才不是因为无证卖书一直被赶……),背着老爹自制的简陋书箱,有看中的地方就就地摆起。之前兜售书籍时偶然路过,小小茶摊五张桌子,竟坐满了四张,原本我还以为自己发现了大商机,抱着【今儿个终于要大赚一票哈哈哈哈】的心情赶紧在这扎根落户,可哪里想到,我眼中的这帮财神爷,竟都是些不爱看书的大盲流!  好歹你也给我来一笔生意混口饭吧!我对着远处翱翔天际的风筝祈求着——据我老爹所言,风筝上写满了他人的愿景,放风筝就是向上天祈求愿望成真的行为。当然了,虽然我只是个读书郎,但归根结底我的基础职业还是个知识分子,所以我并不信神。  “小老板,书类还挺多啊。”  我正闭目祈祷,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打招呼的是个标准江湖侠客打扮的男子,一身朴素的侠客短袍罩在身上,走的似乎是深蓝色的内敛风格,腰间别了把奇怪的剑,竟也是通体深蓝。他正低头翻着书,前额的头发随意地披散下来,半遮了脸。  哈?!!这不知名的神明的反馈也太快了吧,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就愿望达成了啊。  我浑身一抖擞,以一种豺狼虎豹盯着小白兔的目光盯着来人。  终于!等了三天终于来了个顾客!我赶紧清清嗓子准备为其进行热情洋溢的介绍,却不料对方摆了摆手,并未让我开口:“介绍就免了罢,我最讨厌的,除了自以为是的蠢蛋以外,就是喋喋不休的导购大妈了。”  他的目光沉静又高远,以一种极为高深莫测的口气说出了如上的话。  哈?!!喂喂!这边可不是大妈!这边是年轻帅气的卖书郎啊!  我的辩解还没出口,又听到这个奇怪男子说道:“哎。还以为这么多书里,应该会有我想看的那本,没想到还是没有。”  看着对方嘴角勾出的浓浓失望,我有些好奇了,这家伙,似乎还真是个爱书之人?  我不由自主地出声询问,甚至连先前那番不太友好的话语也抛诸脑后:“敢问这位大侠,您说的那本书是?”  对方抬起头来,顺势将前额乱发撇至一边,露出一张神色失望的脸庞来。那五官线条柔和,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特别阳刚硬朗的铁血侠士。但那对眸子格外瞩目,仿佛能在其上看到愁云流转,烟波浩渺中透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来。  这种忧郁的神色,让我更加确信了,此人绝对、绝对是一位非常喜欢看杂记野史的大侠,这在普遍热血粗犷的侠客之中是非常难得一见的。作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又热于助人的胜国小青年,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帮他。  只听那男子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来:“那是一本山丘先生的早期作品,并非是在他人书上加上自己犀利批注的修订版,而是由他亲自提笔而成的杰作!我以前,曾有幸买到过一本,一直视为珍品带在身边。只可惜啊,在一次以寡敌众的行侠仗义中,虽然最后我惨胜,但它却……却护在我胸口救了我一命。说起来,它还真是我的护身符,只是带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唉。”  我听罢动容不已,天地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在这位奇怪侠客的身上,竟有着如此奇妙的故事!  在他的三言两语间,我甚至能够看到,在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中,身着深蓝色衣袍的男子面对十数名敌人,眉目冷冽丝毫不惧,飞沙为鸣走石为号,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刹那间刀光剑影扰了天地,虽然这位侠士以寡敌众,却在为了正义的坚定信念下,终是击败强敌,而那本改变战局救了侠士一命的书册,在胜利的晚风中,化作漫天碎片飒飒飞远……  我几乎要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尽管也有可能是我天生感情丰富且有些爱过度脑补)——这是多么豪迈感人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啊。  我心道,虽然对方先前语气淡漠,有些不近人情,但试问哪个侠士性格不古怪?!不带点脾气的侠士,能叫好侠士么!  真真是自古侠名多沥血!尽管我看自家老爹写书、做批注那么多年了,自己也有在外头打工半载有余,可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位有仁义的侠客,不,大侠!这还是头一遭。  我按捺下激动的心情,颇有些紧张地询问道:“大侠,难道您说的那本……是《碎叶先生传》!?”这是我深思之后的结论。  蓝衣侠客闻言神色大变,原本雾霭重重的瞳孔骤然变得清亮起来,像是漫天乌云消散一空,露出碧蓝碧蓝的天际。  他激动地拍手,一个劲地点头道:“对对对对!就是这本,就是这本!天呐天呐,没想到你这个小伙,岁数不大,却也知道这本书啊!实乃幸哉,幸哉!”  我有些不服气,明明你自己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嘛,但嘴上自是客气:“大侠过奖了。其实这本书,也是鄙人最喜欢的两本书之一,一本是《京时先生传》,另一本便是《碎叶先生传》啦。听大侠您刚才的描述,我便想到,唯有那多年来,始终贯彻正义之道的碎叶先生,才能护佑天下正义之士!一问之下,果然是《碎叶先生传》!”  “推理的善哉,推理的妙哉!都快赶上那大侦探何默思了!”  “不不不,大侦探何默思什么身份,我怎么敢和他相提并论呢……”我心中却是乐开了花,敢情这是碰到了同为碎叶先生的粉丝啊,这家伙虽然脾气古怪神情漠然了些,可夸起人来还真不留情呀。  “实不相瞒,鄙人的父亲名为岳山,笔名正是山岳。这两本皆为家父所作。所以才明白大侠说的是哪本。”  我生平第一次与大侠客交谈,且又是同好,一咬牙一跺脚将我的身份和盘托出,也不管老爹的嘱咐了。  说来惭愧,这也是我做卖书郎的原因。  这事情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我没什么本事,才从学堂里出来不久,在外打工屡屡碰壁,只得暂时跟着家父到处跑(没错,这正是老爹与武侠界的歪风邪气作斗争的结果,仇家太多了,还尽是些大侠……)。  他取材写书神出鬼没,我则到处晃悠卖书,他偶尔自动现身来找我多半也是打着【我好想你啊儿子我对你的思念犹如荒川江水连绵不绝】的幌子来分赃,哦不,是拿走他口中的作家分红。  不论怎样,我觉得将自己的这一份真实交于眼前之人手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印象中,老爹的仇家里并没有哪位是这种造型的。但对于那柄深蓝色的剑,我好像又在哪里听到过,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  我正想间,蓝衣侠士又开口了:“天呐天呐,真是没想到啊,原来令尊便是山岳先生啊,刚刚真是失礼了。那不知岳小老板,你那还有多余的存货吗?如果有的话,还请劳烦速速取与我一本,好解我相思之愁啊。”  言毕他又行了个抱拳礼,神色似是极为开心。那眸中的炽烈光辉任谁都看得出来。  “有有有!不但有,而且现在就有!”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正是那《碎叶先生传》。  蓝衣侠客一把抢将过去,神色激动地翻看着,嘴里一边低呼着:“对对对,就是它,就是它……”  我长吁一口气。  说起来,我岳明从小到大都是热于助人的性格,可能有些力不从心,但如果我能帮上忙,那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出手。但有些尴尬的是,似乎印象里成功帮上忙的次数不多啊。  像某次遇到一位赶路的大妈,我打包票帮她提篮子送她一程,结果才走了一百步就累趴了,那大妈摸了摸我的头笑而不语,然后健步如飞地走远了;还有某次,雨夜里我出门上厕所,结果遇到个淋雨的家伙,我好心借他伞,不想却是个【雨中漫步爱好者】;再想到最近几次工作,替一同工作的妹子同事们分担了工作分量,最后还因为替她们打抱不平被一同辞退……  咦?慢着,好像哪里不对,怎么每次我被辞退的剧本都一模一样啊。我如此思索着。  可我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就发现侠士的神色又从满足的状态退了出来,虽不至于像刚来那会儿抑郁,但明显他的目光中再度染上了阴霾,似是欲言又止。  “有哪里不对吗?这本可是初版中的一本,出于对碎叶先生的尊崇,我也时常带在身边翻看品读,未曾发现什么纰漏啊。”  “啊,不不不,”蓝衣侠客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说道,“只是觉得这书被岳小老板带在身上多时,恐怕沾上了很多肮脏的东……啊不,是沾上了彼此的感情了吧。我就这么拿来岂不是夺人所好了?”  喂!全部说出来了好吗?什么肮脏的东西啊我可没体味!我一脸不开心地掀开衣襟用力嗅了嗅确认了下自己的念头是正确的。  “要不这样吧。刚刚小老板你提到了令尊,正是此书的作者山岳先生是吧。所以我就想,请你拿给我一本新的《碎叶先生传》,再让山岳先生签个名呢?毕竟山岳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搞签售会,能见到本人的机会犹如凤毛麟角。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在旁边这个小茶摊等你回来。至于报酬,小老板你随便开!只要我身上有你看中的,都可以拿去!当然这剑不行,这可是我吃饭看家的本钱哈!”  我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想要签名本啊,赶紧摆手道:“库存的签名本自是有的,可要大侠的东西就不是我的风范了。我岳明自小体弱多病,学不了武功成不了侠客,但平日里最敬佩的,就是像您这样的侠义之士了!再加上,大家都是【碎叶先生】的同好,怎么可以要您东西呢?”  “天呐天呐!小老板果真和我一样,也是个义薄云天之人!哎,多好的品性啊,不入江湖真是可惜了,”蓝衣侠客说着又抱了一拳,“那么烦请小老板快去快回,我云某人就在这里耐心等候啦!至于这书摊……”  ……居然还是个打蛇随棍上的自恋狂!我对眼前的蓝衣侠客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打紧不打紧,书摊也还请您帮忙看管下吧,我在这片落脚的地方说远也不远,来回不过一刻钟。很快的!”  “没问题!真是麻烦小老板啦!”  “哪有的事。我还指着您开张呢。哈哈。”我打了个趣,又同蓝衣侠客行了一礼,方才离开。  我顺着归途往暂住地刘家村赶去,美滋滋地想道,今天的事,也算是一件可以和老爹说道说道的小奇事,虽然自己是基于打工工作连续被辞退的凄惨原因,才不得已出来卖,哦不,是出来帮父亲卖书,但现今看来,这事并不算太糟。  我甚至已经开始构思起,如何把今日的小奇事描述得绘声绘色些,一位侠士……一位正直的蓝衣侠士……一位腰间佩戴深蓝花剑声张正义的正直蓝衣侠士……说起来那把花剑也是非常衬人啊,我从未见过如此深邃又如此迷人的深蓝色花剑……这么迷人的剑应该只存在小说里吧……话说有哪一本小说好像描述过这样的剑来着?  随着一个奇异的念头闪过脑海,我的身体忽地像被一道闪电击中贯穿,双腿也无法迈开了——  深蓝色花剑!是他的深蓝色花剑啊!这世界除了他之外还会有人佩戴深蓝色花剑吗!或许有,可他们敢吗!!  绝对绝对是他!我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攫住了身体,一时之间什么签名本都被我抛诸脑后,只想反身跑去证实自己的想法!  而如我所料,在我离开一里路之后,茶摊那已经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先前还同我做起买卖的蓝衣侠客,在我离开后便进了茶摊,大咧咧地端坐在茶摊中间那张没人坐的桌位上,他抿了口茶,神情闲适,全然不似一个怀着激动心情等着签名书的热切男子。  他嘴角挑起笑意,声音仿佛带着若有若无的轻佻:“好了,场——我也清了,茶——我也喝了,你们——也该动手了吧?难不成这次,要我先来?!”  蓝衣男子目光清澈高远,将周遭情况尽收眼底,并继续说道:“算上先前的两拨三十六人,你们这是最后一拨人了吧。且不说这拔剑之后的事,只是你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赌】这一波了么?”  周围四桌十八人此时哪里还像是闲适喝茶的游人墨客,他们一个个目光如狼似虎地紧盯着蓝衣侠客——和他的右手,仿佛只要他胆敢把手按到剑柄上,就会被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剑网撕成碎片!  主事者和他的副手则立在一旁,先前那副茶摊老板和店小二的模样早已烟消云散,他们一个神色泰然,一个面无表情。却皆令人胆寒。  主事者笑眯眯地开口道:“【京时月,云时雨】,这么大的名头我又怎会不知道呢。只是你先前扰了某些人的好梦,所以他们请我们来敲打敲打云大侠你,拆了骨头喂狗,去了肉做人皮风筝。”  主事者说到最后,呲牙咧嘴得像是一头凶兽。  云姓男子闻言笑了笑:“可你也知道,我这副骨头可不太好拆,想那野狗从不近我身,连它们都知道若是仓促下嘴定会碎了牙,遑论你们这群家犬!”  主事者无动于衷,回道:“仓促下嘴自然不行。所以,这不是认真布局了么。我们可是在这地方守候阁下多日了。”  “就凭这些人?”蓝衣男子又抿了口茶,似是对目前的困境毫无忧虑。  “没办法。谁让阁下竟是个不惧奇毒、不近女色的人呢。先前两波是我们输了。所以这回只好依着人多,来搏一搏了。”主事者面露无奈地摊摊手,伴随着他的动作,四围的草丛、树干上,显现出许多潜藏已久的身影。  “不多不少,共是一百零八人。这可是我们近年来少有的大手笔哦。还请阁下笑纳,”主事者顿了顿,又道,“毕竟我们【黑色庭院】,讲究的可是【尽人事,天听命】。我嘛,生命宝贵,就不奉陪阁下了。”  言毕,他转身朝外走去,很快便与副手消失在了围过来的人群中。  “啊。这个格言和我听过的好像有点不同啊。”蓝衣侠客嘟哝着。  但未及他发完牢骚,周围的重重人影便浪潮般拍了过来,雷霆之势似是要一鼓作气间瞬息将其吞灭!  可他们快,蓝衣侠客的动作更快,远处那些潜伏已久的杀手们还没靠近茶摊,便看到两名失了气息的同伴被踹飞出来——而他却还未曾出剑!只是在交错间,他用了对手自己的剑巧妙地两相格杀。  “人还真多啊。”蓝衣侠客又自语了一句。  他手底的动作丝毫不慢,先前夺下的两把剑,一把被他持在手中,另一把被他一记飞踢推走,如同天雷低飞,掠向人群。即便杀手们有心闪躲,各施巧技,但无奈人实在太多了,想在小小的茶摊里躲过蓝衣侠客的剑,就跟在牢笼里躲过猛兽的撕咬一样痴人说梦。  终究有人不幸中招,他在被钉在柱子上挣扎几息未果之后,昏死了过去。  众杀手经验老道,明白当下地方太小,无法让他们发挥出以多打少的优势,遂有几人出手斩断木柱,挑断横梁,简陋的茅草顶也在随后飞速崩塌,直坠蓝衣侠客头顶,而后一拨杀手则出手组成剑网,以防其趁机逃出困境。当然,那名钉在柱子上只是昏死过去的可怜虫就不在同伴们的考量范围之内了——如果他们真的认为彼此是同伴的话。  杀手们自然明白对方可不会因为这么点危机便就此重伤甚至死去,毕竟对方可是顶着偌大名头的【京时月】啊。  果然,那棚顶还未落地,一道剑光就将其斩为两截——  他,出剑了!每个杀手的心头都开始紧张起来。  在前几天的两波陷阱中,前来执行任务的人中谁都没能拿下他,且无人生还。自己若是不拼上全力,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来时便已知晓此行的目的和危险。这绝对是杀手生涯里最为艰难的一战!  蓝衣侠客的身形矫捷得不可思议,欺身相接的剑刃刚刚挥出,他的人就已经离开剑刃的挥砍轨迹了。  他的剑太快了。  他每次只躲一次,只刺一次。然后便是一名杀手的匍匐倒地。  一刺,一杀,一移步。恍若行云流水一般。  有杀手自恃曾看过碎叶先生的剑舞,他的弹剑名扬天下,防御之姿无人能出其右,进攻方式虽只有朴素到极致的【一刺】,却也是快剑中的巅峰。而此刻,他有些恍惚,因为他无法肯定,到底是碎叶的那一刺快,还是眼前的人更快……  说到底,再怎么看过猪跑,也是属于没能吃到猪肉的那一方。看过剑舞,并不等于自己能接下。  数息之间,蓝衣侠客的身边便倒下了十数人。  杀手们极有默契地后撤开来,将距离拉远开来,他们终于明白,依他们的水准,只是这般以命换命般地冲上去,估计是堆不死对方了。恐怕,这也是主管和他的副手离场的原因罢——  他们的上级根本没想过能杀了他。所以才指了他们这些中下级水平的杀手来执行这个任务。  这竟是个形同走过场的任务!  心中虽惧且惊,自己的性命就如此简单被卖在了这里,但哪个杀手没成功斩杀过比自己强很多的任务目标呢?  按目前来看,近攻不能,那就唯有远攻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对于杀手来说就是胜利的契机!  众杀手后撤之后,均以最快的速度收剑入鞘,几乎是整齐划一地抽出后腰间的暗弩来。  实际上,无论是胜国还是南澹都是禁弩的,弩这种武器杀伤力太大,就算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也会被一个操弩的幼童射中要害而身亡,因此两个大国都是决计不肯放任这种东西流入民间的。毕竟江湖已经够麻烦了,高居庙堂的执政者们可不愿再多生事端。因此弩一直都只作为特殊军配武器来使用。  当然,杀手可不是普通平民老百姓。对于他们而言,这种杀人利器绝对是他们的心头好!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谁也没发现,那个唤作岳明的年轻卖书郎——没错,就是我,迂回到了此地,现在正藏在远处的一颗樟树下瑟瑟发抖!  气,气氛太紧张了!且这一幕对于我而言,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那个茶摊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我的小小书摊也早已不知去向(虽然这回损失惨重,但比起眼下的境况我自动选择了屏蔽损失数目),上百个,整整上百个黑衣人正围着他与其对峙啊!  我有些发蒙,原先我只是以为遇到了那位奇人,并未多想他为何要支开我。而目睹了现况的我,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了……他这是在救我的命啊!可我居然毫无头脑地冲回来送死!我的心中泪流满面。  同时,我也非常确信,眼前的这场蔚为壮观的对决,在明天肯定会见报!这绝对是胜国境内自【黑暗降临】事件以来最为激烈的冲突!  我正思忖着如何择机脱身,而那头的战局已然开启——不知是谁先扳下的弩机,密密麻麻的弩箭以逐日之姿朝蓝衣侠客奔去。他自然知道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十把暗弩尚能应付,但九十把暗弩,再不跑就要被射成蚂蜂窝啦——  蓝衣侠客展动身形朝左右踢了两脚,先前被斩为两截的茅草棚顶,不分先后地被他踢向两个相反的方向,算是堪堪挡住了两侧的箭雨。我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想要大叫出来,这,这不正是杂记野史中所盛赞的顶级江湖身法——【二踢脚】吗!这可是对使用者的身法平衡要求极高的腿功啊!  当然这还没完。起码还有五分之三的箭雨还在朝目标飞去。  所有人都在猜测,若是这蓝衣男子真能逃脱,那也只剩下凭借惊人的轻功身法朝上遁去,方有一线生机吧。可他接下来所做的事情,不但令我目瞪口呆,也让众杀手们也彻底惊掉了下巴,甚至忘了继续射击——  蓝衣侠客不闪不避,踢出两脚之后迅速收回身形,弃了那把夺来的剑,顺带收了那把深蓝色的剑入鞘,扎了个奇异的前后马步,他右手扶上剑柄,在最近的那片箭雨临身之际,前面的那只脚骤然离地踏下,右手也一并拔剑挥出!只听得叮叮当当响作一片,深蓝色的剑光竟将那面箭雨的攻势悉数打断,成了个真空状态。  蓝衣侠客斩击刚落,眨眼间又收剑入鞘,换了个方向后再度以更快的速度一踏一斩,清空了另一片箭雨。他的踏步如雷霆震山岳,他的斩击如流云过千海,在众目睽睽之下,蓝衣侠客踏出七步,斩出七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竟生生将数十根弩箭形成的必死包围圈给破了!  全场寂静无声,皆呆呆地看着蓝衣侠客缓缓收剑入鞘,那经过七斩之后的深蓝色剑芒亦隐没在剑鞘内,深藏功与名。  此刻的我除了张大嘴巴还是张大嘴巴,我兴奋得几乎不能自已,是他!果然是他!独一无二的深蓝色花剑,剑破千法的奇妙招式,我原以为这辈子只能在小说里温习他的风采,却不想我竟在有生之年,亲眼见识到了他的英姿——  “真不愧是——”  我的惊叹还未完全道出,却被人打断了。  “好!【京时月】不愧是【京时月】!既然这样都杀不了你,那我这帮手下再出手也是自取其辱。你们,停手罢。”那个平日里笑眯眯的茶摊老板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悠悠传来,而那个看似痴傻的店小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搭在了我的肩头。  “你你你……”我汗毛倒竖,缘于毫无察觉地被人近身抓住,一时之间竟结巴了起来。  “你是想问我是谁,还是想问我抓你干嘛?”茶馆老板饶有兴趣地看着岳明,“不用慌,我只是个坏人。说起来,我倒十分想知道你是谁。一个毫无功夫的小角色,怎么可能会被云京时清场搭救呢?”  “救……救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抖得厉害,下意识的回答里简直带着哭腔。  “天经地义?”茶馆老板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眼中满是讥讽,“从来都没有什么东西是天经地义的!”  杀手主管转而又对蓝衣侠士说道:“云京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被称为云京时的男子却答非所问:“你要杀他?那你杀了他便是。我与他非亲非故,别说你杀一个了,就算杀十个,又与我何干?”  “非也,”茶馆老板摇了摇头,“侠客出手但凭喜好,杀手行事只问结果。此番无功而返,我对上头也不好交代,所以只好以这下三滥的威胁手段来试试看,套个情报回去好交差。所以,你到底是爱惜名声的江湖客,还是虚伪冷漠的无情人呢?来,选一个吧。”  “天呐天呐。居然有人对我这个选择恐惧症患者,发动了致命一击……既然如此!这回只好欠你一个人情了……”云京时露出无奈的神情。  “哦?!果然我这把赌还是赌对了。你们这些正义之士,总是喜欢为了……”  “闭嘴!没和你说话。”云京时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发问的主管还未反应过来,忽地感到一股微风轻拂而过,一瞬即逝,还未回头,自己便被副手阿悠撞飞出数十米远,连身形都来不及稳住。等到他落地起身时,阿悠却没法再起身了——他早已重伤倒地,左手肘凹陷在左腹处,似是被什么重物一击击中关节,进而撞击在身体上。  当然,我已不在原地。别说那位狠角色主管了,作为被搭救的当事人,我也毫无察觉,只觉得身边多了一道白影,然后自己就被人以大力气携着带离,甚至在落地时腿都还是麻的。  这,这就是轻功?!我有些激动又有些惆怅。轻功作为侠客与普通人的基本区别之一,亦是我羡慕侠客生涯的其中一个原因。可这也太突然了吧,我还没一点思想准备就被人带着飞了一把!  主管望向我们这边,此刻与他和云京时并肩而立的,还有一位白衣女子,她眉目清冷地立在一旁。  或许是我一脸哀怨地望着她的缘故,这位不知姓名的女侠回瞪了我一眼。不过当务之急并非再奢求她再带我飞一把,我还是非常明白当下事情的轻重缓急的(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可能是我遇到云京时之后,为数不多的能掌握状况并达成一致认可的情景之一)。  “云大侠!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您是要施展什么超级剑法来击退他们吧?鄙人不才,但愿以肉身为大侠护法!”我脑海中掠过曾经读过的武侠小说,得出当下这种时候,大侠们往往会选择以大招应对强敌,而这种大招又通常是蓄力准备,需要旁人进行辅助帮衬一段时间的结论。  对于眼前这根超级粗壮的救命稻草而言,我这位【帮手】可能连【帮指】都算不上吧。我可能不顶事,但我绝对不怕事!虽然我的双腿还在麻利地抖着,但任谁都能看出我视死如归的一脸坚毅悲壮!  “当然是跑啦!愣着干什么!分头跑!”云京时一声训喝,将我对后续剧情的猜测全盘击碎。  “诶?诶诶?!”  “诶什么诶!没看见这么多人吗!不跑等死吗蠢蛋!”  伴随着云京时与我的哄闹,我们三人便这般分成两路开始逃窜,一溜烟地跑掉了。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众杀手们,他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主管,这到底是追,还是不追啊?  “竟然还有个不认识的女子在场……”杀手主管皱着眉头思忖着,云京时身上的雾霭太沉,几年前大闹【那一次宴席】后重伤消失,世人都猜测他已经死了。可能只有那位齐名的【云时雨】并未这么想吧。  但他还是回来了。以一种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方式出现在胜国境内。  于是那一班主顾便指名道姓地要他命,而如今自己这边三次出手三次失败,无论是依照【事不过三】的规矩,还是出于对他现如今神秘境况的忌惮,现在都应当停手。  “去,把阿悠送回西北分部养伤,另外通知【枯藤】那帮人来清理现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罢,上级那边我自会去说。散了。”  现场还有几个杀手是他的直属麾下,被他临时调动运作起来,尽管不如跟在身边多年的阿悠贴心,但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呆在这,等他来。”我的救命恩人之一如是说。  “诶?诶?!我还没道谢呢……不知姑娘……”我还未说完,却遭了对方一记白眼。  “要感谢的话,你还是留给云京时吧。”白衣女子长袖一挥,数息间便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什么?就这么走掉了吗!连名字都没告诉我啊。我有些沮丧,只好拿出【侠客本来就是群奇怪的人啊】这样的设定来宽慰自己。不论怎么说,这两个行事作风与小说中完全不同的侠客都已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啊。一天之中多了两个救命恩人,还是几乎无以回报的那种。我的沮丧中又多了些奇怪的微妙感。  我虽不知道整件事情始末,但坐在这片竹林里,心静如海,仔细梳理之下,大致上还是能够推出一二的。  比如有人想要云京时的命,于是特地在此摆开阵来请君入瓮,所以那茶摊的生意才会天天火爆非凡,那些个商贾、侠客、游人,分明都是乔装打扮后的同一伙人。而我却毫不知情地以为真是如此,还特地把摊子摆到茶摊旁边,看对方的手段估计也是不屑于杀我,自己才侥幸活到了云京时来。  又比如云京时应该是嗅出了危险的气息,看到无辜之人陷于危险之中,特地与我编了个谎,称自己是碎叶先生的同好,施计让我能安全离开。虽然这种做法和我在小说中常见的大侠行事大相径庭,但言归正传,身负【京时月】盛名的【京时先生】,果然是侠中豪杰,当得起【先生】二字!  但整件事依旧扑朔迷离。  比如那白衣姑娘。她的身手无疑是在那群埋伏者之上,否则也不可能潜藏得那么深。而看样子,她定是认识云京时,否则不会应声而出,可那句【欠人情】又是怎么回事?  哎,想不通啊想不通。我再三思虑,只能得出结论:侠客,的确是一帮不可捉摸的人。至少比杂记野史里记载的要不可思议得多。  说到底,我亦只是从我之所见中,窥见整件事情的一角而已,若想知道全部,还是得去问云京时才行。  想到这,我激动不得了。  云京时是谁?那可是年纪轻轻就身负几重盛名,人称【京时月】,意喻【上京之月】,上京之月是什么?象征着胜国国都上京城的守护神啊!与南澹三十六州联合众国云都的那位并称为【京时月,云时雨】,在三年前的那一战后,出尽了风头一时无两。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侠客们的中坚力量渐渐老去,新锐们开始登上舞台,其中的佼佼者们,就被称为六先生。云京时,则正是之其中一的【京时先生】。当然,南澹的那位亦在其列。虽不是人们有意为之,但想来还是颇有宿敌之意,令人神往。  要知道,【先生】这个称谓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担得起的。它象征着从【黑暗降临】事件开始至今,江湖同道们最为推崇的六位豪侠,他们无一不是身份神秘无人知晓,却又功夫卓越顶尖、在各大事件中放出灼灼光华之辈!  像那【碎叶先生】虽然剑术超群飘逸出尘,却为人嗜酒有【酒中仙】的别称,要是对月小酌那就算了,碎叶那可是牛饮豪饮,一想到喝趴之后酩酊大醉酒气冲天的样子,绝大多数少女就直接对其敬而远之了。别喝酒,咱还是舞剑吧!  所以【京时先生】才是众多少男少女的超级偶像!一个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却敢于玩消失的侠客,才是标准的梦中情人啊。  当然,这也要跟胜国的宣传政策有关。毕竟在三年前那一起【黑暗降临】事件中,南澹新上任的那位军师用计谋略天下,直接将胜国拖至深渊边缘,要不是云京时奇兵突入,单枪匹马搅乱了战局,恐怕现在的天下,已是南澹的天下。  而云京时,虽力挽狂澜却也身受重伤,这三年来都未曾听到过他的确切消息。这叫多少痴情儿女黯然神伤。  可没想到,这么一个传奇大活人,今日却被我一介小小平民给遇上了!无论是那能体现身形极致的【二踢脚】,还是我从未见过但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绝学的七踏七斩,都令人心神震荡,无法自拔。  更重要的是,我还被救了。两次。被自己仰慕的侠客偶像救了整整两次,这是什么概念?我甚至一度悲愤自己为何不是女儿身,明明手里拿着的是以身相许的剧本啊!许个三生三世都不为过!  什么时候来呢?什么时候来呢?可怜的我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归来的流浪犬,内心充满了兴奋的情感,外带一丝焦灼不安。  我思虑着会不会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来了什么更厉害的杀手,偷袭了他?  我想到这,脸色不由得变得惨白。我今天从大喜转大悲又转大喜,可不想再跌入遇见偶像的第一天,隔天就参加他追悼会的大悲中了。再说了,云大侠这种分量的追悼会,自己恐怕只能十里相送,连门都不让进吧。  我自顾自地忧愁着,天色渐渐变得阴郁,似是有什么巨大的阴谋在凝结,在降临。  啊。要下雨了。我心想着。  白石郡。著名的白石街。街上空无一人。  此刻大雨倾盆,天空乌压压的一片,令人望而生畏。  雨下得如天神泼墨般洒脱,原本洁白如玉的白石街,也被遮天蔽日的暮雨染得难以分辨。  “黑云压境,琼浆当饮。”白石街的牌坊底下有人低语。  霎时电闪雷鸣,将天地照得亮堂堂,也映出这条街上可怖的一面!  数十具蒙面黑衣横尸街头,一柄柄花剑或斜或立,在闪电的辉映下显得冰冷而刺眼。  鲜血横流,在雨夜里汇成了小溪,从牌坊处一直流向黑漆漆的巷口不见。  雷声隆隆不断,酝酿已久的下一次电蛇再度飞驰天际。同时,一道白影出现在牌坊处。  “还活着?”  “……算是吧。那人也好不到哪去。”  “这,就是你的【侠】?”执伞的白衣女子揶揄道。  云京时并未接话。他此刻看上去十分糟糕,身上多了七八个窟窿不说,还血流不止。  白衣女子正打算继续取笑他,忽然神色一动,她听到脚步声,有人正朝这边跑来。不过听这虚浮的脚步声,似乎是个普通人?  很快来人便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随着又一道闪电撕开天际,三人才互相看清了彼此——  “怎么是你这家伙?!”云京时喊道。  没错,正是我。  我还未来得及做这道问答题,蓝衣侠客便晕了过去。  我先前百无聊赖地呆坐在竹林里。后来才发现自己来过此地,这里是白石郡的城郊,如果要前往白石郡的话,只需继续往东走个三四里,便能到达。  虽然那白衣女侠信誓旦旦地称,哦不,实际上应该是冷面如霜地称才对,那些追兵决计不会追来了。云京时应该还未进城,她前去找寻一番,让我在这等待。  可直到天快下雨的时候我才开了窍,这两个家伙分明是又玩了我一把,这是故意将我撇在这里,想来是去了白石郡!竹林躲雨虽好,但当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不容易见到云京时一回,怎么说也要发挥铁杆粉丝的精神,好好地跟进一番。再说了,我还得和他郑重地解释说明下,他才是我真正的偶像!我身上可不止带了一本书呢!他可能不在意这些事情,但是我在意!我要亲口告诉他,我是一个多么合格的粉丝!  于是我就这么毅然决然地冒雨进入了白石郡。  原本以为会遇上城门口拥堵不堪的情况,毕竟是下雨天嘛,守卫们可能会临时搞一些突击检查,来捞点油水什么的。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门口空荡荡得一片,不要说进城出城的人了,就连守卫们都一个没有!  我心想大事不妙,这白石郡里决计是出了大事了。可我千想万想没想到,当我顺着白石大道摸到了白石街的西口时,映入眼帘的竟是这幅景象——  “诶?诶?!大侠?!大侠!!大侠你不能死啊!”我扑到云京时的身前号丧着,却也不敢碰他,天知道我碰了他会变怎样,毕竟读学堂的时候老师有提,千万不能胡乱碰受伤的人,可能会出现无意致死的情况。  “噤声!他不过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罢了,”我一天之内遭了同一位女子的第二记白眼,虽然这白眼也很好看啦,但姑娘还是笑盈盈的更好,“别大惊小怪的,毕竟是江湖客,最常去的地方,无非是酒楼、妓院、医馆。三点一线。流点血,很正常。”  “……这个三点一线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再度感受到这位侠女的轻度腹黑。  虽然四围的雨下得很大,但我依然能清晰地知道,她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让人心里发毛:“愣着干嘛?还不背起你家大侠去医馆?按这个出血量等会儿就可以就地埋了。”  “哈?!”我闻言大惊,赶紧小心翼翼又迅速地背起云京时,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背上的大侠要比常人重好多,明明他看上去形体修长,并不属于壮汉一类来着。  为什么每次助人为乐都这么艰难!我估摸着身上的偶像怎么说也有快两百斤了吧,我还未站稳步,一个踉跄几乎跌到在地。  “背不动就用推车啊笨蛋。你的脑子是刚长出来的吗?”不用说,这个嘲讽肯定来自白衣女侠,我顾不得给她的评价打折扣,毕竟现在救人要紧。随着她的指点,我马上看到牌坊一角停着一架半旧不新的小推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云京时装车完成。不过仅是这个步骤就让我累得够呛。虽然有人戏称进入大侠之列的侠客们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并不属于人类这个物种范畴了。但依我今日所见所闻,事实似乎更为夸张啊!  我推着云京时,正准备同白衣女子赶往最近的医馆。但白衣女子却没走两步就停下了。我原以为对方是不知道医馆位置所以才打算让我先行,却听她发问道:“你觉得,【侠】是什么?”  我愣了一愣,不清楚她为什么特意挑这么要紧的时刻和我探讨这种哲学问题,我心想喂喂这边人都快死了你还和我搞学术,但迫于她能吃人的眼光,我只好顶着一肚子疑问回答道:“侠啊?行侠仗义执剑江湖,你们就是啊。”  她似是轻笑了声,又说道:“白石城你应当来过吧?你先带他去医馆,我随后就到。”  “那姑娘你……”我还想再问,忽然疾风骤雨间又一道闪电袭过,我还未回过神来,白衣姑娘却猛然朝这边出手——  我见过云京时的剑,只能用一个快字来形容。而此刻白衣姑娘的掌,却让我感受到了同样极致的快。不,如果更精准地去描述,那应该是【凶】。  既快又猛,谓之凶。  我心中怕得要死,可并未感到白衣女子的杀意,即便这看上去能开天辟地的手刀正直奔我而来。  我还未想明白怎么好端端就杀人灭口了,老师曾说学哲学需谨慎,可哪有一言不合就直接死在哲学问题上的,我脑海中的走马灯都还来不及拉动,只听得耳畔金铁交鸣煞是刺耳。  “是真打算在这里挖个坑埋了他?”白衣女子眉头轻锁,一边还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鲜血,我这才听见身后有人倒下。是一个偷袭不利被手刀穿膛而死的黑衣人。  “这应当是最后第二个。前路无患了。”  “最……最后第二个?”我重复了她的话,今天的各种剧变叫我一时间断了反应。  “不然你以为我留下来看风景么?快走罢。你可也是在行自己的【侠】。”白衣女子风轻云淡地说道。  我原本还打算说声“姑娘保重”,但一想到刚刚那一记劈开雨幕剑身人形的手刀,觉得好像说什么也是多余,于是朝她行了点头礼,赶紧转身推着云京时朝医馆赶去。  “我的侠?”我跑着跑着自语道。  我那时候还不曾理解她的意思,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在奋力背起云京时的那一刻,我已经迈出我自己【侠之路】的第一步了。
  而那头,白衣女子沐雨而立,风雨颇大,她手中的小小油纸伞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她对此不管不顾,只是一双寒目直视黑暗,似是要从这漫天黑雨中搜出那【最后一个】。  骤然间一道寒光乍现,从暗巷袭来,妄图从她的防守线前穿过,好来夺我的性命,但显然无功而返——  白衣女子像是早有预料,左腿微屈,右手呈手刀状缓缓移至左膝处。她的动作缓慢优雅,仿佛纤细的船桨在空气中划出了荡漾的碧波来。  此时那从黑暗中破空而出的暗器已然飞至她的肩头,眼看着就要顺利突破,而白衣女子瞳孔骤缩,恍若哪里来的清风穿透了她的眼眸——潜伏者挑了眼角,他竟未能看清对手快若闪电的动作,明明是他掷出的两把花剑先行通过,但等到越过肩头时,已然被手刀横切,粉碎成一捧寒芒,叮叮当当散了一地。  黑衣客神色微沉,虽然他使了个巧,以夺命连环子母双飞剑术掷出,只是为了试探对方的深浅,却不想被她如此轻松破解。  “女侠真是好身手,”从黑漆小巷传出醇厚低沉的男子嗓音,“居然只用【地煞】便截下了。”  “一式足矣。”白衣女子冷声道。  她的回答生冷无比,而黑衣客此刻的心更冷。白衣女子露的这一手并非什么高深技法,甚至还是人人皆可学之的大路货。  “那这般如何!”话音未落,黑衣客又是操纵十数道寒芒前后杀至,黑衣客的身形亦纵身而起,手持了双花剑紧随其后,看样子是要趁机突破守势。  但他显然还是低估了白衣女子的实力——催动【地煞】功法之后的她,被一种神秘的朦胧感罩在其中,散发出淡淡白芒,这是【地煞】的最明显特征,亦是黑衣客做出判断的重要依据。  只见白衣女子连出数掌,将所有近身的花剑都引作一团,随着她长袖断舞,原本柔弱不堪的丝绸竟硬得堪比坚石,生生将这杀人利剑绞成一堆废铁。白衣女子再度潇洒挥袖,点点星寒反客为主,以乘风之姿扫向中年男子,直逼得他展动身形回身闪躲,虽避得漂亮无一点碎铁沾身,但在攻防上明显是落了下风。  黑衣客迟疑了。  这女子似乎并非刻意在隐藏自己的武学来历,她仅以世人眼中的低级货【地煞】迎战自己,是真的认为【一式足矣】。  虽说出手前他也曾想过,这女子好歹也是那个【京时月】的帮手,身手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但他先前与云京时拼了个七三开,认定就算是又一个云京时那也无妨,自己还未力竭,以剩下的八成功力足以轻松应对。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白衣女子,第二次依旧只保持了【地煞】功法的强化状态,便将攻势尽数拦下,且不动声色,这样的水准竟是要在云京时之上!  麻烦了。中年男子心道。他更是心生疑惑,这娘们这么厉害,为何不一开始就出来帮忙?毕竟现在再现身出手,已经意义不大了。  想到这,黑衣客的嘴角难得勒出笑来。  他先前力搏云京时,发现对方并非想象中那么厉害,来时的路上他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最后,他刺了云京时七剑有余,自己仅受了两剑,正洋洋自喜,这次硬着头皮接下的请求真是意外简单时,被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吓了一跳,为了求稳而隐入了黑巷里等待时机。而看到云京时被一个毛头小子(没错,就是我)带走,只留下白衣女子拦路,他果断释放了蓝色信号弹,意喻为【云京时逃逸,支援剿杀】。  刚刚听了那毛头小子和白衣女子的对话,黑衣客判断出,与云京时同行的,除了这两人以外并无他人。因此,现在只要他将这白衣女子拖延在此,让她疲于救援,虽然那群支援者功夫只有中上游水准,但拿下一个重伤的大侠客还是没问题的。毕竟,这边的可是地头蛇的私兵,比起【黑色庭院】那边勉勉强强的出手要好太多了。  “这是说什么都不让了?!”黑衣客决定与其稍作争斗以拖延时间,若自己所料不差,那群私兵们又不傻的话,肯定会等云京时和那毛头小子进了医馆完全松懈之后再行动手的。  白衣女子依旧淡定无比,她收了伞置于一旁,反手做了个放马过来的姿势,道:“我说了。一式,足矣。”  中年男子看不清表情,虽对自己解释拖延时间就好,可被人无情挑衅可是身为江湖客最为无法忍受的。他脸色铁青,过了半晌后,低低地嗤笑道:“你对【地煞】的理解如此透彻,想必其他功夫也很强。我不过受人之托,也没必要和你这种高手拼上性命。可你啊,却错想了一件事。对于我来说,只是最后到手的赏金少了大半而已。而你,则是要永远地失去一个朋友。我——可不是最后一个!”说完,他放肆地笑了起来,不过时不时地要呲牙咧嘴,看来是扯到了伤口。  “你,就是最后一个。”  “……”中年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爆发出更加热烈的笑来,“哈哈哈哈!我原以为你是个冰山美人儿,没想到却是个死脑筋的蠢货****!大爷我心情好,今天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我不过是整个诛杀计划的其中一关而已。你那边的云京时,和那个来路不明的毛头小子,确实不会死在路上,但一定会死在医馆里!小妞,你现在赶去说不定能替他们收个尸呢!哦不,应该是陪葬才对哈哈哈哈……”  “非常抱歉打断你那无聊的意淫。因为我还是想纠正你三件事情。”  “什么?”中年男子再度感到疑惑,这女子居然对他描述的惨状无动于衷,她如此镇定,甚至让黑衣客有些怀疑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细节。  “第一,你不是南澹的杀手,也不是那些叛国者们的刺客。”  中年男子闻言不置可否,白衣女子接着说了下去:“南澹的爪牙还没能耐伸到胜国白石郡这么内围的地方。他们顶多出重金买云京时的命,而【黑色庭院】那帮家伙的三板斧,已经尽数被云京时打发了,再加上他们在胜国的势力不强,是绝对不会再度挑事的。”  “哦?你对他们就这么放心?”  “毕竟这里,可是【绯雪之夜】的地盘啊,”白衣女子提到这个名词的时候语气极为奇怪,似乎包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感情,“而以胜国和【绯雪之夜】的关系,他们是绝不会接手这个任务的。至于那些在【黑暗降临】事件之后仓皇逃窜的胜国叛国者,据我所知,他们手下的门客走狗可没有你这一条哦!”  “…你这是在夸我?”  “不,恰恰相反,是你实在是太弱了,像你这种水平,根本入不了那些末日贵族们的法眼,即便他们现在是强弩之末,”她丝毫不理会眼前男子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面容,继续说道,“第二嘛,还是那句话,你是最后一个——至少在我这里,你就是最后一个!”  白衣女子话语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她左手捏拳,右手执掌,身形闪动间人与拳风同时出现在中年男子的眼前,这一击来得极快,中年男子应对得也快,他知道自己擅长的点在于操控兵器进行中远程攻击,近身战的闪避功法早被他练得如火纯青,只见他的身体如水蛇般妖娆扭动,终于在拳风到达之前堪堪躲过,那只白皙的拳头停在他的左侧,雨幕被轰开,在空中晕出一圈奇妙的涟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拳威未散,掌劲已到,白衣女子的手刀以肘部为支点,划出一道绝美弧形,作势要将面前男子切成两半。  中年男子再度使出【游蛇式】,这次是游蛇五式,他的脊梁骨恍若不存在一般,他竟是以一个夸张到极致的后仰动作,将这道手刀横切完美避过。不仅如此,黑衣客还借机游动身姿,如水蛇般仰着身躯贴地疾走,眼看着就要与白衣女子瞬间拉开一大段距离。  他面露得色,这套【游蛇式】是他以大代价得到的,与他赖以成名的御剑术相得益彰,前者主闪避脱战,后者主连绵输出,两相结合之下,打起持久战来无往而不利。  此番对阵的白衣女子虽危险,但依旧还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黑衣客决定采取以往的策略,打算在拉开距离之后反打一波,虽然他并不怎么擅长爆发,可在江湖飘了这么久,自然也有学一招半式。  可没等他思绪落定,忽然间巨大的轰鸣声在黑衣人的耳畔乍起,伴随着一道逼人的气浪,这突如其来的轰爆将他的身形完全止住,差些掀翻在地。  黑衣客这头还搞不清状况,只知这定是白衣女子搞的鬼,她不用兵器,只怕是自信赤手空拳亦无敌的近战好手,自己决计不能和她近身对拼!  尽管黑衣客分析得不差,和事实八九不离十,但他显然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实战经验。  他之所以能看穿,全因他平时的差事就是分析指导这一块,实战出手的机会极少。他的游蛇式再熟练,心思再敏捷,可手脚明显跟不上!  黑衣客才刚使出游蛇七式迅速翻身,还未恢复知觉的耳朵再度遭受重创——尖锐的爆炸声直接叫他丧失了听觉,头昏脑涨间只觉得每个毛孔都在尖叫颤抖,黑衣客在心头咒骂着又一股该死的气浪,身体却不得不拼尽全力闪避。  但五感失了一感的他还是出了些许差错,他未能完全躲过这伴随着尖啸的气浪,他受伤了,那宛如风之利刃的攻击在他的手臂上剜了深深一刀。  黑衣客从不知道战斗会如此紧凑凶险,那白衣女子攻势如风,像个疯婆子般抡着她的拳头一击又一击地砸落,他极力闪躲间,望见白石地板被砸得粉碎,于是扭得更厉害了。  他心头歇斯底里,连那近乎无敌的老头子都被他拉下来了,自己怎么可以死在这区区女人手里!  气浪紧随在拳锋后肆虐着,黑衣客终于明白了那气浪和轰鸣是哪里来的了。它们不过是拳锋之下的附带效果而已。只是这附带效果,威力大得惊人!  难道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绝学系列?黑衣客咬咬牙,竟是击穿了自己的耳膜,强行以疼痛和永久性失聪的代价,暂时从轰鸣里解放了出来。  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家伙明明先前还表现得小心谨慎,此刻居然会如此果断地对自己下手,真是有些意想不到。而黑衣客就抓住了这一瞬时机,成功从打地鼠般的状况下亡命逃窜出来。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知道当下乃是生死存亡之际,如若还藏着掖着,自己怕是肯定要整个都交代在这了。这份全神贯注让他撇除了慌乱,竟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施展出了御剑术来——黑衣客眸光发黑,立在滂沱大雨中恍若一条吐着毒信的怪蛇,他驱动身围散落的十数把剑,在空中扭动翻转,借着白衣女子欺身上前之际怒而对冲!  他脖子上都是血,眼睛里却充满了自信,这一击【蛇形·狂舞之信】,是他形修至今最为傲人的一式了,那白衣女子如此小觑他,等会儿定是被剑光刺个穿肠过。  黑衣客下一秒却是瞪大了眼睛,那女人不闪不避,甚至连表情都未曾变化,对那剑光中的危险气息似乎是毫未察觉般,又是捏着一掌一拳就冲了上来。  此时恰逢又一条电蛇贯穿天际,衬得天地发白,令人睁不开眼。  而黑暗紧随其后,再度笼罩世界。  雨还在下,站着的却只剩一人。  白衣女子甩了甩手中的血,不去看那连同剑也化作两段的尸体,重新拾了油纸伞,朝医馆方向缓行而去。  “第三,反派角色还是少吐脏话为妙。”
  “哟?这么快就来了啊。真是辛苦了。”云京时对推开医馆大门的白衣女子说道。  “还行吧。那家伙和你一样,财迷心窍的很,自己迫不及待想冲上来呢,才两下就说再见了。”白衣女子收了伞,甩了甩,搁在了门口。  “你……你不说点别的什么吗!这里可是躺了……躺了……”面容清秀,但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不用说,此人正是被莫名卷入事件的我,岳明是也。  “一地的尸体是吧。”云京时笑着说道。  此时的云京时正翘着二郎腿,塌拉着身子,把自己陷在椅子里。他的语气俏皮无比,听上去丝毫不像是一位重伤患者——如果不去看他身上形同五花大绑的绷带的话。  白衣女子想了想,说道:“那……干得不错。这样?话说回来,这回你可稍微有些过了,这里看上去和人间地狱差不多,等医馆的主人回来可是要疯的。”  “疯了就就地治疗啊!自己是医生抢救起来也很快的。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熟悉嘛。”  我简直要抓狂了,这两个家伙居然在尸山血海里开始轻松地交谈,他们难道就不能考虑下我这个初次受惊的小可怜?!  我决意纠正他们的对白,好让这本小说的开展正常些,哪怕正常一点也好。  “什么叫差不多?!这分明就是人间地狱啊啊啊!四十五具尸体啊!这里可是躺着整整四十五具尸体啊!女侠同志!”  “数的还挺清楚的嘛。看来你在学堂里的成绩挺优秀啊。”云京时用赞许地目光看着我,我有些高兴有些害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哪是接收他人赞许眼光的时刻!我应该乘胜追击,继续对他们进行批评再教育才对。  “但身为顶尖大侠,你的成绩可不合格啊,”某白衣女子插嘴,“四十五具尸体,剑伤看着都六七十道了。”  “毕竟我也受了【重伤】嘛。”云京时拍拍胸脯,但由于拍得太重,又开始流血了。  “不要乱拍伤口!!好不容易包扎好的!!”纠正失败的我要气哭了。不过,对于云京时的可怕体质,我还是非常震惊的。无以复加的那种。  想想我自己,从小体弱多病,记事起很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医馆里消磨掉的。老爹常年带着我出没各大医馆,指不定这个地方我以前来过呢。  所以各式各样的伤患我都见过。缺胳膊少腿的,缺眼睛少鼻子的,无论谁都是一身血淋淋,外加一嗓子痛苦哀嚎。  但我从未见过,像云京时这样的。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如此重伤下,还一脸无恙谈笑风生的。更让我震惊的是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推着载着云京时的小推车,急冲冲地箭步跨进医馆的大门,高喊着【大夫!医生!快来救人啊】时,迎接我的却是黑压压数十名杀手的埋伏。  而云京时,他有如未卜先知般地在那一刻回光返照起死回生,只手护着彻底傻掉的我,以一人之力击杀了四十五名埋伏者,然后再慢条斯理地拜托我帮忙清理伤口。  整个过程前后不超过半柱香的时间。  撇开他惊人的战斗力不说,光是这体质就已经近似鬼神了!  “我明白的,”云京时安慰我道,“正常人遇到【尸体多得都可以玩好几次叠罗汉啦】这样的情况确实很难保持冷静。那么,大家就当做这里是【地狱的游乐场】不就好了么。考虑到诸位读者也是如你一般的正常人,让大家看到如此血腥的打斗画面实在是太不人道了,所以以上的打斗场景我就拜托作者不要描写了。大家自行脑补我一剑一个就可以了!”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分明是在给作者找偷懒的借口啊喂!把真正的第五章还回来!”  “啊,当然不是啦。”云京时点着头说道。  “不要在否认的时候点头啊!”我心目中的【京时先生】大侠形象完全崩塌了。  “年轻人就是年轻,”云京时打了个哈欠,说道,“你现在肯定开始觉得我的完美大侠形象崩塌了。如此甚好,那我就继续给我自己的形象挖墓地吧。”  我一脸难以置信,心中思忖,这家伙居然还会读心术?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  “不好意思,我也不会读心术,只是你的表情太明显了,简直就像是写在脸上嘛。”  啊。被偶像级大侠看穿了这些小心思,我真是无地自容。但真的是本人和书上的差别太大了。世人常说现在流行反差萌,但是反差太大的话果然还是萌不起来啊!  那个在黑雨之中剑若流云的绝世高手,那个以寡敌众剑挑群雄的潇洒少年,那个破了南澹杀局挽救了危在旦夕的胜国的京时先生……  我无比痛心地看了眼这个被绷带制裁了的惫懒男子,觉得是时候祭奠一波我的青春了。  云京时不理会我悲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世人总是以【大侠非常人也】来揣测度量江湖客,殊不知江湖游者恩怨几何,情仇几何,说到底本质上也不过是个常人而已。”  云京时一番莫名的哲理话语,似是自言自语,却意外地让我好受了不少。  这个家伙,有时候还是符合江湖豪杰形象的。一种【爱了这么多年的偶像果然还是值得的】的情绪让我宽慰很多。  “哦对了,你也不必想太多。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且都在我的掌控之内。从我发现你一个普通人,不知死活地呆在杀手旁边叫卖开始,这个计划就在我脑海中诞生且直接展开了。”云京时话锋一转,突地又开始说起别的事了。  我心里抱着小小的期待顺口问道:“你是指……救我的这个计划?”  “不不不。救你只是计划的引子而已,让你离开之后就和你无关了。至于那什么《碎叶先生传》,也都是我胡诌的啦,不管你报出哪本书的书名,我都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诶?诶?!我还以为是真的!”  “智商堪忧啊年轻人。当然,首先还是非常感谢你的倾情演出,你背我的时候,我好几次被你的腿软颤抖弄得差点笑出眼泪来,哦不,是感动!是感动得流泪啊!毕竟我很沉,这点我可是知道的。但出于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我还是忍住了。”  “什……什么?”  “【戏剧演员】!”云京时朝我行了个夸张的谢幕礼,虽然动作很优雅,可一身绷带装让他显得很滑稽。  “这不是重点!”  “这不是重点那什么才是重点呢?对我来说这就是重点。知道【黑色庭院】的三板斧吗?就是【黄赌毒】那一套,野史小说里经常提到的吧?”  “这是哪门子三板斧啊!完全没听说过好吗!”  “咦?那看样子,最近的野史小说完全都不写实嘛,”云京时皱着眉头说道,“算了,你还是继续听我说吧。我猜那群叛国者们失了南澹盟友,肯定会预谋尽快出手收掉我。于是我也决定,为他们奉献一场美妙绝伦的演出,让那帮腐朽叛国者们好对我进行倾力一击。而正如你所见,他们选择在白石郡对我出手。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拿出的棋子实在是太差劲了!!差得过分!!”  “可是你还是受伤了啊。重伤。”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提出自己的看法,并降低了声音,以免刺激到偶像的自尊心。  但显然失败了,云京时的情绪忽地高涨了起来:“开玩笑,我云京时从来都是棋手,怎么可能会被人拿无聊的棋子打脸?而且还是这么拙劣的棋子!他大概也就是普通的一线、五百个你这样的水准吧,可笑的是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实战经验居然浅薄得像学堂同学之间吵架一样。”  “我居然有一线高手的五百分之一强!”我没来由地一阵激动!  “你这重点也不怎么对嘛,就他那种水准,到我这可要差一万个你岳小明啊!”[岳小明战斗测量单位]  “不要随便把别人作为测量单位!而且说起来,你还不是被那【最后一个】戳成重伤了吗…毫无说服力啊。”  “笨蛋。那个是我故意挨的剑罢了。好不容易的那种。麻烦用你的耳朵把这句强调听到心里去——好不容易!!”  “故意的?!!”我觉得自己的耳朵坏掉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心甘情愿被人用剑戳啊!可是看云京时的样子,他确实没在夸大其词。且毫无必要。  慢着,我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云京时,觉得【毫无必要】的这个论定还是先收回来比较好。天知道他的真实品性下限在哪!  “当然是故意被他戳的啦!举个例子,好比是一本书的主线和支线剧情,如果想要快速地解决主线,那么就要迅速地将支线剧情垒成一摞,然后将这些干扰判断的剧情一口气解决!这样,摆在我们的下一步就只有一条清清爽爽的主线了。毕竟,在我的字典里,[云京时口头禅:在我的字典里系列。  后来生意不好的时候决定去卖【京时字典】。结果还很畅销。]效率可是第一位!”  他似是对我的震惊表情非常满意,然后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你出现在白石城,那说不定我现在还在苦苦忍受支线骚扰,毕竟要他产生让我陷入苦战的错觉是蛮困难的。当时我正一面对敌,一面央求着这位陆夏小姐照着我的剧本演,这可比屠城之后找幕后黑手难多了,毕竟她可不大愿意领着我上医馆啊。”  “没错,我会选择就地活埋。”被提及的当事人给予了自己的肯定。  啊啊。虽然我顺利知道了另一位救命恩人的名字,可这两个家伙把屠城当什么啦!快向白石郡的百姓们道歉!  “你从城门口进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于是我终于找到恰当的机会放水,好让那家伙刺我几下,这样事情才能变得更好玩些!”  “更好玩些!??”大概是他语气里的轻佻触动了我的情绪,我从未感到过如此愤怒,即使被无良老板克扣工资最后扫地出门都没那么愤怒过,“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居然觉得好玩?你可是差点被人砍死啊!你可是……你可是大侠啊!是【京时先生】啊!你可是……”  “大侠又如何。大侠就不能玩了吗?”云京时盯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反驳道。  我毫不示弱,天知道我那时候是什么勇气居然能让我对他怒目相向:“你会死的!只要稍微差错一点,你就会没命的啊!”  随后,我们陷入短暂的沉默中。我瞪着他,他蔑视着我。  我也忘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了,或许是出于对他身为大侠客,却随意对待生命的原因吧。即便这生命是他自己的。  我心想他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做着他的梦,渴望能像他一般过着快意江湖的日子,刀尖跳舞也好,执剑问天也好,就算不问天,随便问问什么都好,就这么浑身发光地活着,像晌午太阳一般活着。  毕竟,困在平庸躯壳里的我等凡人,偶尔也想化蝶,同他一般耀眼啊。  我头脑一片空白,连云京时什么时候走过来都不知道。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多谢关心。说真的,我开始对你这个推销员有些好感了。不愧是渴望投身胜国国家建设、乐于助人的热血青年啊!”  他话锋一转,言语和他的眼眸变得一样冷冽:“但这毫!无!意!义!在你看来,大侠难道就要怜惜生命留恋名声?只能做一些野史杂记里那种有褒无贬的事情么?”  他甚至没有给我辩解的机会:“无论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代表我自己,而不是代表【侠义】。或许刚出学堂的你,有一万种方法来证明我只是个可耻的江湖客。但少年郎啊,我只和你说一句,站在岸上看江湖风景的你,是无法得出任何让人信服的结论的。若你想知道水下到底有什么,唯有亲眼去见识!”  “亲眼……”我握紧了拳,太用力以至于指节隐隐发青。  我知道他说得对。我一个平民小百姓,肆意地对他这么个大侠客评头论足确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纸上谈兵而已。  但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江湖,用自己的双脚去踏足江湖,这……亦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当二十二岁的云京时在黑暗降临事件中一战成名时,十八岁的我正为自己待在小小学堂里摇头晃脑地读书;当自己做捕手统领的哥哥寄来信件,对我提起夜擒飞贼如何如何时,我也只能一遍遍翻阅那些豪杰故事。  多想到这浩瀚江湖里畅游一番啊。只是自己小时候体弱多病,年少记忆里几乎全是在床上和药罐子一起度过的。之后稍微好了些便去了学堂,一直到半年前毕业之后,才初涉市井。  江湖?对于我而言,那是只存于书上,和我绝无关系的另一个世界。  我正发着呆,忽然注意到云京时还在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某种可能!  “你就没想过下来试试水?这里可是有两位超一线的救生员哦!最适合给你们这些初涉江湖的年轻人保驾护航啦。”  我张大了嘴巴,觉得今天自己的耳朵坏掉的频率有点略高:“我没听错吧?!云大侠您这是在邀请我?可……虽然成为江湖客,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我全家都不会功夫,只有个哥哥会一点,且还是抓贼快手那种水平……”  “不不不,此言差矣!功夫这种东西,都是可以慢慢练的。正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君不见,江湖多危险,多少江湖客埋骨其中,可依然趋之若鹜。你一个卖书的,想必一定听过有些江湖客初涉时功夫低下,最后依然名动江湖的故事。你——为何就不会是其中一员呢?”  云京时一脸狡黠,可我依然毫不动摇地被说服了!  我一脸希冀地望着他,支支吾吾无法措辞。  “安啦!有我们这种超一线的救生员做保镖,你放一百个心好了!只是价格方面会稍微贵一些。”他拍了拍我的肩,笑盈盈地说道。  “哈?!”  这时我才注意到,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早该想到的!  这家伙怎么可能会像一个真正的侠客一样,意气相投就拉人结拜送入洞,啊不对,是共赴江湖!再说了,我和这家伙离【意气相投】四个字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云京时一脸精明,摆出一副奸商嘴脸:“不然你以为是免费啊?我这次重出江湖,可是要赚一笔大的,咳咳,是要为江湖的长远发展而奋斗终生的!没有钱的话可办不到这点。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免费也不是不行。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少年郎,你来给我打工,我给你免单!”  “结果还是打工啊!”我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了几分。  云京时说得轻巧,可那眼神却骗不了人。  他的确是在谋划什么事,但人手显然不够。那个叫陆夏的白衣女子不怎么理睬他的奇葩行径,而我误打误撞下帮上了两次忙(虽然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帮上了什么忙),才得了对方的青睐。  当然,眼下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情需要搞清楚——  “为什么是我?”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因为你又傻又笨又好骗啊。”他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回答道。  “……”  “开玩笑的。只是恰好是你而已。我个人爱好是展现我本人作为戏剧演员,哦不,是江湖侠客的终极修养。可这边这位,一点都不配合我!”云京时一脸愤慨地指着白衣女侠陆夏说道,“本来,计划是拜托她把你带到竹林然后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结果没想到又和你遇上了。只能说大家真是有缘极了!除此之外,出于你的没头脑和满腔热血、还有那张大众脸,我觉得你将会是个好帮手!所以,你的意下如何?”  言毕,云京时歪着脑袋,俏皮地用期待的眼神对我询问。  我心想果然如此。可这种期待还真是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啊!不过,就算是临时替补,就算这一趟是污的不能再污的浑水,我也必须要下去趟上一趟!  云京时见我意动,赶紧发动更猛烈的攻势:“年轻人,男子汉大丈夫,做一个拖油瓶不要紧,甘愿做一辈子拖油瓶,那可就问题大了。保命技能什么的,我这可多得数不胜数。放心吧,你初涉江湖,而我重出江湖,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太厉害的高手。只要你配合我的计划,何愁不能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大侠客呢!”  望着对方投来的咄咄逼人的狂热目光,直吓得我退到了门口,艰难地问另外一个在场者:“云大侠平时也这样吗?”  “别问我。我和他又不熟。你当我是路人即可。”  这边这个更加怪异啊,你们不是组队出行的吗!我腹诽着。  白衣女子没理会我的心思,解释道:“不过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的故意受伤,在我们看来或许是极蠢的,但这也是卸下敌人所有防备,让他们从黑暗里尽数走出来的最佳方案。”  “……果然大侠非常人也。”  “你这么舍己为人,还混得这么惨,不来做大侠真是可惜了。所以,到底要不要加入呢?”云京时直直地盯着我,如是道。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我知道,这个决定肯定会改变自己的一生,说不定会名扬江湖,也说不定刚出白石郡就被卷入事件横尸当场。可未来这种东西,不亲自去走一遭试一下,任谁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加入,当然加入!”  云京时笑靥如花,眼眸中天高云清,他鼓着掌说道:“欢迎加入!岳小明同学!唔现在应该是岳小明大侠了!本来应该给你弄个欢迎仪式的,但鉴于时间地点不对还是就免了吧,剩下的事情,你就好好请教你旁边那位大高手,拜托你了哦陆夏!我这个重伤患者就先睡了哈,晚安了两位!”  我正在思索【原来还有欢迎仪式啊】,然后就看到我所仰慕的京时先生居然倒头开睡!且真的立刻睡着了!  连入睡速度也是大侠级别的啊喂!  不过还好在他入睡之前,已经将后续事情交付完毕……勉强算是吧,毕竟这边这位冰山美人,似乎也不是个很好交流的队友啊。  说不定等我隐退的时候,可以写一本《我与奇葩侠客们的二三事》了。我如是想道。  可殊不知,等在我前面的,可不是只用两三根手指头就能数完的,要形容的话,应该是【多得像腿毛一样散漫夸张】才算够!
  关于和这位冰山美人交流困难的可能性猜测,实际上是多虑了,因为陆夏紧跟着就开始吩咐起我来了:“别管他了。他就这样。先来做些你力所能及的事吧,把这些尸体都清理掉。要全部清理干净。”  我吓得手都抖了,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清……清理尸体?!!”  当时的我还处于亢奋状态,脑子里全是【我要行走江湖了】、【我要当大侠了欧耶】的想法,被她一提醒,才想起这医馆里还有四十五具尸体!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哪有这么不友好的新手任务的,一般来说,初出茅庐的侠客应该从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样的事情开始锻炼才对。  “原本是打算去投宿客栈的,不过你看这家伙都睡着了,难不成你再推他去?”  我迅速回顾了下前几章里的劳累,赶紧摇头摆手称否。开玩笑,云京时看着不怎么重,推起来简直是绑着铁似的,大晚上再来一遍的话,我估计真的是要扑街啦,要扑在白石大街上啦。  “所以,今晚就住在这里了,”白衣女子顿了顿,“你……在学堂里的时候不会没出去露营过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顺带露出【这小家伙没有童年真可怜】的眼神。  “当、当然露过啊!!话说不要把【清理尸体】和【露营】混成一码事啊……我一个普通人,平时哪来的机会接触这样的事情!我的就业方向又不是医学。”  陆夏撇了撇嘴,露出不屑的笑容:“啧,真没用,我见过的尸体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竟然在这种事情上开嘲讽了啊,自豪点不对啊阎罗女王!  “……那个……那应该怎么清理尸体啊?”我按捺住【既然已经交了露营的份子钱那无论好坏都不得不参加了】一般的心情,硬着头皮问道。  我顺带瞥了眼周围,偌大的医馆里,只有云京时身前燃着一根蜡烛,发出橘黄色的光芒;在黑影重重里,随处可见的是尸体和血,他们以奇形怪状的姿势展现着死后的恐怖,让人起鸡皮疙瘩。  女子略微思索,又朝我投来嫌弃的目光:“你们学堂居然不教这门课。清理尸体这种课程,在我上过的那家学堂里,可是属于必修课的范畴啊。”  传说中的杀手学堂吗!正常人类的学堂里可没有这样的必修内容啊。  白衣女子认真地介绍道:“那家学堂,从清理尸体到杀人技法,都教得很不错。只可惜没能上完。”  “这么恐怖的学堂肯定是被国家强制关门了吧?!”  “并不是。只是我的同学和老师在杀人技法的研究上发生了分歧,结果老师作为实验对象被同学杀了,没了老师,学堂只好关门了。想来还是非常可惜的。”  “……”虽然她正在描述一件极为恶劣的事件,我甚至无法想象竟然还有这样的学堂存在,但很显然,这位白衣女侠并未表露出一丝沉痛或是别的,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觉得,以后还是离这位姑娘远一点好。  “言归正传,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是要撒一些化尸粉?还是用剑……剁成肉泥?”  白衣女子呆了呆,像看白痴似的看着我:“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方法?化尸粉这种奇物,都不知位列【三君】的那位有没有;至于剁了肉泥,你要给这家伙准备早餐包子吗?口味有点重啊!”  我挠挠头,有些尴尬:“当然不是……这些,都是书上看的。”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才道:“行了。我教你便是。你把那些个尸体全丢大街上就行。毕竟只是住一晚,别染上尸瘟就可以了。”  “没了?”我瞪大了眼睛。  “你以为清理尸体是多麻烦的事?当然,如果是云京时那家伙来做的话,肯定是对每具尸体都进行搜身,再丢大街上。”  我脱口而出地问道:“为什么要搜身啊?”  而白衣女子想都不想地回答道:“因为穷啊。”  这时,酣睡中的云京时居然醒了,且接话道:“我肯定不是因为你怀里的十三金二十七银十二铜才拉你入伙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清理尸体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新成员。有什么疑问我们明天再说吧。晚安!记得搜身哦!”话毕,他翻身又沉沉睡去。  “……”我开始觉得自己被坑了。  这种想法随着我开始抛尸之后变得越发肯定。  拖着第一具尸体出门的时候,我还是非常胆战心惊的。特别是那具尸体的主人虽然蒙着面,却偏偏是个眼角上吊男,死死地盯着我。怎么躲都躲不开。要不是陆夏在一旁鼓掌激励我,我简直分分钟拔腿逃离这个人间地狱!不过说回来为什么要鼓掌呢?算了,干正事要紧,我这么想着,又开始搬第二具尸体。  不知是不是我运气太差,这第二具尸体好死不死是个胖子,这让我再次感受到了搬运云京时时候才有的乏力。啊,尽管我在上学时候积极地站在了平等对待胖子和瘦子的一方,可朋友你这么胖就不要出来做杀手了好么,答应我下辈子如果再做个胖子的话,一定要好好选择职业啊。请考虑下尸体搬运工的辛苦!  “你一个人在瞎嘟哝什么?”鉴于我蜗牛一般的搬运速度,陆夏忍不住出声提醒了。  啊,说到蜗牛,我倒想起一首歌来。是一首很励志的歌啊,什么调调来着?我哼了两句,陆夏就过来拼命晃我的身体,这让我回忆起小时候拼命摇苹果树的感觉,不过也不需要和它道歉,因为要是陆夏再摇下去,我就要和那棵苹果树汇合了!  “停!!停!!女侠你干嘛!”  “我看你都搬运得神志不清了,摇一摇好让你清醒些啊。”  “打住!只是唱歌,唱歌而已!”  “真的?!”  “真的!!”  “那好吧。要是扛不住就先歇一下,接触大量尸体导致精神出问题的案例还是很多的,不过像你这样和尸体说话又唱歌的,倒是第一次见。”  “……我这只是调节气氛!毕竟我是第一次,也很慌啊。”  等我搬完最后一具尸体,都快凌晨了。我累瘫在门槛上喘着气,任凭雨点打在自己的脸上,好因这份清凉舒服些。  “你还可以凹一些造型的。”白衣女子对着外头的遍野横尸如是评价。  “哈?”  “我是指这些尸体。你还可以摆个什么字的。就算是资深的江湖客,也很难有机会面对这么多资源的,要么我示范下,给你摆一个生日快乐?”  “……没人会用尸体庆祝的好吗,这么血腥的庆祝是祭日啊!再说今天又不是我生日!这些又不是艺术品,没必要吧陆姑奶奶?!”  “有必要。毕竟欠你一个欢迎仪式嘛,那就给你来个祭日如何?不是有首歌叫‘明年今日’么。非常应景啊我觉得。”  陆夏搓着手,很显然,这位来历险恶的女侠是技痒了!  不,不能让她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了,这个夜晚对我而言已经荒诞得不行了,再来点什么【尸体生日派对】的话,我估计自己肯定得崩溃!肯定!  好说歹说,我终于成功劝服她消停下。中间陆姑奶奶、轱辘奶奶喊了无数遍就不提了。  说实话,我原以为她的性子会和她的外貌一样冷,应该会是个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的人。结果!!也是个想做什么就直接上了的家伙!!哎。不过比起云京时可好多了,至少她还听得进劝啊。  然后一脸不高兴的陆夏进去翻箱倒柜不知鼓弄什么去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看出她不高兴,如果你能看到她更加冰冷的表情的话,肯定也会同意我的看法的。  所以一时之间也没人说话。万籁之间只剩下疏疏雨声,时而夹杂着云京时的鼻息。我看着黑雨滂沱,漆影如魅,忽然觉得那些尸体不再面目惊惧了,毕竟每一具我都亲手搬过嘛。当然,也不是说和他们产生了感情,我是人,他们是尸体,我可没什么特殊爱好。(咳咳,既然说到这了,那你们要记住,我的设定是正常人,可能是整本书里唯一的正常人担当啊!请珍惜我!)  这听上去非常奇怪吧,可人类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对未知的事物敬畏不已,对已知的事物则神色自若。死亡如此,神明亦是如此。我们描述起自己知晓的东西,无论措辞如何华丽,也绕不过【不过如此】。  我正化身哲学家,为武侠世界开辟新的领域,刚进去里屋的陆夏却出来了。  “辛苦了。”陆夏居然露出笑来,恍若初春的田野上花朵盛开,笑得真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平时的那副冰山面孔,所以一旦冰雪消融,就显得格外夺目。但她的话依然和九尺寒冰没啥两样——  “从专业者的角度来看,你浪费了太多时间;但基于你是一个新手,那倒有点令人刮目相看了。动作虽然僵硬了些,胜在认真。当然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想成为尸体搬运工中的佼佼者,还得佐以持之以恒的练习!要继续努力哦!”  “……不,一次就够了!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尸体搬运工中的佼佼者】,这样的称号还是送给别人吧!”  “那可未必,我觉得你很有潜力。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陆夏又恢复了一派冰山美人的作风,说着便开了伞往外走去,恍若雨中仙子一般。  “诶诶?姑娘你要上哪去啊?”我赶紧喊住她,不是说好住这里的么,怎么突然又一个人跑了。  “当然是去客栈啊,”白衣女子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是说过住这里,可没说【我们】。这里这么脏,你就安心守着你家偶像大侠吧!”  白衣女子潇洒地没入黑暗中,我知道再没可能再拦下她说教一番了。  呆了一呆,我显然没料到对方竟会来这么一手。自己初入江湖的第一晚,居然是以【尸体搬运工】加上【医馆守夜人】的身份度过!  但她说的对,明天必须要早起了,不管是白石街牌坊那边的惨景,还是这边医馆门口更为可怖的地狱景象,一旦被巡逻的快手们看到,可就不妙了。毕竟江湖和庙堂之间的关系可不融洽。  我在怀里摸索了下,除了那本《碎叶先生传》以外,还有一份报纸。那是我今天上午路过驿站的时候,顺手买下的。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毕竟出门在外,总是要知道天气和路况的。而我兜里的这份《大胜日报》,最为出名的正是天气预报栏目【知天命】,因为供稿者是以知天晓地算无遗策著称的卜算子啊,他客居胜国,在江湖上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敬重。  我凑到蜡烛前,越过第一个版面重大新闻版,再越过第二个版面密密麻麻的广告版,熟练地在第三个版面找到了【知天命】。  “震上兑下……乾兑逆转……下乾上兑……”  啊,果然又是些高深莫测的词汇,但是不要紧,这时候只要保持微笑,看最后一句即可。  “一夜大雨下至晌午,然后雷阵雨转多云。”  了解到这一点之后,我猜测白石城的快手们是不会太早出来巡逻的。毕竟没人会愿意拿着微薄的薪水,顶着骇人的暴雨到处跑的,就算是发现了案情,调查起来也是步履维艰。  想到这,我稍微安心了些。却又听到烛前的云京时吧唧吧唧嘴,才注意到这家伙居然在流口水。这一幕,将云京时在我心中的最后一丝大侠光辉,也荡涤得一干二净。  云京时……没想到是这样的云京时啊。  我摇摇头,强撑着疲惫倦意,好不容易从医馆内的房间里找了两床被子,给他盖了一身;然后又拼了七八张凳子,置于云京时不远处,睡作一床,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仔细想想,眼下虽春寒料峭,但这一屋的血腥气着实需要散散。今夜还是开着门睡吧。  至于危险?笑话,门外开着修罗场,身边还睡着一个修罗,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我实在是太疲惫了。几乎是一躺到生硬的凳子上便进入了梦乡。  当然,我也没好到哪去,做了好些个奇怪的梦,一会儿是推着载云京时的小推车奔跑在看不见头的街上,一会儿又梦见了白衣陆夏提着我的后领御风而行;最后还梦见那数十具尸体瞪大了眼睛追着我跑,然后云京时和陆夏一左一右地不停嘲讽我胆小。  梦里五彩斑斓,我竟出奇得丝毫未惧。毕竟,比起层出不穷的危险来,即将闯荡江湖的兴奋更叫我心神激荡。  但此时的我,还是太天真了。殊不知有句古话,叫做【江湖多风雨,且行且珍惜】。  特别是当第二天我醒来,发现脖子上被好几把刀架着的时候,这种追悔莫及的领悟来得特别深刻。
  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某位可能想要透露姓名的诸葛亮先生  人家才一点都不傲娇呢——云京时  喂不要再往自己身上加设定了,你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岳明  —————————————————————————————————————————————————  第二天清晨,我睡眼松惺地被推搡弄醒。  辣个魂淡腿的我!我口齿不清地骂道。  作为一个睡觉姿势正确非凡的优秀青年,原本我是没有起床气这样的设定的。但今天,就是今天,是我正是踏入江湖的第一天,却要兵荒马乱地被人从床上拽起来,然后以睡眠不足的状况开展工作,这是多么残忍多么糟糕的行为啊,你们难道就不能善待新手侠客吗?!  我怒发冲冠,睡眼朦胧地左推右推,却不料遭了一顿拳打脚踢,可怜我岳明半只脚刚踏入江湖,就遭了此祸。  等回过神来,身上已然被五花大绑,还被人毫不客气地踹了几脚,疼得我直哀嚎。  我感受着架在脖子上的冰凉,以及周遭快手们的凶狠目光,那美梦啊、豪情万丈啊全都烟消云散。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这小子还挺冲啊。”  “冲什么?刀都架脖子上了看他还敢冲?!”  周围的快手们围得密密麻麻,七嘴八舌夹着飞沫,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倒在地上,一时看不清周遭环境,心头完全无法冷静。稍微挣扎了下,终于从人缝里看到外头的景象。  雨,雨停了?  我满脸惊愕,不论我多不情愿,都只能承认一个尴尬的事实——我睡过头了。  云京时呢?我心道自己的偶像大侠不会丢下自己跑路了吧,明明昨天才卖身给他来着。不过跑了也好,一个人栽在这,怎么也比两个人都被抓住要好。说不定他会回来再救我一番,和陆夏姑娘一起。  但,在我心中生出这种期盼之后的一刹那,我便遭到了现实的一锤重击——  我被个身材魁梧的壮快手一把抓起,掐小鸡般丢到了医馆中间。这时我才看到,那云京时依旧毫无样子地睡在椅子上,嘴上流着哈喇子,一个快手统领服饰的小胡子,正毕恭毕敬地低声询问他:“大侠,请问您睡够了吗?”  “吧唧吧唧。再,再等等吧。难得做了美梦,要好好收尾才行。”然后这个不知恬耻的家伙翻了个身继续睡。  “好的!没问题!云大侠的美梦就是我们的理想乡!捍卫到底!绝对没问题!”  “绝对没问题!”——与之相伴的还有其他快手们的呼声。  我目瞪口呆,痛心疾呼:“你们这帮官差的差别待遇也太夸张了吧!”  而我的控诉只换来小胡子的鄙夷目光:“云大侠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胆敢和他相提并论!”  我一听赶紧说:“我和云大侠是一伙的!”  “果然是犯罪分子!都知道给自己加上【一伙的】了。”  看着云京时一旁擦着口水偷笑,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说什么也要将他拉下水:“不不不,他杀人,我抛尸而已啊!”  “好啊!堂堂胜国年轻人,好的不做尽做些坏的!杀人没学会倒先学会抛尸了。若是放任你这样的人不管,今后必将酿成大患!来人啊,记下他的口供,这种歹人必须得到严惩!”  小胡子一番正义怒斥之后,又低眉顺眼地对云京时问道:“云大侠,您看我这样做对不对?”  “做得非常好!”云京时伸伸懒腰,一边起身拍了拍小胡子的肩膀,“嫉恶如仇,不畏权贵,不屈威武,有你这样的快手,真是白石郡百姓之福啊!我看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起床了。”  我腹诽,这算哪门子嫉恶如仇啊,只差给你跪下了好吗!这家伙是你家佣人吧?  “云大侠谬赞!”小胡子一听便来了精神,他指挥手下,“你们几个,还不快快把马牵到大侠身前?!大侠受了如此重伤,怎么可以让他走路呢?!”  两个快手闻声小跑出去,赶紧将马催了进来,一前一后服侍云京时上了马,还嘘寒问暖要不要吃点午餐什么的。我这才肯定,自己果然是一觉睡到了晌午!  “哦对了,这小子是我新收的仆人,你们把他也放上马好了。”云京时指着还在地上的我说道。说着他还朝我眨眨眼,我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看来是要我配合他啊。  “好的!没问题!云大侠的吩咐就是我们的义务!执行到底!绝对没有问题!”  “绝对没问题!”——与之相伴的依然是其他快手们的呼声。  于是我在五花大绑的情况下,被非常随意地横放到马上,而且还是仰面朝天的那种。  “要掉了要掉了!要掉下去了!”我竭力平衡自己的身体。  那小胡子听了直皱眉头,呵斥手下:“会不会做事?还不拿条绳子把他绑马上!”  “绑马上就免了吧?我都已经绑成螃蟹了!诶诶?!疼疼疼疼疼!有这么绑人的吗!起码先给我翻个身啊!疼疼疼疼疼!要断了断了断了!!”  在我的强烈要求和抗议下,负责我这边的捕手,终于还是将我翻了过来。否则不要说到目的地了,在半路就得折腰而亡。  于是一行人终于启程。  云京时坐着高头大马,吃着鱼香肉丝套餐,偶尔也夹片肉给身后饿得不行的我吃。那骏马一溜乌黑,脑门上还戴着喜气非常的大红花,要是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肯定会以为这是要去迎亲啊。  “云大侠,我们这是去哪?”  蓝衣侠客借着吃饭咀嚼,低声道:“既然你已和我们结伴,再喊我大侠就太生疏了。叫我京时即可。”  “诶诶?!真的可以吗!”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居然可以直呼偶像名字,虽然这个偶像形象和自己心目中的已经天差地别了。但不管怎么说,这幸福感还是太巨大了!  “嘘!”云京时则十分淡定,“别瞎嚷嚷,我们现在的身份可是杀人犯,既然被郡城的捕手们抓住了,不问证据是否确凿,都是要丢进牢房里去的。”  “牢——牢房?!”我这次是真的喊出声来了。  这让负责牵马的捕手嗤笑不已:“怎么,现在就害怕了?”他顺势又拍了下我的屁股——没错,我的——这让我一个浑身激灵!  “刘茫!现在不行。这可是大街上,等到了牢房,你动什么部位我都懒得管你。”小胡子瞪了牵马的捕手一眼。  “到牢房也不行!”我快哭出来了。不过我还是分得清状况的,赶紧趁机询问云京时:“京……京时!现在该怎么办?”  云京时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往自己嘴里塞了几片木耳,边嚼边说:“静观其变。阿姆阿姆。一切就等到牢房里再看。说不定等你被那个叫刘茫的上下其手的时候,阿姆阿姆,我可以趁机逃走。”  “上下其手个鬼啊!我们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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