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姐,字母君,你们说怀孕会不会来月经有人给我们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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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没有下雪,可依然是冬天。新开的洋果子店兼售自制的明信片,也没有人置疑是否应该。名为&独角兽&的马戏团开始了广受欢迎的演出,事实上却并不曾拥有哪怕一头独角兽。可这一切都是存在即合理的,不需要斤斤计较着它们的分界线。
感觉左耳有些鼓涨,吉泽把话筒换到另一侧。于是新堂的声音就被切换到右边。
从右边听起来的声音,和左边有微妙的不同。
多心了吧。哪来的文艺腔。
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最初谈他的新学校,新同学,那个城市里不同的一切,后来谈到学业。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在电话里一句句推算起公式题。现在想来挺逗的。吉泽看着手边密密麻麻写下的数字,正乐着,听见新堂在那头清清楚楚一个喷嚏。
&你感冒了?&
&没有。就是刚下雪,没准备。&
&啊,那儿下雪了?&
&昨天开始的。&
&真好啊......&
&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很美。&新堂微笑着。
很美。是多美。吉泽无法想象。自己的城市几年也难得下次雪,谈不上一点规模。从来只通过电视或书刊上了解所谓的雪景该是怎么回事。亲身感受之类的,谈不上。
远处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新堂对吉泽道别:&那我先挂了。&
&啊,好。拜拜。&吉泽忙把手指从电话线里绕出来,感到他把话筒往下搁去时,突然地喊,&那个——&
&什么?&新堂听见了,重又提起手。
&那个,&吉泽漫漫地看着日历,距离分别后的第68天,&我挺好的......&
话筒里安静下来,有轻微的杂音。吉泽想,落雪声。随后新堂的声音在这中间响起:&我知道......吉泽......我再电话你。&
你看,未必每件事都要分得那么清楚的。新堂搬走的两个月里,电话,偶尔划拉几张明信片,总是联络依旧。频率也不可谓不高。新堂曾说过他攒下了多少电话卡,远远地比划着那个厚度。吉泽遥想着他食指和拇指间量出的距离。
距离。几厘米,几千里。还是连在一块儿。声音衔着,笔迹接着地把他们连在一块。所以不能说这就算分开。
分开不分开的,不是&遥远&就能说了算的事。
第71天时。隔天就是圣诞夜。新堂很仔细地没有提这个话题,两人就在电话里继续聊些无关紧要的事。其实吉泽想自己并不介意被提及这个日子,以往她不是在家看书就是去父亲店里帮个忙,圣诞节什么的,没有所谓。
不过今年却出乎吉泽意料地破了个例。朋友和她那黄头发的小子吵起了架,哭哭啼啼地扯着吉泽晚上做陪。吉泽拿湿纸巾按着她两个肿桃子眼,叹口气,算是答应了。
两个女生在街上的组合真的不太多见。放眼望去,全是情侣。牵着手的,拥抱着的,还有大大方方接吻的。以前听人说圣诞夜的大街绝对是单身者的必杀之地,果然有道理。朋友显然也受了这刺激,一路抽泣着没完没了。吉泽安慰到最后词汇干涸,干脆由得她去。买来两杯热饮料一人手里一个,在街心花园的圣诞树下歇脚。
&真是个混蛋!&女孩气愤难平,&圣诞夜居然不能在一起,还滥找借口!&
吉泽踢着脚边的石子。一呵气,就是一团白雾。
&前两天还一起去看马戏表演的......&缀满在树梢的灯,把少女脸上的泪渍照得清晰而惟美,&一个人,居然这么难受......&
吉泽不自觉地伸出手揉进她的头发:&别哭了,不还有我在么。&
&像今天这种夜晚,除了他,就不该和别人一起过。&女孩怨愤地扭过头避开吉泽的手。
吉泽心里忍不住笑骂可不是你拖着我来的么,现在反成了我里外不是人。终究也没说,举着饮料杯一口口地喝着。皮肤上的寒冷和胃里的温暖形成强烈对比,心里突然涌来一阵不明出处的倦意。
人群不知怎的骚动起来,齐齐往某个地方涌去。吉泽站起身张望,在闹哄哄的喧哗中捕捉着讯息,终于听明白了,是不远的广场要进行倒计时。她抬表看看,还有个五分钟,回头问朋友去么。女孩正郁闷着,摆摆手说吉泽你去吧,我这里坐一会,到时候你来找我就好。吉泽想想,就点了头。
喧哗的灯光和街道,吉泽完全是被人推搡着被动前进。到了离广场不远的地方,没法再走了,和着人群站下来。她踮起脚,只能看见圣诞大钟的钟面,和下面半截的计数牌。踮累了,歇一会,再来。几次踩到旁边的陌生人,吉泽在他们的抱怨中一次次道歉。
数字走到了15。人群由前往后地,纷纷高举起双手,跟着数字一同计时。女孩们兴奋地搂住男友,尖声叫着。
10。9。8。7。6。5。
&4&。一双手从身后圈过吉泽的腰。
&3&。吉泽回过头去。
&2&。男生的笑容突然冻结起来,他惊慌失措地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欢呼声好似酝酿许久终得以爆发般迅速地散开。&没什么,&吉泽在震天动地的声音中对男孩笑笑,&......谢谢你......&
等到家时,发现小腿肿得厉害,难受极了,偏又这时听见了电话铃声,吉泽咬咬牙,飞奔去接过话筒:&喂,阿圣,抱歉我刚刚才回来——&
&是......&对方像是被惊得一愣,随后才迟疑开口,&是吉泽先生家么?请问吉泽和久郎先生今天是不是还在店里?......&
挂下电话,吉泽扶着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身旁的窗户冰冷,屋里的暖气扑过去,积成了厚厚的白雾。围绕广场附近摆开的圣诞树群,眼下依然点得灯火通明,在窗上变成模糊温暖的黄色水印。吉泽情不自禁地拿手指去划。等回神后,看见玻璃上是一行&Merry Christmas,YOSHIZAWA(注:‘圣诞快乐,吉泽')&。
随后几乎是迅速的,字母流下了长长的水渍。如同眼泪。句子糊开了,看不清楚。
算到后来,数字乱了,好象是哪几天漏记了,随后就再也对不上。吉泽想想也罢了,进入一月中旬,离新堂搬走三个月有余,知道这个就够了,何必拘泥于具体天数。这段时间里,朋友和她的黄头发男友好了又吵吵了又好,忙得不亦乐乎。富士见和樱丘举办过一场交流活动,各自挑了约30名学生去对方学校体验了一周。吉泽不在其中。人气歌手的唱片发售,吉泽没有买,马戏团最后一场演出,她也没有去看。而这期间,新堂在做什么。
&吉泽,我要去打工,先挂了。&新堂似乎着急时间,没等吉泽再开口就搁下了电话。一句&打两份工是不是太累了&的劝告卡在喉咙,吉泽安慰着自己万一说了再让他感觉像个欧巴桑,也就不再失落。
好象,新堂已经变成了一种声音,被电话线用金属和塑料皮重新包装,浸润着新鲜的雪水,从听筒边涌出摩擦着空气。没法触碰也没法储存。声音不是一枚叶子或一瓢湖水,经过也是无痕。他总是简短地说着他的零星点滴,更多时间是作为听众。吉泽滔滔不绝时,听筒里就充满了落雪般的杂音,带着寂静的寒意。
她从不认为应该伤心。既然他们没有分开。
&吉泽。接下来一个多星期我可能没法给你电话了。&新堂的语气很是抱歉。
&啊——怎么了?&
&学校里事很多,我参加的棒球部要合宿,怕出不来。&
挂了电话,吉泽舔舔发涩的嘴唇,猛地皱起眉头。冬天空气干燥,不知几时干裂了小口子。
恰逢学校准备了一周后进行联考,像是要让人全身心转移目标。吉泽便天天看书眼睛酸胀。朋友打量她脸色逐渐白下去的脸色大喊&你真是要成绩不要命&,吉泽扑过去回击。两个女生笑着咯吱成一团。
她决不要的,是伤心。
周末的早晨。天依然是又冷又冽。吉泽赶去抢图书馆的位置,早早出发坐在电车末排上。这个时段,车厢近乎全空,尽管有暖气管,吉泽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靠着车窗,却只觉得玻璃慑人的凉,只能悻悻地挪回身子。
连着几站也没有乘客上来。终于车到一处,吉泽身边的位置被人大刺刺地坐下了。她正迷迷糊糊打盹,冷不防被那位突如其来的中年妇女吓了一跳,随后才揽过被挤近的包,团在角落打起瞌睡。身边有人,就不那么冷了,舒服点。
不知开了几时,停车后突然涌上了十几人。车厢被迅速填满。声音跟着膨胀。吉泽揉过眼睛醒来,看去,一色的陌生校服,不知属于哪个学校的,反正是从没见过。下一秒,她看见了新堂。
没有发现她的新堂圣,正挑着前三排的座位坐下身。靠窗的位置,恰好背对自己。三米,或许两米,的距离。
重逢还会有当时的感觉吗?新堂穿着全新的深色立领制服。与原本樱丘的西装不同,特别普通。
他又长高了。才三个多月没见而已。拔节似的。
瘦了没。好象瘦了,又好象没有。突然地想不起他原来的样子。比对不了。
他戴起了眼镜。为什么戴起眼镜?近视了?
吉泽不知道自己梗直了脊背,一直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新堂。她只是不住地疑惑着从他耳廓后露出的两截镜腿。它们蹭住的黑发,在颈上干干净净地告一段落。往下是竖立的衣领,当他低头时就擦过下颌。宽阔笔直的肩线向两侧倾斜,直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有时坐在他身边的人对他说话,他就转过脸去应着,脸部线条细腻改变。却是冷淡的礼貌依然。稀薄的晨光透过玻璃染在他的身上。
看住他。从眼镜,到头发,颈,肩,回到头发,颈,眼镜。再来一次,从眼镜,到头发,颈,肩。完了,再来一次。完了,再来一次。完了,就再来一次。
吉泽不知道该怎么看住他。混乱地反复着次序。可即使只有这些片面,她依然盯着不敢移开。她移不开视线。终于在呼吸声退潮露出昏暗的意识时,她听见自己咬着牙齿格格发抖的声音。剧烈到蒙住了耳膜。
她决不去伤心。她决不在意究竟是多少天,第几天。第几天又能如何。她决不去牵挂每次他率先结束的电话。她不计较圣诞节。虽然她十分清楚回头的那一刻自己希望看见谁。她决不考虑无法联络的时间是多久。她很坦然地拒绝了自己作为富士见代表生去往樱丘的邀请,尽管那以后每每在学校里看见穿着樱丘校服的人都会心惊肉跳。她没有想象过和新堂一起去看不曾存在的独角兽。因为它不根本不存在。她不会恍恍然想起半年前的夏天,遥远得如同前世的蒲公英雨,和他温柔的脸。
她认为那些都没必要,既然他们没有分开。
&小妹妹,你没事吧?你哭得很厉害啊!哎哟,看这眼泪流得多吓人——&
身边欧巴桑的喊声夸张地响起来。吉泽直直地看着新堂随同他人一起回头望向自己。
那是她记忆里最长的一个慢镜。
车窗外飘下了零星的雪花,沿着风的轨迹从他旁边悠然而过。
连天气预报也未曾预料的雪意外地降临到了这个城市。想象中的美却因为雪的规模不大而融化成湿冷的水汽,温度骤然下去一截。
这个时候,拉面馆是为数不多生意红火的店子。附近最有名的&清函拉面&,汤足,料满,面爽口,一直人气爆棚。而雪这么一下一化,仿佛人人都挤到这里来暖身。吉泽和新堂终于等到座位,从室外走进的室内一瞬,剧烈的暖气携着富足的食物香由外至内地侵蚀,变成唐突而颤栗的幸福感。
新堂替吉泽解下围巾,两人在拥挤的店堂里勉强坐下。总有服务生来往于身后,吉泽不断缩低脖子避让。最后一次往边侧靠过去时,新堂顺手撩开手臂把她揽近了。
外套在寒气里泡久了,既硬且冷。直到慢慢地,听见他那在遥远处的心跳声。温和有力,绵密不绝。
两人就在面馆的某个角落里不起眼地靠在一起,兀自地红着耳朵。
面终于端了上来。短暂时间里迷得五脏六肺都不见了方向。果然名不虚传。吉泽猛喝一口,直烫向心肺,哇哇地皱苦了脸。转眼看新堂,他刚低头,眼镜片蒙上厚厚的水气。像是被这突来的小事故打乱了阵脚,男生的背微微一挺。随后他取下了眼镜。
镜片后是吉泽再熟悉不过的深墨色的眼睛。
注意到女孩的视线,新堂侧过脸:
&眼镜。&吉泽指指新堂手里的东西,&你近视了?&
&这个?......&他沉默地看着镜片上持久不退的白雾,&是弟弟的,平光镜。&
&吓?你还赶这过时的流行?&吉泽奇怪极了。
&......嗯。母亲让戴。就戴了。&没法向她解释自己在母亲眼中是作为弟弟的身份。没法说明声音的某些用处就是这样荒诞无稽。
&也挺好看。&吉泽低头吹汤,慢慢地尝一口。身子像带着冰层解冻一样的咯拉声温暖起来,她打个哆嗦,&美味啊!!!&
新堂笑笑,也一口口地喝,过一会,他停下动作,看着吉泽。
&嗯?&吸着满口面条的女孩哼哼着问。
&我......昨天原想打电话通知你。但是,电话卡用完了。&男生的表情近乎道歉,&本想来了以后就找你的。&
吉泽打量他字斟句酌的表情,放下筷子:&没事没事,我没在意这个。只是实在吓了一跳,你们学校怎么跑这里来了?&
&和这里的光星高中有训练赛......&新堂抿起嘴唇,过一会又开口,&吉泽你——&
&快吃吧,面凉了就不好了。&打断了他的话。
待新堂回身准备吃面的时候,左手却被人从桌子下面握住了。男生的肩膀飞快地僵硬了一下。错愕过后,是感觉到交错在掌心的,女孩冰冷细软的五指。却又带着不可名状的力量,扣得牢牢的。
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新堂微微转过眼睛,用小块视线掠着吉泽用左手握筷同面条较劲般的笨拙动作,和她涨红的脸。——想起了第一次带她去路边摊吃面的情形。想起了声音的秘密对她透露。想起了......新堂圣呼吸匀长,缓慢地握起了左手,把她的右手团在中间。
一顿面,两人都吃了很长的时间。
织田又胖了哦。——呵,那只笨猫;上次樱丘与我们学校搞交流时,那个演&公主&的女生也有来啊。——佐藤?哦......;马戏团会去你们那里演出么?——不太清楚;听说开春又有联合集训。——吉泽,我们现在不属于同一个县了......
因为是临时脱队,吃完面新堂就得往光星高中赶,吉泽跟随他朝车站去。天下雪,两人没有伞,不由都一心生出快快赶路的念头。等吉泽反应过来时,已经彼此沉默了半饷。这才纯粹为搭话而搭话般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对新堂开口,听他寥寥几语回答,又逐渐地沉寂下来——这些话,电话里也能说。
其实无论什么话,电话里都能说。
等车。没有躲避的地方。新堂有时回身替吉泽擦掉挂在发线上的雪水。被手指碰到的皮肤,会引发一个哆嗦。新堂感觉到了,抱歉着&我手太凉了&就不再动作。毕竟是男生啊,完全想不到女生的心理,作出这个结论的吉泽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搓着手,瞥见路那头电车终于露出了影子。新堂也弯腰摸零钱。低下身去的时候,露出前街大片灰铅的天空,以及飞扬的雨雪,直向空旷的远处——
&我很想你。&
男生肩上的挎包突然地滑了下去,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吉泽把视线从行李包上移向新堂的表情,在雪后的,又模糊又氤氲。看来这是一个新堂,甚至吉泽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发展。堵都堵不住。
&这些话,果然没法在电话里说啊。&电车停下在他身后,下客,上客。吉泽听见自己连续流畅的声音,&我也奇怪,怎么在电话里老是开开心心的。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什么都在乎。
&可就是说不出来,&电车发动,驶远。新堂的发梢被气流鼓动微微扬起,吉泽看得真切,&每次说‘挺好',其实都不怎么好。&
&因为我一直很想念你。&
后来吉泽曾经想,那些被人类说得已经失去了水分的句子,其实依然是异常温和和美丽的。好比&我喜欢你&,好比&我很想念你&,好比&我很担心你&,都是声音凝固在空中的雪片,疏密而恬静地覆盖。
&吉泽,其实我也很担心......&新堂的声音在良久的停顿后响起来。口气是罕见的犹豫。听着并不适合他。本来也是吉泽自己太唐突了吓着别人,安慰他似地呵呵地开起玩笑:
&补送一件圣诞礼物吧,补偿呀!&
&哎?&新堂很诧异话题转入这样的轻松,&......想要什么?&
&随你决定。&女孩嘻嘻笑地咧开嘴,&要大——礼——哦!&
男生思索般的视线四下点触,随即落向远远的地方。吉泽看着他的神情巨细无疑地变更成温柔的浅色,雪是沿着他的轮廓而飘落的小生命,提着无数的线头,线头的终点连接着她的纤细的心脏。绕着,引着,浮游不定着,直到他的声音响了起来,齐刷刷地被切断开。
&独——角——兽......那里——&非常陌生而突兀的单词,是新堂看见远处已经过期了的马戏团宣传画而决定的。吉泽应着他的声转过头去,沿街的海报褪了鲜艳的颜色,卷曲了角。
&吉泽,你能看见吧——&口吻仿佛轻柔聚合的云,&那匹独角兽——我希望你能感受到——,我也想很想你......&
如同雪花般堆集起的声音,凝结出另一种纯粹的白,微微的浮动着,跃出一个形体来。踏下的蹄子是轻而无痕的烟,长长的鬃毛糅合入天色,雪尘被卷动般流泻而至。异样的金色眼睛,和突出在额头上的白色犄角。从墙上的海报里奔跃而出,停在自己身边的,这样一头独角兽。
澄明的金色瞳孔里,映射着两个人的身影。
淡绿色的春天的蝴蝶,艳金色的夏天的昆虫,明黄色的秋天的归雁,和洁白的冬天的独角兽,它们都能记得,我是这样的想念你——&迟到的Merry Christmas,吉泽&。
&无需言表&。对新堂来说既是错的又是对的。个性沉静少言寡语的人,想法如同埋没在遥远的深海极少流露。却偏偏有一个能起到心理暗示,使人相信语句间创造的假像的声音。成了绚烂危险的在海中间成片迁徙的银色游鱼。
所幸的是每次吉泽都能感到它们的尾鳍划出的温柔波纹。没有半点伤人的意思。
她是逐渐地明白了,这样的声音留在喉咙下,是个需要无时不刻压制的球体。如果像她往常似的,同朋友开玩笑地语出几句&你去死呀&,那每一声每一声的戏谑,都可能变成不可挽回的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真是不轻松。对么。太不轻松了。
&难怪你总是冷冰冰。&
&啊?&话筒那端的新堂冷不防被这么一打断,很是糊涂,&什么?&
&呃,没什么。&是自己走神了,吉泽把话题重又转回来,&下次还会和光星高中比赛么?&
&不会了......不过吉泽,&新堂顿了顿,&我攒够了钱,会来看你的。&
&啊?几时?&
&春分吧。正好有假。&
吉泽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回头才想起春分是祭祀的节气,每年的那天都和父亲要去为姐姐扫墓。可也谈不上有冲突。脸上乐呵呵的神情久久不褪,惹得父亲两三句地不满她,&早早地交朋友,别把成绩搞坏了&。吉泽扮鬼脸过去,又听见父亲接下来的调侃&也没让我见过那男孩呢,打算几时带来啊&。
像褪去了沉重的壳,剥落出柔软而青色的内核那样。漫长的冬天终于在忍受后变成一小截绿色的尾巴,顺着第一只飘舞在空中的风筝被远远放走了。春天。
吉泽对春天一贯没什么感觉的,老觉得土气又短得不着三六,不过这次自然不同了些。日子有了别的意义,少女情怀嘛。对着镜子里的脸呵呵笑了半天后,又发现和自己一身黑长裙有些不合适,硬是忍住了。姐姐应该能理解自己吧,她特别宠自己这个妹妹,不会生气的。
父亲摆着祭品,吉泽则取出拭布在一边擦着墓碑。三年过去了,当初巨大的痛苦已经变成粗糙而朴质的茧。父亲早已不再酗酒和长吁短叹,而吉泽,已经从那个在葬礼上哭晕过去一次又一次的小丫头变成了更为理智的少女。想来母亲去世时自己还小,对那次生离死别没有一点印象,而长姐如母,她离家工作生活,来接济家里并维持吉泽的学业,也正是当她突然离去时,吉泽像被人生生挖走肺里的所有空气那样,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终究表情还是严肃了下来。吉泽跟着父亲摆整了花束,正要鞠躬,父亲却朝着路的那头喊起了&五十岚小姐......&吉泽跟着抬头转身,看见穿着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子欠身说着&吉泽先生&朝这边走来。
&是哪位啊?&扯扯父亲的衣角。
&你姐姐生前的好友。&
春分是拜祭故人的日子,遇见姐姐的故友也是自然。三人鞠完躬后。吉泽站在一边听父亲向年轻的女子致谢,随后他们一句句谈起了话来。她对此不感兴趣,又为表礼貌一直站在几步外漫漫地看着。远处的天空浮游着数只风筝,树梢渐吐樱花的初芽。光景惬意。
&雪绪走得太快了。&听见姐姐的名字,吉泽咬紧了牙齿,听女声有些哽咽,&简直不自然到诡异。&是的,姐姐去得很快,她早早离家,外出谋生,父亲和自己是突然接到医院的病危通知,赶去时高烧已有两个多礼拜神志彻底模糊,可姐姐还口口声声喊着&我不冷,我没有关系&,极度反常。
见父亲的神色变得黯然,吉泽往前走了几步。
&我知道您一定不会相信,可我感觉一定有这样的人。......他应该已经17岁了。但因为我并没有见过他,找不到......&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
&为什么说这样的男生——&
往后的声音逐段逐段地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带着飞快的刀锋切进吉泽的耳朵。一个女声说&雪绪曾经问我相不相信有人的声音能具有催眠力,说她遇见的一名男生能用声音控制人的思维,过几天要去对那男生做家访,我那时只当她在开玩笑。&年迈男声的问&就算有这样的人,可那和雪绪......有什么关系&,年轻女声的答&可就是在她跟我提起后的一个月里发生的事啊,您不也认为雪绪的死因太离奇了吗&。父亲最后问:&你觉得她会病成那样是......&
声音的暗示。
从吉泽内心飞快浮出的答案。
&这,会是真的么?这样恐怖的事......&
&我也不信,觉得是胡扯,可说服不了自己去否定它。&
&雪绪教授过的,17岁男生......&父亲还在半信半疑,&会是谁?&
回家的途中,吉泽先生像被那段无稽的说明给击中了,不断地喃喃自语。他是觉得有吻合而可信的地方,却又实在无法相信声音的诡异之力。一直到家门前,还问起吉泽:&你觉得这可能么?致使你姐姐离开的人,暗示的声音......那样的男生会是谁呢?&
吉泽怔怔地盯着站在楼前的人影。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色上衣和深色裤子,一边翻书一边倚着巨大的樱花树。行李包放在脚边。春天的阳光透过树枝在他身上交织光与影的斑点。
吉泽20岁过春假的时候,和男友黑田广介回了一次家。父亲因此颇为忙碌,却是很开心。黑田高高个子看来有些精明,其实个性善良。父亲多半是满意他的踏实可靠。加之黑田老家恰好是父亲年轻时打过工的地方,两人在饭后也就聊得格外尽兴。吉泽在厨房里煮开水沏茶,听背后阵阵热闹的说话声,跟着微笑起来。
窗外是五月初温暖的天。蓝得又均匀又透彻。
高中毕业后,以吉泽的成绩,轻松考取了外地的名牌大学。主修物理。身在理科院,追求者总是夺得。起初吉泽没有存恋爱的心,很多人都被她拒绝了。只是黑田最为锲而不舍,最后怎么说的,精诚所至吧。
“很幸福的样子哦。”女友曾经半羡慕半捉弄的对她说。
即便谈不上爱的轰轰烈烈之类,倒也是细水长流。所以黑田提出陪吉泽回家过春假,吉泽也没有觉得不妥,就答应了。两人买了许多礼物,带着简单行李坐上夜班火车,第二天早早见着父亲接站的身影。吉泽鼻子一酸就扑了过去,又被父亲取笑说总也长不大,反而越发撒起娇。
“玉绪她啊,独立得早。”做父亲的总是按奈不住心里的骄傲,“虽然看起来有些幼稚,什么事都一头热,不过终究还是个很勤奋、很善良的孩子。这些年来,终于不用我担心了啊。”
“爸——”吉泽埋怨似的打断他,“又来了,说这些,太早了吧。”
“不早,早什么呀。”父亲笑得更深,“我也是让黑田先生增加对你的信心啊。”
黑田脸一红,赶紧坐正了跪低头:“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吉泽小姐幸福的!”
“你也是,乱说什么!”吉泽其实也紧张,伸手去敲黑田的头,对方傻傻得笑起来。
吃过饭,吉泽去父亲店里帮忙,黑田一路送她到达后,自己去了中古书店里淘书。吉泽很喜欢他的认真,便约了晚上到家见。她系起头发,扎上店里的围兜,袖手站在门前。好天气,水果香像棉絮一样温暖。
客人算不得太多。做完几桩买卖,就闲了下来。乘着空档,吉泽穿过马路走到街的对面。正在分发广告的男生们连忙往她手里塞东西。之前吉泽一直好奇着他们在宣传什么。这下展开看仔细了,是某个运动器材公司赞助的登山活动在征集参加者。浏览一下,谈不上太大兴趣,正要离开是听见身旁一个男生向人询问着“还剩多少才发完”。
吉泽站住。
普通的声调,偏低的发音,和略带透明感的质地。
侧过脸看去。年轻男生。头发是银白色。高高瘦瘦的。脖子里戴着夸张的银质项链。我这一叠广告纸排着另一个男生的肩似乎正抱怨什么。随后像察觉到有人地视线,男生迎着吉泽看过来。深色眼瞳。吉泽飞快转开,但又下意识的去看。如此一来,对方更像察觉到什么,走进吉泽问道:
“小姐,有兴趣参加我们的活动么?”
“啊?我……不是很了解这个。”
“能允许我为您说明一下吗?”依然是职业笑容,却半点也没有勉强的感觉。
“……可是,”吉泽指指身后的水果店,“我还要看店子。”
“我可以陪您过去。”男生转而对一边的同伴招呼了两句,随后问吉泽,“小姐贵姓?”
“吉泽。吉泽玉绪。”
“吉泽小姐么……你好。”主动伸手握住吉泽的右手摇了摇,“我姓新堂。”
跟着微笑补充道:“——新堂将人。”
一刻不停的微笑的将人,听他自我介绍还只是个高中生出来打工而已,但口才却着实了得。在店里呆了几十分钟,便令吉泽点头答应了参加那“登山一日游”,顺带还替她推销掉了相当的苹果和香蕉。看着恋恋不舍的欧巴桑们频频回头与将人作别的样子,吉泽忍不住半玩笑半期待的询问他是否愿意来店里帮手,男生显出非常感谢的神情,但终究还是拒绝了:“我时间不太充裕,打工也只能打短时工。也许帮不到吉泽小姐了。”
“这样啊,”止不住的遗憾,“呃,新、堂……”
“叫我将人就好了。新堂这姓叫着有些拗口吧?”像替吉泽解围一般,谦和地勾起嘴角。
“……将人君的学业那么忙,使我唐突了。”
“不关学业的事。”打断了吉泽的话后,男生幽幽地笑,“不是因为这个。”
吉泽诧异的抬头,只看见他已经收拾妥当的无恙神色。很典型的“阳光少年”模样,虽然装束也许会令长辈们皱眉叹息,人却属于极具亲和力的那一种。不过,再怎么亲和,也不可能对一个外人讲述过多吧。吉泽知趣的不再问下去。
填妥完登记表格,将人欠身告辞。吉泽接过那张薄纸,好像所有重量皆存在于笔迹上。最上方是参加者的信息登记,最下方是办理人员签署的姓名。吉泽默默盯着那简略牵连的几笔黑线,又听见有顾客喊,放下表格赶紧去招呼。
不是多么好看的字迹,不是什么有特殊意义的名字,点横竖折留下的,只是“新堂”而已。
原本是预备和黑田一同登山的,临行前他却接到学校的通知必须提前返回。吉泽无奈的看着男子陡然垮塌的郁郁表情,我过他的手:“这次你先回去吧,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老实人立刻涨红了脸,连连点头:“以后,以后再一起去。”随即反应起更重要的事,话题转入喋喋不休的安全叮嘱。什么小心跌倒啊,别迷路啊,跟好队啊,别着凉啊,当心野兽啊。实在有些保护过度的滑稽。然而黑田的神色无比关切。吉泽内心一点点温柔的绻皱起来:“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偏偏临行前下一场雨。山路想当然不会好走。好像期待落空的样子。原本高涨的心情打了折扣。在出发的巴士上或是因为太过沉默被看出端倪,随队的新堂将人停在吉泽身边,礼貌性的询问:
“吉泽小姐是晕车了吗?”
“啊?不是。”
“但表情很严肃呢。”男生逗趣似的笑着,干脆挑了吉泽身边的空位坐下来。
“刚下过雨,有些担心。”
“这个啊,没事。雨一下,反倒让空气好多了。连景色也会变得更漂亮。毕竟有些意境只有雨后才显示得出来嘛。”将人眉毛一展,笑得十分踏实,“吉泽小姐的话,一定能感觉得到。”
吉泽注视着男生翕动的嘴唇,不由开口:“将人君,真是很了不得。”
“什么?”
“恩,我的意思是,你说话很有感染力。”吉泽努力搜索着适当的词句,“每句话里都像有使人相信的力量似的。绝对是推销的天资哦。”
没有接文的下句。只有身边很近的空气里,轻轻一个滞涩的鼻息,随后飞快消散。来不及直击人心,只留下一个缥缈的印象。将人的笑容还垂在眉梢,明亮的表情还纹丝不动,几乎要让吉泽以为之前听见的只是错觉。但最终响起他迟缓的声音,浸泡在无法比喻的语气中,逐字逐句:
“那种东西,未必就是优点啊。”
空气比将人所说得还要好。整个团都兴奋得按奈不住。吉泽原本与他人一起兴致高昂的往上攀。没过不久却出了点事故。对中一个十六岁的小女生不小心扭伤了脚。将人义不容辞的背起她继续上路。吉泽则是见他同时还负荷着两人的行李,好心的分担下来。于是变成三人同行。
“真是很对不起。”受伤的女孩很愧疚。
“没有。你又不重。”一句话,令听者的神色明显快乐起来。
吉泽看着小女生嫣红的面颊:“将人君一定很受欢迎吧。”
“一定是啦。”注意到女孩竖起耳朵留心的样子,吉泽在内心暗暗笑开,更加摆出年长者的口吻,不无诱导得露出坏笑,“有女朋友吗?”
“吉泽小姐您真是——”男生呵呵笑起来,“没有。”
“啊?总不见得是父母管教严格的缘故吧?”吉泽露出“怎么可能”的表情。
“不是。”男生停了停,“我没和他们住一块。去年就脱离关系了。
吉泽的笑容一时还收不回来,异常尴尬。将人却并没有在意,转而问起吉泽的男友为什么没有一起来,当初的登记表格上填的是两人的名字。吉泽赶忙顺着转移的话题急急回答他。说到和黑田约定了以后再一起来登山时,将人善意的笑称“你们俩人感情真好”。吉泽却沉默下来。
三个人的两对脚步声,随着长长的路向上而去。很远处似乎还有喧哗,从润湿的空气中寂寂的传过来。将人背着女孩走在几步前。吉泽在后。有时将人会迟疑着停顿一下,女孩立刻紧张地问他是不是累着了,男生便笑起来,说“头发……弄得脖子痒”,女孩连忙挽顺长发,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免动作幅度过大连累到男生。眼神在不自觉中如同温柔的光。
35 回复:如果声音不记得 真正完全版(申精)
“新堂君是近视?”——“有啊,戴了隐形眼镜。”
“新堂君有组乐队?”——“果然看着不太像吧?”
“新堂君的声音很好听的,喜欢你的女生一定很多。”——“但我背过的女生却是独一无二的哈。”
“啊呀新堂君真是很会说话。”已经熟络而有所放开的女孩撒娇的晃了晃腿,将人站不稳的连忙笑着说:“别闹了。”
吉泽在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内心也如同渗水的纸条,缓慢而温柔地舒展。
像蝉翼一样透明而美好的事。
在十六七岁的年轻中缓慢振动出连绵的声音的事。
是自己“老”了的缘故吧。这样的气氛中,明显感觉到了是处于旁观者的立场。二十岁,虽然不算“老”,可毕竟和黑田间很少有像这般举动。不知何时好像已经离浪漫或绚烂之类的噱头非常遥远似的,成了在各个年轻的爱情故事中感动的局外人。有些格格不入的尴尬。
“吉泽小姐?”
吉泽回过神,见将人放下女孩,两人停在一边,“怎么了?”
“好像绷带有些松。”
女孩说:“刚才自己乱弄的。”
“我帮你。”将人扶着对方找地方坐下,一边从吉泽地来的行李找出应急用的医疗绷带,“其实刚才就应该先替你扎一下的。真抱歉给忘记了。”
“哪里……”女孩脸红了,又发现吉泽含笑的眼神,赶紧低下头去。
手法熟练非常。利落干净的动作和漂亮得像艺术品的成果,令人大为震惊。吉泽忍不住开口问:“将人君是专业的么?”
“是啊,新堂君真厉害。”女孩的口吻里充满了崇拜。吉泽也应和着点点头。
“谢谢……都是和哥哥学的。小时候摔个跤破个皮什么的,都是哥哥给处理的。包扎之类的,他比我强多了。”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很多方面他都比我强得多。”
“是这样吗?比新堂君还强很多……那新堂君的哥哥一定是个超厉害的人啊。”女孩顺势赞美起来,句意有些逢迎,语气却是无比真诚的。高中女生的娇柔和可爱啊,吉泽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好像是个非常有欧巴桑倾向的举动。
“吉泽小姐,像哥哥似的。”男生在旁一句话,令吉泽又惊讶又困惑的回头:
“啊?哪?”
“动作。”将人走近前来,一边说着“那个动作”,一边把手伸开,比画似的轻轻揉擦吉泽的头发。隔着发丝感觉到的触感,唐突而短暂的几秒间留下空渺的没有重量的印象。吉泽的肩膀飞快的僵硬起来,有些不自然的避转头去。
感觉自己像是两个年轻孩子间的电灯泡,吉泽有意无意的落在了下方。直到最后变成独自上路。人迹渐稀的山腰,偶尔会在哪里竖起一块石碑书“某某某遗迹”。意有所指的地方,却不过是一片空白的砂地,或是已经风化的石像。吉泽完全不能了解其中的故事,看过也就罢了。和黑田在一起,他知道得多些,还会为她介绍这个,讲述那个。但一个人爬的山,与两个人的毕竟不同。
像巨大的吞没了声音的洞穴,盘踞吸纳着每个人的心声。然后,在变成寂静的树,寂静的路,寂静的鸟居,寂静的坡道。
变成寂静的山。
老年人说山是逝者最终的归所,他们将在那里得到永恒的纪念。以前这样的话,吉泽一直当作年纪大了后多愁善感的体现。然而她站在朝北的山坡上,看向对面的起伏的山丘和沉暮的轮廓。风声在头顶盘旋,像要剥离身体最后一点东西,成为空白的壳。
最终的归所么。
和它们的永恒的纪念。我的吗。
还是谁的。
又走了一会,在离神社不远的地方看见一站一坐的男女生。将人见吉泽来了赶快迎上前,女孩也支着腿一跳一跳地跑来,男生又回头扶住了。俨然已经很熟悉的样子。两人直说都怪自己光顾着说话忘了她,神色很一致的愧疚。吉泽抱以无奈的微笑摆着手。
“刚才新堂君在讲故事。”有所意识而把吉泽拉进对话圈子的女孩说。
“故事?”吉泽不由得低眼看去,“鬼故事?”
“不是。”女孩大摇其头,“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意外极了。
“还是挺能瞎折腾的故事呢。”女孩想了想后,简略的概括道,“非常相爱的男孩和女孩,因为男孩与女孩的姐姐,呃,就是姐姐,知道吧?早年前因为受到她的保护,却意外使那位姐姐重病去世……”又低头问将人“什么病?”,男生答道“发高烧吧”,女孩翻翻眼睛“发高烧也会死啊?”,接着继续“发现这个事实的两人最终分开,并且彼此遗忘的故事……”女孩突然一脸懊恼:“唉唉,我说不好。被我一说怎么那么傻,还是应该让新堂君讲才对。”
“啊,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吉泽赶紧阻止。反正自己不是花季小女孩,比起搞七捻三的爱情故事,似乎鬼故事更合胃口一些。又何必再让将人重复一次。
“他们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啊。”女孩继续问男生。
“就是忘记了呗。”淡淡地笑起来。
“就问你怎么会忘记了啊。”
“因为那个男生的话……很有,说服力吧。”
“啊?”女孩皱起眉,“瞎扯,太瞎扯了。难不成男生说‘你忘记我吧’,女生就真能忘记了?!那有这门子鬼扯的‘说服力’。况且那男生也真是,和女生交往时就浑然不知她的那个姐姐么?最后搞得一团乱。”又寻求意见似地转向吉泽,“是不是啊?”
“也是忘记了。”还没等吉泽应和,将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又不记得了?这都什么人哪,说忘记就忘记。”
“是他的父母在事发后,唯恐有后顾之忧,令他对自己下了暗示——”突然卡断的句子,在吉泽心头形成极为荒谬而恐惧的感觉。最初从将人开口就缓慢上升,随后不断变化,在他最后说出“暗示”两个字时达到顶点,震撼到顶点。
男生微侧过脸,神色疲倦而隐忍:“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请你忘记我’之类的话……”
“因为无法原谅自己吧。”
突兀的插入,将人和女孩一同转过脸看向吉泽。
“啊啊,我只是好像记得类似的故事……这个,你们继续,真是抱歉。”吉泽窘得满脸通红,连连寻着恰当的解释,一边悔恨得直捶脑袋。
“吉泽小姐原来也有在听啊,我还以为你没兴趣呢。”女孩宽慰地笑起来,“本来还以为你觉得这故事太糟……呵呵,其实还是蛮糟的吧?”
吉泽笑着摆手:“也还好。”
接近山顶时,将人的力气明显有些用尽了,女孩便不再由他背,而是一瘸一拐的被扶着走。越走,听见的喊声越清晰。其实早在那之前,他们就不断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欢快兴奋的交织在一起。虽然传到空旷的这里,显得有些落寞,但句子内容都是温暖快乐的。好比“雅子我爱你”。或者“SHEL我对不起你”。好像还有“回家就中一千万”。更多的是“我们到啦”,和最最简单的“哇啊啊啊啊”。
“干什么呢,这是?”吉泽问将人。
“是这次的附加游戏。”将人眨眨眼。“吉泽小姐没听说么?我们活动的副标题。”
“哦……”吉泽回忆了一下,“‘用声音记住你’,是吧?”当时只觉得和爬山运动颇不搭调,也就没怎么在意 。
“这座山是听回声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座。有时声音可以在山间回荡数分钟,很吸引人的。”又微笑起来,“好像还有杂志报道说什么情侣在这里大声地互相告白可以用结同心之类的。好像是有实现心愿的作用。”
“恩……这样啊。”吉泽向自己哪能在陌生人面前扯着嗓子大喊。又是一个人来的,又不是十几岁无畏小孩子,更何况自己也不是什么迷信的人。随便应付着就点了点头。相反那女孩就兴奋多了,连连探问着回声告白之类的细节。将人就同她开玩笑要不要试验一下之类的。两人的耳根在暮色中都有些发红。
如果声音能有这样的力量。
能有这样的力量的话。
那,也许自己应该喊一声“要连续四年那头等奖学金啊”。这么想着,就暗暗的微笑起来。将人看见了,接上来说了一句:“吉泽小姐也会信啊?”又见吉泽疑惑地回视,又进一步说道:“也会起到自己和黑田先生的幸福吧?”
听到将人误解了,吉泽也不想辩驳,只微笑着回问:“那将人君会说什么。”
“不知道。”慢慢的迟疑了一下,“也许是‘像哥哥一样’吧。”
“哈,是吗?”女孩在一边嚷嚷起来,“新堂君很崇拜哥哥啊?”
“应该算是。”男生笑着站起身,“成绩是全校的前列,长得也好,待人都很有分寸。要不是个性很冷淡,他也许会更受女生欢迎。”
“哗——真是这样么,好像漫画里的男主角一样啊。长得和将人是一个类型的吗?”女孩在一边意犹未尽的追问。
“不是。”男生以没有任何感情的口吻说:“你若是见到就会知道了。哥哥长得像爸爸,我长得像妈妈,两人其实差别蛮大的。”
女孩比画着仰慕者的手势握在胸前:“好想见见是怎样的人啊。”
将人停下脚步,礼貌而安静的正视着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最好了。可惜他在两年前因病过世了。”
三人都迅疾沉默下来。吉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男生故作平静的脸,随后才快速露出怜悯的神情。慢一拍。心里想汇满了声音的这个山谷一样,泛滥出微酸而无奈的情绪。她不由开口说:“其实我姐姐也在很早以前过世了,我相信将人君也能逐渐适应下来的。”可之后又觉得像多嘴插手别人家庭生活似的,有些局促的微笑起来。
而女孩站在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哭丧着脸:“真是抱歉……还不如继续聊刚才乱糟糟的爱情故事呢。也不会搞得大家都难过。”
新堂将人笑笑,没有出声。
全体人员到齐后,在山上集合活动完,入夜前就得坐车返程。吉泽到了山顶已是筋疲力尽。暮色渐浓,山丘变成氤氲而模糊的一片。夕阳从西边一直缓慢的扩染至此,四周都笼罩在介乎真实和虚幻之间。吉泽看着人群团聚着游动在四处,刻意避开,站在远远的地方独自出神。
依然不断有人冲着对面遥远的山谷大声呼喊。广隅的空间被许多反复的声音所填实。仔细分辨,也许能从里面听出“我是金城武”的玩闹段落。吉泽刚出完汗,风一吹,满身都是小鸡皮疙瘩,咬牙哆嗦个不停。于是将人按在手上的温度格外唐突的暖热,让她不禁一抖。
“没带别的外套了么?”男生脱的只剩短袖T恤,可以看清皮肤上健康的细小战栗。
“我没关系的。”吉泽想,看这情形像该我借你衣服似的嗬。
“我的衣服给美智子了。呃,就是那女生……要不,我帮你问问别人吧。”将人转身要走,吉泽连忙喊住他。
“那个。”
男生转过身:“有什么事?”
不知该如何开口。身后的山谷里回荡着“早吃早睡身体好”的戏谑之声。漫长的来回,波折,随后很不甘心的归于虚无。
好像停顿了相当的时间后,吉泽问:“将人君的故事……是从哪里看来的?”
“怎么了?”男生神色轻微地在分毫件一变。
“也没什么……就好像有些耳熟似的。”吉泽抱紧了胳膊,“我总觉得是自己像是在那里听过类似的,今天正好听见将人君你说起,心里非常好奇。”
“吉泽小姐或许是从什么漫画书上看到的吧?”男生浅浅的笑了笑,“其实……这样一个故事,很多漫画小说里,应该都能听说。”
“这样的故事……”吉泽慢慢地开口,“声音有暗示力量的故事?”
男生飞快的盯住吉泽,眼神极度震惊:“你知道?”
“不知道。”吉泽咬过下颌,“什么也不知道。”
“……那怎么?”
“但我又像是知道。怪怪的,对吧?”像是被切断了根,单是留下叶那样漂浮在空中般的诡异存在,无凭无据,但又确信不已。吉泽苦笑了一下。
就是知道。古怪地把它们点滴的记在心里。
透明感质地的声音。干净大气的书写笔迹。熟练的纱布包扎。落在走廊的脚步声。明亮的声控灯。听说蒲公英在那里壮势如雨。跑在路边肥胖的流浪花猫们。很少眷顾的咖啡馆。电视里看见的白雪公主舞台剧。公主和王子如同璧人。不太听演歌。演歌里有一首佐藤亚纪子《夏の朝颜》。能完整地唱下来。夏天最后的金龟子。最后的萤火虫。最后那只以后,还有下一只。谁说过“把夏天留下来的办法”?电影院里矫枉过正的冷气空调。忽明忽暗的光线长达一个半小时。手指伸进头发的触感温暖而踏实。
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那些全都知道。为什么毫无意义的东西会带上意义。成为没有根的空气花朵,不断的蒸发,上浮。天空里熙攘一团。
人群开始集中起来,天将黑了。将人在集合前走来问吉泽:“还没喊过呐?”
男生指指山谷:“吉泽小姐不用怕羞啊。”
“不用了,真的。”
“得了,机会不多,没人看得啦,要不,我陪你一起喊好了。”将人抓过吉泽的胳膊,“不然可就白来一次了。”
“干、干什么……不用了啊。”又拗不过他。两人站到一处平台的岩石上。盛大的风吹得吉泽几乎睁不开眼。等平息后,听见自己心跳临空无凭,在昏暗的世界里猛跳如雷。
“……我又没什么可说的。”吉泽绞过眉毛。
“喊名字就行了。”将人想出了主意,“喊自己的名字。简单得很吧。”
没等吉泽同意,男生已经手举到嘴边。
新堂。吉泽——
简单的音节。不是空气。不是色彩。不是味道也不是血液里的细胞。不是赤橙黄与暗紫的阳光。不是起伏的山和下陷的谷。不是紧紧贴着身的上衣。不是头发和睫毛。不是情绪。懊悔的情绪。无奈的情绪。酸楚而柔软的情绪涌上来,淹没了自己。
那是声音波折反复,上升下沉,无穷重叠交融后,在山谷和世界中充裕,随后嵌入吉泽玉绪心里某个空白的罅隙。
最深最深的地方,所有回忆被抹成空白的地方。当外在的一切依然并行无恙,生活继续以幸福而平常的姿态继续时,依然存在的无限寂静的地方。像停留在整个宇宙边缘的尽头,时光和记忆交融凝固在一起。依然能听到最完整最孤寂的声音。
“新堂。” “吉泽。”
“新堂圣和吉泽玉绪。”
如此美好。
而又令人窒息。
——我是这样忘却你。当世界的声音忘记你。
——我是这样记得你。在忘却的立场上。用我的声音记得你。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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